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陵对他颔首,阔步离去,蟒袍衣摆曳过白玉石阶,英姿赳赳,凛然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咋都喜欢讽刺他没媳妇??(`??)?
第22章 抱
夜色正浓,魏陵从京郊骑营返回王府,入了景澄院正屋,往里走去,入目便是一道纤弱的背影,正在隐隐发颤,似在克制什么。
他阔步上前,伫立在榻边垂眼看她。
谢惜玉乌发披散,小脸崩得发白,双眼紧闭,黑羽长睫挂泪珠,贝齿紧咬红唇,唇间时不时溢出细碎的抽噎声。
他静默半晌,问:“可是不舒服?”
谢惜玉身子发抖,手紧紧攥着锦衾,攥出了一道道皱褶。
魏陵坐在榻边,手背轻触她的额头,榻上少女倏坐起身,整个身子往他扑去,纤细的手臂牢牢缠住他的窄腰。
身前的人还在轻轻抖动抽泣,很快他能感觉到胸前的衣襟湿润了一片。
魏陵情不自禁抬手抚上她的后脑,顿时感觉到她抱得更紧了。
他没有继续询问下去,只这样抱着,轻轻抚摸她披散的墨发,少女的发丝如绸缎丝滑,还带着丝丝缕缕的清香。
过了良久,谢惜玉的哭泣渐渐停下,她缓缓松开了魏陵,垂着脸,小声道:“多谢殿下……”
魏陵挑起她的下颌,迫使她仰面,她的面容不如以往娇媚,杏眸红肿,鼻尖泛红,脸颊布满了斑驳的泪痕。
楚楚可怜。
像极了他年幼时饲养过的一只红眼小兔。只是那兔子并未陪伴他几天,便被他魏之翟活生生砸死了。
他眉宇微蹙,强忍住隐隐发作的头疾,指腹一点点擦拭她面上的泪痕,问:“用过膳了吗?”
谢惜玉诧异了会儿,以为他会问她为何哭成这样,没成想他竟根本没有窥探她隐私的打算。
她湿润的长睫低垂,抽泣了一声:“殿下,我吃不下。”
“为何?”他不解。
就因为知道了自己并非是安阳侯和永倩郡主的女儿,这事值得如此伤心吗?
谢惜玉湿眸看向他,嫣红的唇微微瘪起:“殿下,倘若你的父母不是你的亲生父母,你会如何是好?”
“从未想过此事。”
只因无论是不是他的亲生父母,于他来讲无关紧要。
谢惜玉苦笑一声。
今日在陇月阁得知自己并非郡主的女儿,虽说她心中隐隐有了几分猜测,可当知道了真相,她心里顿时有如天塌。
她唤了十六年的父母,竟并非她亲生父母,那么为何她会在安阳侯府,为何郡主会对她如此苛刻。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为何要遭受如此不公的对待。
听到魏陵的话,谢惜玉良久没有反应,过后淡淡一笑,回道:“殿下说的是。”
这种事发生的几率本是微乎其微,这样随口问出来,她能奢望得到什么满意的答案?
她从一个没有父母疼爱的人,仅仅几日,就成了没有父母的人,细细算来,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她有父母,也同孤儿没什么两样。
思及这层,谢惜玉转破涕而笑。
魏陵颇觉怪异,问:“笑什么?”
她摇了摇头,抬手覆上魏陵捧着她侧脸的手背,想要将他的手拿下来,温软如玉似的柔荑覆了上去,魏陵眸间忽闪。
在她还没来得及做下一步时,魏陵先松开了他的动作,“去洗把脸,过来用膳。”
说罢,他站起身,很快门外走来一排下人端着一碟一碟的菜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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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日子,因谢惜玉人间蒸发,宋韶寝食难安,脾气愈发暴躁,每日将谢寒骂得狗血淋头。
夜里,宋韶刚从篱暮院出来,路上方嬷嬷见她一脸阴沉,便道:“郡主,三姑娘她或许是知道了什么。”
谢寒今日已经将自己醉酒把谢惜玉身世说出来的事告诉了宋韶,自然没有逃过一顿毒打。
宋韶道:“知道了又如何?她是我养大的,即使我没有生她,那也是我的女儿!”
方嬷嬷见她如此霸道,忍不住接话:“郡主这些年待三姑娘的确不算好。”
宋韶气涌了上来,骂道:“我待她不好,她那个亲娘就很好吗?若不是我,她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魂飘!不识抬举的东西!”
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过重,可仍然拉不下面子,继续冷哼一声。
方嬷嬷无奈叹气。
宋韶带着一肚子的怒火回到自己的乌芳院,推门而入,还未走近便听到谢望正在与一人交谈。
谈话内容她细细听了几句,脸色骤变,而后放轻呼吸继续听下去。
直到一盏茶后,谈话声才停了下来。
谢望同一名男子谈笑风生走出屋子,送走了那人,笑容满面回了正屋,便看到宋韶坐在桌旁冷脸看他。
宋韶用力掷下手中的白瓷杯盏,厉声道:“谢望,你好大的狗胆!既敢觊觎我宋氏江山!”
