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巫悦还是没忍住发问。
“然后还没等老太太去喊人,就见自家儿媳妇儿已经站了起来,迷瞪瞪地走着,说要去找自家男人。”
“可她男人已经被吃了啊!”
“老太太连忙跟过去,就见她一直那么走啊,走啊,直到走到山神庙,然后人就突然消失了。”
“那个老太太吓得赶紧跑回家把这事告诉了村长。村长又去请人来看,道士说这是你们怠慢了给山神的供奉,惹怒了山神,所以山神来收人了。”
“这蜡烛灭了就是信号,是山神派手底下的小鬼们过来收魂的。”
“村长又问:‘那怎么办啊?’”
“那道士说:‘赶紧给他人呗。’”
“于是当天晚上所有有女娃的人家里都点了蜡烛,而第二天早上,果然跟道士说的一样,那群蜡烛灭了的人家……”
司机阴沉着脸,语气森长,“他们家里的女人,全都消失了!”
“啊啊!”他的话音刚落,那边牧悦可就被吓得抱紧粉色的小包包尖叫了一声。
巫悦慢一拍的尖叫也因为这一声被吓得卡回嗓子眼里去。
这种小山村里的恐怖传说果然是最吓人的。
之前沈天磊给她讲跳楼女鬼的时候她都没这么害怕过。
巫悦心里嘤嘤嘤,跟李晓晓抱作一团。
这时肩膀突然一沉。
“?!”巫悦心脏差点蹦出来。
谁啊,不知道听鬼故事的时候突然拍人肩膀会吓死人的!
巫悦捂住小心脏,回头,然后就看见了纪寒那张好看的脸。
对方正含笑看着自己。
气!
……就算长得好看也不能吓人的!
汪远航走在他身后,余明明也回来了。
“别听他吓人。”一直很沉默的汪远航说,“现在供奉山神都是用纸人和牛羊了。”
司机师傅讪讪:“我就是想问问你们要不要买根保平安的蜡烛,我有门道……”
巫悦心说这司机师傅怕不是哪家旅游团退下来的吧?
都这样还不忘推销东西。
他这话也让之前安静诡异的气氛松了下来。
牧悦可见纪寒已经回来,于是抱着包包悄悄地往他那边挪了挪。
她长相甜美又爱笑,一直是那种很招男人喜欢的姑娘,不管在哪里都是男人们的话题中心。
可是这次旅行,牧悦可出现了浓浓的危机感。
不仅是因为李晓晓的原因。
她们两个的外貌本来就不是同一类型。
巫悦。
是因为那个叫巫悦的女生。
她也跟自己一样有着一张幼态脸,但偏偏又有一双好看的眼睛,跟猫似的,通彻透亮,眼尾上调,不经意间就能露出未经雕琢过的媚态。
她本来可以比李晓晓还勾人的,但她自己却不知道,偏生迟钝,都不怎么主动跟男人们交谈。
甚至连对纪教授都淡淡的。
牧悦可蹙着眉,最重要的是,她总觉得纪教授很在意这个刚见面的女人。
“……”牧悦可眼神晦暗。
这时,恰巧丁霄拍了拍余明明:“你怎么这么慢?打电话也不回。”
余明明挠头:“我没听见啊,可能是信号差。”
牧悦可眼珠转了转,然后对余明明说:“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人影啊,巫姐刚刚说她看见了的。”
巫悦没想到这姑娘又突然这么关心这事儿了,明明之前不相信的样子。
只听余明明说:“没有啊,看花了吧。”
那边牧悦可嘟嘴,然后如释重负般拍拍自己的胸脯:“还好还好,刚刚可吓死我了呢,原来是巫姐看花了。”
啧。
巫悦好像闻到了一股隐隐若现的茶香。
反正人也到齐,她没搭理那群人,拉着李晓晓就上了车。
车里的那些鬼还在,但它们都老实得很,巫悦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不想再坐到后面,于是就着门边坐了下来。
之后进来的是汪远航,他低头又坐在了李晓晓的身后。
其他人陆续而入,纪寒在最后一个,他也坐在了前排。
巫悦明显感觉牧悦可没了些精神。
汽车启动,带走路上的尘烟。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那处远远的麦田,突然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紧紧地扣在黝黑的泥土中。
那司机说的果然没有错,过了一个长隧道后,路上的视野逐渐开阔起来,地上的道路空时变得崎岖,远处出现了一小群连绵的山,山上的森林郁郁葱葱,翠植环绕,云遮雾盖。
如果是白天,想必这里一定是一副很美的景象。
但是已经时至傍晚,再去看那座山,只觉得那葱郁的树木好像都被染成浓黑,整个山峰,就像是支在深处一直窥视着你的眼睛。
巫悦闭上眼,尽力驱散这些不好的联想。
恐怖故事果然不能听,这一时半会儿的竟然还忘不了。
十几分钟后,车辆缓缓停下。
巫悦刚准备睁眼时,就听到了牧悦可的一声惊呼,“外面怎么那么多坟头啊!”
