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天然母女的磁场,两个外甥女,宋锦待谢惜玉一向更为看重,即使谢惜玉对她的态度不冷不热,她仍然愿意放下长公主的架子去亲近这个姑娘。
“堂姐,我今日前来,是有事与你商量。”宋韶思虑了几番,仍是说了出来。
宋锦见她面色凝重,颇为诧异地挑挑眉。
宋韶向来不是细腻性子,加之谢望已经不会停止谋反,但以她对宋氏魏氏的了解,他们断不会袖手旁观任由谢望打这大邺的主意。
她挣扎了几天,在自己夫君和家族面前仍然选择了家族,她生是宋氏皇室之人,怎能同谢望这种人沦为乱臣贼子?
可她的父亲硕王十年前已去世,她早已没有了依仗,除了宋锦,她实在想不出可以依靠谁。
而宋锦此人,面相柔善,却是一副铁石心肠,分明知晓了谢望的鬼算盘,还不拉她出火坑,恐怕早就隔岸观火,也不在乎她这个堂妹的性命。
真是心狠手辣,恶毒妇人!
可即使内心有再多的怨恨,为了活下来,她只能对宋锦摇尾乞怜,宋锦心肠硬得很,可所幸她手中拿捏了一个把柄。
宋韶开门见山道:“堂姐不想见见你的女儿?”
宋锦秀眉一蹙:“堂妹说什么,我女儿魏婉每日都在我跟前。”
宋韶藏在衣袖内的手紧紧攥住,道:“魏婉不是堂姐捡来的孩子?我说的是你的亲生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
摄政王:想回京,妹妹在等本王。
第24章 亲生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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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锦脸色骤变得极其冰冷,歪扭的身姿缓缓坐直,冷声道:“你在说什么混话?”
“十六年前,温泉行宫,堂姐曾诞下一个女儿不是吗?”
宋锦站起身,怒甩衣袖,平日里高贵的形象亦消失不见踪影,咬着牙道:“混账!谁告诉你的?”
宋韶紧绷面色,冷脸看她:“堂姐若是想瞒别人也就罢了,我可是一清二楚,并且,我还知道你的女儿在哪儿。”
语落,宋锦脸色煞白,红唇微抖,难以置信道:“荒唐……”
庄姑姑见她神色近乎崩溃,站出来厉声斥道:“还请郡主休要胡言乱语!”继而又喊了一声:“来人,请永倩郡主回去!”
在下人进来之前,宋韶冷静道:“谢惜玉,她就是堂姐的女儿。”
庄姑姑脸色刹变,连忙去看宋锦,只见她瞳孔溢满了震惊,整个人好像三魂丢了七魄。
庄姑姑传话有了一阵子,却迟迟没有下人进来。
室内静默了半晌,宋锦咬了咬牙:“你这么说,我就信了?”
不可能,她的女儿分明已经死了。
宋韶见她这幅样子,心里颇觉痛快,从小她就被宋锦的光环压迫,事事不如她,家世长相不如,就连同时爱上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眼里也只看得到宋锦。
现在宋锦的女儿喊了她十六年的母亲,而宋锦全然被蒙在鼓里,如今她将真相说了出来,内心好不快意!
宋韶继续道:“你女儿的腰侧有一道胎记,堂姐可还记得?”
宋锦快要坐不稳了。
她的女儿从出生起,腰上有朵花型胎记,她怎会忘记。
“若是她真的是我的女儿,为何会在你身边?”宋锦不愧是精明强干之人,即使受了再大的冲击,也很快为自己找回主权。
宋韶目光闪躲一瞬,回道:“我当初无意救下这个孩子,并不知道是堂姐的女儿,等后来知晓时,我已经与她有了母女之情,便……”
话未说完,门外传来一道艰涩嗓音:“这是真的吗?”
堂内几人顺着门口望去,只见一名身形窈窕的姑娘站在门口,帷帽撩了起来,露出一张白玉似的脸庞,秋水盈盈蕴了泪水,顺着眼角往下流。
宋锦见此一幕,心口一痛,征征地看着谢惜玉缓缓走进。
谢惜玉缓步走入,尽量控制住自己险些崩塌的心态。
飞攀带她越进了魏国公府,为了得知宋韶到底找长公主何事,飞攀悄无声息打晕了松茂堂附近所有值守的下人。
她躲在门外一直静静听着。
直到听到她的名字,她才觉得这一切有够离谱。
安嘉长公主怎么会是她的娘亲?
怎么会是她的娘亲?
