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Z云垂眸,喝了口茶, 看了荷良一眼, 又看向永宁, “我见到过你, 不是在踢毽子吗,吵吵闹闹的。”
永宁怔了下, 踢毽子?他怎么知道的。
“Z云哥哥,你看到我们踢毽子了?”
“嗯。”
永宁想了想, 踢毽子那日好似她们两个确实挺开心的, 所以有些吵吵闹闹的。
明月听到踢毽子来了兴致, 讲起了在外祖家跟人玩踢毽子比赛的游戏,每次都是她胜出呢。
说完, 她笑道,“不如改日我们也来场比赛,不过……需要四个人才行。”
她想了想,“可以喊上裴良娣,今日她与我说话来着,她在西南边疆待了好些年,我喜欢边疆女子的随性自由。”
永宁无奈的摇了摇头,看了明月一眼,难道她就没发现,今日在云怡园荷良都不愿跟Z云哥哥坐在一块吗,还夸起来了裴婷衣,并不是每个在边疆生活的女子都是随性洒脱的,至少裴婷衣不是,就算她随性洒脱,却也是个心机深沉的女人。
荷良:“……”
谢Z云:“……”
见谢Z云不语,气氛有些沉重,明月便以为是荷良吃了醋,笑道,“荷良姐姐,虽是裴良娣与我投缘,可太子哥哥还是与你最为般配。”
永宁实在看不下去明月继续说下去了,将话题给扯开了。
永宁只觉得这顿饭吃的当真无趣,有Z云哥哥在,荷良话都变少了,不是变少,是压根就不开口,只顾着在那贪凉吃冰沙了。
走出秋唐殿,明月朝承天门的方向出宫去,谢Z云同她朝东宫走去。
徐公公与如蝶离得远远的跟在后面。
走了没几步,落了雨,虽是雨滴极疏,却也能感觉到滴落,明亮的烛火透过灯罩发出昏黄的光,她有心事,情绪低沉,垂着脑袋心不在焉的走着,一不小心,差点撞在路边的柱子上,谢Z云下意识的要去扶她,她急忙撤开,带着愠恼的语气说着,“别……太子殿下若是因为我是李家的人来关心我,大可不必。”
谢Z云骨节分明的手掌怔在那里,看着她疾步而去的背影,眸色暗沉,他愿意待她好,只她一人好还不够?朝堂之事又如何能讲个明白,他待她如何难道她心里不清楚?
倒是她,那日竟说些戳他心的话。
或许当初就不该动了娶她的心思,他去找文帝说要娶李家二小姐为太子妃,说了太多要娶她的缘由,不过都是自欺欺人……
他她,早就有了自己的私心,只是那时她离他很远,让他以为就算她有意却也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可有些人远观便好,一旦靠近,就想占有,一发不可收拾……
……
回到辰阳殿,雨点变大了,啪嗒啪嗒的落下,只一会,地面就被打湿,院中的花儿都喝饱了雨水,她沐浴后,却毫无困意,屋外的雨声逐渐又小了,殿内有些闷热,兰嬷嬷给她搬个软椅,放在外殿的窗边,她双膝盘起,窝成一小团,青丝如瀑垂落在肩,透过窗瞧着院中的雨,烛火下的雨都被染成了明黄色,院中的花被敲打着,似是很欢快。
她在那里怔了许久,窗边终是有些寒意,兰嬷嬷怕她着凉,就拿个件薄毯给她披上,她抬眸望了眼兰嬷嬷,“我胃里有些不舒服。”
“小姐可是今日冰沙吃多了?”
“应是吧,适才在永宁那里,又用了许多。”
“老奴去太医院喊李太医来瞧瞧。”
兰嬷嬷说着,叮嘱了如蝶几句,撑着伞就向太医院走去。
她依旧目光沉沉的望着窗外,不明白自己何时这般在意谢Z云了?明明不是这样的,成婚前也从未想过要与他怎样。
既然李家是绕不过去的鸿沟,那便算了,反正这宫中也无人敢欺负她,人人都将她当做李家二小姐看待,那她本来也就是。
如蝶在她一旁,给她递来热水,“小姐,胃不舒服,喝些暖胃的红茶。”
待她饮了茶,如蝶又道,“小姐,每年仲夏你都喜欢躺在揽月院中瞧星空,明日咱们也在辰阳殿给小姐做个摇摇床。”
“今日听三小姐身边的侍女说余香坊又出了新的话本子,明日也托人给小姐带些来。”
她这些日子,心情不悦,如蝶她们都看在眼里,只是不知如何宽慰,毕竟她家小姐也从来没有这么不悦过,就算有不开心的事过一夜就好了,哪像这次,都十来日了还是闷闷不乐的,小姐直接在朝政殿骂了太子殿下两回,估摸着太子殿下再也不会来辰阳殿了。
兰嬷嬷撑着伞回来,身后跟着的是李太医,给她瞧了瞧,皱眉说着,“太子妃,莫要再食寒凉之物了,虽已入夏,但太子妃属于外热内寒,老臣给您开服养胃的药,定要切忌寒凉……”李太医迟疑了下,又道,“太子妃心火旺盛,应舒缓身心才是。”
她轻应了声,兰嬷嬷将李太医送到院外,回来后劝了她好些时候,才肯回榻上去,用了药就歇下了。
夜间空气寒凉了些,不再闷热,淅淅沥沥的雨竟是下了一整夜,院中繁花凋零,落了一地,清早起来,好生一阵收拾。
兰嬷嬷见她醒来,瞧了瞧气色,倒是不错,便放下心来,她轻声道,“雨还下吗?”
