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从池子里跨出来,他颇有兴致地挑手滑进去,珍珠圆润,他随意捏了捏,伸开手心一掌覆上去,发力拢住,攥紧再松开,手上没什么可说道的特别感觉。
只是伍枝忍着不出声的样子有一点取悦他。
圣上玩心起来,他一手揭开伍枝身上单薄的衣裙,还余了一件,他欣赏着眼前光洁的背脊,抬了一只脚摩梭往下,“抬头。”
伍枝哭了,但她只能认着眼前的人抓着她的头粗暴地抬头。
“张开。”
吕苹带着仙丹回来了,在后殿门边,听守门的中人说人已经进去了,他正犹豫着要不要现在送去,里面的人听到了他的声音。
“吕苹?进来。”
“是。”
吕苹捧着仙丹进去,圣上还在水里坐着,那宫女已经被垂首抱着腿坐在一边嘤嘤哭泣,衣裙已经散落在地上,见到他进来,更蜷缩了身子,躲着人。
吕苹在宫里待了几十年了,他不去看她,语气如常道:“圣上,奴才给您拿来了。”他一手递了仙丹,一手准备着递茶水,圣上服了仙丹,没有接水,反倒用了酒吞服下去。
圣上又挥手叫吕苹下去,明明仙丹刚下肚,但他感觉内里几乎是立刻烧起来了,转头向伍枝,“你过来。”
伍枝一动不动。
圣上此刻觉得自己格外柔情,他也没恼,迁就她似的,自己爬起来往那边走,路上拖过一条水迹。
他站定在她面前,伸手打了她一耳光,又强硬地扳着她从地上站起来,他蓦然发狠地伸手进去,狼奔豕突,横冲直撞,见她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才觉得微微解闷。
当夜,圣上宠幸了一个尚膳局宫女的消息就在后宫有位分的娘娘里传开,贤妃气得睡不着,横竖这宫里谁人都能侍寝,偏她没有荣宠,到手的恩宠也要给人截胡,她不敢怪皇后娘娘,却怨恨这个身不由己的宫女。
“定是那宫女故意狐媚,否则圣上怎么会注意到她呢!”宝香给贤妃捏着肩,凑在她耳边小声道:“奴才打听了,那宫女不过是尚膳局粗使的奴才。”
贤妃拂开她的手:“尚膳局的?”她心里嘀咕起来,淑妃那蹄子有喜之后跟尚膳局的人走得颇近,这事该不会是她从里面作梗吧,自己有身子伺候不了圣上,便选个身份低贱好掌控的送过去,可真有她的,贤妃冷笑一声。
“这事明日再打听打听。”
“是。”
团圆之夜,德连和春山一直到除夕夜宴结束后,吕苹派来的中人要在尚膳局拾掇拾掇,人太多,不便再躲在小偏厅,他们才依依地告别。
德连感觉鼻子有点堵,说话也带了鼻音,“春山,提前说一声过年好。”
“过年好。”春山笑着把之前写的信叠好,收在怀里。
他一手提着带来的食盒,一手牵着德连,走到寓所,总归要分别。
德连张开手臂抱住他,“说不准,这个时候已经是壬申年了。”
春山看了一眼天,点头,“嗯。那我就是第一个和你说过年好的人。”
“过年好。”
说了两边,听了两边,德连也不嫌腻,一步三回头地,才往寓所里去了。
这个点通铺上的宫女都睡了,德连小心翼翼地踮着脚进屋。伍枝回来拿琴的时候,抖了铺盖,把琴盒藏进去,不细看只隐约见着被子里鼓鼓的,像个人躺在里头。窗子掩着,光亮有限,德连生怕惊醒了伍枝,她特意绕开她,躺上床去。
闭眼前,看了边上的铺盖,心想大年初一一定要和她分享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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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新元伊始,万象更新。
一早起来,宫女们对着镜子,有的在发髻后边别了一朵不显眼的红绒花,有的用手指沾了新买进来的胭脂,在脸颊上扑扑点点,更爱俏的把攒了一年的好东西都戴在身上,初一嘛,嬷嬷的脸也热些,不惹她,也招不来骂。
梳妆的一个小宫女举着镜子,从镜子里望向身后的床铺,发现她们还睡着不动,发出一声疑问:“欸?伍枝跟莲儿怎么不起?”
