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寻州即将及冠, 皇子妃却还无着落。
此番想必是要与大邺联姻, 娶得一位大邺的公主,为他巩固地位。
沈东梵和沈寻州行礼之后, 昭兴帝拖着疲惫的身躯朗声客套了几句,随后侧看魏陵一眼,魏陵了然,代替陛下安排接下来的事宜。
距离昭兴帝寿诞尚有一个月。
朝散,昭兴帝叮嘱了魏陵几句话,随后在袁公公的搀扶下回到了养心殿。
臣子们也三三两两散去。
魏陵缓步下玉阶,行至沈东梵面前停下。
方才在宝座上,看的不是很清楚,近了看才发现这位夏国的摄政王,相貌的确很是出众。
倒叫他隐隐觉得有几分熟悉感。
魏陵不动声色收回打量的目光,面色舒朗,笑道:“云诘很早便听闻肃霄王的美名,一直想要亲自一睹王爷的风采。”
沈东梵仪态温雅大方,含笑摇头,回道:“不敢当不敢当,本王倒是时常听闻桓王殿下的事迹传入大夏,今日一见果真非池中物,少年英雄便是如此。不得不服老啊……”
魏陵淡笑,回:“肃霄王乃夏国主心骨,云诘尚且年少,自是比不得。”
二人又来来回回简单寒暄几句,魏陵才道:“我朝为王爷安排了落脚的寝殿。”
沈寻州在旁默默看了许久二人来回寒暄,见这下终于找到机会开口,忙笑道:“桓王殿下,我们住在宫外的驿站便好。因我的母妃,她身子不适,有些不大方便挪动了。”
魏陵本也是客套几句,不住在皇宫反而省了他不少事,便应了下来。
沈寻州发誓,方才他父王说的话并非虚言。在夏国他也的确时常听说魏陵的事迹,魏陵此人在夏国亦赫赫有名,而此次来大邺,他最想见的人便是魏陵。
沈寻州性子爽朗,见魏陵性情温和,心里更是欢喜,便又追着寒暄几句。
在魏陵应付沈寻州期间,沈东梵则全程将目光落在魏陵身上,不着痕迹地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而后,是越看越满意。
想必栖秋若是知道她的儿子成长的如此优秀,心里也定会十分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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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王府,景澄院。
魏陵进宫后,一上午没有回来,谢惜玉不能见翁大夫,黛翠又听从魏陵的命令,将她看得严严实实,是一丁点儿私人空间都不给。
谢惜玉坐在庭院下吹着微风,晒着温暖的太阳,正昏昏欲睡之时,突然感觉身前有一道阴影覆盖。
她缓缓抬起脸去看,眼睫眨了眨,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个男子是昨夜为她诊脉的神医。
若是她没记错,他应当是姓盛。
“盛神医?”
盛归平撩袍落座,目含疑惑打量她。
谢惜玉看看自己左边,又看看右边,这下确定盛归平看的是她,才问:“盛神医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盛归平收回打量的目光,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只是对谢姑娘有那么一点点的好奇。”
他往日住在陇月阁,薛闻调查到的有关谢惜玉的事,多多少少也传到了他的耳里,加上魏陵对她如此看重,不由好奇是怎样的姑娘,身世坎坷程度竟与他们的桓王殿下有的一比。
忽然想起什么,盛归平从衣襟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漆黑药罐,上头点缀了几朵花。
他拿到谢惜玉眼前晃了晃,问:“谢姑娘这罐药是从何而来?”
当初魏陵将这物拿给他,让他检查一下药的作用,他查了后才发现此药堪称一绝,绝非寻常的大夫能够制作而成。
谢惜玉看到这罐药,蓦然想起她当初在国公府误入青竹园那回,道:“这是翁大夫为我研制的伤药,说是对恢复伤口很有用。”
闻言,盛桂平的眼睛骤然铮亮:“没错!!患了很严重的外伤,若是擦了这药,三天就能好,还不留疤痕。谢姑娘,这位大夫现在在哪儿?我很想见见他!”
