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倾倾听明白了:也就是一个搬岛上,一个搬北京。
大人们又新一轮的加深酒,热闹非凡。
卢倾倾望着酒精过敏而浑身发红的温杞谦,他终于在交织的热闹中,望向了她的眼睛。
他的眼底发红,她的委屈瞬间要涌出来。
在没有严厉的阻挠中,他们已经被迫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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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小团圆
自始至终,林辞林和孙屹元都没有正面点破卢倾倾和温杞谦的隐秘,最大程度保全了年少的秘密。
第二天,卢倾倾发出的信息始终石沉大海。
温家站在车场道别。
温杞谦眼睛是望向卢倾倾这边的,却没有再往下落落。
稍微得,往下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就会落在她的眼睛或者脸上。
卢倾倾站在父母旁边送别,心随着温杞谦越过她的眼神,一点点沉下去。
温杞谦和家人下山了。
他转身的背影,很决绝。
总以为自己是特别的。
所经何事都比故事里的要波澜壮阔,曲折蜿蜒。
但真正经历时才知道,感情来时,可能毫无准备,不知不觉,但它死去的时候,是清晰可见的一寸寸的。
跟他离开的速度差不多,一公里、一公里的,很快就从不高的山上下去,然后彻底离开这个约定在一起的城市。
先是愤怒,再是怨恨,到绝望。
情绪遮蔽了理智,卢倾倾忘记了,不管是林辞林还是孙屹元,找的人都是温杞谦,来不及思索他遭受了怎样的情绪暴击。
他还要混在人群里,为她庆祝完生日。
孙屹元朝眼泪点点的卢祖音:
“又不是不见了,哭什么。演技很差,下了台又掉泪很快。”
语气不悦,也许第一句还捎带着提点女儿。
卢倾倾这才发现妈妈在林辞林走后,哭了。
为友情,妈妈的眼泪就可以正大光明,而卢倾倾,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妈妈还不知道她的秘密。
卢祖音:“我也不知道!年轻的时候,从舞台上摔下来都不会掉泪。年纪越大,越有可靠的物质傍身了,却越来越容易为琐事掉泪。”
孙屹元可能更有同龄人的感触吧,拍了拍卢祖音的肩膀,扶着她往别墅里走。
没有言语上的安慰,反倒令卢祖音哭得更凶了。
前夫前妻,没有闹崩,蹉跎到中年,却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卢倾倾尚不明白父母之间的感情。她对所有感情的理解,还比较单一。
对决绝的温杞谦,只有恨。
暗暗咬牙,敢这样对我,我再也不会主动理会他一次!
又触景生情,代入了妈妈的角色,突然觉得卢祖音以前遭遇了被抢孩子,现在应该瞅准机会,逮住前夫就扇、扇、扇!
完全把对爸爸的感情抛之脑后,只代入狗男人的角色。
卢倾倾,在失去感情后,又恢复了战斗女神的功力,觉得全世界都欠她的!
往别墅回的时候,看到了小7一家子,他妈居然和前几天撕头花的小三一起萦绕在他爸周围。
狗怂小7,牵着同父异母的妹妹。
卢倾倾跟在父母大后面不抬头,装看不见,别过脸,故作赏景,
心底嗤笑:
怎么女人一上年纪,爱恨不再分明,前几天还在车场打架,今天就它爹爹的香成了一窝。
又冷哼小7,同学时那么恨他爸,终究还是和他爸在男人的战线上团圆了。
手机不停响,以为是温杞谦良心发现——
却是孟晚晴。
那边做爸妈的当着女儿的面互扔东西,橱柜上的玻璃被砸的“哗啦——”落下来。
卢倾倾惊了:“孟晚晴!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打视频?快跑啊!别伤着你!”
孟晚晴在剥冰淇淋上的纸壳:“嗯嗯嗯,别管他们,经常这样。”
我抄!
孟晚晴神人一个。
还对着镜头一笑:“想你了。”
卢倾倾心中特别不是滋味:“我很快回桉城了。”
不敢叫孙屹元听见,捂着嘴小声。
孟晚晴跳起来:“真的?太好了!我们可以团圆了!”
孟氏父母可能发觉女儿开了摄像头,不打了,开始收拾东西了。
卢倾倾都看呆了。这可比卢祖音cut开得快多了!
孟晚晴回头看看,又朝卢倾倾:
“嘿嘿,我就说了吧,这两口子马上团圆。我去帮他们收拾东西,回来见。”
挂了。
卢倾倾心中放出一万头羊驼······
连卢倾倾自己都没察觉,她现在面对自我的时候,那些骂人的话,已然用起了劳阿姨和老齐阿姨的那套语言。
她开始想桉城,想劳阿姨围裙上混杂的油蛤味,想老齐阿姨给自己绵的花棉袄,和食堂阿姨们给自己炖过的大鱼头汤。
回到别墅,卢倾倾闹情绪,说吃的不合口,没有鱼荤。
孙屹元马上给餐厅打电话,要野生甲鱼汤。
卢倾倾大闹:“我又不壮阳!吃什么甲鱼!我要吃鱼头汤!”
