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种像带孩童似的对话,谢惜玉经历了一个月,仍然有些不习惯,加之魏陵在场,就颇有种羞涩感。
她脸颊微红,点了点头。
宋锦又拉着手与她交谈了几句,随后想起魏陵还在,便充当起慈母,笑道:“云诘离开两个月,岂不是很想念住在王府内的那位姑娘。”
魏陵放下茶盏,贵气尽显,眉眼含情,唇角衔着笑意:“说来也是,两个月没有见到玉儿了,很是想念。”
谢惜玉心里狂跳,因他暧昧不清的话,双颊浮起红云。
突然听他提起玉儿,宋锦略微不快。
那等不知廉耻的姑娘,竟跟她的宝贝女儿撞了名讳,当真是该死。
宋锦笑意凝固,面色不自然,转移了话题。
不多时,宋锦放谢惜玉离开。
谢惜玉离开后,魏陵很快也起身,简单同宋锦说了几句便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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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微风拂过,谢惜玉领着飞攀往自己的映清院方向走去,才下了游廊台阶,倏然感觉到眼前一黑,腰肢也被结实的手臂勒紧。
她挣扎了几下,头顶传来好听的嗓音。
“别动。”
知晓是谁后,谢惜玉没有挣扎,任由魏陵将她藏于披风内,很快她感觉到自己腾空而起,她吓到牢牢抱紧魏陵的腰肢。
魏陵终于放她落地。
从宽厚的披风里钻出来,谢惜玉发髻都有了一些凌乱,小脸也在里头憋得通红。
“殿下这是做什么呢?”
她睁开眼扫了一眼这间屋子,想起上次误入,便知晓这是魏陵的房间。
“妹妹。”他唤了一声。
谢惜玉脸色一红,嗫嚅了几下,道:“我,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母亲竟然就是安嘉长公主,而魏陵也莫名其妙成了她的兄长。
魏陵解开身上的披风挂在红木架子上,转身坐到榻沿,此时他的脸色略有些疲惫,轻声道:“过来。”
谢惜玉听话走了过去,以为魏陵是有话跟她说。
魏陵看着面前的少女,见她身形纤柔,面容娇媚,眼里看他时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一如两个月之前的模样。
他心里微动。
遂浅浅一笑,拉住她的皓腕往榻上一带,谢惜玉倏地惊呼一声,随着他的动作落入床榻。
魏陵也跟着平躺了上去,很快阖上眼睛。
谢惜玉心跳如鼓,挣扎起来,“殿下!”
他闭着眼,轻轻道:“我急着赶回来,三天三夜没有休息了。”
随后又侧身一翻,缓缓睁开眼,眼底如墨凝固:“玉儿不陪我吗?”
他突然挨得极近,谢惜玉吓了一跳,随后又看到他眼里隐隐泛着红丝,想起魏陵待她的好,本很想同意,却想起什么。
“你我现在的关系,这不成体统。”
魏陵问道:“可我们先前也是这样过来的。”
谢惜玉哑口无言,过了半晌,支支吾吾道:“现在不行了……”
魏陵不再给她机会拒绝,道:“玉儿可知?这两个月以来,我就没有睡过一天安稳觉。”
魏陵自五岁中毒起,便不知好眠的滋味,直到谢惜玉陪在他身旁,他才知晓夜间的安稳。
谢惜玉犹豫了片刻。
魏陵又道:“你安心,我们还是跟在王府时一样。”
在王府时,他二人夜夜同榻而眠,魏陵从未做出逾矩之事,谢惜玉自然相信魏陵是正人君子。
可,如今实在不成样子……
魏陵看出她的犹豫不决,唇角含着笑,小声低语:“我要睡了。”说罢,他深深看了谢惜玉一眼,便阖上了眼。
等他入睡后,谢惜玉无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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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碧辉煌的幽暗殿内,偌大的寝殿无一盏点燃的宫灯,少女浑身颤抖缩在榻上,她怔大双眼,却仍是看不清眼前的场景。
年轻的帝王着浅色的寝服,赤足踏着毛毯缓缓停止榻边,阴沉如水的眼神死死盯着那还在发抖的少女。
“玉儿,过来。”
她不受控制颤抖,身躯又往里缩了几分,这毫不掩饰的惧怕,令他几乎崩塌了所有理智。
他沉步上榻,白皙的手指紧紧捏住她的下巴,笑容含着几分痴狂:“为何要逃?这世上除了我,还有谁会待你这样好?”
她仰起的面容布满泪痕,一字一句艰难又倔强道:“不逃,还留着与你互相折磨?不逃,还等我再次眼睁睁看着你杀了我在乎的人?”
