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婢女问:“黛翠姐姐,你说殿下会纳谢姑娘为侍妾吗?”
“侍妾不至于吧,以殿下对谢姑娘的看重程度,怎么说也会是侧妃。”另外一个婢女回。
黛翠攘日饧父鋈耍冷着脸轰赶:“私下议论主子不要命了?有你们什么事?手头上的事都做完了吗?”
景澄院的婢女最怕黛翠冷脸训斥人,见此马上慌乱散开。
黛翠望着正屋亮起来的灯,心里也隐隐不安。
这次殿下显然是真的动怒了……
倘若殿下气急了要抛下谢姑娘,那王府女主子岂不会是有新人?
她伺候过谢姑娘一个月,心里很是喜欢,这样温和好说话的女主子可比大多高门权贵的姑娘好多了。
屋内,魏陵将谢惜玉到榻上,所幸床榻上有几层软衾,谢惜玉身下压着锦衾,蓦然感觉到魏陵欺身贴近,她下意识叫了一声。
“殿下!”
魏陵一错不错看着她紧紧闭上的眼睫,良久,而后移开,坐到榻面看她自嘲一声:“谢惜玉,你真的很有能耐。”
身前那炙热的压迫骤然离去,谢惜玉缓缓睁开眼,眼眶通红,不解看他。
魏陵眉目凌厉,倾身上前。
冰冷的指腹捏紧她的下颌,眼睁睁看着她白皙的脸庞因他的力道涨得通红,嘲道:“枉我一直认为,让你为难的只是不知在长公主和我的面前如何抉择,却没想到你还有第三条路。”
谢惜玉憋红了一张脸,失声问:“殿下……这是何意?”
他哂笑:“想去夏朝吗?”
笑声戛然而止。
魏陵死死盯紧她水润的双眸,顿了顿,温柔又狠戾地松开她的下颌,冷声道:“若是真的很想去,我明日就去禀奏陛下册封你为公主去夏朝和亲如何?”
谢惜玉肤质娇嫩,白皙的下巴顷刻间留下痕迹,她低咳几声,混乱中还没懂他怎么将话题跳到和亲的事上。
等喘过气来,讷讷问:“什么和亲?”
魏陵凉薄地眼神扫过她的下巴,冷眼笑了笑:“公主的女儿册封公主应当不是难事,陛下最是疼长公主,想必也会爱屋及乌疼爱你。封号要不要本王替你想好?”
“乐安公主如何?”
谢惜玉困惑看着魏陵神智不正常的模样。
室内的氛围很是诡异。
魏陵眼尾泛起一抹妖冶的殷红,嗓音低沉:“你想要吗?但本王不会让你得逞。”
“这辈子,你生生死死都只能在我的身边。”
语落,他站起身,高大挺拔的背影对着谢惜玉,默了片刻,抬步往外走去。
谢惜玉脑子里仍然浑浑噩噩,却有一种极其强烈的预感提醒她。
拦下他,拦下他。
眼看魏陵就要走出屋子,谢惜玉起身太着急,慌乱下榻,忽地摔倒在地,抬起脸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房间,喃喃自语:“殿下……”
没有任何人回应她。
她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泪水流个不停,方才魏陵说的那番话,最后看向她失落的眼神,蓦然令她十分难受。
心里从来没有这样疼过。
谢惜玉实则比谁都清楚。
殿下从未对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即使那次她不打声招呼离开,他找到翁大夫的家里,分明说了那些难听的话,但她也能感觉到他一直在克制着情绪。
今晚殿下却是真的对她失望了。
她实在不懂,她乖乖留了下来,本想再好好跟殿下说一下,她不会离开,她会慢慢适应跟殿下如今的关系。她只想跟母亲报信,让母亲知道她现在很安全而已……
可是为何,分明在街市时殿下还很温柔地说今后会牵着她的手。
不过一个时辰,他便丢下了她。
随着小声抽泣,哭声越来越大。
谢惜玉埋在膝里放声大哭,不知哭了多久。
忽然,感觉一道身影笼罩住她,她缓缓抬起朦胧的泪眼,下一瞬间便落入温热的怀中。
魏陵将她抱起坐在榻沿。
谢惜玉视线模糊,凭着直觉往他怀里缩,等擦干了泪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紧紧攥住他的衣襟,好似生怕他离开一样。
“你……不要走……”
她声音沙哑,几个字说的也断断续续,若是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魏陵自然听清了。
如古井般无波澜的眼里荡起波动,心里也蓦然发烫。
他喉间上下滚动,终是忍不住哑着声,试探地问:“为何不让我走。”
谢惜玉缓缓从他胸膛前抬起脸,因为哭了许久,眼睛红肿,眼睫湿润,让她看不清魏陵的脸庞……
她眨了眨眼,泪珠就又滚落。
魏陵望着她红肿的眼,指腹游移到那块有一道明显痕迹的下巴处,垂眸凝视,轻轻摩挲,心里如针扎了似的刺痛。
“殿下说过了,若是我今后夜里看不清路,就让我牵着你……”
谢惜玉小心翼翼地将手心贴在魏陵的大掌内,脸颊蓦然浮起可疑的绯红。
她的小手纤柔白皙,掌心贴了上去温热的触感漾起阵阵酥麻,像琴弦在波动他不安的心。
魏陵凝眸,望着她泛红的脸,五指从她的指缝间穿过,似极其不悦道:“你又想用同一招来哄我。”
谢惜玉红着脸摇头,软着哭腔道:“殿下,我真的不懂,为何殿下今晚要提和亲的事。我和肃霄王的公子真的只有一面之缘,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其余的当真不是殿下想的那样。”
魏陵心里忽然紧张,面前却淡然,问:“什么不一样?”
