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倾倾挣开温杞谦的手掌,从他身后歪脑袋出来,指着地上的于鑫:
“就这公母俩!”
并不指着跟着公母俩闹事的那几个同学。
别人不惹卢倾倾,她才懒得指证。
保安上前带人,刘天浩指着卢倾倾:
“她还扔了个酸奶呢!你他妈天天嚣张什么!”
卢倾倾又从温杞谦身板的另一侧冒头,伸手到货架,拿了一个同款酸奶,朝保安:
“我拿一个,结账两个。”
挺有素质,扔了的买单。
保安架起了于鑫,他眼镜摔歪了,屁股被温杞谦踹得厉害,走不了道,只好由保安架着。
卢倾倾站在原地踏步——用一条腿长、一条腿短的走路姿势,学腿不利索的于鑫,幸灾乐祸:
“忽忽悠悠就瘸啦。”
温杞谦瞪了卢倾倾一眼,她才消停。
卢倾倾拽拽温杞谦的指尖,温杞谦连瞪她也不瞪了,反手拉住她的手,牵着离开。
刘天浩站在原地跳高,不叫保安拉,诬赖保安非礼:
“别碰我!你趁机非礼我!来人啊,抓流氓!”
嚷得其他顾客凑过来,围了一层,水泄不通。
堵住了温杞谦和卢倾倾的去路。
卢倾倾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个哨子,使劲吹了一下,开路:
“让让!回家吃饭了!”
有小孩被乱得捂耳朵,家长带着闪开,让出一条路。
温杞谦带着卢倾倾,卢倾倾带着邓雨菲,三人要走。
一个保安过来,朝温杞谦:
“帅哥,你得带着这俩女孩,和我们去保卫科,做个证。”
温杞谦把卢倾倾往身后拉拉,毫不犹豫拒绝:
“不去。你们有监控。”
保安愣了一下:
“是······但是你们去了,能快速了解来龙去脉。”
看向古灵精怪、像是喜欢凑热闹的卢倾倾,发出眼神邀请。
果然,卢倾倾朝温杞谦眼神征求意见,她想去看刘天浩的笑话。
温杞谦推着购物车,把卢倾倾和保安隔开,再次坚决:
“不去。不为损人不利己的蠢货浪费一秒的时间。”
说完,温杞谦抬起长腿,扫着卢倾倾的小腿,推着她往前走。
卢倾倾走了几步,还在留留恋恋回去看看,可惜了这么大的笑话,不能亲自奚落。
遗憾,遗憾。
温杞谦瞪了卢倾倾一眼,低斥:
“这哨子哪儿来的?”
还是之前老师朝温杞谦告状的那个:偷的体育老师的。
这些年了,就没还回去。
卢倾倾臊眉耷眼地抓起邓雨菲的胳膊,俩人到一边逛去,躲开温杞谦的严厉。
邓雨菲还没从打架中缓过神,回头偷瞄温杞谦。
也许乞求一丝的安慰。
温杞谦只顾推着购物车,跟在卢倾倾身后,俩人像没事人一样,他还在问卢倾倾火锅里要不要涮鱼丸。
邓雨菲使劲咽下沉沉一口气,抚抚胸口:
“你俩怎么打了架,还能商量吃鱼丸?”
卢倾倾拿了包鱼丸扔购物车里:
“打完架才要多补充蛋白质啊,鱼丸蛋白质含量不错的。桉城有卖现做鱼丸的,好鲜!北京倒也有,很少,还贵。”
邓雨菲总是被卢倾倾的清奇回答惊艳,她的关注点让邓雨菲意外:
“我是说,打架你不害怕吗?”