谢望脸色铁青,大步上前瞪她:“你偷听本候谈话?”
“敢做不敢当?你私藏兵器,勾结朝臣,为的是什么,当真以为本郡主听不懂?”宋韶也怒瞪他,骂道:“乱臣贼子,其心可诛!”
谢望气得老脸通红,拂袖回道:“这天下并非专属你宋氏,既然你姓宋的坐的得,姓魏的也想坐,我谢氏为何不能?”
宋韶觉得他不可理喻,跟看疯子一样看他:“这江山乃宋氏与魏氏携手打下,你们姓谢的,何德何能?”
接着又骂一句:“不过贫民出身,仗着祖上对宋氏有恩,讨了个爵位罢了。”
谢氏祖上源农民起家,当年战乱,谢望的祖父曾于先帝有一饭之恩,先帝登基为帝后,第一时间便找到了谢望的祖父赏官封爵,但仅仅只是空有爵位无权无势,到了谢望父亲这辈开始科考入朝为官混了个三品官做,淳朴祖父教育谢望要对宋氏感恩戴德,若非不是先帝仁慈,他谢氏还得不到如此殊荣。
而谢望却不这样认为,他宋氏能打下江山,还不是靠他祖父那一碗饭,不然先帝早就不知道死哪条路上了。
谢望冷笑一声:“郡主大人既然这般厉害,为何嫁给我这样的人?不嫁给与宋氏一同打下江山的开国功臣魏氏嫡长子?”
宋韶冷哼一声,不想再理谢望。
当她想嫁给他?她事事与宋锦挣,可全大邺除了皇室便只有魏氏最高贵,魏氏嫡长子魏之翟早已与宋锦许下婚约,是以她只能选择当时风头正盛,低等一点的安阳侯府谢氏。
谢望知道戳到了她的痛点,不禁暗讽,出身尊贵的皇室贵族最是虚伪。
他警告道:“宋韶,你我如今一条船上的,你若是想要活命,想咱们儿子女儿活命,最好给本候安分点,休要给本侯惹出事端!”
说罢,阴森森看了她一眼,甩袖离去!
宋韶气红了眼,死死按住桌沿。
**
谢惜玉不知不觉在桓王府住了已有二十日。
自陇月阁帮她查出并非郡主亲生女儿后,便再也没有传来消息,应当是还没有查到她亲生父母的下落。
谢惜玉不止一次在想,倘若她知晓自己亲生父母是谁后,她该如何是好?是主动找上门?还是装作不知道这回事?
若是她的亲生父母其实一点都不在乎她还活没活着,已经重新生了一个孩子,她认了回去,岂不是像个陌生人打破了别人温馨的家庭。
谢惜玉觉得自己就像是无足轻重的凄然小浮萍,这偌大的世界,竟然没有一处她的容身之所。
那晚她失控抱着魏陵痛哭,第二日魏陵便启程去了战场,如今已半月有余,只因边关急报,敌军凶狠猛烈即将打入大邺境内,战事燃起一触即发,需要他亲自前去稳固军心。
等魏陵回来预计还要两个月。
谢惜玉决定不等陇月阁的消息,她打算自己从宋韶身边着手调查。
她传来飞攀,搜集了与宋韶紧密相连的人物关系,想从中发现出什么。
她不是傻子,自从知晓了并非亲生后,便猜想到,她的父母一定是与宋韶有什么深仇大恨,才导致她恨她入骨。
作者有话要说:
下回见面可能就是
“兄长,我吃不下饭……”
第23章 跟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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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陵离京后,无他坐镇朝纲,一直在暗中虎视眈眈争权夺势的朝廷大臣,渐渐露出獠牙,京中表面还维持风平浪静,内里却斗得你死我活。
其中势头最猛烈的当属安阳侯谢望。
安阳侯府内。
谢望近些日子尤其猖狂,此时他正坐在宝座上对下首的幕僚笑道:“魏云诘这个小儿,年轻气盛,空有好皮囊,实则脑子蠢笨要命,被本候略施小计就轻易调离出京,他这一走,魏氏顿时失了主心骨。”
其中一幕僚笑道:“魏云诘年仅二十二岁,即使战功赫赫,在战场上他是王者,可这官场上,姜还是老的辣啊!”
谢望笑着接话:“只是可惜了他这百年难遇的旷世奇才,若是为本侯所用该多好。”
另外一位却插话:“如今朝野动荡,魏国公府却平静如水,似乎有些不合常理……”
“那魏国公家里出了那等丑事,近些日子怕是没脸见人了,魏之翟装了二十多年的谦谦君子,实则不过就是个寻常男人,这天底下哪个男人能忍受得了只有一个女人?”
室内畅快的欢笑声此起彼伏。
屋外宋韶听得火气直冒,怒骂几句:“乱臣贼子!”
她气愤去了一趟谢惜漫的院子。
谢惜玉已经离开安阳侯府快一个月了,母女二人从最开始的冷战到近期有和好的迹象。
宋韶坐在谢惜漫的闺房生闷气,却仍然不知该如何跟她提这件事。
她断定魏之翟和宋锦不会袖手旁观,任由谢望这乱臣贼子夺下这宋魏江山,这二人就不是任人欺负的主。
可是倘若谢氏倒台,岂不是会牵连她母子三人?
