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卿雪一边敲着小算盘，一边叫出弟弟妹妹，和大家一起分享萧盈带来的美味糕点。
吃着吃着，萧盈提到现在她再住福来客栈已不合适，想买间宅子，托眼前几个“地头蛇”帮忙看看。
明卿雪道：“这不是巧了么？我正想再买间铺子。若是咱们买在一起，来往也方便。”
萧盈喜道：“这敢情好！”
于是两人议定明天去牙行，寻摸相连的铺子和院子，若是同长明居一般的结构更好。
只是第二天地方还没找好，家里已经又多了一个人。
阿意指着乖顺站在一旁的姑娘：“听说卿雪你去卢府还收了个人？”
是真真，明卿雪差点把她给忘了。
真真躬身道：“夫人命我收拾好今日过来，我的身家和卖身契俱都在这里了，以后万事听从明小姐吩咐，请小姐赐名。”
明卿雪道：“不必叫我小姐，同他们一样叫我东家，或者掌柜的。嗯，你原先叫什么？”
真真摇摇头：“我是被拐卖的，许多事都记不清了。”
“你想改成什么？”明卿雪又问。
“我，我不知道……”
明卿雪道：“既如此，就不必改，你依旧叫真真吧，卢真真。”
卢真真乖顺地点了点头。
明卿雪对这姑娘没什么意见，但是……长明居真的住不下了！
她想了想，只好自己先搬进父母原先的屋子，毕竟那里藏着秘密，不能叫别人住。她的屋子，倒是可以先给卢真真住。
这样一来，勉强是先腾出了今晚的地方，这几天要抓紧时间开辟新商场了。
明卿雪收了卢真真的卖身契，就这样把她留了下来。卢真真大约是在卢家惯了，一方面不太适应明家的简朴生活，一方面又以夫人所赠奴仆自居，逗弄起来很是可爱。
正如杨夫人所言，这姑娘在绣技上很是厉害，自从她露了一手，现在卿雅天天缠着她传授技法，连书都没心思读了。
阿意瞧在眼里，也同明卿雪商量过。
“我总觉着，世道不允女子读书，太过不公，又太过可惜。从古而今，不知多少有才华有天分的女子被埋没。可这究竟是我一厢情愿了，除我与母亲外，我竟还未见到性嗜读书的女子，如今连小雅也去学刺绣了，难道女子天生就该做这些刺绣缝补？”
明卿雪忙道：“你这么想可就左了，女子不能读书虽然可惜，但如果她想去做别的事，又何必拘着她不许去做？我现在做生意，难道你觉得不好？只要能在各行各业施展拳脚，做什么都是好的。”
“你自然是极好的，”阿意道，“是我想岔了。”
明卿雪又道：“还有，我想你怕是从前在书院同男子读书，见的女子太少，致有此叹。就说我们见过的婉妍，不也是一个爱诗书的女子？”
“姜三小姐？”阿意回忆了一下，“从前是见过一面，只是那时候一群小姐们聚在一起，不知道她才情如何？”
明卿雪便把赏菊宴上的比拼讲给她听，只隐瞒了后半截，又取来纸笔，将姜婉妍所做的诗抄录下来，笑问道：“如何？”
阿意捧在手里，细细看过，半晌叹道：“含英咀华，见之忘俗。”
明卿雪道：“我瞧婉妍她并没有门户偏见，以后你们不妨试着常常来往，诗文唱酬，也全了你一片痴心。”
阿意正犹豫间，卢真真进来通报，说姜三小姐来了。
“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你也不必犹豫了，待会见面聊聊就是，”明卿雪起身笑道，“我去见她。”
姜婉妍带着两个丫鬟，正等在店里，面色凝重。
明卿雪连忙带她们回了自己屋，暂没去叫阿意，先问姜婉妍怎么了。
姜婉妍长叹一声，郑重道：“卿雪，我是来同你道歉的。”
明卿雪猜着了半分：“是为着那日赏菊宴上的事？”
姜婉妍一怔：“你知道？”
“该道歉的是我，”明卿雪道，“我饮茶之前，已经察觉到茶水不对，杜小姐的眼神也不对，于是我起了报复之心，手快调换了我和杜小姐面前的杯子，想叫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是，我后来沉迷于刻花，没料到喝茶的变成了四小姐。”
姜婉妍冷笑一声：“这就对上了。”
她不知道明卿雪已经去药铺调查过，于是同她细细解释道：“药是我妹妹买的。你受我母亲看重，她早就对你怀恨在心，又有杜瑜清之妹杜瑜瑾在一旁挑拨，她昏了头，就和娇娇、绿柳几个丫头分头去买了药。卢家赏菊宴是卢二小姐与卢四小姐同办，她们就联合了卢四小姐，串通卢府丫头，给你下药。虽说你没有中药，可终究是我妹妹对不起你，我想着须来给你道个歉，叫你知道这事。”
明卿雪听完这一席话，更爱姜婉妍人品贵重，于是道：“我该道歉才是，若我倒了那杯茶，就没有后面的事了。”