靠床近的一个宫女怕她们第一天就迟了,误了差事,便走到德连铺边,拍拍她的身子,“莲儿,到点了。”
德连发出一声沉闷的哼哼,鼻息很重,同寓所的宫女听出不对,立即都围上去,一个宫女爬到床头,一眼看见她蒙了被子露出来的半张脸红红的,手探上她的额头,“呀,好烫。”
“莲儿起烧了,她回得迟,许是夜里着了凉。”
“伍枝呢,这丫头贪玩,她不会是也是着凉了吧。”这宫女说着,从铺上踏过去,半坐在伍枝的床头,她皱着眉感觉有些不对劲,轻轻掀了一点被角,没看见人,手上动作再大些,半面被子敞开,露出一只长长的大木头盒子。
围在床铺边的宫女一下子都愣住了,呆呆看了木盒几秒才抬头,面面相觑,“这是伍枝悄摸摸从外头买回来的东西吧?”
掀被子的宫女艰难地点点头,她先前听人说过一两句关于这大家伙的闲话,但现在无心探究那木头盒子到底装的是什么,只是带着一丝惧意看向在场的每一个宫女的脸庞:“那伍枝人呢?”
一个病了,一个彻夜没回,这几个小宫女不敢再磨蹭,手忙脚乱地拧了帕子敷在德连额上,又疾疾地跑去尚膳局,向荭嬷嬷禀告。
荭嬷嬷听了倒没什么反应,径直去向胡掌司禀报,得了胡掌司的书笺后,指了一个人先去去药阁抓一副药,再回寓所去照顾德连。
“嬷嬷,那伍枝呢?她都一夜不在……”被派去抓药的宫女攥着书笺犹犹豫豫地站着。
红嬷嬷不理她,丢下一句:“你只管去。”然后转身便要去厨房。
荭嬷嬷一早就被淑妃的宫女叫着去平章宫,她已经知道了昨夜的事情。
很快,不到中午宫女爬床的事就被传开来,尚膳局的宫女因为这闲话中的主人公是身边熟识的人,一个个都争相打听,遇到别的宫来来的宫女中人都要问问有什么没听过的消息。
尚膳局没来的就两个人,原先众人还疑惑飞上高枝的究竟是伍枝还是德连,但后来都知道德连是病在榻上,起了烧还睡着,才确定是伍枝得了宠幸。
探听来的话一层层传出来,许多意思就变了,有的说是淑妃娘娘看上伍枝生得貌美,就借着她侍不了寝的时机,把人往圣上床上送,伍枝往后得了脸,也算是她的人,宫女挣上来的,身份低贱,总归要听她调遣。
有的说这事不干淑妃娘娘的事,是皇后,对圣上一直不大伤心,索性挑个宫女顶出去,这好事便撞上伍枝了。
还有的说跟贵人娘娘都无关,是伍枝自己,一心攀龙,故意在圣上离了除夕夜宴的路上等着,打扮得妖妖绕绕的,圣上恰逢醉酒,便耐不住地要了。
平日里跟伍枝不大对付的冷哼一声:“我看也是这样,她进宫几年了,心里头想的不就是这个吗,倒是让她一朝如意了。”
紧跟着便有人问:“那伍枝封了什么吗?——哟,咱们也不能再管人家叫伍枝了,大小该是贵人了。”
冷嘲热讽的那个正等着这一句呢,捏着帕子捂嘴偷笑,“都快午膳了,圣上也没个旨意,还不漏一点风声,司礼监倒急着预备东西呢。”她斜着眼瞅着平日里跟伍枝走得近的人,德连不在,她瞄了瞄云水。
云水不想跟她啰嗦,这人嘴上说着风凉话,她心里更多的是羡恨,谁不知道她也是这样的心思,这时候还要笑别人,云水只在心里为伍枝担心,要真是她在路上守株待兔还好,最怕是她做了别人的暗枪。
尚膳局的宫女都抬着眼睛,往这边看戏,云水不应战,倒有些没意思。
荭嬷嬷正这个时候走进来,见着众人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里头,心里了然,她清了嗓子,厉声说道:“这才初一,便有人要触圣上娘娘的霉头,有些事不该你问,不想活便直说好了,宫里头的法子还没叫你们见过!”