届时她的儿子女儿便是罪臣之子,再严重一些,按照大邺律例,犯下这等重罪,男丁被砍头,女眷则会被打入乐籍!
那谢氏一家死绝也就罢了,她的儿子女儿可是无辜的!
她断不能看着自己的孩子陪谢望送死。
宋韶脸色十分难看,谢惜漫略感怪异,她前些日子私下收到了阿玉的来信,阿玉没有告诉她住在哪儿,只跟她说很安全。
这封信谢惜漫还来不及藏起来就被宋韶发现,虽说当时母亲气急了直接撕毁,连骂几句阿玉没良心,不知道给她传一封。
可之后她看得出,母亲知晓阿玉现在很安全,也隐隐放下心来,现在母亲又整天阴沉着脸,她就实在想不明白了。
**
距离京城的千里之外,北地边陲,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土气息,狼烟四起。
魏陵率领骑兵击退匈奴的进攻,打得敌方措手不及,大邺边境的百姓安危得到了保障,众将士喜不胜收。
大军驻扎的帐篷内。
魏陵一袭银色轻甲,身姿爽利挺拔,伫立在沙盘后,正在与军方谋士指点布防。
大邺如今国强民盛,国库更是充足,此战在魏陵行军生涯中不过尔尔,其实并不需要他亲自出战,魏陵手下的猛将层出不穷,自然抵抗得了这些匈奴人。
接近黄昏时分,大战总算停了下来。
黄沙飞扬,烟炎张天,血腥味充斥四周。
魏陵回营,站在木架旁,平日里白净清俊的脸庞布满汗液,颈边亦留有斑驳血迹。
那是敌人的鲜血。
他随手拿起巾帕擦拭干净,修长的手指边优雅地卸下轻甲,边问身旁的严尘。
“京中可有消息了?”
严尘回道:“安阳侯按捺不住了。”
魏陵“嗯”了一声,问:“还有呢?”
严尘想了一会儿,回:“国公爷与长公主也静观其变,没有插手。”
魏陵眉头微蹙,好似不满意他的答案,又问:“王府如何?”
严尘疑惑,王府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吗?
“谢惜玉。”魏陵终是忍不住提醒。
严尘“啊”了一声,忙回:“谢姑娘还住在王府,不过杨海传来消息,谢姑娘有在暗中调查自己的身世,这些日子都没有闲着。”
魏陵卸下了轻甲挂在一旁的架子上,素白长袍勾勒出他颀长俊逸的身形,帐内烛火摇曳,照映他俊美的面容。
“这么说来,等本王回京,便会有一个妹妹了。”
他心情极佳,唇角渐渐染上笑意。
**
京城内,安阳侯府近期气氛愈发怪异,府中的三姑娘将近一个月没有露面,而大房侯爷与二房老爷总是畅聊到深夜,三房静到仿佛没有存在感。
宋韶斟酌了几日,决定在今日上一趟魏国公府。
宋韶离开后,下人进来传话。
谢望听完没有任何感觉,挥手让下人退出去。
幕僚问:“郡主这时候去找长公主,该不会是看出了什么?”
谢望没有将宋韶知道他打什么算盘的事说出来,总归他与宋韶是夫妻,二人育有一子一女,已经生生死死绑在一起。
即使宋韶找长公主求助,长公主也不会帮她。
皇室中人最是无情无义,但凡涉及利益,便会一脚踹开,堂姐妹又如何?又怎会有他和宋韶是夫妻来的关系紧密?
孰轻孰重,宋韶自然分得清。
谢望道:“不必在意,郡主不过是找长公主叙旧罢了。”
宋韶上了马车,从安阳侯府出发,紧接着一辆马车从安阳侯府紧跟其后。
直到宋韶进了魏国公府的大门,紧跟着的马车上的人才从转角处走了出来。
谢惜玉素手挑起帷帽,抬眸看了眼魏国公府。
她这段时间,暗中跟了宋韶几次,除了她常去的一些铺子,这些日子,宋韶只来了魏国公府。
身旁的飞攀问道:“姑娘,要跟进去吗?”
谢惜玉有些不想跟了,魏国公府她从小去的次数不少,她跟长公主也算是比较亲近的姨甥关系,又会与她的亲生父母有什么关联?
并且郡主与长公主情同姐妹。
她很想摇头拒绝,可想了一想,跟了这些日子,也不介意再多一次。
飞攀看出她想进去,便揽住她的腰肢,飞身从魏国公府侧面的高墙越了进去。
魏国公府,松茂堂内。
宋锦一袭烟紫华服雍容华贵坐于上首,身旁的庄姑姑为她斟了一杯茶,她端起茶盏,简单抿了一口,含笑问道:“堂妹今日怎没带那两个小丫头来见见本宫?”
宋韶知晓她是想知道谢惜玉为何没来。
这些年来,她私下观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