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悦没有胃口，只随意喝了几口粥了事。
等众人吃完饭后，一起去了体检场地。
纪寒留在最后，他对一直呆愣的牧悦可说，“你可以说话了。”
后者双眼这才恢复清明，一下子就看到了眼前的男人，“纪教授？”
从昨晚到现在的记忆一直模模糊糊，牧悦可只记得今早大家商量着分配工作来着。
而此时众人已经走远，只留纪寒与她落在后面。
她脸蛋儿通红，纪教授是故意走慢的吗？为了跟她单独在一起？
这么想着，她又去看男人俊秀的脸庞。
牧悦可感觉，他比半个月前第一次见她时话少了些，也更好看了些。
干净又谦和，是医院所有女生们的话题中心。
这样的男人竟然愿意等她，想跟她单独相处。
牧悦可心里生出小小的虚荣心，她主动往纪寒身边靠了靠，想伸手去拉住他的袖子。
但男人却没有停留，迈着长腿，向前走去。
他在向前走，但目光却不在脚下。
牧悦可注意到他视线所在的地方，是那群人。
不。准确地说是，那群人中的一个——
巫悦！
她愤愤地咬住自己的唇。
-
纪寒觉得一直缠着他的这个女人很碍事，但他又不想让人看出异常，只能暂时让她开了口。
不管是生前，还是死后用这个身份时，身边总不缺这样的人。
他觉得他们碍事，不是讨厌。
因为他不明白讨厌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一如他也不明白什么是喜欢。
这些人根本不明白他是一个怎样的异类，只是被他伪装出的平和所迷惑。
要是知道了真相，她们还会趋之若鹜地待在他身边吗？
不会。
所有的人，都会一个接着一个离开他，留下他自己。
父亲是这样的，老教授也是这样的。
只有巫悦。
她是特别的。
指尖微动，纪寒还记得今早手指划过她脚踝的触感，那片白腻的皮肤，透过碎花裙角露出一小截。
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展示在自己的眼前。
莹白中嵌着两道鲜红的牙印。
那是他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
但是还不够，只是一处……
还想要她的颈肩，她的手臂，她的胸前，她的腰腹……
他想在她身上的每一处，都留下自己的印记。
像狂躁的野兽，在女孩的身上，留下他的所有权。
纪寒喉结滚动，又有些饿了。
他看着前面那道纤细瘦弱的身影，想起上次女孩拥抱他时的样子。
她的身体是柔软的，指尖是温热的。
她脸上哭着，嘴角却带着笑。
她说被留下的人很痛苦。
所以，她不会丢下任何人，对吗？
女孩浅绿色的裙摆随风摇曳，晨间的风把她的气味带到这边。纪寒听见自己的灵魂正在渴求，渴求她的香气，渴求她的体温，渴求与她融为一体。
吞噬，占有，再也不分开，再也不会被留下。
到时候，她肯定不会生气的。
因为她答应过的，只要他想要的，都可以拿走。
纪寒突然笑了，他抬起手，虚虚握了一下。
他想要的，可太多了。
-
一行人来得有点早，现在这里还没有人。
后勤组的高姐拿出村长给的村民名单发给众人。
“咦，这州安村，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啊。”丁霄翻看着名单，然后对汪远航说：“怪不得你要去大城市里找媳妇儿呢。”
巫悦也看了这份名单，果然像丁霄说的那样。
州安村的男女比例将近4:1。
这种比例放在任何地区都很不正常。
“这里有什么女性才会得的病吗？”巫悦问汪远航。
后者有些茫然，他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好久没回来了。”