卢倾倾偷偷摸摸附到邓雨菲耳边:
“别人真要揍我,我就把你先推出去。”
邓雨菲瞪大了眼睛,吓得不敢吱声。
卢倾倾又像阿飘似的,附到邓雨菲另一只耳朵上:
“我还记得咱俩第一面,你朝我尖叫,嫌弃我的光头。”
邓雨菲嗫嚅:“我没有。”
卢倾倾又飘回邓雨菲另一只耳朵:
“不承认,罪加一等。”
邓雨菲脸红了,哭笑不得。
卢倾倾觉得邓雨菲羞羞色色、楚楚可怜的表情招人喜欢。
而且邓雨菲比她矮一截,也比她瘦,头发也因为节食掉了一点,稀稀疏疏的,更显毛绒绒,很激发卢倾倾的怜爱之心。
“啵——”
卢倾倾亲了下邓雨菲的脸颊。
邓雨菲已经站在原地蜷缩着双臂,惊呆了,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隔着购物车,温杞谦只好伸长脖子,把下巴使劲磕在卢倾倾肩膀上,用下巴上的力左右着卢倾倾,把她带到自己身边。
低声斥:“别吓唬别人,捣蛋鬼。”
邓雨菲被购物车隔离了卢倾倾。
卢倾倾嘻嘻笑着,顺着温杞谦的下巴往后倒,一直倒,直倒在他的怀里。
邓雨菲瞥见这俩人,随着时间渐长,他们间的相处,越来越自然,且不怎么避讳人了。
温杞谦是在用一种很明确的态度表明立场。
邓雨菲走到一边,胡乱拿起一个包装,低头看着说明书,心想,温杞谦这是准备等卢倾倾高考完后,直接公布。
她对这对情侣恨不起来。
卢倾倾和温杞谦之间,有种坚硬的壁垒,不给外人一丝机会。
他们默契地用不伤害邓雨菲的方式,最大程度保全了她无疾而终的暗恋。
尤其卢倾倾,对待情敌,也许心有芥蒂,但不打骂驱赶。和邓雨菲认识的人都不一样。
卢倾倾有一种嚣张的快乐。
而温杞谦基本不批判卢倾倾对不对,总是先站在她的立场上,包括两年多前,麻辣香锅店前占位子,他也是那样维护卢倾倾。
所见的几次温杞谦发脾气,都是因为卢倾倾惹了祸,他去维护。
邓雨菲想拥有卢倾倾那样的嚣张,但似乎怎么都使不出来······
寒假过完,邓雨菲要回上海,送给了卢倾倾一个礼物。
卢倾倾之前送她烤箱,迪奥礼盒啥的,邓雨菲返还了一个同心锁,后面刻着很小的字:
倾有谦谦结。
车站送别邓雨菲,温杞谦开车带卢倾倾到金店,给同心锁配了条链子。
——寒假,卢倾倾到处逛,温杞谦怕她冷,租了辆车,充当司机加保镖。
银锁配金链,色差很明显,但卢倾倾一下就套脖子上了。
金店店员好心提醒卢倾倾:“你觉得好看吗?”
卢倾倾问温杞谦:“你觉得呢?”
温杞谦:“人好看。”
他不说项链好不好看······
卢倾倾也只听“好看”······
快开学的时候,卢倾倾懒觉睁眼,发现温杞谦坐在她的床头,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她吓了一大跳。
“你干嘛!”
卢倾倾把枕头怼在温杞谦的腿上,坐起来,又歪进他怀里,枕头成了靠垫。
温杞谦伸手,抚着卢倾倾脑袋的掌力有点大。
他一遍又一遍地抚她的脑袋,然后垂下脖子,亲在她的头发上。
期间,没有说一句话。
平日来叫卢倾倾起床,温杞谦都是特别轻柔地,跟她嬉嬉闹闹的。
卢倾倾觉得奇怪,在温杞谦怀里抬头:
“怎么了?”
一向坦然的温杞谦居然有点支吾。
卢倾倾推了他一把:
“你做对不起我的事情了?”
温杞谦停顿了几秒:“刘天浩,可能去世了。”
“啥?”
卢倾倾大吃一惊,头上也顶着个巨大的“啥?”
卢倾倾闪闪眼皮,又使劲揉揉眼睛,盯着温杞谦肃穆的表情,觉得他一不会背后咒人,二是他吐字归音清晰,自己不会听错。
“这样,我把耳朵放在你嘴边,你一个字一个字跟我讲。”
卢倾倾揉揉耳朵,俩手拽着耳朵,凑到温杞谦嘴边。
温杞谦:“刘天浩,去世了。”
我抄!
连“可能”也没了,是肯定的句子。
卢倾倾惊呆呆地望着温杞谦,不能接受这个消息:
“你从哪儿知道的?寒假时候,咱们不还在超市见她倒牛奶吗?她还支使于鑫拿牛奶桶砸我呢。”
温杞谦:“你们学校发了邮件,也打了电话,核实每个学生的寒假期间安全。我听到也很震惊。”
“为什么?!”
卢倾倾无法把活蹦乱跳到处害人的刘天浩和一动不动的死亡联系起来。
温杞谦很谨慎,不做无证据的分析:
“我只是听到你们学校这样讲。现在警察已经进场搜集证据了。”
“进场?进哪儿的场?她怎么死的?”
卢倾倾瞪着眼,梦全醒了。
温杞谦:“尸体在你们学校的岛上发现的。”
他看看窗外:
“昨晚下了大雨,旁边就是海,可能会证据受损。你先起床吃饭,我们等警察公布吧。别做无所谓的猜测了。”
第一次有身边很近的人去世,卢倾倾只觉得不像真实的消息,压根顾不上有没有个人恩怨。
她呆愣愣的坐在床上,眼睛漫无目的地游神。
温杞谦看卢倾倾这样,很心疼,伸出双臂,托她起来:
“先吃饭。你来餐厅坐着,看着我做饭。不要想不好的事情了。”
他拖着她的手,把她领到餐厅,发现她拿着手机,在刷同学群。
同学群都炸锅了,有人不知道从哪儿转来了现场图:
沿海公路上,有长长的拖痕,有血,但被雨水冲淡了,显得不像能造成拖死人的程度。
有段血印子里,还有浅浅的白色粗糙的颗粒。
卢倾倾问凑头过来的温杞谦:
“会不会是谣传啊?没有太多血。人嘛,听风就是雨,喜欢把事情往严重里说哈?你是学医的,这种肯定不会死人的吧?”