他笑着轻拍她的脸颊:“谢惜玉,你这张嘴这么甜,可说出来的话总是叫我如此心寒。”
随后他话锋一转,面上戾气尽显,语气寒凉:“逃?这生生世世,你都只能留在我的身旁。”
画面静止,魏陵眼睛倏地睁开,呼吸急促,映入眼帘的是他屋内的帐顶,侧首看去,此时在他面前的是尤其乖巧的谢惜玉。
他额间隐布湿汗,方才梦中心痛到窒息的感觉仿佛还存留在他的身体。
魏陵的手心贴在谢惜玉的脸颊上,感受她的温度,幽深的眼神含着难言的情绪,看了她良久。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世因认识的方式不同,所以虐又be,今生会有改变,比较甜一些
第26章 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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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国公府内一片祥和,京城街头巷尾却闹闹哄哄。
安阳侯谢望昨夜意图谋反篡位,屠杀诸多宫廷侍卫,却反被从战场中返京的桓王殿下截杀,谢望谋逆罪证确凿,按大邺律例,谢氏满门将抄家夺爵。
谢氏有三房,而只有大房与二房的人伏诛,桓王殿下昭告天下,谢家三房有从龙之功,罪不祸及。
宋韶带着一儿一女还有方嬷嬷,连夜从安阳侯府后门逃了出去。
一路上谢惜漫与谢寒追问不停,直到到了安全地界,马车驶入一栋宅院,进了房门后,宋韶才将谢望做的事说了出来。
谢惜漫难以接受父亲谋反这件事,听完后泪水涌了出来:“阿娘,这不是真的!父亲怎会是反贼?”
谢寒吓得脸色煞白,愣着说不出一句话。
宋韶脸色紧绷,正色道:“你们父亲已经被抓了,朝廷现在已经包围了安阳侯府。”
谢惜漫和谢寒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谢望一向很疼谢惜漫,她无法看着父亲这样死去,便想冲出去救他,宋韶一把拽住她:“漫儿你做什么!”
谢惜漫潸然泪下,哭诉道:“我不能放爹爹不管啊!”
宋韶深吸一口气,冷声道:“谢惜漫!”
谢惜漫停下脚步,不解看向母亲,宋韶沉声道:“你可知你那个好父亲是怎样对待你的?”
她摇了摇头。
父亲待她一向极好的。
宋韶继续道:“你的父亲私下跟他的幕僚说,倘若他登上了皇位,便将你赐给助他登位的功臣!谢惜漫,那些男人怕是比你父亲年龄还大,你还没清醒?”
谢望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
贱民出身,教育不全满脑子只有异想天开,口里说着疼爱自己的女儿,厌恶儿子,实际上需要牺牲时,还是将儿子看得更重,女儿只会毫不留情一脚踹开!
谢惜漫身形摇晃,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口中还在呢喃:“怎……怎么会……”
若不是想让她清醒一些,宋韶也实在不忍心让女儿受到这样的打击,可她别无选择了!
一旁的谢寒眼眶通红,喊道:“母亲,我们这样逃出来不就是戴罪之人了吗?朝廷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说完又气愤骂:“父亲没那个能力篡什么位?好好的侯爷不当,非要去送死,还要害得我们大家陪他一起死!!”
他好好的安阳侯世子竟然沦落为罪臣之后,叫他那些酒肉朋友们知道了,私下还不准如何笑话他!
宋韶扶着还在流泪的谢惜漫坐下,冷静道:“你们放心,为娘会保护你们的。”
她早已有了退路,自然不会让自己和孩子沦为罪臣家眷。
此时,房间门被猛然推开。
一道倩丽的身影摇摇晃晃闯了进来,直接扑倒在宋韶脚边,哭道:“大伯母大伯母,您也救救我吧!”
三人俱是一惊,喊道:“谢惜雯?”
谢惜雯泪水从眼眶里涌了出来,犹如在大海抓住了浮木一般,用力抓着宋韶的脚踝。
宋韶用力踹了几脚也踹不开!
谢惜雯哭得打嗝,将自己怎么来这的情况尽数托出。
昨夜里,她用完饭便想出去消食,结果正撞见宋韶带着谢惜漫和谢寒偷偷摸摸从后门出去。
她顿觉得好奇,以为宋韶有什么好东西藏着掖着舍不得分享出来,只给自己的孩子。
她从小不招父亲的疼爱,母亲也只顾着娘家从不管她,她只能为自己筹谋,日日抱着郡主的大腿,只要讨好了郡主,总能给自己谋一点好处。
没曾想,她坐着马车一路跟过来,偷偷溜进这院子里,让她在门口偷听了一阵,就发现了这种事!
她哪里还能回安阳侯府?恐怕一回去就会被打入贱籍,终生为奴为婢了!
谢惜雯还在流泪哭喊。
宋韶顿时觉得脑仁疼得紧。
谢二生的这个女儿,当真是厚颜无耻!
**
魏陵小憩了两个时辰后便离府处理正事。
安阳侯府的事也很快传入了谢惜玉的耳里,她第一反应是阿姐和二哥哥如何了。
谢惜玉慌不择路,找到了长公主宋锦。
得知自己最在乎的人还好好活着,谢惜玉松了一口气,随即她面色为难,欲言又止。
宋锦看出她的不自在,问:“可是担心郡主?”
谢惜玉垂眸没有回答。
宋锦心里有些不好受,又想起宋韶养了她十六年,不可能全然没有感情。
“郡主和惜漫都还活着,过几日我会让她们来见见你,玉儿很想惜漫吧?”