孙屹元赶紧又协调餐厅要各种鱼,卢祖音也在看周围外卖。
房山哪有桉城那么大的鱼头?一个大砂锅只能炖一只鱼头那种!只有桉城那么泛滥。
卢倾倾站在沙发上翻跟头,打滚:
“我要吃炸咸鱼!我受不了北京口味!天气干燥的我蜕了好几层皮!外地人在这活不下去!”
卢祖音爱女儿的每种神态,才不阻止她撒娇,坐在一边慈爱看着。
孙屹元门儿清女儿发作什么,但他就是不提叫她回桉城的话,笑哈哈的:
“小时候不给买傻逼娃娃就打滚。现在多大了,还这样。就是个孩子!”
最烦说自己是孩子,会遭受很多限制。
卢倾倾回嘴:
“那不是傻逼娃娃!是芭比娃娃!”
孙屹元伸出个巴掌跟卢祖音比量:
“那柜子娃娃,每一个都不如俄滴巴掌长泥!不就是塑料滴吗,一个就要五六百块钱!可不就是傻逼娃娃!”
他其实故意的,为的是转移卢倾倾的注意力。
卢倾倾躺在沙发上突然诈尸:
“那是正版的!盗版的超市里五六十块钱一提盒呢!”
孙屹元:“都长得差不多!还买一串,跟蚂蚱似的。”
“你女朋友都长差不多,还找一串,跟一根藤上结出七个瓜似的,都叫你爷爷、爷爷。”
为了回击羞辱,卢倾倾用了夸张手法,她就见过几个。
孙屹元瞪着眼,张着嘴,提着气:“你······”
瞥一眼旁边的卢祖音。
卢祖音立刻从孙屹元旁边起身,剜了他一眼,去到卢倾倾躺着打滚的沙发。
餐厅送来了好几样鱼,还有小龙虾。
孙屹元提议一家三口喝酒聊天,度过难得团聚的时光。
跟服务员要酒和饮料,嫌弃套间里的快销品牌口感太次。
孙屹元是海量,卢祖音不大扛酒,卢倾倾遗传了妈。
但卢祖音却喜欢经常来点,尤其是压力大的时候,喜欢喝酒助眠。
她迷信红酒养颜,和孙屹元对饮。
卢倾倾噘着嘴喝孙屹元点的橙汁,恹恹的。
“怎么啦,宝贝?想小哥哥了?”
卢祖音见女儿不开心,搂她的脑袋在怀里,低头蹭蹭,心疼得不行。
年少的爱,惦念一个人的时候像躺在尺寸狭促的被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就忽然漏风,温杞谦的名字都没提全,就把她吹得浑身紧张。
卢倾倾忍不住心虚,在卢祖音的怀里瞥了一眼孙屹元。
孙屹元垂着眼皮倒酒,装听不见。但脸上的每一根肌肉线条都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他越是咬死了给女儿保守秘密,卢倾倾越不敢自己跳狼人杀。
她自己反倒否认起来了:
“哪有!”
卢倾倾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好像妈妈把自己对温杞谦的感情当做义兄义妹情,是种绝对的信任。
而自己一旦承认并非兄妹情,是对妈妈的一种背叛和伤害。
她尚不知姜还是老的辣,孙屹元把女儿算计的明明白白的。
爱女心切,天经地义。
在他的眼里,扫清女儿成长道路上的任何障碍是父亲的职责,而任何男人,都是女儿的障碍。
这bling bling的家里,都是戏精。
孙屹元拿捏准了卢倾倾在卢祖音面前的心虚。
故意用感到奇怪的眼神盯着卢倾倾:
“咋咧嘛?你脸色不好,橙汁木相中?换个西瓜滴?不?柠檬滴?”
西瓜、柠檬······桉城洗手间的壁挂篮里紧挨着这俩味道的沐浴露······
一个卢倾倾的,一个温杞谦的。
整天滴水挂露,湿淋淋贴在一起的。
爹要捅刀。
卢倾倾脸色红了,心虚加速度喝了一口果汁:
“好喝好喝,橙汁就好,金星老师都爱喝,维C大大滴。”
卢祖音赶紧给卢倾倾斟满空掉的果汁杯。
跟所有妈妈一样,孩子爱喝爱吃的,喂到干哕才叫“饱了”。
孙屹元摇摇红酒杯,得意洋洋:
“那是因为俄是你爹!了解你滴口味儿泥嘛!遥想当年,你百天滴时候抓周,一手抓钱,一手抓个恐龙,俄木明白恐龙是啥寓意,挖掘?你现在有考古还是······盗墓倾向?”
这是在提点女儿,他还在为温杞谦家里有她的百日照而吃醋。
领教了!