“下呢,不过雾唧唧的,下的极小,小姐想要哪?”
“我想回趟国公府,许久没见爹爹了,我都想他了。”
“小姐,您先用早膳,瞧着这雨也快停了。”
“嗯。”
用过早膳,本是已备好了车轿,她只觉得心中烦闷,不想动弹,浑身不舒服,可又说不上来是哪不舒服,如蝶给她端来汤药,刚凑近嘴边,只觉胃中一阵上涌,整个脑袋翁的一声,直接将用的早膳都吐了出来……
正在外殿的兰嬷嬷听到声音急忙赶来,“哎呀,我的小祖宗,这是怎么了,不是已经好了吗?”
如蝶急忙端来清水给她漱口,莲草取来了木桶,她终于知道自己这心中烦闷来源何处了,原来还是胃里不舒服。
吐出来后,整个人轻松多了,可没过一会,便又觉得不适,这时,李太医已赶来,给她把了脉,一副神色沉重的模样,看的荷良以为自己要死了,李太医沉声道,“太子妃,您这胃疾来的迅猛,老臣得给您扎针。”
荷良:……?那还是疼着吧。
她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了许久,才吞吞吐吐的问道,“能……能不能不扎针……”
“只是汤药怕是见效慢,万一再严重了……”
她摇头,“我不扎针……就喝汤药。”
李太医愁容满面的看着她,这若是不扎针,太子妃有个好歹,他如何交代啊。
罢了,不愿扎针就喝药吧。
……
兰嬷嬷将李太医送到院中,李太医忍不住的说着,“饮食定要清淡,不可贪凉,按时喝药……”说完他又忍不住说了句,“还是得扎针才能快些好,嬷嬷还是劝劝太子妃吧。”
李太医离去,兰嬷嬷叹了口气,终归还是和太子殿下置气闹得,太子殿下这么多日都没来辰阳殿,定是还在生气,可……可刚来到东宫时,太子殿下身边的徐公公来辰阳殿唤她,不止她说日后但凡谁多言,说些不得体的话,让她直接教训,不必有顾虑,还说让她好生照顾太子妃。
想来太子殿下心中是清明的,他虽是说了那些让小姐伤心的话,可他做的却都是为小姐好的事。
这般想着,兰嬷嬷还是向朝政殿走去,徐公公守在殿前,看到是兰嬷嬷,很客气的问着,“嬷嬷可是有事?”
“徐公公,太子殿下可在殿中?”
“在呢,刚从文帝那回来,不过……殿下似乎心情不大好。”
见兰嬷嬷犹疑,他又笑着道,“你尽管说。”
“太子妃她生病了,李太医说是要扎针,太子妃不愿,我是怕会越来越严重……”
徐公公权衡了下,向内殿望了眼,“嬷嬷你先回辰阳殿去,我等下找机会与殿下说。”
“有劳徐公公了。”
徐公公看着兰嬷嬷离开的背影,深叹了口气,这不是给他找事吗?那太子妃跑到殿中骂了殿下两回,两回啊,上次从秋唐殿回来的路上她还给殿下说些不得体的话,这些日子殿下都不曾去辰阳殿,定是还在生气,这若是去说了,还不得被骂出来。
上次裴良娣生病,他以为殿下会去瞧瞧,没想到殿下一句他又不是太医就再没话了,可李家二小姐的事他又不能应了不去做,只好悄无声息的走进内殿。
见谢Z云面色黑沉,神色凛然,周边跟有雷电似的,威严又可怕,徐公公站在那里,许久不语。
过了有半个时辰,谢Z云淡声道,“去请顾将军来。”
“是,殿下。”
徐公公说完,欲言又止了会,谢Z云抬眸,不解的看着他,他急忙说道,“殿下,是……是辰阳殿的嬷嬷来……来……来说太子妃病了,不愿扎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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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Z云:不止看到你们踢毽子,还偷偷去过很多次……
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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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公公还没反应过来, 他已站起身,冷声道“为何不早说。”
“老奴……”
徐公公看着他步伐极快的走出了内殿,急忙跟上, 太子殿下这会又成了太医了?
