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如果能有宋知许对他一丁点关爱的施舍，自己也不至于心如死灰。
二人围着小小的碳炉，手捧热白开，相视一笑。
缓过劲儿来的楚辞把赚来的钱递过去，板起俊脸：“以后不准出去等我，忘记前几天发烧的事了？”
宋知许自知理亏，没去接。满目皆是对面少年的影子，语气充满担忧:“店里很忙吗？我怕你路上出事，不敢一个人先睡。哥哥，老板同意了吗？”
提起这茬，楚辞想到遇见母亲的事情，垂下视线摇头： “年关店里人多，不方便。而且你若去，他们有可能被认定为使用童工。听我的，最近几天在家待着，哪里都别去。无聊的话看看书，手机不是给你了吗，可以给姜婉如打电话。”
“可是，我不能什么也不做。”
白日里她在家，原本想去垃圾场看看。可碍于暑假时期那件事情带来的阴影，无论如何都迈不出去脚步。这种无所事事的生活，令她心生不安。
少年食指勾起水壶，倒满热水捧着，一时半会儿不知该怎么劝她。两份兼职一个开始时间太早，一个结束太晚。宋知许是男生还好说，偏偏是女孩子加之身子骨弱，能不生病已是最大的安慰。
他明白宋知许内心的煎熬和压力，正如他以前那样。每次只要安静下来，那种无形的恐惧便会随之而来。
楚辞喝口热茶，思考良久决定找点事给她做。于是从旁边掏出纸笔放在膝盖上，模样像极了家长： “过年需要准备很多东西，你若没事，我列个清单。你按照这个去采购，小房子交给你布置，如何？”
宋知许一听，连连点头。有事情做总比闲着好，小身板慢慢挪过去，在距离少年一拳左右距离时停下，兴奋道：“好哇，需要买什么？”
“嗯...,你数数小房子有几扇门窗，备点年货。不是会做面食吗，厨房剩余那些应该够用，你多做点。其他的，明天中午我带回来给你。”
其实他们两个有吃就行，其他倒无所谓。每一分钱必须用在刀刃上，万不可随意挥霍。
宋知许小脑袋犹如捣蒜，嗯嗯连连点头。楚辞思索半天，总算整理出几样她能一个人拿得动的货品清单，认真叮嘱： “不用着急买，等我中午回来陪你一起。早上太冷，市场一般十点钟开门，你多睡会儿。”
“我知道。哥哥，晚饭吃了吗？”
此时即将接近凌晨一点钟，而他五点多又要起床，算下来还能睡个四小时左右。
“嗯，火锅店什么都有。等忙完这几天，我带点回来，我们两个在家吃。”
就当做二人第一次过年的年夜饭，到时和老板好好沟通下，应该没问题吧。
“好，哥哥快去睡觉吧。不用担心我。”
她不确定楚辞言辞之间有几分真，几分假。他隐藏的太好，宋知许只得将自己精心热好的东西放在碳炉上温着，临睡觉前对少年说： “哥哥记得早上出门之前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我把东西放这里了，厨房还有，不用给我留。”
“嗯，好。”
宋知许睡着后，楚辞躺在床上发呆。良久，翻过身去望着点点星火叹口气，掀开被子站起来。
一个人趁着漆黑的夜狼吞虎咽解决掉女孩给他留的东西，摸索着穿好衣服，续上几块黑炭，漫不经心拨弄着。一想到在火锅店遇到的那家人，脑子里很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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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她怎么来了
