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0章 父母爱情
幸好有一个快递给温杞谦打电话了。
叫他去山庄门口拿,进不来。
卢倾倾暂时得以逃脱诓人学医的大罪。
温杞谦刚走,大人们的麻将也散了,说是随便吃点东西继续鏖战。
但卢祖音端着盆沙拉赖在卢倾倾房里就没再出去过。
娘俩这么朝夕相处的日子实在太少了,黏在一起,分吃一盘沙拉。
也许是下午吵架后的情绪余波,也可能是沙拉太素让人吃到破防,卢祖音讲起一直避讳的与前夫哥一家子的爱恨情仇。
卢祖音:“不让你见陕西的爷爷奶奶,是因为当年带你出逃的恐怖,这辈子不想叫你经历。”
卢倾倾盘腿在地,倚在卢祖音怀里,个头有点大了,不再像妈妈的孩子,倒像姐妹。
“离婚和他们抢我的抚养权啊?”
“抢你在先。离婚在后。”
卢祖音轻描淡写,但语气里还带着16年前的寒颤。
——当年的红星,与地方财团势力相比,就是海面上的一叶舟——
卢祖音生卢倾倾时,在孙屹元的陕西老家。
生产前,公婆从香港请来了月子团队,著名产科专家亲自接生;
很多人借此寻找伺候母女的机会,以便日后攀附上未来掌门人孙屹元,孙屹元索性包下了妇产房的一整层,方便各人陪着卢祖音,让她月子里不寂寞。
卢倾倾出生,孙老太太不大高兴,因为是个女孩。
而孙家家大业大,第二代只有孙屹元,太单薄,希望三代多几个可以继承财产的男孩。
刚从生死线睁开眼的卢祖音,还没抱到孩子,婆婆已经发了话:
“养好身子,二胎生个男孩。生到第四个就封肚。”
卢祖音在产床上震惊半天,摸了摸枕头边,没有刀,要是有,当场就刺了婆婆。
可她既没有刀,还因为生产的疼痛,倒回了产床,半天爬不起来。
月子团队和陕西亲戚帮围上来,七手八脚伺候,卢祖音也感觉不到任何的人味······
为了表现,和发自内心的对人照顾,是完全不同的体验。
卢祖音不允许女儿离开自己视线,在病床上韬光养晦了一整个月。
出道前,卢祖音饱受重男轻女的苦。
家里兄弟姐妹多,她吃饭都成问题。往往都是哥哥们吃完,才轮到姐姐们,姐姐们要有点力气好出去做活,等轮到她,几乎不剩什么了。
而父母还在生,认为家中贫穷是因为男人还不够,劳力多了,自然就富起来了,生生生。
等到15岁,也就是和卢倾倾独自去桉城一样的年纪,卢祖音去县城给哥哥送东西的时候,遇见了去选音乐苗子的歌舞团。
卢祖音为了吃饱,想也没想,跟着管饭的歌舞团后面,求个表演机会,卖力唱歌,因为出色的歌喉,她被录取了。
自此,卢祖音从江南出走,再也没有回到那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家庭。
后来,卢祖音小有名气,被留学归国的孙屹元在电视上一见钟情,追到北京,在他的金钱助力下,她大红大紫,与意气风发的孙屹元隐婚了。
以为人生自此圆满到无可挑剔,女明星嫁富二代,金钱与名气、帅气与美貌的结合,怎么想怎么梦幻。
却在产床上被封建落后的一句话,打回到了出走家乡前的原点。
卢祖音抱着刚出生的女儿,立刻打消了常居陕西做个好儿媳的念头。
出月子那天,孙家大摆宴席,庆祝孙女卢倾倾的出生。歧视,是对内的。铺张,是对外的。
酒店里庆祝不算完,还要在钢厂里、在孙氏老家祠堂,大宴员工们、宗族们。
屋里摆不开,索性外面扎棚,棚里挤不开,露天开桌摆席······
请了圈中明星来助唱,还要请本地的戏团,白天演完,晚上继续,纷繁热闹,连宴三天。
孙屹元做少东,忙得见不上妻女的面,不知道产妇精神上已有些抑郁。
几个人端着大簸箩盛着一封封的红包,跟在孙屹元后面,他在前面给员工派红包。
他沉浸在了又土又热闹的群体庆祝中。
等到孙屹元忙完,才想起妻女,进门看她们时,卢祖音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准备离开这个土财主家。
“我要回北京的家里。你跟我一起回去。”卢祖音抱着卢倾倾。
孙屹元以为卢祖音开玩笑:“刚出月子,戏瘾就发了?”
卢祖音积压了一个月的情绪,瞬间爆发:
“你妈嫌我生了个女儿,而你们这么铺张庆祝,也是借着我女儿的名义!谁知道你们明天怎样一边嫌弃着我女儿,一边又假借她的名义去做些什么!”
