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情撮合失败。
趁温杞谦去洗澡的时候,劳阿姨扒开沙发上的塑料袋,震惊半天,缓不过来:哪儿来这么多东西?!
又看看茶几上的花,呆了······
要到点了,温杞谦收拾返校的东西。劳阿姨忙着给食物抽真空,打包。
温杞谦在客厅出来进去好几趟,跟劳阿姨的对话也比平日多,声音大。
······跟昨晚一个毛病:你出来呀!理我呀!
卢倾倾在卧室听见了外面的乒乒乓乓,那种并无具体来由、随时发作、不理温杞谦的张力瞬间萎靡。
知道他要走,她立刻后悔。
他在家的时间那么短,昨天还是他的生日,为什么对他没有更好一点?
像她对他过往的所有后悔,为什么两人间一切的接触都没有完美无瑕、“万事如意”?
都是在回想起来的时候才觉得,这里可以更好一点,那里也可以更好一点······与他的感情漫延中,总有些“漏洞百出”的况味。
温杞谦忽然听见卧室里拉琴的声音,手指在行李袋拉链上顿住,坐在餐凳上,像名合格的、沉默的听众。
劳阿姨从厨房瞥见静默的温杞谦,心底舒了口气。小妹可算给自己争口气,别叫老大整天想法子收拾她。
拉完琴,卢倾倾立刻跑出来,戏演得不错:
“哎呀,渴死了,我来厨房找些水喝吧,拉琴真真是出了一身汗,有点子渴。咦?怎么都在餐厅呢?哦!是要返校了耶?啊!我们学校就能天天回家的喏!”
卢倾倾一把抱住在打包的劳阿姨:
“亲爱的劳阿姨,请问你在做什么哩?”
劳阿姨皱眉:“这是什么腔调?跟唱戏的似的!给你哥装返校的吃食。”
越不看温杞谦,越忍不住想看,但卢倾倾忍住了。余光里,温杞谦倒了杯水,递过来,放在桌上。
卢倾倾扳着劳阿姨的胳膊,心情复杂:我不是准备对他好脸好气了吗?上帝姥天奶,我又在拧巴什么?!
虽说不正眼看温杞谦,但卢倾倾伸手就能摸准水杯的位置。说明她的余光一直钉在······
卢倾倾低着眼皮,飞速瞄了一眼坐等劳阿姨打包的温杞谦,她贼兮兮的。
他的头发往后耙梳却坠下一缕,搭在高挺眉骨上方,眼底清亮,像垂柳下两湾池塘。
可能刚洗了澡,水汽未干,蒸腾氤氲,只瞥了这一眼,卢倾倾浑身遭到雾漉漉的感染,说不出哪里,突起一阵潮热。
又忍不住从杯子上沿偷瞄他,卢倾倾感觉自己眼神脏了——
看到他的鼻子,想起那颗隐藏的痣,心里说不出的痒······
脑子里开始蹦平日听过却无心记住的扯淡话——男的鼻子挺立和那啥的大小成正相关······
这么想着,卢倾倾的眼神不受控地落在温杞谦的“人中”部位。
洗了澡还没来得及换外裤,他穿了条深灰色的睡裤,塌塌的棉质伏在轮廓上······
卢倾倾感觉脑子嗡嗡响,像丢了炸弹,眼前有种轰炸后的眩晕,耳道里充斥白噪音。
不受控地,卢倾倾的眼神又停留了一秒,飞速收回眼神。
被温杞谦看到了。
一切在静悄悄中,质变着。
劳阿姨打包完毕,高兴一叹:“好啦!”
却发现兄妹二人的眼神落在不同的方向,双眼都带着同样惘惘的迷濛似的。
卢倾倾身子直挺挺的朝着东,温杞谦一动不动的朝着西。
非常诡异······
劳阿姨转着卢倾倾的肩头朝向温杞谦,寻机撮合兄妹情:
“小妹也不舍得哥哥呢!其实很关心哥哥的!”
温杞谦没反应,石化在餐凳上。攥着拳,关节发白。喉结不停滑动。像在克制。
青春期男生跟腰间绑着火药桶似的,她的眼神是火星子。
劳阿姨可不知道她俩发生了什么,偷着推卢倾倾:
“快去再拉一遍琴!他听出不顺溜来了!他不好糊弄,这次好好拉!”
卢倾倾也说不出自己身体上的肿胀,很难受。站着不动。
劳阿姨推着卢倾倾到走廊:“看他攥拳了吗?他一会儿给你一拳,咱俩加起来都揍不了他!快去,别找不自在!”
卢倾倾再出来卧室,温杞谦走了。
明明家里还有劳阿姨,可卢倾倾就是觉得心里被挖了个大洞,空荡荡的。
想哭。
鬼使神差地,卢倾倾跑到温杞谦的卧室,趴在他的床上,使劲吸他留存的气味。
被淹没······
“你怎么在这儿?”劳阿姨的声音忽然在头顶响起。
“啊——”吓得卢倾倾大叫。像实施一种下流,被当场捉拿。
劳阿姨拽平温杞谦的床单,警告卢倾倾:
“你是个堂堂正正的好孩子!咱不偷着背后来吐唾沫、拧鼻涕!那都是下流人才干的,不学也罢!”