谢惜玉见他对翁大夫这般感兴趣,心思一转,想到若是盛神医的话,兴许有机会去见一见翁大夫。
如今翁大夫不知被关在王府哪一处,想必现在十分担忧她,怎么说也该给翁大夫报信,说她很安全才对。
思及此,谢惜玉眉眼弯弯,笑意吟吟看着盛归平。
临近晌午,魏陵将宫里的事宜都安排好,便马不停蹄回了桓王府。
将将踏入景澄院,似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沁人清香,他蓦然有一种回到几个月前,谢惜玉借住在王府的日子。
那时候,他如何都没有想到,现在却是一天都不能没有她。
魏陵淡漠的面色隐隐泛起笑意。
严尘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见殿下心情大好,他心里也欣慰极了。
若是谢姑娘能安安分分陪在殿下的身旁,想必殿下也会慢慢像个正常人。
突然正屋门口盈盈走出一个曼妙的少女,少女面带笑容,微微侧首对身后说话。
远远瞧去,笑容璀璨夺目。
魏陵记得,当初在德宁殿第一次遇到谢惜玉时,她也这样对宋辰温笑过。
而这次,没有了宋辰温,她的笑容却又是对着身后的人。
魏陵神色骤寒,沉着步伐向前,却见盛归平从屋内走了出来。
谢惜玉还没察觉魏陵的靠近,眯着眼对盛归平道:“那便如此说定了。”
盛归平嗓音温和,含笑应了下来。
谢惜玉心里欢喜,正要转身时,蓦然撞入一道挺拔的身躯。
她险些被撞得往后仰,又被魏陵勾住了腰肢,稳当扶住。
“走路当心点。”
谢惜玉从他怀里逃离,抬手理了理发髻,嫣然浅笑看着他,喊了一声:“殿下回来啦。”
笑容虽然与方才一样,但水润的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讨好,全然不像对盛归平那样自然。
魏陵不满意这个笑容,便没有应答,转身朝里走去。
盛归平方才跟谢惜玉达成了交易,自然站在她这边,笑着也跟进去,道:“殿下,方才谢姑娘出门正是想问问殿下何时回府呢。”
魏陵转身进了里间,换下身上的深色蟒袍,穿了一身浅色常服走出,淡淡问:“等我做什么?”
谢惜玉不懂他为何心情又不快,只能小碎步凑到魏陵身旁,赔着小心道:“殿下还没有用膳吧,我方才为殿下下厨,亲自做了几道菜。”
魏陵这才注意到紫檀桌上摆满了丰盛的佳肴。
他心下了然。
谢惜玉此番主动,想必是想哄得他放她回国公府。
魏陵面色平淡,撩袍在桌前落座。
谢惜玉见他没有拒绝,立即喜笑颜开,看了盛归平一眼,便也招呼盛归平落座。
盛归平正巧饿了,正欲坐下,就听桌前传来淡淡又悦耳的嗓音:“严尘,没有给盛归平单独准备膳食吗?”
严尘“啊”了一声,旋即才反应过来,接话道:“盛神医,兰心院的下人已经为您备好了午膳。”
盛归平睨了魏陵一眼,非常识趣道:“没错,我这才想起。殿下,谢姑娘,在下就不打扰二位了。”
待盛归平离开后,严尘也非常自觉退了下去。
魏陵攘搜哿⒃谝慌缘男幌в瘢“还不坐下?”
谢惜玉琢磨他心情好像又不算太差了,这才放心坐在他身旁,她将桌面中央的那碗酒酿百合甜汤放在魏陵面前。
“知道殿下嗜甜,我就给殿下做了这道百合甜汤,一点点清酒加甜味恰到好处。”
魏陵淡淡扫她一眼,目光又移到这碗甜汤上,接过谢惜玉递来的白瓷小调羹,又顺着方向慢条斯理搅拌一圈,才缓缓送入口中。
入口味道清甜,口感不黏腻。
他只浅浅品尝了一口,便放下手中的调羹,眼尾带笑看着她:“说吧,这样哄我是为了什么?若是想离开王府,劝你歇了这个心思。”
谢惜玉眼眸扑闪,小小抱怨:“这是殿下自己提的,我可没有说喔。”
魏陵很满意她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总算没有整天在他面前流眼泪。
他拿起手中的瓷勺摇了一口甜汤要送入谢惜玉的口中。
谢惜玉红唇紧紧抿着,脸色有点发烫。
方才这个勺子才进过殿下的口中……
魏陵挑眉看她:“亲都亲过了,你的唇舌本王怕是比你还熟悉。”
轰隆一声,她脸颊的绯色蓦然蔓延到脖子根。
她从未想过,原先那般温和守礼,君子如玉的桓王殿下,不知从何时起竟变得这般不知羞。
这种难为情的话都能轻飘飘说出口。
在魏陵强势的注目下,谢惜玉只能红着脸缓缓张开红唇,魏陵顺着入口将甜食推送进去。
她含着调羹抿了几口,尚未察觉对方的眼神逐渐变味。
谢惜玉才慢慢咽下那口甜汤,就听魏陵似不经道:“你若知道我嗜甜,就该清楚,比起甜汤,我更想要什么?”