她挣扎了许久,羞赧抬眸,小声从唇齿挤出一句话:“我和他,跟殿下不一样……”
魏陵被她的反应引起淡淡的笑意,谢惜玉捕捉住他的笑,忽然扬起脸往他唇边凑去。
他呼吸一紧,待稳定好自己的情绪,才问:“这次是为了什么?”
上次会主动亲他是为了飞攀,他还记得。
谢惜玉的小脸红俏俏:“为了……为了殿下。”
魏陵紧抿着唇,良久没回话。
谢惜玉眼里湿漉漉,声音细细小小:“我应当是心悦殿下的……”
谢惜玉感觉与她相扣的那只手,忽然加重了力道,她小声“嘶”了一声,魏陵察觉后,这才缓缓放松。
“应当?”魏陵问。
二人掌心贴着掌心,谢惜玉浑身肌肤顿觉得滚烫,心里也怦怦乱跳个不停。
在他炙热的目光下,她褪去了心里的羞赧,认真对上魏陵的眼睛,郑重道:“我喜欢殿下。”
她接触过的男子不多,以往跟宋辰温,即使后来是未婚夫妻的关系,对于宋辰温的亲近,她心里总是隐隐带着隔阂。
但魏陵不同。
她也不知这种感情从何时起,或许是从相识中的点点滴滴不经意间渗透。
若是真要计算起来,想必当初从安阳侯府出来时,住在王府的那段时间,她便待魏陵不同。
魏陵神色微微浮动,却并没有表现出极大的惊喜,谢惜玉略微不安,担心是不是她表达的不够明确?
正在她再想重述一遍时,便听魏陵拖得绵长一声“嗯。”
她耳尖悄悄浮起绯色。
良久,魏陵缓缓松开她的手心,掌心顺着贴上她的脸颊,嗓音低沉轻柔:“你说,我方才在想什么?”
谢惜玉没料到他第一句话是这个,羞涩问:“什么……”
他的唇瓣忽然凑得极近,谢惜玉感觉他呼出的气息都隐隐侵入她的唇齿。
她心跳如鼓,室内极其安静,静到仿佛能听到她的心跳声。
砰砰砰。
魏陵的薄唇停滞她唇边不动,而后微微开启,带着缠绵的气息,对她呢喃:“我想你再说一遍。”
他清列的独有气息蓦然透入她的唇齿,谢惜玉轻颤眼睫,眸如水波,在他的诱惑下,再一次红唇微启:“喜……”
“欢”字骤然在二人唇齿间被匆忙淹没。
唇舌交缠,他吻得极深,比以往每一次更绵长。
许久后,二人喘着气分离,他用力地将她按在怀里,低哑的声诱哄:“抱我。”
谢惜玉眼里星光细碎,在他如泼墨般的黑眸注视下,缓缓抬起纤细的手臂,勾上他的肩颈。
**
与此同时,靖王府的清远堂,烛火昏黄。
大堂房门紧闭,后半夜似传出长公主断断续续的哭声。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戳破不是兄妹的第四天……
进展还不够神速吗!
第55章 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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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 驿站四周寂静无声,偶传来阵阵虫鸣声响。
魏栖秋站在临窗前,吹着微凉的风, 神色悲切。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
沈东梵望着她纤弱的身影, 轻声道:“听寻州说, 你今晚见到魏陵了?”
许久,就在沈东梵以为她不会回话的时候, 魏栖秋轻轻应了一声。
“他生得很好, 长得很像我……”她语气轻飘飘的, 空灵一般, 没有任何情绪。
“要相认吗?”
魏栖秋转过身来,绝美的容色早已被夜风吹得惨白,迟凝问道:“东梵,若是你,你会相认吗?”