卢倾倾也就顺坡下驴,认了就是背后来还击“要揍她一拳”的小心眼。
劳阿姨神神秘秘拉开温杞谦的床头柜抽屉,叫卢倾倾看。
卢倾倾一伸脑袋。
沃日!
沙发上消失的那大包的避X套,整整齐齐码在这里!
他变态啊?!
卢倾倾真是被生活的重锤砸的满脸扭曲:“他放这儿干嘛?!”
“我放的!”
“你放他屋子干嘛?!”
“操塔娘的,放客厅?人来人往的,像什么样子!”
倒也是。
劳阿姨神神秘秘:“你哥说扔垃圾,大早上家里有什么垃圾可扔!出门还特意跟我交代一声。我就知道这里头有鬼。偷摸拿这么多套子,叫你逮住了吧?他是个男的,他跟女的搞这些,他不吃亏。我告诉你,你不一样,别学他!你长得漂亮,上学也有男生哄你,你不许跟他们有什么,拉手也不行!”
啥?!
乌鸡鲅鱼!卢倾倾捶了一拳床垫子,把头埋在床单里。
劳阿姨还在趁机教诲:“你哥在外面搞,你别傻啦吧唧告诉你姨夫你姨!他爸妈要知道了揍他,你哥第一个揍你!他整天盯着你,跟狼似的,指定哪天你俩打起来!”
卢倾倾把头偏过去,压住一只耳朵,不想听任何与温杞谦有关的字眼。受不了!
劳阿姨抱住卢倾倾脑袋:“你发誓,你上学期间不能和男的好!女的可不跟男的似的!到时候吃亏,没人替,知道吗!”
脑袋被晃得干哕,卢倾倾只好发誓:“要是我和男的好了,你把男的绞成肉馅子!咱俩吃肉包子!”
劳阿姨恨恨地拍卢倾倾屁股:“长点心!男女事儿上不能开玩笑!包人肉包子,我又不是孙二娘!”
她自言自语:“不行,我以后得把你看死了!你这身子开始发了,一天一个模样了。你不招惹男的,男的也贱嗖嗖哄你!别着了道!你哥这种看着斯斯文文的都扛不住,搞这么一大袋套子。哎,操塔娘的,现在的小孩真愁人!”
操塔娘的!这日子天天的扭曲着过!
卢倾倾过得比较粗糙——相对于精致的女生来说。
一天洗澡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胸一大一小。照了照镜子,非常明显。
如添隐疾,卢倾倾有几天怏怏的不快乐。
正好卢祖音这几天拍广告,比较闲,娘俩视频的机会多了起来。
卢祖音在摄影棚,穿得比较少,孩子都这么大了,胸型还很漂亮。
卢倾倾忍不住盯着妈妈的胸看,为什么不遗传这个?就算遗传爹,不至于一大一小吧!
“干够了!”卢祖音难得抱怨,“现在黑粉势力太疯狂,我拍个警惕乳腺癌的广告,都有人说我炒作!要光为炒作挣钱,至于干这不要钱的活儿。还不是为了告诉女人,要时刻顾好自己身体!”
以往,卢倾倾会安慰妈妈,可她深陷困顿、自身难保,半天:“妈妈,乳腺癌什么症状?”
肿块、疼痛、一大一小······卢祖音拿着宣传资料念着,卢倾倾一一对证:自己都有。
再上学时候,卢倾倾多了丝深沉,连校内戏剧社的牛老师都发现了她的气质潜力,极力邀请她出演校编版话剧——《雷雨》.
换上不大合身的旗袍,略突出身材轮廓,卢倾倾低头看见一大一小,微微一笑对牛老师:
“我不演繁漪。”
也不演同样穿掐腰小褂的四凤和侍萍。
牛老师疑惑:“那这戏里没女的了。”
卢倾倾:“我演鲁贵。”
这戏不吉利。不是死的,就是疯的。只有王八蛋鲁贵,活到了最后,活得还挺他妈棒。
我要活着,健健康康,情情爱爱的,都是表象!
排练时,看淡人生的卢贵,瞅着台上没好下场的一个个,犀利评价:
“这就是逾越的下场!闪电没把周萍劈死,是本剧的最大遗憾。”
孟晚晴作为卢贵的啦啦队,天天黏在她身边,“嗯嗯嗯!”
顿了顿,“双疯、双死都是圆满,悲剧才是一醒一疯、一死一活。”
卢贵:“那也应该是哥哥周萍受折磨!凭什么叫妹妹四凤疯?”
“嗯嗯嗯。”孟晚晴眨眨眯眯眼,“他是个男的,他跟女的搞这些,他不吃亏,肚子不会大。”
和劳阿姨一样的话,兜兜转转回来了,这才叫卢倾倾惊心。
晚上再想温杞谦,成为一种罪恶。
秋的夜,多雨,打雷。
卢倾倾用被子捂住耳朵:“别劈我!我和他又没血缘!也不那啥!想想也不行!我拿情爱换健康!先劈他!”
