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得找点事情做”,珂洛伊摊开手,“你知道,我的课不多”,剩下的时间还花在画画上,墙边就摆着她的画板,和各种各样她自己调配的的颜料,这几乎占据了大半个宿舍的空间,还有摆满了麻瓜小说的书架,巧在多卡斯除了睡觉外几乎不怎么回宿舍。
“又爱好艺术,还爱好文学”,多卡斯抱着枕头在床上滚来滚去,“容易出事啊,你应该多做点体育运动,洗洗冷水澡,这样对你的精神有好处”。
“我想一个一天花六个小时蹲在地窖魔药间的人没有资格说我”,珂洛伊把手里的麻瓜小说放下来,“所以你不可能像一个奴工一样,整整六个小时都在准备材料,搅拌坩埚吧”。
“巧了”,多卡斯停了下来,“差不多”,她还要和西弗勒斯·斯内普合作,但是单单看他那些灵巧的动作和出于天赋在制作时选择的捷径,她觉得自己也学到了很多,“但我也读一点历史,在有空的时候”,她在床上涌胳膊肘支起身子,知道自己穿着苔绿色的绸缎睡衣,这个角度很漂亮,“学习历史让人明智”。
“你摆出这个姿势是想要刮腿毛吗?”珂洛伊转过来看她,把小说合起来放在床边,她的垫肩睡袍是粉红色的打褶绸缎,在幽暗的灯光下曲线流畅,“所以直接一点吧——你要到我的床上来吗多卡斯?”
“我以为接下来的剧情是我来跟你描述一下历史学的美妙什么的”,多卡斯老老实实地把被子盖上,她的调情手段在珂洛伊面前成功的次数不多,“带血的精神食粮,让人愉悦,并放弃幻想”,比如什么妖精王莱格拉克一世和他的后宫什么的。
“其实你要爬我的床我是无所谓的”,珂洛伊叹了口气,“反正你有心没胆,而且说实话我觉得我不亏”。
“谢谢夸奖”,多卡斯蜷了一下,八辈子往上拉,联想到了那些在低年级的时候听说的某些高年级学姐换到一个宿舍是为了搞事的传闻。但多卡斯对自己的定义一向是明哲保身的怂人,珂洛伊·卢克伍德的哥哥在神秘事务司工作,极端纯血主义者,爬了她的床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如果你真得要找乐子的话”,珂洛伊举起魔杖,“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飞来——”
她把那本蓝牛皮封面,画着精美的金色缠枝藤蔓的小书递给多卡斯,“你会喜欢这个的”。“我怎么能够把你来比作夏天?你不独比它可爱也比它温婉”,多卡斯随手翻开一页——“不错啊,音韵很美”。
“我以为沉迷历史已经让你丧失了对诗的欣赏能力”,珂洛伊把她那张床的帷幕放下来,显然是打算睡觉了。
多卡斯笑了一下,把册子放在枕头旁边,低声回答她,“我还没那么愚钝”,只是讨厌法国小说罢了。
莱姆斯·卢平是霍格沃茨六年级的学生,格兰芬多的级长,也是掠夺者每个月夜游的动因,狼人,月亮脸,会被医疗翼的庞弗雷夫人引到打人柳下的密道里拷上镣铐,也是霍格莫德尖叫棚屋满月怪声的始作俑者。
青春期的激素状态伴随着满月不断得影响着他,让莱姆斯不知道自己情绪的暴躁到底是出自血液中致命的诅咒还是只是单纯的生长发育问题——和高大的朋友们相比他不过是中等个子,棕色的头发和棕色的眼睛,完全不是受欢迎的魁地奇球星或者单单因为英俊就足够引人注目。他是个好学生,大概这也是能当上head boy的原因,但是他并没有那种能约束住自己一年有一半时间在关禁闭的舍友们的能力。
他并不太嫉妒自己朋友们的女生缘,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和女性相处,那是会被詹姆和小天狼星嘲笑为害羞的情绪。但莱姆斯确实没有很多和同龄人相处的经验,大部分时候他都为自己不能启齿的隐疾所苦恼,所以得到信任并帮助他的舍友已经是一种意外之喜了,莱姆斯对此感到感激,并不敢肖想更多——他还记得莱尔·卢平和霍普·卢平面对他生长发育时的忧愁,儿子日渐长大成人而狼人状态日渐超出他们的控制。很早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和正常人是不一样的,是应该被孤立应该被隔离的。