姜婉妍摇头道：“原是我四妹自作自受。何况，杜瑜清并无功名在身，以我父亲的权势，要压下去也简单，你不必担心。”
明卿雪这才放心，又问道：“令妹是被煽动的，可是杜瑜瑾，卢四小姐，我之前从未见过，你知道她们为何恨我？”
姜婉妍眼神微变：“她们原先同魏珍珠最是要好，魏珍珠出了事，她们不思魏家作恶，反倒全怪到了你头上。加上杜府苏夫人想要你进府做小，可不是一拍即合，拿这事来逼迫你。”
见明卿雪脸色不好，她又安慰道：“你放心，我母亲已经知道了，会护着你的。”
明卿雪感激道：“那真是多谢你们了。”
--------------------
第26章 定制雾灯
经过几天的看房、议价，最终她们择定了城西松石街的一间铺子。
这里原是间古董店，因店主年纪大了，越发思念家乡，遂找牙行将铺子脱手，店后连着一间二进小院，正适合她们居住兼做生意，且松石街拐个弯就到崔家姐妹并老耿的居处，也可彼此照顾。
因此议定价钱后，换了房契，诸人就打扫干净，准备搬进去。
萧盈先选了一间正屋，又在旁边给明卿雪留了一间，随她住哪儿都方便。另外，耿明月同章问青也打算搬过去，这是她一片孝心，明卿雪自然无有不准的。
其他人依然留在长明居。
新店叫什么名字，几人也讨论了一番，最后依着明卿雪的意思，照旧叫做长明居，毕竟连锁店更便于打出名气。
现在的系统信息是
【检测当前信息——
当前宿主：明卿雪
当前店铺：两间（江州长明居）
经营状况：小有名气】
没错，在交付了官府所需的手电筒之后，明卿雪的店终于不再是籍籍无名的状态了。由于手电筒便捷、小巧、光线明亮，有夜行的商人游子往往也会来买，又增添了一笔收入。当然，战术手电是不卖的，它们经由萧珩副手欧阳昱负责，秘密地供给军方。
江州城的新年，就在忙碌中到来了。
众人采买年货，准备庆贺新春，也庆贺新婚。
是的，耿明月同章问青的婚事，也敲定下来了。
明卿雪的积分早就够换生肌散了，但耿明月一直不要。前不久章问青的母亲同章巡检和离，从章家搬了出来，也住进了新长明居，一家人处得不错。年前她就照儿子的意思，请媒人去提亲。老耿原本就发愁女儿的终身，自然也是一口答应，两家忙忙在年前走完了礼，就准备办亲事。
新婚前夜，众人纷纷送上精心准备的礼物，明卿雪也去挑了个紫檀木雕花盒子，将自己的赠礼装在了里面。
耿明月留下她问：“里面可是生肌散？”
明卿雪点头：“对，你先别急着拒绝我，横竖它一时半会也见不了效。少则两月，多则半年，中间若是断了，花的时间还得更长些。这段时日，够你考量清楚章公子了吧？”
耿明月摇头苦笑：“我哪里是疑他呢？问青的人品大家都看在眼里，难道偏我是个没心的看不清？”
明卿雪叹息一声：“我知你当初被魏家差点杀死，终究是有个心结在这里，但你何苦拿这个惩罚自己？”
“我……”耿明月顿了顿，忽而指了指案上一盏月灯，“这些时日来，我跟着掌柜的做了不少好灯，也不乏有卖出高价的，但我心中最珍贵的，始终是掌柜的亲手做的这一盏。”
明卿雪恍然：“你一直记着上面的话。”
“是，那段时间我夜不能寐，总想着，为何偏偏是我遇到了这一切？夜深人静时，只有反复琢磨这段话，告诫自己苦海回身，才能平静下来。我从没指望过还能同问青在一起，可现在，一切就像梦一样……”
明卿雪握住她的手，认真道：“这不是梦，你有谋生的技艺，也有许多爱你的人。”
耿明月拭了拭泪，点点头。
明卿雪笑了笑：“明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开心一点。”
她又同耿明月说了好一会话，才走出她房。准备回房睡下时，忽见屋顶有个人影。
“盈盈？”
萧盈向下一看，招呼道：“卿卿，你要不要上来？”
“怎么上去？”明卿雪四顾一看，没见到梯子。
萧盈一笑，轻巧跃下，又揽住明卿雪的腰，带她上了屋顶。
明卿雪乍然被带上高空，惊得紧紧抱住了萧盈。
萧盈笑她：“都被我哥带过几回了，怎么还怕成这样？”
明卿雪诧异：“也就初见那一回吧？而且那时我还昏过去了，又不记得什么感觉。”
“不对，还有你在太白楼喝醉那一回。”
明卿雪想起来了，有些不好意思：“那时候是他用轻功带我回来的？我醉太狠，完全没有印象了。”
萧盈道：“可不是，你半路醉倒，我哥总不能抱着你走回去，只好飞檐走壁回去。唉，真羡慕他，我只能带人上个房顶，若是那么远，我轻功可支撑不住。”
明卿雪忍不住噗嗤一笑。
时隔多日，再提起萧珩，竟然有几分亲切怀念，她顺口问道：“那他现下在边关怎样了？战事可还顺利？”