就在两人对话间，村长领了一批人进来。
奇怪的是，来人都是女性，他们低着头跟在村长的后面，只有两名青年跟在这群女人的身后。
巫悦目测，她们将近有三十多人。
州安村是个只有四百人的小村落，按照名单来说，这三十多名女性，大概是这个村子里全部的年轻女人了。
“请各位大夫帮俺们看看，村里的女人到底得了啥毛病。”站在后面的那个体格健壮的男人说：“咋就是怀不上呢？”
他长得有点吓人，皮肤黝黑，头发很短，露出的耳朵里，左边那只明显少了一截。
这男人说着，从那群女人里拉出一个穿黄裙子的，“先看看俺媳妇儿。”
他的动作很粗鲁，而被他拉的那个女人则只是低头耸着肩膀，看起来很是怯懦。
这男人的行为让巫悦感到不适，她皱眉：“抱歉，我们解决不了这种问题。你们需要去医院的生殖科做专项的检查。”
“而且，”她顿了顿，挺直胸膛，“谁说生不出孩子这事儿，就一定是女人的错，也可能是你们男人的不行。”
思想固化的大男子主义，呸！
“就是，就是。”其他女同事在旁附和，她们也很反感这种所有错处都归到女人身上的男人。
男人一下子就变了脸，面色阴沉着，目光在她们身上徘徊，最后定在巫悦身上。
“你说俺不行？”他上前一步。
巫悦漠然，“只是在说一种可能性罢了。”
而牧悦可吓得一下子躲到纪寒的身后。
另一个男人啧啧嘴，“你们治不了还来这儿干什么？”
然后对着村长说，“叔，咱们散了吧，这群人没用。”说着就要领着女人回去。
村长也不太高兴，那张没有皱纹的脸上写满了不悦，他瞪着汪远航，“真不行？”
汪远航点头。
“那我们还看啥？”村长丢下这句话，就转身带人离开。
剩下的众人大眼瞪小眼，汪远航有些尴尬，对巫悦说，“对不起啊，我哥和阿爷都不懂这些。”
牧悦可噘嘴，“村里人不懂这些很正常，巫姐刚刚说得太重了。”
“……”巫悦想把她嘴给拧下来，谁刚还跟着点头来着。
最后高姐拉着汪远航打算再去游说一下，毕竟是亲孙子嘛，说话应该管用。
巫悦本也打算去的，但是高姐说不用。
其他人只得重新回到住处，巫悦有点恹恹，被牧悦可那么一说她心里也不舒服。
但如果重来一次的话，她觉得自己还会说。
明显就是：
我知道错了，但我下次还敢！
那样的男人真的很可恶，都什么年代了还会有这样的想法。
感觉这个村子，真是与世隔绝太久了。
这里处处透着异常，为什么女人会这么少，为什么那个男人说整个村子的女人都怀不了孕。
巫悦坐在客厅门口发呆。
其他人各忙各的。
李晓晓正靠在巫悦身上看剧；余明明单独离开，不知干嘛去了；丁霄在跟牧悦可和小王护士讲什么东西，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
李晓晓往那边撇了一眼，然后做了个“yue”的表情。
“又在装高知男骗小姑娘了。”她低声跟巫悦吐着槽：“我就是年轻不懂事被他骗了，真正的高知人士明明就应该是纪教授那样子的。”
她示意巫悦看向院子里。
巫悦抬眼，便迎着阳光看到了院中的男人。
男人眉眼温和，眸色浅淡，正捧着书坐在阳光里。
不到午时的太阳也温和，淡淡地在他的身上洒下一小片柔和的光。
巫悦看见了他被阳光染亮了的发丝，以及落在书页间几乎完全透明了的指尖。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他的下颌，那里精致流畅，干干净净。
书页随着他的指尖翻动，这一幕与巫悦脑海里那个人渐渐重合。
卓星……
巫悦喃喃。
而此时，院中的男人突然回头。
巫悦一下子就撞进了那双浅色的眸子里。
阳光像是随着男人的视线一起移到这边，她眼睛一晃，看到了纪寒身后的一片阴影。
那阴影像是活物般蠕动着，分出枝结，扭曲伸长……
【巫悦——】
她好像听见了熟悉的喊声。