而他收到了一封情书,很简单的白色卡片,塞在白色的信封里,甚至没有火漆印,和小天狼星和詹姆常收到的那些粉色或者浅蓝色,带着花香和麝香的信件完全不同,连内容也不一样。
不过是短短两行字:“但是你的长夏永远不会凋落,也不会损失你这皎洁的红芳”(18)。
浅绿色的墨水,字迹流利,就夹在他的魔咒学课本里,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莱姆斯所能做的只是立刻把它收了起来,不想让任何人发现。
他知道他的朋友们是怎么处理收到的情书的。小天狼星那里最多就是看个名字就塞进壁炉,大部分时候就直接进壁炉,如果是锲而不舍的那种主人甚至可能会碰到小惩大诫的恶作剧,比如走在路上突然陷进一个便携式沼泽那种。詹姆会在宿舍里朗读他喜欢的句子,这也是莱姆斯对于情书的知识了解的起源,年轻的格兰芬多魁地奇队队长喜爱那些来自女孩子的观察与赞美,即使是与现实不符的部分,莱姆斯只会叹气,但也很好奇里面的内容,彼得会用羡慕的眼光盯着他的朋友们,直到小天狼星表示不耐烦,詹姆才会停止他的炫耀。
而这封情书和他之前遇到的都不一样。
当然,莱姆斯的心情最近相当糟糕,或者说他这种低落的状态从五年级的开头就一直持续到现在,而他最终的情绪爆发可能是昨天晚上,夜巡的时候——在马屁精格里戈里背后的密道里发现小天狼星在吻玛丽·麦克唐纳。
并不是说小天狼星不可以去亲吻别人,以他的受欢迎程度吻谁都是正常的,女孩子们梦寐以求他的青睐,甚至会为了他的一个吻发狂。吻得对象是玛丽·麦克唐纳也是正常的,在四年级快结束的时候这个狐狸眼睛的金发麻瓜出身女孩子身上发生了很糟糕的恶性事件,是小天狼星第一个发现了她,并把校袍盖在她身上带她去的医疗翼。
但是,他怎么可以,在马屁精格里戈里背后的密道里,当着他的面去吻一个女孩子。
莱姆斯在看到这个场景的时候攥紧了口袋里的魔杖,有关三年级的某些记忆浮现在脑海里,而五年级刚开始的那个月圆夜,得知差点发生了什么的痛苦也同时噬咬着他的心。而小天狼星只是把手放在玛丽的脸侧,偏头过来看他,“你要关我们禁闭吗,月亮脸?”嘴唇因为用力而变得嫣红,带着润泽的水光,他的头发更长了,五官漂亮得像古典雕像,衬得贴在他边上玛丽的脸看起来带着种种不和谐的细节,她闭着眼睛,胸口起伏,靠在背后的墙上,显然刚刚发生相当激烈的场景。
莱姆斯缓缓摇头,转身离开,手指触碰到校袍口袋里那张白色卡片,那上面抄着两行诗,没头没尾,没有署名,甚至可以当成书签来用。
莱姆斯总觉得会有第二封,第三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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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青蛇(4)
多卡斯爬上猫头鹰塔楼的台阶的时候,雷古勒斯正在喂他的秃鹫——可能是一种过分自负的外在体现,不然多卡斯不太能理解为什么明明猫头鹰就能完成的使命他需要食腐猛禽来做。
“弄完记得洗手”,她在往学校公用猫头鹰的腿上绑信的时候跟他说。
“你现在很重视魔药间管理条例”,雷古勒斯在拿着肉块逗他的鹰,似乎是叫斯莱布尼尔的来着,奥丁神的八足马,“但是清洁咒难道不是能解决大部分的问题”。
“就我现在用清洁咒的频率”,多卡斯叹口气,“皮肤皲裂就在眼前了”。清洁咒显然对身体有很大的损伤,使用范围也很有限制,比如不能用在头发上,也不能去除大块的油污或者超过一定限度的陈年污渍,不然斯内普为什么会因为个人卫生问题被格兰芬多们追着打,当然,格兰芬多们也只是看人不爽找了一个借口和理由罢了。