雷电连着唰唰大雨,宿舍阳台灌进雨来,温杞谦关窗,闪电震得胳膊发麻,一番较劲后,才把窗子从雷雨中夺过来,关上。
小成子浑身湿透地跑进来:“出大事儿了知道吗?高二的在小花园假山下接吻,不知道是雷劈的还是雨冲的,假山断了,砸了男生!老师们打着伞在陪他等救护车呢!”
其他两个舍友不平:“凭什么高二的都能啃嘴巴子,我们高三的就没有?”
一向不参与宿舍讨论的温杞谦锐评:“这就是逾越的下场!”
可雷雨中的辗转难眠中,脑子里全是逾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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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好消息坏消息
一中高三休假并无节奏,尤其重点班。无从知道下次放假的确切时间。
温杞谦不在家的日子,卢倾倾把他悄悄配合自己偷拍的吃饭视频看到快要包浆。
他的温柔,化在不经意间的细节里,常常不言。
一天,卢倾倾在家擦琴,劳阿姨跑到客厅喊她,朝她神秘招手:“你来书房!”
进了书房,卢倾倾并没发现什么异样。
劳阿姨指指书架上的黏土小鸡,笑:“你可真是个孩子,还给鸡叠个小被子垫着,可爱。是你捏的吗?”
是。
但是“小被子”不是自己叠的。
自己打发时间捏的手工品早已忘记,被温杞谦用心收起来,护在帕子上。
像他为她做的许多事,要等很久,从时间隧道传来,她才知道。
以为他对自己的喜欢已足够,但还能收到更多昨日来信,纷至沓来——
假姥从微信发来一个视频。
温杞谦过生日,卢倾倾给他戴生日帽的视频——
视频里的他,看到卢倾倾起身,就预料到要给他戴帽子,却没料到自己有种少年才有的娇羞,褪去平日稳重的伪饰,手指搭在桌沿上,并无节律地敲着,略有不安。
他的眼神期期,将漆黑两丸瞳仁镶在她身上,她往哪个方向移动,他的瞳仁就朝哪里移动,还要小心翼翼,怕群聊视频里的成人们发觉。
她把帽子戴在他的头顶,歪着头左看看、右看看,怕戴歪了。他的瞳仁就随着她在自己头顶上的影子,左转、右换,像初谙世事的小鹿。
帽子戴正了,他眼波流转,眉梢灵翘,嘴角上扬,五官角角落落的线条都是括弧——里面填满形容词:我乐意,我喜欢,我高兴。
急于寻找她的眼神,想要一种评价:你觉得我这样好不好?
——可视频里的自己,当时忙着回应卢祖音,没有看到他那个“求表扬”的小表情,他居然暗暗咬了下嘴唇,来不及失落,盯着她侧脸的笑容,也笑了。
······旁人视觉的提供,和自己亲历有一定的不同。把那晚的经历又丰富了一些,把对温杞谦的了解,又充盈了一些。
这段意外的视频,是对卢倾倾“乳腺癌疑云”紧张情绪的缓解。
不定期的分离里,温杞谦也找到了缓和想念的方式——
手机在刚返校时被缴。年级主任带着扫描仪在校门口把手机没收了一筐。
好在他的记忆力很强,把生日那天她撤回的消息,连标点也能背全。
重复到有天失忆,也记得消息的来源。
好想她,会在时机合适的时候以下载资料的借口,再去机房登上邮箱。
邮箱里大多数是空白的失望,偶有滨海学校发来的天使的“缺陷”:
家长知悉(内参)——请与卢倾倾同学及时沟通,做好情感发育疏导······
这乌龙要怪在孟晚晴头上。
孟晚晴见卢倾倾这几天情绪不高,一有空就堵她:“螳螂不好玩是不是?我给你逮条蛇啊?”
麦咚咚笑地干哕,茶壶都拿不住。
螳螂造成的心理阴影刚忘了,又要送蛇,卢倾倾哭笑不得,急得到处乱窜,躲避孟晚晴。
孟晚晴一直追问卢倾倾,撵到校内菜地。
校工不知道干啥去了,锄头插在菜地里,卢倾倾抡起锄头砍学校菜地里的卷心菜。
一是天天午餐卷心菜糊糊,吃到人发疯;
二是给孟晚晴“去去势”,快把自己折磨疯了,给她一个下马威,别老缠着自己。
动作幅度太大,刚砍了一个卷心菜,卢倾倾的胸疼得要裂下来,她拄在锄头上,直不起上身。
孟晚晴推直卢倾倾的身子,把她摇一摇,很关心:“好朋友,怎么了?”
越摇,胸越疼,卢倾倾喊停:“我可能病了!胸一大一小,很明显,这几天总是疼。”
孟晚晴停住特别轴的手劲,“嗯嗯嗯,去医院看看。”
“万一是重大疾病,或者······残疾呢?”卢倾倾有点讳疾忌医。
孟晚晴一脸认真:“残疾怎么啦?我脑残。”
平时同学间骂来骂去的“你脑残啊”,忽然间失去玩笑的意味。
日积月累的接触,卢倾倾已感觉出······她脸上瞬间不是滋味,还怕孟晚晴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