“我这几天是很忙,月子酒摆完,我就有空陪你和女儿了。”
孙屹元和卢祖音聊得完全不是一回事。
卢祖音这么决绝的人,见孙屹元和她打太极,抱着孩子,连箱子都不管了,直接冲出去。
那些靠孙家吃饭的员工、亲戚不是白吃了孙家饭的,拦住了卢祖音的去路。
当一个人要走,出现一个阻力,已经让人生恶;一群阻力,成为不对等的胁迫。
孙屹元的爹发话了:“你走可以,孩子留下。”
老爷子一发话,等待指令的那帮人要来抢孩子。
自己生的孩子,被歧视,还要留下?卢祖音抓起宴桌上的碗,就朝公公砸了过来。
这可是表现忠诚的好机会,分不清谁是谁的面孔,伸出双手,来跟卢祖音抢孩子。
一个一个的人,成为共同情绪的魔障;一双一双的手,像地狱中的鬼爪。
卢祖音撕心大叫:“孙屹元!谁要抢了我孩子,我杀你全家!”
孙屹元要去护卢祖音,被爹甩了一巴掌。
老爷子呵斥:“家里再给你娶一个,这个不要了!想当我家儿媳妇的,多得是!女明星算个屁!”
孙屹元在大庭广众下丢了人,还是冲到卢祖音面前。
酣睡的卢倾倾已经不知道被哪双手扯的哇哇大哭。
孙屹元和卢祖音拍打着还在抢孩子的一双双手,两个意气风发的人,淹没在急于表功的人群里,失去往日的风采。
这群人吃了孙家的,喝了孙家的,明日上工还是在孙家的厂子,只听最终的掌权人孙老头的。
未来掌门人孙屹元,大家不听他的,继续抢孩子。
孙屹元护着妻女,想先回屋里避避风头,离开这群情激昂,但寸步难行,连他的昂贵西装也抓烂了。
不排除有混在人群里面发坏的。反正这个时刻也顾不上查证。
最后,还是孙屹元喊来了常用的司机:
“小何,给我开车直接撞过来!轧伤了,我赔!轧死了,我给他办丧!小何!给我开车撞!”
小何是孙屹元从外地带回来的,不是本地人,只听孙屹元的,开着车,直接撞了过来。
真有人被撞了,那些不以为意的人群才知道——孙屹元敢来真的,不是口头上的威胁。
大家散开后,才发现女明星的衣服袖子,都被撕烂了。
那是冬天,穿着厚而结实的冬衣。
孙屹元护着卢祖音上车。
有人扒车门。
孙屹元转身就照头扇,一直扇,手上满是血。
老爷子发话了:“你要是让这个女人走了,继承家业的事,连你也不要想了!”
卢祖音使劲拽着车门,大喊孙屹元:
“我要走!我要去机场!我什么都不要你们的,我只要我女儿!”
孙屹元有刹那的迟疑,但还是关上了车门,跟卢祖音坐在了一起。
车子驶到一排别墅旁,卢祖音吃惊:
“孙屹元,我们不是去机场吗?”
孙屹元是个孝顺的儿子:
“你消消气,我也消消气,等爸妈气也消了,咱们还是一家子。”
刚从人群中脱离出来的卢祖音失声:“你什么意思?”
孙屹元:“先在这里避避风头。”
卢祖音疯喊:“你听不懂人话吗?我是要离开你家!和你爸妈不再有任何的关系!这是决裂,不是跟你们拉扯调情!缓你X个X的缓!X你们爹个X的!”
跟父母决裂?
孙屹元想象不出。陪着老婆过过戏瘾算了,还当起真了?
孙屹元伸出带血破皮的手掌:
“瞧陪你玩的,我的手都打烂了,全是血。还以为是别人脸上的血。”
卢祖音不再跟孙屹元沟通,失声喊司机拐弯去机场。
老爷子跟前的人,直接来了一个车队,堵了孙屹元的车子。
还带来了老爷子的“圣旨”:
孩子和孙屹元留下,卢祖音和司机都滚蛋。车子还要开回去。要去机场,自己走过去。
孙屹元这才知道其中的利害。
又一次,孙屹元站在了卢祖音这边,冷冰冰的命令司机:
“谁拦,直接撞!一切都有我担着。”
车队包围着孙屹元的车子,一路到了机场。
孙屹元和司机护着卢祖音母女,过了安检。
那帮老爷子派来的人,跟到安检。
孙屹元托付一个女乘客:“大姐,帮忙照顾下我老婆孩子。”
又转头对卢祖音:“我处理完这边,去北京找你和孩子。”
被托付的女人,独自乘飞机,并不一个候机厅,但看着大厅内外对峙的两方,还是送身体虚弱的卢祖音上了去往北京的候机厅。
卢祖音当时处于情绪崩溃的边缘,未来得及问萍水相逢的大姐,姓甚名何。
大姐其实年纪不大,一个客气称谓而已。
她不关注明星,不知道随手帮助的这个女人是明星。
也不知道,不满一年,又是入冬,这个明星会到自己所在单位演出。
卢倾倾听呆了:“妈妈,你当时受伤了吗?”