萧盈瞪大了眼睛。
“我没听错吧？你居然问起了我哥？”
明卿雪不解：“怎么了吗？”
萧盈夸张道：“你从来没问过啊！我还以为你已经把他忘了！”
“我自然没忘，我只是……”明卿雪顿了顿，忽然说不下去了。
只是怎样呢，只是再提起，也不知道有何意义。若不是今晚无意中说到往事，她恐怕依然会深埋心底，不向任何人说起。
说是寂寞的秋的清愁，说是辽远的海的相思；假如有人问我的烦忧，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①
她想起幼时学过的诗，在笔记本上抄过的句子，来这里不到一年，而在现代的一切，竟然已恍如隔世。
萧盈笑完了，补充道：“放心吧，有你的手电在，一切都很顺利！有这种奇物，加上军队的勇猛善战，蛮夷根本无可奈何！”
明卿雪问：“这是你哥说的？”
“是我哥信里说的，”萧盈一顿，“卿卿你怎么知道？”
明卿雪笑了笑：“我猜的，因为你完全没有夸你哥厉害，所以我猜，多半还是萧公子不肯自夸自耀的缘故。”
“所以卿卿你其实很了解我哥嘛……”
明卿雪不说话了，两人沉默一会，萧盈托着下巴，问她：“明月和问青哥哥就要成亲了，卿卿，你有想过自己将来成亲的情形吗？”
明卿雪摇了摇头：“我没想过。”
“也是，到时候韩大哥和顾大嫂肯定会像今天一样，给你操持得好好的，”萧盈拍了拍手，“不晚了，我送你下去睡吧？”
明卿雪应了，自然是一夜无梦，第二天，大家都早早起来，郑重开始准备婚礼。
章夫人和老耿分坐高堂之上，都是直抹泪，眼见新郎携着新娘进来，拜过天地、父母，再对拜，送入洞房。
因着东家不擅饮酒，长明居也没有劝酒的风气，众宾客自吃自喝，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明卿雪端着一盏茶，笑看阿意同姜婉妍行酒令。
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彼此拼了十余杯，都有些不胜酒力，顾大嫂笑着拦住：“好了，阿意你也收着点，下午还得送姜小姐回家呢。”
姜婉妍一掷杯：“不行，再来！”
明卿雪连忙去哄她：“别玩了，我带你回我房里睡觉。”
姜婉妍犹是不服：“干嘛不去阿意房里？我倒要看看，她平时都读什么书？”
明卿雪看了阿意一眼，只好同她一起将姜婉妍送到她房里，末了阿意道：“卿雪你去吧，这里我看着就行。”
明卿雪点头应了。阿意做事，她自然是极放心的。
复又去到前面，来往送客，这么整整忙了一日，到晚上才歇下来。
她倒也不是净忙着人情往来了，而是借机又卖出了不少灯，早在布置时，她们就费了不少心思，在各处展示长明居灯具，今日效果不错，许多宾客都对这些新奇的灯具很感兴趣，甚至有一队老耿熟识的商旅，向她订购一批手电筒。明卿雪问清他们的用途之后，觉得雾灯更合适，他们信得过老耿，都没等样品做出来就直接订下了。
因此一整天虽然忙碌，但明卿雪看着系统里的进账，也感到非常满足。
现在她勉强也算是个小富婆了，跟刚来时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她决定带着这种快乐的心情入睡，但她这时却忽然想起了萧盈的问题——“卿卿，你有想过自己将来成亲的情形吗？”
明卿雪觉得自己真是迟钝到无可救药。
或许这是因为，她总觉得自己只要忙起来，就能忽略一些东西。
但，正如耿明月向她剖白的一样，人总是会在夜深人静时，重新想起那些很重要的画面。
少年锋利的剑光、微汗的额角、明亮深邃如同黑曜石的眼睛。
还有那句“虽山高水远，珩万死不辞。”
只要她召唤，他就一定会来吗？
明卿雪知道他不是会开玩笑的人，但，万一说话的人，心境已经变了呢？
此一时彼一时，自然又是大不相同。
她按捺下联系欧阳昱的想法，强令自己入睡，却无论如何也难以入眠，索性披衣而起，去工作间做雾灯。
现代的雾灯一般是装在汽车上的，明亮的黄色在雾天能有更好的穿透力，一直射到很远的地方，这种明卿雪也能做出来。只是，她想试着跟马车结合到一起，用起来车夫也方便。
家里没有马车，明卿雪摸索着做了几种外形，打算第二天去车行看看是否可行。
一直忙到凌晨，系统刷新了第二天的签到日历，她签了到，才去休息。
忙碌果然使人忘忧，她回房倒头就睡，没再想起那个少年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