说罢,并没有看谢惜玉一眼。
魏陵修长白皙的手,从容不迫地搅动碗内的甜汤。
谢惜玉红唇抿了又抿。
殿下方才的话都说到那个地步,却仍然端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谢惜玉思来想去,鼓起勇气站起来,将脸颊凑上去,飞快亲了一下他的唇角。
魏陵唇边濡湿,却面无喜色。
谢惜玉立在他身旁,紧紧揪着裙裾观察他的反应。
半晌,魏陵侧过身,右手揽上谢惜玉的细腰,指腹捏住她下巴迫使垂面,他仰脸,便迎了上去。
一阵唇齿交缠,银丝断连。
许久,谢惜玉浑身酥软伏在魏陵身上,便听耳边传来清悦的笑声。
“比甜汤更甜。”
谢惜玉脑子宛如一团浆糊,迷迷糊糊,是什么也听不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魏:岳丈很帅
老沈:不,还是女婿更帅
第52章 大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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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惜玉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回府。
宋锦提前封锁了谢惜玉失踪的消息, 姑娘家的名声最为重要,若是让外人知道她彻夜不归,怕是所有的骂声都会涌了上来。
庄姑姑见宋锦从昨日起便一直忧愁, 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 心疼道:“长公主, 有靖王在,姑娘一定会没事的。”
“七叔他离京多年, 如今这个大邺都是魏云诘做主, 我担心他也不给七叔的面子。”
庄姑姑道:“长公主不必如此悲观, 姑娘兴许自己躲起来了, 还没有被桓王殿下找到。”
今早长公主派人去王府打探消息,可那桓王府宛如铜墙铁壁,下人侍卫皆训练有素,派出去打探的人通通失败而归。
如今谢惜玉的行踪就是个迷。
自己的女儿下落不明,她怎能心安?
加之她早晨才去了靖王府, 七叔后来跟她提起那人来了大邺的事。倘若他知道了她生下一个女儿, 定是会把她的女儿强行带走。
这是宋锦绝对无法接受的一点。
正在宋锦万分愁苦时, 下人来报:“公主, 国公爷回府了。”
宋锦攘龋冷声道:“回就回, 怎么,还要本宫去亲迎他?”
魏之翟上个月因为公务离开京城, 一个月没在她面前晃, 倒落了个自在。
掌灯时分, 魏之翟回了国公府,魏扬跟在他身后, 二人这段时日被公务缠身,去了外地办公,这才忙完。
魏扬乖巧跟魏之翟告辞后,兴致冲冲往另一个方向的院子奔去。
见他离开的方向,魏之翟无奈摇头。
随后,他敛了笑意,阔步朝他小儿子魏明的院子里行去。
踏入花园,夜风来袭,树影婆娑。
魏之翟正要打转踏上游廊,便听假山处传来细微的声响,他停下步伐竖起耳朵认真听去。
不多时,脸色愈发难看,大步走到假山前。
这魏国公府的下人真是无法无天,竟胆敢在主子的院内做这种龌龊事!
“滚出来!”
假山内的人还在忘情缠绵,似根本没听见这声。
魏之翟气急,沉着步伐行至假山旁停下,抬手用力敲了上去,“是谁在里面,滚出来!”
过了半晌,里头传来慌乱的响动,紧接便是OO@@穿衣声。
许久,在魏之翟毫无耐心,正欲进去将里头不要脸的人拖出来之时,一个年轻男子,面色泛红,衣衫不整从里走出,畏畏缩缩唤了一声:“父亲……”
魏之翟瞪大眼,面色震惊看着自己儿子魏明,随后又是一个妙龄少女穿戴整齐走出来,小心翼翼唤:“父亲……”
院子虫鸣阵阵,晚风习习。
魏之翟整个人犹如石化,颤颤巍巍伸手指着面前二人:“你们,你们……”
魏明担心父亲将所有的怒火撒在魏婉身上,立即跪地求饶,“父亲,父亲莫要怪罪婉妹,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魏之翟踉跄后退一步。
魏婉也吓得泪水流了下来。
“放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魏之翟大声怒吼,转而将目光望向魏婉身上:“你现在去祠堂跪下,没我的吩咐不准起来!”
魏明从小被偷偷摸摸养在别院,魏之翟一年才来看一次他和他的母亲,直到不久前母亲重病去世,魏之翟才不得已将他带回魏国公府。
可这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眼见魏之翟的怒火朝魏婉身上撒,魏明站起身保护她,道:“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婉妹只是养女不是吗?为何父亲要如此雷霆大怒?”
“若真要处罚,父亲大可动我一人。”
魏婉泪水流下,求饶道:“父亲,婉儿知道错了。”
她是养女这件事也是禁足那会儿魏明无意说漏了嘴,知道这件事后她真的很震惊,无数次想要去问问母亲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最后还是压了下来,她怕若是当面提出来,母亲就不会要她了。
这些日子,都是魏明陪着她走过禁足那段时间的悲伤,知道二人没有兄妹关系后,她便再也抵抗不住魏明的温柔。
魏之翟看着二人跪着求饶,魏婉泪水满面,魏明虽然脸色苍白,但透着异常的坚定。
魏明这副模样,恍然让他忆起当年保护小妹的自己。
良久,魏之翟无力后退一步,扬起衣袖,深深看了魏明一眼。
“你们俩,随我来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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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浣院,庄姑姑在屋檐下听完下人回禀的话,面色十分惊愕,转而快步跨入屋内,将方才魏之翟发现的荒唐事都告知了宋锦。
宋锦默默听完,站起身往书房方向走去,气愤道:“魏之翟当真生了两个好野种啊!大儿子和小儿子,是一个比一个还出息!”
书房内,魏之翟坐在书案后,铁青着脸,静默坐了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