刘天浩虽讨厌,但不至于嘎嘣死了吧!
温杞谦知道,她这是不愿承认事实。
卢倾倾见温杞谦并没赞同她的话,心里呱嗒一下,有点酸楚:
刘天浩,不会真的死了吧?
“这白色印子是什么?警察画的取证的那种范围吗?粉笔?”
卢倾倾指着照片里,但一瞥眼,看到温杞谦眼神微妙避了一下。
她一直问,他终于告诉她真相,带着不忍:
“白色的,是被拖行时,磨在沥青颗粒里的头骨碎屑。”
卢倾倾这才彻底承认:
坐在她后桌的同学,去世了。
刘天浩曾骂卢倾倾嚣张,但自此,刘天浩用去世的方式,给卢倾倾去了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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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葫芦
岛上死了一个高中女生的新闻,传遍了桉城各个角落的群里。
各种传闻开始冒出,说法不一:
刘天浩和一个卖炸鸡的好了好几年,被人家的老婆发现了,炸鸡店老板或者老板娘灭了她的口;
警方查到她产检记录,但家属坚决阻拦尸检,孩子父亲成谜;
他父母已经忽然有钱给刘天浩的弟弟弄了“高考移民”,离开了桉城,去了别的城市;
······
唯一重叠度很高的是死因:
刘天浩的头着地,被马一直拖着,拖死了。
无辜的马,在树林里被发现,拉着的车斗卡在了枝干上,后被警察搜到,解救了出来。
马车是刘天浩自己租的。
岛上的马车都是登记过的,可以毫不费力查证记录······
卢倾倾看着手机上不停刷新的各种猜测,不解地问温杞谦:
“也太奇怪了,还没开学,岛上这个季节也没什么景色可赏,她去租马车干嘛?”
她有时会忽然一句:
“她偷过我伞,还回来一把,上面确实印着炸鸡的广告。”
……这是一件葫芦案件,一直没有公布真相。
有好几个同学一直约温杞谦出门聚聚,他却不敢离开卢倾倾半步。
卢倾倾虽然没表现出过于伤心的样子,但明显的什么都做不下去,经常盯着某处就开始发呆。
饭也照吃,但不再食不停言。
户外又冷,温杞谦怕卢倾倾在家憋闷,带着她出去一起聚会,谁知道大家最近的话题就是“岛上女尸之谜”。
温杞谦带卢倾倾去参加了一场聚会,便全推了。
领卢倾倾去打了两次室内网球,她虽左跑右跳,但还是面色难有高兴。
俩人只好去了爷爷奶奶家。
温杞谦盘算,实在不行,开学后晚两天去,帮她请个假,送到爷爷奶奶常去的疗养院。
疗养院在下属市的一个岛上,离着桉城其实很远,叫她在那里冲淡些记忆。
爷爷奶奶从疗养院回来过年,还没走,这两天又有时间,去替卢倾倾求了个文曲星的什么符,正要送她呢。
红纸里写上高中状元的符,一百五一个。
卢倾倾发出了新年的第一句批评:
“二老不是唯物主义吗?信这些个东西?”
奶把符塞到卢倾倾手里,笑:
“就是图个吉利。你高三了,别太有压力。”
爷:“别太有压力。”
卢倾倾:“爷爷又唱双簧了。”
逗得爷奶哈哈大笑。
爷:“倾倾,平日你上学忙,我们不方便去打扰你。其实很想你,有次和奶奶在码头那边站着,看你放学时候蹦蹦跳跳的下船,很放心。”
卢倾倾狐疑:
“什么时候?为什么不叫我?你们叫我,我肯定答应的!”
奶奶给卢倾倾削苹果:
“你当时在和同学说笑,很开心的样子。我和爷爷老头老太的,就不上前打扰了。远远瞧着,见你健康长着,足够了。”
温杞谦揪着奶奶一直削着的苹果皮,以防卷折会断。
——因为卢倾倾要。她喜欢一些无用的、细碎的东西。
爷爷附和奶奶:“足够了。”
感慨:“哥哥小时候,我们也是,去学校远远瞧着。小学瞧到高中,已经成大人了。”
这家人有时彼此间客气过了头,边界感过强了头,让人听着不落忍。
温杞谦本微笑听着卢倾倾和爷奶的温馨对话,忽然别过头。
长长的苹果皮断了。
卢倾倾握着文曲星符,大声:
“你们下次见了我,一定叫我,我一定会找你们的!”
温杞谦一直没转过头,过了一会儿,他还是侧着脸,丢掉手里的苹果皮,径自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