众人缩着头噤声,只管忙自己手上的。
到了点,黄长随领着的人照例来取老祖宗的分例,云水在跟着的人里头看见了王凤吉。
云水鲜少在这种时候跟王凤吉说话,但今日不同,她主动靠过去,脚尖点点他的脚,压低了嗓音,“王凤吉?你知不知道昨夜那个宫女的事?”
王凤吉先是惊异于她在这里做对于她来说是出格的举动,但随着她的话也立即明白过来,点头应道:“我听说了,那宫女还是你们这里的人呢。”
“她现在有没有事?圣上怎么不给个封号?”
王凤吉叹了声气,这事不是他能窥探的,老祖宗对这事都缄默其口,他们这样的更不知道其中内情,“人应该是好好的吧,但具体的估计只有老祖宗能知晓了。”
云水沉着脸,没有什么表情,她也叹了声气:“可怜伍枝了。”
“什么?”王凤吉从她的低声叹气里抓住一个熟悉的名字,“伍枝?”
云水没意识到他的变化:“是啊,伍枝,我们几个天天跟一块儿呆着。”
王凤吉变了脸色,抬头瞥了一眼厨房里的这些人,果然没有那张熟悉的面孔,他捶了一把侧腿,心里暗道:“糟了。”
等王凤吉跟着黄长随给老祖宗送完了午膳分例,他立即去找春山。春山在值房里伺候几个秉笔用饭,王凤吉在门口漏了脸,不管不顾地冲他使眼色,春山知道他一定有要事,寻了个由头退出来。
王凤吉正在门廊尽头等他。
“出什么事了?”
王凤吉就这两步路额间已经渗出细汗,他看着春山:“昨夜圣上宠幸的那个宫女……她、她就是你那个相好!”
春山脑中顿时一片空白,他脑海中立即划过昨晚他和德连在尚膳局小偏厅的事,摇头坚决道:“不可能,昨夜我们一起守岁的。”
“你们及时分别的?”
春山不及思索道:“除夕夜宴结束,我们才走。”
“那或许你们分别后的事,圣上下了宴才……”
春山还是摇头,“不可能,我看着她回寓所的。”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怎么知道的?”
春山想问他怎么知道圣上宠幸的宫女叫德连,而王凤吉却误以为他在追问他是怎么知道他们是相好,“我就是知道了!”他见春山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你去尚膳局看,她都没来!”
这话才让春山惊怕起来,他毫不犹豫,拔脚就往尚膳局走。这条常走的路,突然在眼前跳动、旋转,他提着心往前冲。
尚膳局这个点闲多了,春山往里面一看,确实不见德连的人影,他抓着靠门边的一个宫女,问她:“德连呢?”