虽然楚辞特地给宋知许安排了一些事情来转移她的注意力，他却忽略了一个长期生活在吃不饱穿不暖且压抑环境下苟且偷生至今的人，但凡有人在她生命中给予一点微不足道的温暖，她就会拼劲全力去回报。
寒风呼啸的严冬，天色阴沉。夜里睡不着的人早早出门，抵达早餐店时老板刚好在准备东西，见到他连忙把人拉进去，递过去一杯热水，憨厚眯起眼： “小伙子，起得挺早啊。”
楚辞赶紧接过，往一旁挪了挪询问： “我能帮您做点什么？”
许是起的太早，小店老板打着哈欠摆手： “会弄包子吗？平时这儿就我们夫妻俩，孩子懒，帮不上什么忙。”
不过，也正因如此，他们才愿意招人。否则光靠两个上了年纪的人，钱赚不到不说，搞不好身体会出问题。
楚辞哪里会这些，不好意思摇头： “没学过，我可以帮您做其他的。”
他倒是见宋知许做过一次，小姑娘心灵手巧的，小小年纪似乎什么都会。
“那你去磨豆浆吧，弄好之后装起来摆好，别耽误早晨拿出去卖。”
吩咐好之后，各司其职开始忙碌起来。时间一转，楚辞在店里忙得热火朝天，而远在城中村的宋知许更是闲不住。
早上随便弄点吃食垫垫肚子，便按照昨日夜里楚辞列的清单前往市场采购。临近过年，大家普遍开门都比较早，所以当她拎着几个大袋子在街上转悠的时候，也不过才上午十点多钟。
需要买的物品不算多，却几乎都是必备。怕耽误楚辞回来没饭吃，焦急慌忙买完物资之后赶紧往家里跑。
呼，累且满足。
快速把袋子里的东西分类归纳好，该挂上的东西挂好。忙完所有事情，楚辞正好回来。
与前一天一样，先是给他准备午饭，等他下午出去之后，宋知许锁好门窗，悄悄跟在后面。
女孩想的是，与其一个人在家里担惊受怕，不如趁此机会出去。即使起不到什么作用，起码能看到他。
又是生意火爆的一天，楚辞从进门就没闲着。不是给客人送餐，就是被派去后厨刷盘子洗碗，总之，老员工可着劲儿的使唤他。而老板看在眼里，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管自己能不能赚到钱。其他的，随便。
许是火锅店比较有名，当安文轩随同父母用完餐从店里出来，好巧不巧瞥见某个躲在黑暗处鬼鬼祟祟的小身影，好奇走过去。
“喂，宋知许，你站在这里干嘛，很冷的。”
不知女孩何时出现在火锅店旁边的柱子旁，安文轩看着她冻得通红的小脸，慌忙解开自己的围巾递过去，不好意思与那双清澈的双眸对视： “这个，送给你。”
“谢谢，不用。”
没有半点被抓到的尴尬，宋知许站直身体，目光却一直在店里搜寻楚辞身影。
安文轩顺着女孩看去，不禁疑惑，她在看什么。
“里面有你认识的人吗？我刚刚在那边吃饭，也没见到啊。”
不巧的是，安文轩吃饭的包厢不是楚辞负责的，所以他并不知道少年在火锅店打工。更不清楚宋知许在等的人就是楚辞。
女孩面色平静，催促他赶紧走，自己则是缩紧脖子，整个人显得十分忐忑不安。
这么晚，安文轩自然担心她，正好父母有车，不如把她送回家去。
男生拍拍宋知许肩膀，示意她等会儿，转而冲向马路边上某辆黑色轿车拉开车门，指指宋知许所在方向。只见副驾驶的女人点点头，随即安文轩折返，对女孩说： “你家住哪里，我们送你回去。”
此时，已是晚上十点多。就这么一会儿，安文轩冷的直打哆嗦，不知道宋知许站了多久，整张小脸红扑扑的，像极了熟透的红苹果。唯独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带着一层冰冻的水汽，晶莹剔透。
“谢谢。我哥哥一会儿来，你先走吧。”
宋知许态度执拗，安文轩见说不动，只得作罢。临走前不放心提醒，怕冷可以找个室内的地方待着，而且室外温度特别低，搞不好会生病。女孩连连点头，目送他离开。