谢惜玉实在控制不住,她太想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为何她会跟自己的父母分开,反在郡主身边长大。
“这是真的吗?”她颤着声问道。
谢惜玉离开安阳侯府接近一个月了,宋韶也有整整一个月没有见过她,现在见她完好无损站在自己面前,悬着的心一边放松下来,一边却又忍不住想要发火教训她。
宋韶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凝重道:“真的。”
谢惜玉还未走上前,脚步一滞,含泪的眼神看着宋韶。
宋韶心里微微刺痛,继续冷静回道:“玉儿,长公主是你的亲生母亲。”
宋锦在庄姑姑的搀扶下,艰难站起身,眼眶发红一步步走向谢惜玉。
谢惜玉垂着脑袋,看不清她是何种表情,只见泪水一滴一滴砸落在地面,宋锦心里疼得紧。
从谢惜玉出现为止,她其实就信了宋韶的话。
从前,宋韶带着她的两个女儿总来魏国公府,她就是莫名的比较亲近谢惜玉,目光也是禁不住放在她身上,会担心她紧张她,她从前以为是在她的脸上看到了那人几分模样,才忍不住关心她。
可知道真相后,一切都有了结果。
谢惜玉真的是她的女儿。
长相与她几分相似,就连这双眉眼,也像极了那人。
宋锦伸出颤巍巍的手,想要触碰谢惜玉的脸颊,谢惜玉下意识偏过头。
她僵硬收回了手,站直了身躯,对宋韶道:“宋韶,你好大的胆子,偷偷养了本宫的孩子十几年也不说出真相!”
宋韶脸色一白,回道:“堂姐难道不该感谢我?若不是我救下玉儿――”
宋锦眸色发冷,忙打断她的话,不准她继续说下去。
宋韶自然知晓她是担心谢惜玉知道什么,她也不是傻子,若是将此事说出来,恐怕宋锦当场便会杀了她灭口!
她紧抿唇,转而对谢惜玉道:“玉儿,你的……母亲,她很思念你。”
谢惜玉慢慢抬起头,侧身看向宋锦。
宋锦目含希冀看她。
谢惜玉咬了咬唇,问:“长公主不派人检查我身上的胎记吗?”
她分明证据都没看到,为何信了口头之言?
宋锦摇了摇头,眼角留下泪,尝试去牵起谢惜玉的手,柔声道:“玉儿,母亲不需要看证据,你就是我的女儿。”
她坚信。
谢惜玉还觉得不适应,错开了宋锦的眼神,没有回话。
宋锦知晓她在别扭什么,可才认回了女儿,她绝不可操之过急。
一时陷入尤其尴尬的场面。
庄姑姑在旁看了,知晓长公主有话私下想询问郡主,谢惜玉不便在场,便道:“公主,姑娘她身形憔悴,先让她在府内住下吧。”
庄姑姑的主意很得宋锦的心意,她正愁怎么将谢惜玉留下来。
谢惜玉人还处于混乱中,在庄姑姑温声之下,胡乱应了下来,很快她被庄姑姑扶出了松茂堂。
堂外躺了一地晕倒的下人,庄姑姑惊骇不已:“这是怎么回事?”
谢惜玉轻声道:“姑姑抱歉,是我的人打晕了他们,不过没有大碍,约莫一盏茶功夫便会醒来。”
这时飞攀现身,唤道:“姑娘。”
庄姑姑看过去,眼前的女子分明奴婢装扮,却通身气场与凛冽的眼神丝毫看不出是宅院的普通下人。
谢姑娘是从何而来的这等帮手?
庄姑姑笑道:“姑娘还请随奴婢来。”
飞攀看了一眼谢惜玉,谢惜玉朝她点了点头,她便没有多说什么,默默跟了上去。
庄姑姑带谢惜玉到了映清院。
此院占地颇广,院内亭台榭阁矗立恢宏,假山流水潺潺不息,奇花异卉亦是美不胜收,并且离长公主居住之所极其相近。
庄姑姑惯是了解长公主的心思。
便给谢惜玉找了所不差魏陵居所的青竹园的院落。
谢惜玉进了卧房后,庄姑姑简单介绍了院子的环境,又唤来一众下人,当着谢惜玉的面,严声吩咐:“从今儿起,这映清院的主子就是这位姑娘,尔等若是胆敢怠慢一分,仔细你们的皮!”
府内下人最是惧怕庄姑姑,忙郑重应了下来。
谢惜玉见此场景,蹙了蹙眉,而后庄姑姑对谢惜玉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天边云霞密布,霞光铺盖大地。
宋韶左脸通红从魏国公府走了出去。
车厢内,方嬷嬷拿湿帕子给她敷了敷脸,心疼道:“郡主,您这是何必呢?”
宋韶眼眶微红,仍是咬紧着牙:“这一巴掌本郡主会记着的。”
方嬷嬷无奈,不知该说点什么好,问道:“长公主可有答应要帮郡主了?”