沈东梵微怔, 摇头笑了笑:“不知, 因为我没有孩子。”语落, 他忽然想起一个人的面容, 又淡淡露出苦笑。
魏栖秋红唇颤动,无助道:“我想, 可我不敢……你知道的,当初我刚生下他没多久, 就被兄长带回了魏家, 兄长他还……还宣称逸儿是他的儿子。”
逸儿是魏陵刚出生时, 魏栖秋为他取的乳名。
寓意是希望他能安安逸逸过完这一生。
“东梵,我被宋厉远困了五年, 那五年,我从没有见过逸儿一面,更没有跟他说过,我们之间有一个孩子。”
魏栖秋泪水缓缓落下:“倘若不是长公主误把逸儿当我兄长的血脉,给逸儿下毒,我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告诉宋厉远,逸儿是他的骨肉。”
沈东梵见她哭得摇摇欲坠,心生怜惜,扶她落座。
当年他在大邺为质,是认识靖王等人的,但一直不知道靖王和魏栖秋私下还有这样的关系。
直到他不慎和长公主过了界,犯下错失,正要离开邺朝那晚,路上却偶然遇到逃出来的魏栖秋。
当时她浑身疲惫,哭着求他,让他带她离开。
魏栖秋当时哭得楚楚可怜,让他想起宋锦让他留下的眼泪,终是心生不忍,带她逃出了大邺。
当时魏栖秋无路可去,又不想回大邺,只能跟着他一路去了大夏,但她仙姿佚貌,来了大夏后因为美貌引起诸多祸端,几个王室中人为了得到她连番大打出手。
为了平息纷争,沈东梵才不得已假意娶了魏栖秋,二人便这样做了将近十年的假夫妻。
这些年,他和魏栖秋更像是知心者,同盟人,都在大邺有放不下的过往,有割舍不下,却又不能回去的原因。
魏栖秋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泪流不止,沈东梵从怀中抽出帕子递给她。
她缓缓接过,哽咽道:“若不是你这些年帮我打听逸儿的消息,我还不知,宋厉远竟一直不愿认他。”
“他当真好狠的心。”
“你知道我这辈子最痛快的时候是什么吗?是逸儿身中剧毒后,我告知宋厉远这个消息,我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了痛苦。”
“可笑,他强占了我,害得我的儿子不能以真正的身份见人。兄长怜惜我,才帮我把孩子带出来,有了魏氏之子的身份才得已光明正大,却没想到,最终还是因为他家里的人,害得我儿无辜受苦。”
魏栖秋从最开始的含泪到后来的面带怨恨,温柔的眼神看不到一丁点对宋厉远的爱意。
沈东梵叹气,对她所经历的事抱有同情。
沈东梵回到大夏后知道了魏栖秋的遭遇,便也多番打探了靖王的消息,只知道靖王寻遍天下名医,但谁也不知他是要去给谁治病,后来得知魏陵还好好活着,沈东梵便猜想,想必就是为了魏陵。
他将这件事告诉了魏栖秋。
魏栖秋却不见感动,反而更恨宋厉远。
后来魏陵的病好了之后,宋厉远就带他上战场磨炼,白日里将还未十岁的男孩丢到军中大汉里一起成长,夜里又将他丢到深山老林里磨砺,短短几年,就把魏陵历练出来。
关于这点,同是男人,沈东梵倒是可以理解宋厉远。
他对自己的儿子这般严厉,想必是寄予厚望。
虽然宋厉远不愿认魏陵,但显然也将他当做接班人在培养。
魏栖秋从回忆里抽回来,声音沙哑的不成样:“东梵,我今日看到余姑娘了,她好像和逸儿关系不一般,你查到她是什么身份了吗?”
“这件事寻州跟我提了,我从未听说桓王身边有女人,暂时没有头绪……”
魏栖秋眸色忧愁,他淡淡笑:“好啦,才来大邺两天你就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儿子,该觉得开心才对,接下来还要住一个月呢。”
听到这个,魏栖秋才渐渐扬起笑容。
说的对,还有一个月,她一定还有机会见她的儿子。
**
次日,灿烂的日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投入。
偌大的黑漆描金罗汉床上躺着两道身影,阳光洒入,照映在男人的面容,勾勒出俊美的五官,薄薄的软衾内,男人结实的臂膀紧紧勾住身旁女子的娇柔腰肢。
魏陵缓缓掀开眼皮,下意识垂眸看向未着寸缕,半边身子都伏在他身旁的谢惜玉。
掌心慢条斯理摩挲她滑腻的背脊,唇角微勾。
他似乎有些明白魏明当时为何那样了。
昨夜,他切身感受到谢惜玉属于他时,才真真切切有种踏实感。
这是他头一次觉得,自己有了正常人的情绪是件好事,这样他才能清晰体验这份快乐。
日上三竿,谢惜玉被外头的日光闪得蹙眉睁眼,映入眼帘的便是自己和魏陵紧紧依偎的场景。
她楞了须臾,脸色轰隆一下红得冒烟。
昨夜的事霎时间在她的脑内不停来回穿梭。
魏陵见她醒来,低笑一声,猜想她脸皮薄,也没有打趣什么,反直接将她松开,转而起身从黄花梨衣柜里翻出一套衣服。
不过眨眼,很快他便又恢复了那副衣冠楚楚的模样。
谢惜玉坐起身裹紧软衾,红着小脸讷讷问:“殿下……那我穿什么?”
昨日她的衣裙都被魏陵……现在皱的,染的不成型,哪里还能穿?
魏陵没回答,只从衣柜里翻出一套衣裙,放置她面前:“你在王府住过一段时日忘了?这屋里的裙子可都是你的。”
谢惜玉缩在软衾内傻傻地点点头,而后在魏陵炙热的目光下,慢吞吞移到榻沿,伸手就要接过那套裙子,却很快被魏陵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