他搬一张餐凳到客厅,朝温杞谦和奶:“她得在这里登基。”
又朝卢倾倾:“你的大椅子。”
温杞谦买的书包,卢倾倾背了一路,现在还背着。
她背着包,坐到大椅子上。
奶端来蓝莓。
卢倾倾用勺子挖着蓝莓,也不知道指挥谁:“电视。”
奶立刻去找遥控。
温杞谦提着那包雨具,阻止爷奶做卢倾倾的小工:
“别管她,她要看自己开。”
打开电视的,却是温杞谦本人。
温杞谦站在卢倾倾大椅子后面,随便调出一个节目。
卢倾倾头也不回:“不好看。换!”
温杞谦斜着眼看大椅子上的卢太师,不大满。
手指却敲了下遥控。
卢倾倾摇头。
节目又被换掉。
卢倾倾不摇头,也不点头。
节目又到了下一个。
直到卢倾倾点了下头,节目才在电视上连续演起来。
卢倾倾坏笑jpg,这才转过头看温杞谦。
没有练习,无需多言,他就知道怎么配合自己,她压根都不遮掩这一脸的得意。
温杞谦的眼尾似乎朝爷奶那边微翘了一下,旋即收回来,朝卢倾倾瞪了下眼睫。
卢倾倾秒懂,这是当着爷奶,叫她收着点。
她也立刻想起来,还有小脾气没发呢,要绷起来,别待会儿挫了气势,叫他以为自己是个面瓜好说话!
今儿个瞒着自己住校,明儿他要是瞒着自己跟别人恋上什么爱了,那还了得!
“切——”卢倾倾秒换脸,转过头,看节目。
刚才她还调皮捣蛋的笑,突然就翻了白眼!
温杞谦立刻把节目调了。
卢倾倾不满,猛回头怒盯。
温杞谦一脸清纯无辜,抬手示意她转头——
节目明明停留在她喜欢的那一个。
小子手速快,卢倾倾只好转过头看电视,撅着嘴,像个傲娇小鸭子。
温杞谦又偷偷切换。
狗东西,闷着坏!
卢倾倾坐在大椅子上吭叽,两腿乱踢,椅子把地板滑地出声。
爷奶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听见椅子乱响,忙跑到客厅:“怎么啦?”
卢倾倾扭着身子告状:“温杞谦欺负我!”
这是朝老人撒娇的动作,以前并没这样的机会,她也就没当场意识到。
爷奶护他家犊子:“不会的,呵呵,哥哥跟你玩儿呢。”
卢倾倾在大椅子上乱蹬四肢:“就是!就是!你们不许拉偏架!不许只护着他!”
奶:“怎么会,他大,你小,护也是护你!”
有了撑腰的,卢倾倾分外得意,翻过身,拉着椅背,抬头朝温杞谦:
“你牛啊!叫他俩揍你!不,殴打!”
爷提着东西:“我们都不打架,你们两个也不打,都和和美美的。”
卢倾倾看到爷手里的垃圾包:“这个点扔什么垃圾?”
爷奶:“我们回家,捎带手提下去。”
卢倾倾心底瞬间一憾,皱眉高声:“你们又不在这里和我们一块儿吃饭?”
话落,才觉得像是撒娇,她立刻收拢好脸色。
心想,也许只是自己喜欢人多热闹。
爷奶和温杞谦对视一眼,可能是考虑到温杞谦没让他们?不好留下?
他们笑呵呵的:
“不了。我们习惯直接去食堂。你们是年轻人,有自己的口味和就餐习惯,和我们上了年纪的一起吃,会不习惯的。”
几次接触,卢倾倾还挺满意这种不苦大仇深的老年人,不倚老卖老胁迫年轻人为他们花时间。
还时时反思自己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嘴炮在真情实感的时候反而失去张嘴就来的轻浮,卢倾倾曲折的挽留爷姥:
“你们要是走了,温杞谦不听话,打我怎么办?!”
爷姥笑呵呵的:“不应该的。他连脏话都不讲。”
可能爷姥也觉得此刻气氛比平日温暖吧,多了片刻的驻足,讲起了温杞谦的小故事:
“谦谦小时候打针,护士业务忙,顾不上细心,一针就扎了他,他没个准备,疼得胳膊抬不起来,气得发抖,就那样急了眼,也不打人,也不骂人,只朝护士:好生气,太过分!”
“鹅鹅鹅,嘎嘎嘎!”卢倾倾笑得差点从椅子上歪下来,悬着一条腿。
温杞谦眼疾手快地抬起腿,把卢倾倾悬下来的腿怼到椅子上。
回忆里的孙子很可爱,爷奶自然倍觉温馨,卢倾倾又带头放松了气氛,他们也呵呵笑起来——
比平日里的好脾气欢快许多、绵长。
下一秒,卢倾倾就想把他俩推出门外——
爷姥临走时,嘱咐俩人相互照顾,又好意提醒卢倾倾:“看完电视歇歇,看看书、学学习。”
现在知道了,温杞谦的冷场,根本就是隔代遗传!