……
他来到辰阳殿时,荷良刚用了药, 正倚在床榻上翻看新的话本子呢, 听到外殿有人在行礼,她心中怔了下, 探着脑袋向外瞧, 正巧与谢Z云目光相对, 她纤柔的手指颤了下, 垂下眼眸不再去看他。
谢Z云望了眼身旁的兰嬷嬷,冷声道,“去请太医来,扎针。”
扎针二字听得荷良心中一咯噔,她向谢Z云看去, “我不扎针。”
谢Z云走向她, 坐在床榻上, 深邃清冷的眼眸瞧着她, 看她脸颊红红的,以为她不止胃疼又发了烧, 伸出手去触碰她的额头,却被她拿话本直接将他的手打开, “太子殿下还是快离开辰阳殿吧, 省的别人又要说我善妒……”
谢Z云:“……”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神色愠恼, 因着不适一双眼眸湿漉漉的,染上霞色的脸颊如玉, 心中燃起一阵自责,这些日子他何尝不想来见她,他很想……可又怕她不喜,不愿看到他,她说的没错,当初赐婚时她确实是不愿嫁给他的,可,既然她已是他的太子妃,只要她还在他身边,他就不该让她难过。
他轻叹了口气,将她的小手握在手心,根本不给她挣脱的可能,“要我给你道歉?”
她垂下眼眸,小脸憋气憋的圆鼓鼓的,迟疑了片刻,她道,“你若是以太子殿下的身份说的这句话,荷良不敢,你……你若是以……以夫君的身份说的,那你确实应该跟我道歉。”
这时,李太医又匆忙赶来了,行礼道,“老臣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
荷良正等着谢Z云的态度呢,被李太医突然给打断,她不满的望了眼李太医,来的真不是时候,她胃疼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
谢Z云瞧着她,猜到了她的小心思,轻声道,“先扎针,有的是时间给你道歉。”
她按捺住内心的欢喜,故作冷漠的应了声,转头去看向李太医时,李太医手中已拿了银针,看的她颤了颤,又看向谢Z云,“我不想扎针,疼……”
“听话。”
兰嬷嬷已将脉枕放好,李太医走上前来,“太子妃将手伸出,只扎一只手,三根银针……”
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将手伸了出去,脸色极为难看,要知道吃冰沙要扎针,她肯定不会贪凉,哼,都怪谢Z云,什么都怪他。
谢Z云伸出手臂给她,“若是怕疼,给你咬……”
她倒是真准备咬谢Z云的手臂,可这三根银针扎的她没一点感觉,等她放宽了心,觉得也没什么时,李太医将银针拔出,却猛地如蚂蚁钻心般疼了一下,又一下,又一下,没等她去咬谢Z云的手臂,这针已拔完了……
不过,胃里确实舒服了许多,感觉不再堵得慌,也不再闷。
李太医又叮嘱了遍,“太子妃切忌寒凉、按时服药、食些易消化的食物……”
……
兰嬷嬷送走李太医,心中舒畅了许多,这太子殿下与小姐是要和好了,这些日子过得真是难受,她给如蝶莲草递了个眼神,都出了内殿。
荷良心里一直等着谢Z云的道歉,杏眸如辰,瞧着他,也不说话,只是瞧着,谢Z云唇角轻扬,“都是我的错,日后再不会有类似之事。”
荷良:这就没了?
她不满的瞧着他,轻哼了声。
谢Z云:看来是不满意,非要他将一切都说的明明白白才是。
他又道,“我待你好,与李家无关……说你骄纵跋扈是我想以此撇去别的麻烦,我无心去应付裴婷衣,也不想朝中大臣将自己的女儿往东宫里塞……却是伤到你了。”
她咬着唇,有些委屈,“那……那你为何这么多天都不来见我?”
“我看到你和永宁在踢毽子,脚好了,心情也好,而且你……不是说讨厌我,被逼无奈才嫁给我的吗……”
谢Z云的话一说出,荷良本是饶有气势的眼神瞬时弱了下来,谢Z云这是开始找她算那天的账了,她那天只是一时气愤,才说出的那些话,可他……好似有些强势。
谢Z云见她露出怯意,又道,“所以,你是不是也应该跟我解释一下……”
“让我休了你,去江南过你的舒适日子,不稀罕我的好……”
她急忙道,“没有,没有……我……”
算了,不如来个胡搅蛮缠。
“还不是因为你,因为你毁我名声,我一时气愤,才会说出那些口不应心的话来,你还让我解释,明明是你有错在先……”
谢Z云:“……”
“不解释也行,那我问你答,我要听真话。”
她灵动的眼眸如小鹿般,犹疑的看着他,顿了顿,“那……那你问……”
“你讨厌我吗……”
她迅速摇头。
“为什么愿意嫁给我……”
“文帝赐婚,皇姑奶也同意了,我只能嫁了。”
她还算是诚实。
“你要嫁去江南?嫁给谁?”
她咽了咽口水,看他清冷的眼眸中含着怒气,这……这要是说了,怕是柳钰日后的仕途就完了……他家是江南富商,可就出了他这一个有学问的。
“没谁……我胡编乱邹出来的,听说江南那里的风景极好,气候宜人。”
谢Z云垂下眼眸,露出一抹痞笑,“最好是你编出来的。”
她轻哼了声,你一个太子,还能公私不分?去找一个今科殿选出来的仕子麻烦?
不过,她倒是还满脑子问题。
“你……你为何不喜欢裴婷衣?小时候我欺负你时,她不是还护着你。”
谢Z云无奈的瞧着她,敲了下她的额头,“脑袋里都有什么问题,现在都说出来,我都会回答你,但是日后不可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