随着时间越来越晚，陆陆续续不断有人从满是热气的火锅店出来。宋知许鼓起勇气，在店里面客人走光之后，推门而入。
老板看她小小一只，衣着朴素，以为是哪家的孩子，便让她坐在门口的椅子上，还问是否记得家里人电话，自己可以帮忙联系父母。宋知许乖乖待在角落，紧张且局促同老板说明她是来接哥哥的，而后垂下头去不说话。
男人看眼时间，差不多该闭店了，于是走到后厨。而不知情的楚辞蹲在一大盆沾满残羹剩饭的盘子面前，埋头苦干。
“喂，赶紧的，外面有人找你。”老板丢下一句，转而打量空荡荡的备餐区，不耐烦催促。臭小子动作真慢，耽误下班。
身后，悄悄跟过来的宋知许红着眼，默不作声撸起袖口，挨着楚辞蹲下来帮忙清洗餐具。
楚辞没抬头，更没出声。而是一把夺走女孩手中的盘子，抬起胳膊肘推她。
“呦呵，这小姑娘是你妹妹吗？真懂事，我给你们十五分钟，收拾完麻溜的出去，老子等着关门。”说完哼起小调，返回前台拉上卷帘门，悠闲地坐在摇椅上数钱。
叮叮当当，阴暗潮湿的角落，少年对于宋知许擅作主张跑过来一脸不悦，冷着声质问： “来多久了？”
女孩绕道另外一侧，抓起他清洗干净的餐具一一摆放好，心虚回答： “没多久。”
“帮我去拿外套，在北边右上角第二个柜子。”楚辞不舍得弄脏她双手，便指使宋知许去过道旁边的员工更衣区。
呼，傻子。自知宋知许不会说实话，楚辞立即加快速度，按照老板要求弄完之后，带上女孩走出去。
空无一人的街道， “兄妹”俩沿着路边人行道，脚步匆匆。楚辞摸摸上衣内侧，微微侧头看眼女孩，无奈叹气。
“衣服穿着，走快点。”随后把仅有的外套给她披上，自己则是只剩一件单薄的破旧毛衣。
“不要，我不冷。”倔强的小人儿扯掉衣服丢回去，挡在他面前： “你穿着，别生气。我一个害怕，所以才偷偷跑出来的。”
懒得和她掰扯，楚辞大手用力把外套摁在她身上，吸吸鼻子，半推着人往城中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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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定个日子一起过
宋知许拗不过楚辞，只好小跑起来，因为这样可以减少在室外待得时间，顺带产生热量。俩人一进门，女孩赶紧把他推到碳炉边上，焦急慌忙跑进厨房倒热水。
在室外的待得太久，说话声音带着股不自觉的颤意，双手被冻得僵硬： “哥哥，快喝点热水暖一暖，我给你煮东西吃。”
楚辞几乎没什么知觉，牙齿打颤整个人把被子裹在身上，哆哆嗦嗦让宋知许休息一会儿，他自己会弄吃的。
十来分钟后，终于恢复些许热气的人示意她坐下，但宋知许知道少年要干什么，扭捏着不肯闲下来。
“过来，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少年眼底浮现出一抹笑意，尽管身体很疲惫，内心却因她忽然出现在火锅店而砰砰直跳。
宋知许低垂着头搅动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面条，心虚低喃： “没说不听啊，可你要骂我诶。”
放下水杯，裹着被子挪到女孩旁边，故意板起俊脸，实则语气温柔： “听我的话怎么还擅自跑出去，幸好没出事，否则你让我去哪儿找人。”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哪能容易找不到。哥哥，火锅店老板好凶，对你不好。”