“所以”,雷古勒斯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那封信。
多卡斯正捧着学校的猫头鹰到窗边放飞完,才记得回复,“给祖母的,我的生日快到了,她想知道我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主人的事情有专门的联系渠道。”
雷古勒斯沉默得点了点头,他在提起那位黑魔王的时候神态有一种奇异的严肃,连带着周边的人都会被感染——在1976年的夏天,卢修斯和纳西莎在马尔福庄园举行了他们的婚礼,那位大人也在下午来到了现场,接受了他们的效忠,在核心成员手臂上烙下了他的标记,这象征着食死徒这个组织正式成立。
可能雷古勒斯是其中最年轻的那个。
“斯内普快疯了”,多卡斯从猫头鹰塔眺望着霍格沃茨城堡,这是一座美丽的罗曼式建筑,但是不同时期加盖了不同的部分,比如天文塔和北塔,还有连接猫头鹰塔和主体的木质栈桥是轻灵的哥特式,“他在做福灵剂,非常认真”,可以说是伏地魔布置下来的任务,也可以说是他加入食死徒的投名状,这位在斯莱特林中都相当边缘的人物,在失去他的格兰芬多女友后变得更加古怪而偏执。
“怪不得”,雷古勒斯烟灰色的眼睛中神色非常冷静,“最近他都不怎么跟格兰芬多那帮人闹事了”,他手上盒子里的生骨肉块还有一半,但他给斯莱布尼尔喂食的同时都要求对方绝对的服从指令。
“正常”,多卡斯抱着胳膊,靠在窗台上,“可能每个斯莱特林都要过格兰芬多这道坎。”
“每个”,雷古勒斯皱着眉头看她。
“邓布利多校长”,多卡斯摊开手,“我觉得我很有追求,但还是不想当遗孀的,所以我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他”。
“别糊弄”,雷古勒斯把盒子盖了起来,斯莱布尼尔不满得叫了一声,换来的也只是年轻的斯莱特林伸手摸了摸它的背,“你最近的确看起来在筹划着什么”。
“在搞事”,多卡斯直起身子,“然后观察后果,相当有意思”。她往猫头鹰塔楼外走,顺便举起双手,跟背后的雷古勒斯解释,“我去洗手”。
“为了你的爱我将和时光争持:他摧折你,我要把你重新接枝。”(15)第三封情书准时在魔咒课上出现,莱姆斯觉得自己快抓住规律了。两周会有一封,同样的白色卡纸白色信封,浅绿色的墨水,带着潮湿的气息,上周那句话是,“没有你的同意我怎能占有?我怎么能享受这珍宝。”(26)
他发现自己开始好奇到底是谁给他写这种东西了。
三个线索,卡纸和信封,墨水,笔迹。
最容易找到的是墨水的源头,霍格莫德的一间小书店,老板在柜台前摆了一排方瓶子,是自己调制的龙血墨,也出售,有傍晚天色那样鲜亮的橙,雨后夜晚那样柔和的紫,那种潮湿而浅淡的绿也在其中。老板是一个带着夹鼻眼镜的中年人,对新来的客人表示一种不闻不问的态度,店里售卖的是各种各样的咒语书,从可以砸死人的厚度到手掌大小的开本,有的落灰长满了霉斑,有得却光洁如新,装饰着烫金。
店里还有一位平时在学校里看不到的同学,雷古勒斯·布莱克披着校袍,在欣赏某一本小册子的书口画,这是要推开书页以后才能在缘边看到的那种隐蔽类型,所以他看得很认真,大概没意识到莱姆斯站在柜台那里看他。除了柔软干净的短发,他和他兄长相貌相似,但是如果说小天狼星是在燃烧的火,那雷古勒斯就是烧尽的灰,冷冰冰的,一点余温都没有。
柜台上挂着黄铜的风铃,风从半掩着的门里吹进来,让它有轻微的响动。
莱姆斯给店主人看了那张卡片,这位戴着小圆帽的年老巫师摇了摇头,这不是他家的产品。墨水的线索就断在这里——如果有后续的话,他在魔药课上看到斯莱特林的梅多斯在用这种颜色的墨水做笔记,但是那是完全不一样的字迹,凌乱潦草,和卡片上的规整优雅完全不同,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
多卡斯把羽毛笔插进写字台的墨水瓶里,珂洛伊刚从外面写生回来,还没来得及脱掉沾满颜料的罩衣,她抱着胳膊站在一边,“你这样做真得好吗?”