“!”
她赶紧向外望去,果然看见黑暗中耸起的一座座小坟包。
这时司机已经从前门下去,一脸不以为意道,“赶紧下来啊,村长来接人了。”
就算心里奇怪,众人还是听言走下了车。
应该没什么问题的,毕竟一群人里还有汪远航这个出生在州安村的同伴。
在走到台阶时汪远航突然低声说了句:“小心脚下。”
巫悦歪头,她是跟李晓晓一起下车的,也不知道汪远航这话是对谁说。
不过来自同事的关心还是要接受。
巫悦记得这位汪大夫同理心很强,上次给她包扎伤口的时候,这人就一脸疼死了的表情。
一个大男人,脸紧紧皱在一起。
巫悦有点想笑,事实上她也笑出来了,“谢谢汪医生。”她眉眼弯弯。
汪远航喉头动了动,“第三次了。”
他低头小声说了句。
用所有人都没听见的声音。
“巫医生第三次主动跟我说话。”
阴影中他缓缓扯开嘴,咧出一个病态的笑,眼睛微微眯起,看向地上那截纤细白皙的脚踝。
只是那脚踝露出的太少了,只在偶尔抬脚间,才能在裤子与棕色的鞋跟处看到一点点。像是电视剧里那些被丝绸覆盖的若隐若现的东珠。
她应该穿裙子的。
巫医生应该穿裙子的。
红色的,露出一小截小腿的长裙子。
还有鞋。
深红色有高度的皮鞋,将她圆润的脚指包住,露出一点点白皙的脚背,纤细的脚腕可以露在外面,跟腱细瘦,踝骨略略突出,在走路间不经意展现在别人眼前。
那一定很美。
他不自觉握住口袋里那截纱布。
这是巫医生换下来的。
啊,要是巫医生手指上的那些也能留给他就好了。
汪远航这样想。
第45章
巫悦并不知道汪远航的想法, 在下车后刚刚站稳,她就听见了身后传来一阵惊呼。
那声音明显是汪远航的。
“怎么了?”她立刻回头,眼看着汪远航在迈下台阶的时候, 像是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一样, 身子前倾, 马上就要摔下来。
这个高度跌下来肯定会摔伤。
而巫悦就在车门的斜侧方,她本能地伸手想要去接住,她已经张开双臂了。
这时,一只大手从汪远航身后露出,牢牢握住了他的肩膀。
是纪寒。
只见他微微弯腰,单手就扣住了汪远航整个人。
纪寒的气质斯文俊雅,整个人消瘦清俊, 看起来一尘不染。
这样的人总容易让人联想到书本、阳光以及藤椅, 无论如何都是与力量不相关的。
可是他现在,就是仅用了一只手就牢牢握住了已经完全失去重心的大男人。
他搭在汪远航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手背青筋隆起,然后就将汪远航拉回车厢内。
“没事吧?”他很有涵养地问汪远航。
后者有些惊魂未定, 但还是摇了摇头,“没事,谢谢。”然后就下了车。
纪寒跟在汪远航身后, 脚落到地的时候,巫悦分明听他用很遗憾的语气说了句,“真是可惜了。”
巫悦:?
可惜什么?