所有对楚辞不好的人，宋知许都不喜欢。她心疼一直把自己照顾很好的少年，可无法保护他。
“没，店里生意忙，老板可能是太累了。弄好了吗，让你买的东西在哪，等会儿吃过饭拿给我看看。”
把被子放回到床上，穿上外套，伸手去接女孩递过来的一大碗面。等她弄好自己那份坐下来，俩人方才一起开动。
一碗面下肚，从头到脚都是暖的。饭后宋知许催促他赶紧去洗漱，自己则是慢慢收拾。
她为了能让楚辞晚上睡觉时能感受到被窝里热乎乎的，在市场采购物资期间，看见一个养父母曾经用过的暖手袋，只要在里面装上热水放进被子，不一会儿就会很暖。
楚辞动作麻利，很快从浴室出来。宋知许笑眯眯让他坐到床上去试试，看看被子热不热。
“你干什么了，里面装了什么，挺暖的。”
刚洗完澡其实是冷的，但由于旁边有碳炉，加之被窝里很暖，楚辞只觉得这是有史以来在冬天最惬意的一天。
宋知许把今日买来的东西摊在他面前，不紧不慢道：“给你买的暖手宝，以后早上出门带着，里面的水可以倒掉。还有这些，全都是按照哥哥的要求买的。”
楚辞不过是为了给她事情做，并没多在意。还有两天就到除夕，他不知道这两份兼职能做到什么时候，一只手臂搭在膝盖上托住下巴询问： “宋知许，这个年，你准备怎么过？”
他对过节没什么概念，特别在被抛弃之后，有东西吃就不错了，哪还敢奢侈想其他的。
女孩认真思考一会儿，和煦的笑了笑：“哥哥呢，我听你的。”
小小的人，根本没有人邀请她一起过过年。楚辞是第一个真正发自内心对她好，有什么事情第一个想到她的。所以，不管他怎么决定，自己全力配和。
“后天晚上在市中心护城河边有烟花秀，一起去看烟花吧，回来吃火锅怎么样？”
毕竟是两个孩子，不懂得有关过年的一些具体习俗。印象当中唯一一次放烟花，还是已经过世的奶奶偷偷给他买的。所以，俩人现在都属于孤儿，干脆放肆一回，一次性看个够。
女孩眼眸发亮，表示自己从未做过这些，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楚辞揉她脑袋，心疼起来： “往后过年，只要有机会，我都带你去，好不好？”
“嗯，谢谢哥哥。你休息吧，我去洗漱。”
楚辞躺下后，宋知许体贴给他掖好被子，关掉客厅大灯。然后小心翼翼刷牙洗脸，尽量放低声音。
接下来的两天，楚辞照例出去打零工，而被责令待在家里的宋知许越发在他面前大胆起来，每次出门前保证不会跟着，结果一到下班时间楚辞总能准确无误抓到某个对他傻呵呵笑的人。
除夕当天，两个老板都关门，楚辞也不用去打工。好不容易能睡个懒觉，宋知许自然不舍得吵醒他。
日上三竿，熟睡中人缓缓睁开眼，小小的家不知何时被几抹红色代替，透露出一股独属于他们二人的新意。女孩见他醒来，立马给他拿衣服，举着手中几张春联发愁： “哥哥，我不知道先贴哪一个，你起来帮我。”
其实在北方，赶早的话是在二十八晚上贴，最晚不过大年三十太阳下山前。俩小孩都不知道，楚辞只得上网查。他们不好意思去别人问，更怕外人知道他们是没人要的小孩。
穿好衣服，舒展下懒腰，按照网上的教程，先是把门口的粘上去，最后才是卧室和浴室。
弄好之后，一高一矮心情愉悦围坐在碳炉前，拿出用最近两天赚来的几十块钱，计划着买些零食。
“宋知许，你今年多大了？”
晚上临睡前要给她发压岁钱的，可不能少。虽然自己没什么钱，但别人家孩子过年有的，宋知许理应也该有。
她其实不太清楚具体年龄，只记得养父母把她从福利院接走的时候，表格上填写的是六岁。现如今粗略一算，应该是十四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