多卡斯托着下巴看着自己金发蓝眼的朋友,“珂洛伊,你知道我的星盘,无论是行星还是它的位置都在暗示我缺少美德”。除了那些必需的魔药、魔咒、变形和黑魔法防御术,可能只有占卜的N.E.W.T.是出于兴趣选择的,这门学问和历史学的一些古老的联系激起了多卡斯的兴趣,司各特·希金斯教授是一名爱好麻瓜历史的纯血,但多卡斯并不轻视他在课堂上传授的知识,在那个有着明亮的光线和白麻布窗帘的高塔上度过的下午时光可能是她漫长压抑的一周唯一轻松的时间。
“你随意吧”,珂洛伊开始解罩衣背后的结,“或许有空的时候你可以出去看看,春天到了,黑湖周边的景色很美”。
“谢谢”,多卡斯开始笑,“从地窖的墙壁开始密布水珠,潮湿的味道久久不散,坩埚开始有长出菌落的迹象开始我就知道了”。
“梅林”,珂洛伊摇头,“你真得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多卡斯耸了耸肩,然后指了下墨水瓶里的东西,“记得别动这根羽毛笔——我用了混淆咒——写出来的东西会是特定的笔迹”。
“有趣”,珂洛伊盯着那根羽毛笔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像想起什么真正有趣的事情,“我在禁林边上的树林里见到了布莱克,年长的那个”。
“然后?”多卡斯从衣架上取下自己的龙皮手套和校袍,准备去魔药间干活。
“我在湖对面,看到他从林子里出来,带着一个女孩子”,珂洛伊把罩袍脱下来了,丢到专门藤条筐里,霍格沃茨家养小精灵会把它拿去清洗,“是个麻瓜出身,前年穆尔塞伯和埃弗里用咒语在前胸刻上‘泥血’的那个”。
“我怎么听你这话像在撺掇我或者雷古勒斯去伏击他们”,毕竟她和小天狼星的恩怨人皆尽知,多卡斯在扣校袍前襟的暗扣,斯内普现在非常宝贝他的那锅熬制中的福灵剂,所有进入魔药间的人都要全身施一遍清理一新,干脆她就打算带着兜帽进去,这样也不用专门处理头发了。
“啊,她休学那一年我和莉莉的关系可是突飞猛进”,对,珂洛伊·卢克伍德和莉莉·伊万斯是很好的朋友,她并不歧视她的麻瓜血统,并且对出众的格兰芬多女巫很感兴趣,这是她在N.E.W.T.魔药课跟她们坐一桌的重要原因。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雷古勒斯”,多卡斯把兜帽带上,顺手压了压眉毛,开始戴上龙皮手套,“等我回来再商量吧”。
第四封信被小天狼星发现了。
被发现是迟早的事,但是他的行动绝对称不上礼貌。莱姆斯只是刻意把课本留在了魔咒课教室的桌子上,然后离开站在隐蔽的地方,想知道它是怎么出现的,但是小天狼星背着他的书包来了,坐在旁边,然后开始顺便翻看他的课本——非常正常的举动,整个掠夺者里可能只有莱姆斯一个人在认真的做笔记。
他走过来的时候小天狼
星已经把信封拆开了,皱着他浓黑的眉毛,在轻声读那句话,“思来想去几欲把自己看轻,却猛然间想起了你”(29)。
莱姆斯觉得自己几乎要被耻感淹没,但小天狼星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只是用食指和中指夹着那张白纸卡片递给他,“上面有嚏根草糖浆的味道”,缓和剂的重要原料,但是大概很浅,莱姆斯之前并没有闻到,所以大概要把它归功于小天狼星阿尼玛格斯状态影响下的鼻子。烟灰色眼睛的朋友还是像之前那样浮现出疲惫而不耐烦的神态,“月亮脸——我会为你收到情书感到惊讶吗?女孩子们对你的评价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