卢倾倾作个告饶的手势:
“快喝吧,再不上酒精,你还不清醒。要是想盗墓,小时候还抓什么周,直接抓手铐。”
卢祖音爱死了女儿的语言天赋,对着卢倾倾亲了又亲。
卢倾倾彻底沦陷进家庭氛围里,成为爸妈的“乖宝宝”。
孙屹元好得意,忆往昔:
“那时候你还不喜欢傻比娃娃。谁塞给你娃娃,你就扔老远。你喜欢那个无毛猫,搂着它照相,照片寄给俄那天,俄喝了大酒,吓得俄想哭,你和无毛猫都少皮没毛、光秃秃滴,俄一时没看清你俩谁是谁,哪一个才是俄滴娃······后来才吓晕过来,木有尾巴滴才是!”
“我就不爱听光秃秃、少皮没毛那些话!”
卢倾倾甩甩自己现在的长发。
心下有点伤,那个人,在淡末夏季,揉过自己脑袋,暗暗鼓励她,不要介意短发,陪她一起长长。
又完全不恨他了·······
卢祖音侧脸盯着女儿,抚抚她的头发,夸夸:
“你怎样都好看,大明星的潜质!”
孙屹元忽然语气郑重:
“俄跟你讲,不止是冲动剃光头这件事,而是自己做过的所有事,只要不是生命、健康伤害,不能后悔。总结经验可以,后悔不行。”
原来他早就看穿了女儿之前因为光头的自卑。等到卢倾倾完全不介意这回事了,才讲。
卢祖音居然频频点头,眼神赞赏前夫哥。
“我沉寂的那段时间,经纪人还建议我剪成短发,立个飒爽大女人的人设好出圈。”
孙屹元忽然正经,讲起字正腔圆的普通话,眼神真诚:
“太长的头发配上高跟鞋,一晃细腰待要折断,不由自主的散发小心翼翼、讨好的气质,活人也像大闺女小时候胡摆布的芭比娃娃。这就是为什么我和那些女朋友交不长。她们千篇一律到没活力。可能我比喻的不太恰当,一家子聊天嘛,别考究用词,就是聊我们自己人的偏见。”
卢倾倾有刹那间的明白:这是孙屹元在暗暗提醒自己,不要过度为男人沉溺感情。优秀如爸爸也肯定的温杞谦,也不行。
好特别的失恋安慰。
孙屹元特意对卢倾倾:
“等到你有些人生阅历,眼界开阔了,就知道诱导你们小女孩打扮成芭比娃娃,是陷阱,是周密的阴谋。”
卢祖音迷糊:“什么陷阱?”
孙屹元摇摇头:“这些话,我讲给我女儿听。你还要吃娱乐圈的饭,听进去了,反倒对你造成事业和认知上的巨大割裂。你啊,别太拼事业,拍个吃吃喝喝的VLOG也不少赚。”
卢祖音:“你是不是喝多了?听不懂你在讲什么。”
卢倾倾听得懂,却听不进去。凭什么长篇道理的爸爸可以有很多女芭比,自己不能有男芭比!
孙屹元伸手,碰了碰卢祖音的杯子。
“你教女儿,我不干涉。我教女儿,你也别干涉。最后女儿总会有自己的判断,只会听她自己的。你啊,音音,一头扎进人艺学了半天,还是脑筋未开化。”
卢祖音不屑:“你才未开化,你是野人!”
孙屹元好脾气地干了一杯酒:“才刚打着火,再来一杯就提神了。”
恢复了往日的玩世不恭。
卢祖音上二楼,去翻包里的解酒药给孙屹元。
孙屹元眼神漫游着,望着卢祖音上了二楼,对卢倾倾继续刚才未完的话:
“我不看你震惊的表情。你可以跟其他人一样,觉得我是只会吃喝玩乐的煤二代,光会守着产业,但是你爷爷给我垒起的台阶,是比普通人看到的世界不大一样。而我正是审视芭比娃娃的那一个,比你清楚。我守着家业,只要不塌就是功,到时候给你,只要你想,男的爬来给你做芭比娃娃。”
“那个时候,你才深切体会到,支配芭比娃娃可比成为芭比娃娃来的过瘾。”孙屹元这才眼神直视着卢倾倾,犀利而平静。
卢倾倾眼神拷问:我的男芭比,不是叫你弄下山了吗?
孙屹元盯着二楼的楼梯:
“你以后,两条路,要么好好读书,别管贫富,自己闯一条事业的路子,我活一天给你守一天家业,给你做个后盾。要么,你毕业后继承家业,我带你打理生意。这两条路,都和你踢球似的,经常摔倒,经常失败,嘲笑多,鼓励少,但都好过只懂做芭比。虽然是两条路,但都需要一种东西,倒下去能站起来的勇气。所以,送你去高考酷城桉城,不算没有计划的事。你妈快来了,这话题,到此结束,我不愿做个说教的爸爸。”
卢倾倾瞪着震愕的双眼,提醒老爹:“你刚才可是跟我讲妈妈拼事业太辛苦!”
“她是我前妻,你可是我女儿。”
超纲了。
男人的爱原来可以分成很多份啊······即使老爹刚才对着前妻那样深情眼。
此次离别后,卢倾倾开始怀疑温杞谦的决绝,是不是也是这样割裂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