爷姥在卢倾倾心中立刻变爷奶,她心又成了大润发杀驴的。
温杞谦目送完爷奶,关上门,去了厨房,不知道他做什么,等了一会儿,他才从厨房出来。
卢倾倾见家里只剩俩人了,开始重新酝酿情绪,要找茬。
“你去厨房做什么?”她音调拔高。
温杞谦从冰箱拿出提前冷藏的玻璃杯,倒水,“去厨房也不可以?”
“鬼鬼祟祟!”卢倾倾觉得,嗯,吵架开头铺垫起来了,等我趁机发作,给他立立威!少在我面前野马奔腾!
温杞谦整天跟多坦荡似的:“我有什么可鬼鬼祟祟。”
就受不了他这个拉尿不觉,没有自我反思的样子!
卢倾倾一下从大椅子上跳下来,冲到厨房,“哼!我这个人要脸,在人家店里不跟你吵,走大街上不跟你吵,回来爷奶在这给你留着脸!你自己说,住校怎么不告诉我!”
温杞谦盯着卢倾倾伸着的食指,“收回去。”
卢倾倾大表不屑:“我就不!”
“收回去。”
“威胁没用!”
卢倾倾本来底气挺足的,但一张嘴,成了委屈:
“你还说什么真诚!你骗我!我住校告诉你,你不告诉我,马老师问你的时候,我明明见你差点回头,你就是理亏了才有那样的小动作!你什么肠子,我不掏也知道!”
被指责,温杞谦也不低头,还是平日里那样拔着下巴,喉结置露,只在卢倾倾连珠炮轰炸到最后一句,喉结才连耸两下。
再看卢倾倾的时候,那为让她收回食指的坚定眼神,波过温情的底色。
狭路相逢,横者胜!
卢倾倾本就精怪,今天这一次次不安的、躁动的试探、拔河中,笃定了自己就是可以左右看似无情难憾的温杞谦。
无师自通的骄横席卷了卢倾倾,她在他面前越来越狂:
“下面再说你犯的第二个错误!”
温杞谦双手插兜,眼中的温情不见了,但周身笼着挥之不去的“由你说说看”。
卢倾倾立刻跟得了志的中山狼似的,倒背小手,像个狂暴的昏君:
“还跟邓毛驴交流起摊大饼的经验了!”
温杞谦:“为什么叫人家毛驴?”
嗯?
卢倾倾一愣,掩饰住心虚:“这不是审问的重点!”
又灵光一闪:“她还叫我变态呢!”
温杞谦向前一步,冷不丁反杀:“蛋多加粉、粉多加蛋,不是你跟人家交流的吗?”
哎呀,我抄······好像是本陛下当时头头是道的······
卢倾倾能是叫人骑到头上的?
她一拍桌子:“我审你,你审我?!我给你留一路脸了!像我这么顾全大局的,很少!”
温杞谦又上前一步。
干!
影子落差黑压压在卢倾倾的头顶。
小子有点不战而屈人之兵。
卢倾倾使劲推了一把温杞谦,想叫他后退,别影响自己蹦蹦跳、哇哇叫的气势——施展不开。
温杞谦压根不动,大脚丫子跟栽原地扎根了似的。
“你就别给我声东击西!老实交代!”卢青天又拍餐桌升堂。
“交代什么?”温杞谦明显偏了下头,看着被问住的卢倾倾,含笑:“傻了吧?刚顾着发泄情绪,连生气的原因都忘记了吧?”
“胡说八道!”
“你憋酿了一路,以为我不知道吗?”温杞谦开始笃定起来。
卢倾倾大叫:“那你——”
那你不哄我?
她可抹不开面子:“——那你不当场滑跪,求本王原谅你!”
为了让自己的气势不显心虚,卢倾倾又朝温杞谦立起食指。
温杞谦的眼神顺着她的食指,滑过她的腕子,她的整条胳膊,一直滑到她脸上。
没有猥琐,甚至眼神里没多大情绪,可就是这眼神的轻巧走势,滑行速度,叫卢倾倾偷偷羞怯起来。
······小手缩到后背了······
温杞谦还是插着兜,漫不经心似的,回答的声音却是一字一个坑:
“我不会回避你的疑问,你好好问我,我就有好好的回答。你会好好问我吗?”
卢倾倾缓缓蜷起食指,慢吞吞收起胳膊,蚊子哼哼:
“你为什么住校要瞒着我!呀……”
温杞谦这才正过胸膛:
“我从没想瞒你。本来高三就紧,要不是今年有举报不放假的,早开学了。你来桉城那天,我连体检单都备好了,就是要办住校。”
卢倾倾也不是思维松散的人,立刻上证据:
“那马老师说不给你压力,你不说住校!说明他问过你,而你不是住校的决心!”