那宫女正闭着眼睛犯懒,突地遭人喊醒,见是个中人,心里不快,瞅了两眼耷着眼皮子不耐烦道:“不在。”
春山走过她,又问了另一个厨房里的宫女,那宫女语调柔柔地告诉他:“莲儿一早就没来。”
她身边的姐妹认出春山是跟德连有些牵扯的中人,带了些轻蔑的笑意跟着帮腔,“是呢,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边上还有一个也故意说笑着逗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飞了高枝,从此不来了。”
一瞬间春山感觉自己的身体被雷劈中,或是一盆冰水从头顶倾盖下来,浸没他的每一层感觉,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发战,他感觉视线开始模糊,抬腿的步子轻飘飘的,整个人毫无重量地漂浮着,眼前变得一会儿灰蓝、一会儿缤纷绚烂,忽地又出现一片连着天的绿草地,百花盛开,德连正笑着围着他转圈,春山伸手扑她,却戳破虚假的幻想。
他感觉自己快要跌倒,一睁眼却是王凤吉担忧地望着他,春山看了看周围,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
王凤吉伸手扶住春山,知道他已经去尚膳局确认过了,此时他只怕春山发疯做蠢事,提醒他:“春山,圣上旨意下了,封了个‘淑女’,你清醒一些,别犯傻,要是圣上知道了,不止你,还有淑女,都会没命的。”
春山喃喃,口中自言自语,听不清他说得是什么话,王凤吉只一个劲地劝慰他,“贵人就不该跟咱们这样的人挨着了,贵人跟中人,云与泥的区别,咱们只有伺候人的份,老祖宗正选人去伺候呢,往后人家是主子,咱们是奴才……”
春山停了呢喃,倒像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王凤吉继续劝他:“你只能在我跟前这样,要在老祖宗跟前,扯出你跟那宫女——淑女的事,老祖宗再有心,也留不住你了,你可千万别犯混,你放心,我绝不往外说一个字。”
春山扶着王凤吉站起来,站正了,他深吸一口气,再转脸时已经恢复了神色,“老祖宗现下在哪?”
王凤吉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给他指了吕苹的屋子,春山毫不犹豫地去了。
“欸,你去做什么?”他追着在后面问,春山置若罔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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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这已经不是春山第一次跪在吕苹的屋子里了,他还清楚地记得刚进宫不久,和均馆的东珠丢了,他勇得冒头,事后吕苹在这里语重心长地问他:“春山呐,你以为你是谁?”
这一回他求吕苹让他去伺候新封的淑女,吕苹遣退了旁人,还是那样问他:“春山呐,你以为你是谁?”
春山只一个劲地磕头:“老祖宗,奴才求您了。”他的语调谈不上激动,甚至可以说声音自持稳重,跪地叩头的动作无比虔诚,很合宫里的规矩,但落在吕苹眼里,他现在是在发癫。
吕苹不轻不重地轻哼一声,坐在了侧边第一张椅子上,宋家的血灾似乎也沾染到他的身上,他这些天平白老了几岁,但还为要为着宫里的人和事操心。
吕苹盯着地上的人,他几乎是立刻想起了和均馆的往事,“尚膳局的那个宫女,你认识她?”
春山止住了叩头的动作,他一心只求这份伺候淑女的恩典,低着头回话道:“奴才想飞高枝,司礼监人才济济,没有奴才出头的地,奴才要借淑女贵人的机会给自己挣一个前程。”
吕苹的话冷了几分:“你也在这些巧事上用心,倒打听出新封的淑女是尚膳局的出身。”
春山本就不指望能瞒过吕苹,因此吕苹略一问,便自己抖出来,他复又拜下去,“老祖宗,奴才求您了。”
吕苹坐着不说话,听着春山伏在地上不断哀求,不忍心看下去,他转头看向一边不知在想什么,“别磕了。”
春山的前额已经渗出了鲜红的血迹,顺着肌理往下淌,他闻言感到有转机,仍跪着,但直了腰,巴巴地望着吕苹。
“淑女是贵人,是圣上的嫔妃,是圣上的房中人,你现在这样是什么样子?”吕苹冷笑着继续说,“圣上一眼看出什么,便教你跟淑女都丧了命。”
春山的脸色暗淡了几分,但仍期待地看向吕苹。
“春山,你这是在去送死,也是在教咱们司礼监的人都陪着你呐。”
春山脸色白了几分,张着口痴痴地辩解:“老祖宗,都是奴才一个所为,绝不咬到另一个人身上,奴才无所求,只愿尽心伺候……圣上和淑女,奴才无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