宋韶冷脸笑了笑:“她有把柄在我手上,能不帮我?再说了,她也知晓我心里是向着宋氏的,保几个人而已,于她并无损失。”
等脸上的红痕渐渐消去后,宋韶才回到了安阳侯府,回去便见到谢望那蠢笨的模样,她嗤笑一声。
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她当初真是识人不清,怎就嫁了这样的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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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过了一个月。
谢望万事俱备,预备大干一场,殊不知,魏陵的人马已逼近城外。
夜幕降临,初春雨夜,寒气微重。
三更的铜锣哐哐响起,城门紧闭,万家万户皆已入睡。
皇城四周点燃火把,照映出人头攒动的侍卫,谢望穿戴盔甲,身披赤色披风,手执长刀,在一众手下和将士的欢呼声中,带领三万侍卫团团包围了巍峨的皇城。
夜色浓重,天如泼墨,空中飘散细微雨点。
他声势浩大,抱着必死的决心也要拿下这皇宫,魏云诘如今还在战场,即使他连夜赶回,到时这皇位也易了主。
皇宫养心殿,殿内灯火昏黄,昭兴帝半卧在榻,对面的宦官袁公公正在陪他下棋解闷,神色丝毫不见慌乱。
皇城外,谢望还未来得及冲进宫内,倏然被一万精兵重重围绕,精兵来势汹汹,轻而易举将他带来的侍卫碾压得无法动弹。
他面色惊恐,看着持刃的数万名精兵,纷纷有条不紊地从中间分开一条道路。
黑夜中,一名郎君稳坐于雪白烈马之上,身着银甲,墨发飘扬,月色下,犹如裹着一层鬼魅影子的仙鹤,叫人看不清他是何面容。
他腰身挺拔,右手持一柄染血的长剑,乌云渐移,月光洒落至剑身,折射出刺目的光辉。
马蹄踏着夜色从雨夜中缓缓逼近。
哒、哒、哒――愈发靠近。
看清来人,谢望浑身抖如糠筛,瞪大了眼,见鬼似的:“魏云诘,你为何会在京城?!”
魏陵浅笑,夜间嗓音冰凉似水,柔和中夹杂着冷冽:“月黑风高,谢侯这是想要做什么?不如先同本王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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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魏国公府下人来报:“桓王殿下回府!”
松茂堂内众人皆一脸诧异往门口看去。
第25章 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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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陵着月白长袍,金冠束发,身形俊雅,衣袂飒飒如风,缓步走入松茂堂内。
他漆黑的眸扫了一眼紫檀雕花桌前的众人,在谢惜玉的身上停了一息,并未惊讶,笑道:“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魏国公府众人正欲用早膳,府内的主子们皆聚在松茂堂。
国公府分为二房,老魏国公夫人因吃斋念佛,长居国辉寺,极少回国公府。是以国公府以长房当家做主,二房平时用膳则在各自院内。
魏陵语落,众人皆惊讶看他,魏国公魏之翟先出声:“来人,给桓王殿下备一副碗筷。”
魏陵撩袍坐下,正是谢惜玉身旁的位置。
此时,谢惜玉左边坐着安嘉长公主宋锦,右边坐着桓王魏陵。
宋锦眼神越过身旁的谢惜玉,看向魏陵,道:“云诘昨夜赶回京,不休息休息?”
语气十分关怀,谢惜玉听得一清二楚。
魏陵回道:“晚点便去。”
魏之翟面无表情扯了扯他身旁的少年,那少年身子一缩,畏畏缩缩唤了一声:“兄长……”
魏陵颔首,不咸不淡应了一声,看不出有丝毫不快。
没有被魏陵刻意为难,魏明松了一口气,魏之翟见小儿子没出息的样子,暗自瞪了他一眼。
随即又听魏陵问道:“这位姑娘是?”
话中人指的便是谢惜玉。
宋锦笑着介绍道:“玉儿,来,见见你的兄长。”
谢惜玉颇觉怪异,虽说认回父母已经一个月,她也早知道了魏陵是她的兄长,可她心里仍是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却又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儿。
她略略出神了须臾。
只听身旁的郎君,轻声唤了一句:“妹妹。”
宋锦面上一喜,暗下抚了抚谢惜玉的柔荑,想给她勇气。
谢惜玉垂着脑袋,小声道:“见过兄长。”
魏陵也只微微颔首,没有再另外说什么,好似完全不认识谢惜玉一般。
等这种兄弟兄妹相认的场景过后,坐在魏陵另外一边的魏婉不耐烦道:“还用不用饭了?”
因长公主和魏国公都莫名其妙带了一个孩子回来,她好端端突然多了一个哥哥跟妹妹,魏婉本就一肚子恼火不知道向谁倾诉。
现在兄长好不容易回一趟魏国公府,就迫不及待将那两个野种带出来认人。
魏婉一句话弄得魏之翟和宋锦都很难堪,坐在她身旁的少女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提醒:“阿婉。”
宋锦充耳不闻,笑着吩咐下人上菜。
方才的尴尬才顺势过去。
此时,桌面上的人都在默默进食,心照不宣不提起谢惜玉和魏明的事。
谢惜玉垂着脑袋默默吃着素笋,宋锦慈爱地夹了一块酱汁酥肉到她的白瓷碟上。
她侧首对宋锦笑了笑。
倏然感觉自己的右腿被轻轻撞了一下。
谢惜玉秀眉微蹙,微微侧过去看了右边那人。
魏陵神色自然,好似全然与他无关。
谢惜玉便只能当做是错觉,默默进食。
一顿早膳在缄默中用完,魏之翟领着自己的小儿子魏明离席,魏婉也跟方才坐在她身旁的少女携手离去。
魏陵却还身姿优雅坐在太师椅上抿茶。
宋锦拉住了谢惜玉的手,拿手帕擦了擦她的唇角,柔声问:“玉儿可吃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