因为抓到了反方证据不足,她又指着他。
温杞谦看都不看卢倾倾指着他的食指,望着她的眼睛:“对。”
“你自己都快圆不上谎了!”卢倾倾跺脚。
温杞谦的双眸里闪动一下:“那是因为你转学到桉城了,我住校的决定变得动摇。”
卢倾倾双眼一呆,小脸失色。
他毫无防备的直白,她都来不及羞涩。
温杞谦又迈一步,与审判长靠近,语气铿沉:
“所以才有马老师说的,一问我住不住校,我总是岔开话题。我跟马老师说住校时,之所以很肯定,也是因为你念的寄宿学校。那我住家里和不住家里,没分别。”
这······也太······卢倾倾大气不敢喘,瓮声瓮气:“你······太直接了吧······”
“委婉你听不懂。你也省省,不用试探。”
卢倾倾垂着眼皮,含含糊糊:“你是不是语文成绩很差啊······不会递进······”
“不用递进,直接一点你比较容易明白。同样是高中入学成绩,我的语文比你的语文高了五十多分。”
个傻帽!
卢倾倾皱眉:“你怎么知道我入学成绩!”
温杞谦扫了她一眼:“你入学填了表格,我手机和邮箱都收到了你的好多信息。”
二次反杀:“填紧急联系人号码,你瞒我了吗?”
······这个,那个······
“那,对不起……”
“有什么可对不起。我挺乐意第一时间知道你在学校挨什么训。”
卢倾倾脑子白了一片,还没想出应对的词,肩头上就遭了一下点击。
像被点穴,她愣着看他。
温杞谦的两指点在她肩头:“别在意别人了,吃些飞醋,让自己难受,波及我。我这么直接,又曾是同桌,要有心思,早有眉目了。”
“你······”卢倾倾找不到合适的词,只好吭叽一声,半天才小声:“我妈演的电视剧,没有这样的!”
温杞谦不咸不淡:“所以没了参考?”
嗯!
卢倾倾眨巴眨巴硕硕大眼。
“那就关了电视,听听你姥姥姥爷的话,去看书去学习。”
一家子真是······有病!又可爱!
卢倾倾想笑,抬头飞速看温杞谦一眼,“你呢?”
乜斜着卢倾倾头顶的温杞谦,半天后,语气才没了教育人的口吻:
“我看着你。”
哪个看啊?
中文可是一样的字眼,微妙中就不是一个意思!
啊?
卢倾倾气息难定,也许,有的人,定要用不俗套的方式去喜欢。
--------------------
第33章 两家面对面
温杞谦的一番“献忠”,叫卢倾倾踏实,但他“看着你”,真的就只是看着你——学习、看书。
整的卢倾倾完全失去搞鸳鸯蝴蝶的兴趣,睡梦里耳边还在萦绕温杞谦的叨叨纠正:
演算步骤前,要写“解”,不然丢这一分很可惜。
其实,只是这么说也还好,他加后面一句:本来分数考得就辛苦。
还觉得自己挺好心好意!
那股子对学霸较真的仇恨,导致不稳定的早起生物钟又退行到赖床模式。
门砰砰砰,发条狗买完早饭、洗了澡,在门外播报:
“起床,吃了饭要去医院看伤患。”
正常醒还常不快乐,被扰觉只会起床气更严重,卢倾倾继承了孙屹元的赖床传统美德。
卢倾倾一撩毯子,呼地猛拉门——
气就消了。
之所以叫温杞谦美人,实属帅哥在现实生活的比例远低于美女,而他的轮廓是劈面而来的夺目,有种惊心动魄的明亮。
温杞谦才洗了澡,本就突出的鼻尖带着水汽,迎着晨光,显得皮肤有微微的透明。
晶莹剔透。
尤其,温杞谦伸出胳膊,帮卢倾倾抵着她猛烈拉开的门,声音随着垂着的颈子一低,有点甜嗖嗖的:“小懒。”
他不叫她猪。
可能害怕牙花子上来一拳。
卢倾倾拉拉着的狼脸狗脸立刻山丹丹花开红艳艳。
但她捂上了嘴。
没刷牙,没有对面这么香喷喷。
她赶紧跑去刷牙。
他站在洗手间门口。
卢倾倾刷牙的动作就慢起来,甚至翘起了兰花指,拿拿捏捏,装淑女。
温杞谦偏着脸,抓着肩膀上搭着的毛巾擦头:
“昨晚那道函数,我想了想,还是用简单的式子代入,你更容易理解。”
卢倾倾的兰花指摁下,中指竖起。
吐漱口水都成了:“噗噗——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