谢惜玉已经两个多月没有见到阿姐了,内心实在很想念,便忙不迭点点头。
看着女儿这乖巧的样子,宋锦心里一阵发软,很快便是愧疚感涌上心头。
虽说她恨极了宋韶将她女儿藏了十六年这事,可再如何说,她的女儿也的确是宋韶救下来的,倘若不是她,兴许谢惜玉早已经死了。
谢惜玉得到阿姐还活着的消息,这才放下心来离开了松茂堂。
飞攀跟在她身后,往映清院的方向走去。
长廊迎面走来两位姑娘,谢惜玉看了一眼,对二人点点头,便要走下台阶。
魏婉及时拦住她,站在谢惜玉面前,挑眉道:“你是否早就知道安阳侯府要谋反,所以才提前来魏国公府避难?”
谢惜玉正色看她:“请让开。”
魏婉不仅不让,反而逼近了几步,讽刺道:“不知哪来的野种,也敢声称是我爹娘的女儿。”
她身旁的宋涵听到这种话,蹙眉拉了拉她。
谢惜玉紧紧攥住拳头,不懂魏婉为何对她带有这么大的敌意,她们幼时分明也是很好的玩伴,可直到十岁左右,魏婉便不再与她和谢惜漫来往。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跟魏婉成为姐妹,可即便魏婉成了她的姐姐,也不能任由她羞辱她。
谢惜玉冷静看她,轻声道:“魏婉,我若是野种,那你又是什么?”
虽说魏婉是养女,可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亲生的。现如今她们也算是同父同母,魏婉这样骂她不就是在骂自己?更是将魏国公和长公主骂了去。
魏婉顿时气急。
她从幼时就不喜欢母亲待谢惜玉这样好,每回只要谢惜玉来了国公府,母亲便会将目光转移到她身上!
谢惜玉她凭什么?
凭什么轻易夺走她母亲的关爱!!不过是个野种,是不是爹娘的孩子还不一定!
魏婉气红了脸,扬起手就要甩下来。
下一瞬,便被一道冷风甩到地上。
飞攀站出来挡在谢惜玉面前,冷眼看着倒在地面上的魏婉。
宋涵面色慌乱,蹲下扶住魏婉,见她手掌都被擦出了血,吓得惊叫一声。
魏婉眼睛通红,趴在地上训斥:“放肆!!一介奴婢也胆敢对主子不敬!”
飞攀居高临下看她:“奴婢的主子只有我们姑娘。”
魏婉在宋涵的搀扶下站起身,拍了拍裙裾上的灰尘,横眉竖眼,正欲大骂,却听对面传来一句:“够了!”
魏扬沉着脸走近,立在谢惜玉身侧,冷声道:“你这是要做什么?欺负新妹妹?”
魏婉没料到二房的堂哥竟也要帮着野种数落她,心里愈发不忿:“这是我长房的家事,又与你何干?凭什么管我?”
闻言,宋涵蹙眉看她,道:“阿婉,你冷静点。”
随后很怕魏婉怒火更盛,宋涵给她的侍女打了个眼色,一同将魏婉带离了此处。
等魏婉离开后,谢惜玉轻吁一口气,侧过身对魏扬道谢:“多谢堂哥。”
魏扬摇头笑了笑:“堂妹回来不久,不知魏婉的性子有多无法无天,下回碰见这种情况,绕道走即可,毕竟人嘛,总不能跟狗讲道理。”
谢惜玉抿唇淡笑,并没有回话,只简单道谢后转身离去,显然不太想与魏扬交涉太深。
映清院内,绿草如茵。
等落了座,谢惜玉才道:“飞攀,方才多谢你了。”
飞攀冷声回道:“奴婢不过尽自己分内之事,殿下吩咐过,绝不可让任何人伤害到姑娘。”
飞攀语毕,见她脸色不太好,想必是因为方才的事,便安静退在一旁。
一直到夜里,除了必要的用膳,谢惜玉都不大爱出映清院一步,每日除了请安,也极少主动去找长公主。
宋锦给映清院派了不少人手,在国公府给了谢惜玉最好的待遇,几乎是将她供了起来,而这些行为她只能默默承受。
下人为她备好了热水,想要进浴房伺候。
谢惜玉将她们赶了出去,称只要飞攀贴身伺候。
夜里,飞攀服侍谢惜玉沐浴。
她叹道:“飞攀,我总觉得这院子里的人,都是在监视我的,我现在能信任的人也只有你了。”
飞攀心里一软,这段日子相处下来,谢惜玉作为主子真的待她极好,可多年养成的杀手素质并非白练,即便心里感动,却面色不显。
飞攀道:“姑娘,还有殿下也一直待您很好。”
谢惜玉将热水浇在自己的肌肤上,想起跟魏陵相识以来发生的事,顿觉得很是荒唐。
可是他真的待她很好……
那么她也应当将他当兄长看待,对他极好才行。
谢惜玉将脸埋进热帕里,低低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