可惜汪远航没有摔倒吗?那他为什么又要拉住汪远航呢?
这人反差太大,巫悦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唉, 算了。
反正就算没有纪寒, 自己应该也能接住汪远航的。
巫悦没有在意这些男人的小心思,转而看了四周。
牧悦可说的没错, 通往村口的这条路,周围真的全是坟包!密密麻麻一直像村里延伸。
它们静静地坐立于道路两边,像是在欢迎来访的客人。
哪有在村口建坟冢的!
这太不吉利了!
在场几个人的面色都不怎么好看,连李晓晓都不由跟巫悦靠在了一起,只有熟悉洲安村的三个人面色如常。
司机师傅好像意识到了他们的不对劲儿,开口解释说:“你们也看到了,这村背面靠山,前面环水,能出入的只有这一条路。建国前那会儿,州安村的人特地在路口建了这些坟,用来吓唬鬼子的。”
另一边的村长也笑呵呵,“没事儿,我们村里的风俗而已。别害怕,不会有事的。”
“阿爷。”这个时候,汪远航走过去喊了一声。
阿爷?
眼前的这个老者看起来也就才五十多岁。
巫悦记得李晓晓说过,汪远航已经快三十了。
就算农村普遍早婚也不至于差这么小。
她诧异地看着汪远航,却突然发现,汪宇航的年纪看起来也不大。
他这个年纪的男人,有些显小并不奇怪。
但是村长就不一样了。
巫悦的目光一直在汪远航和村长身上徘徊。
一道身影突然挡住了她的视线,“需要我帮你拿行李吗?”纪寒很绅士的问。
“……”
这人也不太显年纪来着。
将所有的行李取下后,司机一个人上了车,他从车窗里对众人喊道:“我先回镇上了,你们忙完了给我打电话,我家就在镇子里,来这儿快得很。”
说完,他开车离去,驶向那条幽深的隧道。
其他人则跟着村长走进村子里。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月光照在惨白的大地上。
巫悦总感觉这一路上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但究竟是哪里不对她又说不出来。
两边的坟一直蔓延到很远的地方,阴森又诡异。
路上除了偶尔出现的交谈声,剩下的就是行李箱轮子摩擦地面的声音。
就这么走了好久,远处某个坟包后突然窜出一道人影。
那明明是个男人的身形,但头发却很长,杂乱地铺满整个头上,将脸完全遮住,有点像贞子。
他身上的衣物已经破烂,嶙峋的身上能看出外翻得根根肋骨。骨头与皮肉之间仅隔着薄薄的一层,像是许久没有进食的饿死鬼。
“!”
巫悦吓了一跳,她终于明白违和感来自哪里了。
这州安村连绵的坟头里,竟然连一只鬼都没有!
不过现在再看这个“男鬼”巫悦心里除了一丁点的害怕,竟然还生起了一丝小小的安心。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异。
但看到这只男鬼后,巫悦心说:这才对嘛,坟头有鬼才是正常的。
接下来只要像往常一样,假装无事发生地走过去——
巫悦面带微笑地走在前面,面不改色的路过那只已经走到路边的“男鬼”。
不得不说,这次的鬼太真实了,巫悦走到他身边的时候甚至都能听见他的呼吸声。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尖叫:“鬼……鬼、鬼啊!”
牧悦可手颤抖着指着巫悦刚刚路过的地方。
巫悦:这妹子也能看到了?
可当巫悦回头,发现所有人都脸色煞白地愣在原地。
都能看见?
巫悦又将视线移到那只男鬼身上,只见他挪动了步子,走到巫悦身边,伸出手,努力喊着:“芳、芳芳——”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摩擦着的砂砾。
巫悦一个激灵,眼看那只男鬼的指尖就要触碰到她的脸颊。
她透过那些头发,看到了他的脸。
“别碰她。”纪寒一下子握住了那只枯槁的手,目若寒潭。
这时,村长也反应过来。他狠狠地踹了那只“男鬼”一脚,恼怒道:“起开!”
“男鬼”吃痛,像个孩子一样哭着跑了。
村长赔笑道:“别害怕,他是我们村里的一个傻子。”
不是鬼?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