“回到北京才敢松一口气。穿着冬衣,我的胳膊也被拽捏的紫了,肿了好几天,架着,放不下来膀子。”
卢祖音终生难忘那次突围。与群体对抗的无力感,植入骨髓,终生不愿回忆。
卢倾倾沉默半天:“其实爸爸,还算比较男人。”
“是。所以我并没有和他决裂关系,也不干涉你们父女关系。那次机场一别,他的事业毁了好几年。”
“为什么?”
“他爸恨他背叛父子关系,惩罚他。除了他集团掌门人的位置,权力不认血缘,以前培养的部下全倒戈在他爸旗下。家里软禁你爸,让他继续生孩子,他也狠人一个,直接做了结扎。他妈知道后,带人砸了那家医院。他爸还在外面又生孩子,非要再生一个接班人出来。连带着他妈失了势。孙屹元事业、家庭受了重创。一蹶不振几年。”
卢倾倾没想到整天笑哈哈的爸爸,年轻时会是这么下手果断的人。
她关注点还是奇特:
“那我爸岂不会有兄弟姐妹,还比我小?”
卢祖音笑了:“你有两个姑姑,都比你小。孙屹元的爹,死活没再生出儿子。”
真是世事难尽人意。有钱也不行。
卢倾倾嘿嘿笑:“那我爸为啥不在陕西继承家业?天天在深圳。”
“孙屹元他爹信誓旦旦生小儿子,没生出来,很丧面子。本来孙屹元求个饶,给他爸一个台阶,他爸就让他回家族企业了。但孙屹元要了很小一部分启动资金,远走他乡了。后来好几年,他创业成功,才又和老家的人有了来往。”
提起前夫哥的硬气,卢祖音眼中还是有柔情的。
“爸爸为什么不去北京找我们?”
卢倾倾觉得父母年轻时的故事,还挺荡气回肠的。
孙屹元是个现实中的霸总,维护明星妻子。
“一开始他出不来,几年后,他爸放松了看管,他再来北京,我已经过了需要他的艰难时候了。他还是想叫你姓孙,我决不答应,跟他提离婚,他不答应,我就起诉离婚。不和孙家有沾染。”
卢祖音和孙屹元,一个比一个果决。
怪不得卢倾倾跟着卢祖音的姓。
“妈,我也没有见过姥姥姥爷。”
卢倾倾一直很疑惑自己长起来,几乎没什么亲戚。
卢祖音哼了一声:
“不用见。我也二十多年没见他们了。只有几回,他们闹到媒体上,也是见我做了明星,挣了钱,要我给哥哥们和他们的孩子们出钱。”
卢倾倾回想了下,她经常偷着搜妈妈的新闻,但是没看到过卢祖音不赡养父母的新闻。
卢祖音猜出女儿的心思了:
“我给过很大一笔赡养费。他们都给儿子孙子花了,跟我要钱太容易,他们不停要,是个无底洞,孙屹元帮我解决了媒体的纠缠。”
卢倾倾赞叹:“爸爸真不是一个一般男人。怪不得你和他离婚后,也不再结婚。”
“我有女儿,多给无情的他们花一分,我女儿就少花一分,孙屹元不是傻子。”
卢祖音点一下卢倾倾的脑门:
“小傻子,我不再结婚,是因为要和你在一起。男人,满大街都是。”
小傻子,这么亲昵的称呼,温杞谦最近经常在两个人的时候叫。
门响,林辞林进来了,也端着一盘东西,却是带给卢祖音母女的。
林辞林也跟卢氏母女似的,盘腿而坐,加入她们的聊天,给卢倾倾扒橙子块。
一会儿,温杞谦也敲门而入。
刚听了父母爱情情仇,隔着年代,却有一种荡气回肠,洗涤掉一些青春上的扭捏,反而大大方方当着俩妈问他:
“你去外面男人堆里,加入我们做什么?”
温杞谦轻柔笑了两声,倒着走向门口。
卢祖音不好意思,朝卢倾倾:“你轰他做什么?”
温杞谦把拖鞋脱在门口,摆正,穿着袜子又走回来,沉和的玩笑:
“她赶我,我也不走。只是放鞋子。”
他盘腿坐下,也拿起水果块,朝卢倾倾抬抬眉梢:
给你剥个橙子好不好?
卢倾倾朝温杞谦使个眼色:俩妈都在!
温杞谦只好垂下眼,仔细剥橙子。常被她含眼使色责怪了,他只是嘴角带笑。
卢祖音和林辞林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放松,毫无明星架子,随口聊起:
“刚跟倾倾讲和孙屹元的老故事。一提以前,还是气得头疼,虽然那次从陕西突出重围跑了。但带着孩子,飞机上也不敢睡着。也亏了那个大姐,嘱咐机场人员,上飞机特别照顾我,不然在飞机上恶露来了,都不敢撒手孩子去洗手间处理。”
卢倾倾和温杞谦抬头,交换一个眼神:什么恶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