视线上移，却发现纪寒眉目幽深，像饥渴的野兽一般，正灼热地牢牢锁着她！
第47章
那视线实在太过灼人, 巫悦大脑一片空白。她感觉自己好像是一只被什么危险东西盯上的猎物，试图逃离，但捕猎者早已缠上她的四肢。
这样的想法生出, 巫悦甚至感觉男人身后的影子也诡异地向这边移了几寸。
她手掌发热, 后背僵直, 皮肤在那道视线中一寸寸战栗。
“巫小悦？”李晓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看呆了啊？”她笑得不怀好意，“我就说纪教授好看吧？”
巫悦怔愣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李晓晓在说什么，“嗯。”
再去看院中。
男人依旧是原来端坐在那里的样子，指尖随意翻动着书页，纸张折合的声音送到这边。
只是神色比之前更和缓了些，唇角微微勾着, 像是发生了什么心情不错的事。
“他刚刚回头了吗？”巫悦问李晓晓。
后者虽然疑惑她为什么这么问, 但也还是回答了。
“没有，纪教授看书很认真呢。”
巫悦深深叹了一口气，神情严肃地对李晓晓说：“晓晓，我吃的止痛药里真的没有致幻的成分吗？”
李晓晓被她逗乐了, “想什么呢巫小悦？止痛药又不是那种成瘾的药。”
“唉。”巫悦抱头，“我知道啊，可是我两天内已经出现三次幻觉了。”
“这里一定有什么不对！”
李晓晓有些心疼地看着她, 她虽然没有经历十天前桐水一中的事情，但后来从张梅梅嘴里也听到过那晚的惊险，数十名警察，七名普通人……
死了四个人, 其他人全部受伤。
李晓晓不知道他们最后是怎么活下来的, 但这中间一定发生了很多惊心动魄的事情。
而有过这样经历的人，大多都会在一段时间内产生应激障碍。
所以她在抽到签后, 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巫悦，想让巫悦来这个远离事故发生地的小山村，出来散散心。
她摸摸巫悦伏在膝盖上的脑袋，“好了，巫小悦。”声音不自觉放柔，“工作完了咱们马上回去好吗？但是这几天就不要想那些吓人的事情了。”
巫悦眨眨眼，李晓晓的语气让她想起了奶奶。
鼻子有点酸。
让晓晓担心了。
“嗯。”她发出闷闷的鼻音，又将头埋起来。
晓晓没有怪她精神敏感，也没有笑她……
巫悦突然一下子抱住李晓晓，在她身上嘤嘤嘤了会儿。
“晓晓你真好。”
李晓晓捏捏她的脸，“我什么时候不好了。”
巫悦嘿嘿傻笑，“但是咱们还是要小心一点。”
李晓晓答应了。
遇事不决找王小茹，这次计划出差一周，巫悦决定再给她和李晓晓加一重保障。
翻出手机通讯录里王小茹的号码，拨打过去，但许久未有人接听。
“……”小姑娘不会还在睡觉吧。
巫悦又给边岳打过去，等待了一会儿终于通了：“喂？”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巫悦将自己需要驱鬼符的事情告诉了他，又多问了一句他们的近况。
“我们在医院，小茹受伤了，她的哥哥突然失控了。”边岳声音沙哑，“我就说控鬼是有风险的。师父说的给他喂小鬼留在这世上的方法根本不可取！”
边岳语气颇为激动。
留在这个世界的方法？
巫悦一下子想到了卓星，他说之前把力量借给闫香香也是为了吃掉她。
那他会失控吗？跟王小茹的哥哥一样？
巫悦迫切地想知道更多，那边电话已经被王小茹拿走了，她带着哭腔：“姐姐……”
她的声音蔫蔫的，一点不像平时傲娇又毒舌的样子，“我好难过。”她说：“哥哥明明说过不会伤害我的，可是昨天晚上突然就失去了理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