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是太子妃,你也不会废了她,那她就会是未来的皇后,你……”文帝指着他,“你比我更不想置李家于死地。”
“当初是我让你娶了裴远山的女儿,你虽不愿,可都这么久了,一开始你还给夕月殿敷衍上几句,后来索性连敷衍都没有了,这次清理蜀地之事,裴远山做的不错,你也该往夕月殿走走了……”
“父皇,裴将军的女儿依旧是清白之身,儿臣会与裴将军通书信,给她女儿一个体面,让她另嫁。”
文帝轻叹了口气,垂眸道,“裴婷衣你可以这么做,那日后呢,日后东宫还能只就她一个太子妃?你要明白,你是储君,可以有情,但要有分寸。”
“此次弹劾李家之事,你来处理,我已称病要去皇家园林修养……至于皇后,我知道你心中对她有怨恨,她这么多年也做了太多错事,你若想拿她出面,就去做吧。”
文帝迟疑了片刻,又道,“她毕竟是永宁的母后,别太过了。”
“是,父皇。”
……
谢Z云在来文帝这里的路上就已知晓,前几日李美人突然被皇后唤入宫中,以文帝身体渐弱为由狠狠将李美人训斥了一顿,如今文帝正是宠爱李美人,心中极为不悦,这么多年皇后将他后宫之人管的极为苛刻,让他子嗣不兴之事都涌上了心头。
那日夜间在城外之所以能出其不意的将永郡王豢养的死士都给解决掉,也是李美人的功劳。
李美人本是李家在上巳节狩猎那日派魏远送到文帝身边的,可日常月久,李美人发现文帝不仅是个温和多才之人,又仁慈爱民,就倒向了文帝这边,将永郡王之事透露给了文帝。
皇后前几日会将她叫去宫中训斥,也是因着李美人叛变之事心中有气,如今永郡王被谢Z云拦截饮了毒酒,李家已无后路。
她倒是不怕会有人弹劾李家,有皇太后对文帝的养育之恩在,李家最多会被责备几句,不会有事的。
如今唯一值得庆幸的也只能是,将来的皇后之位依旧是李家的。
……
谢Z云回到朝政殿,萧锐已在殿内等他,见他走来,火急火燎的迎上来,“太子殿下,你可终于舍得回皇城了。”
“什么事?”
谢Z云淡漠的语气让萧锐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还什么事?这些□□堂中尽是弹劾李家与其党羽的。”
谢Z云撩衣坐下来,“我知道。”
“布了这么久的局,如今永郡王死了,朝中众臣联手弹劾李家,你还不赶紧回来趁着这股力将李家及其党羽连窝端了。”
“你难道还不清楚吗?文帝仁孝,万一因皇太后的养育之恩不舍得对李家下狠手,不就功亏一篑了吗?”
“趁着朝臣都在上奏折逼迫文帝处理李家,须得尽快行动,让李家彻底失势。”
萧锐说的认真,从一开始他们的目的就不只是永郡王,还有李家这颗朝堂的毒瘤,如今永郡王死了,李家在朝堂的党羽依旧根深蒂固,后宫又有皇后、皇太后,不趁着朝堂众臣敢出面弹劾的时机一举歼灭,文帝再动了孝心,可如何是好。
谢Z云目光深沉,骨节分明的手指摆弄着茶杯,淡声说着,“父皇已将此事交由我处理。”
萧锐大乐,笑了出来,“如此甚好。”
谢Z云又道,“我会清理李家在朝堂的势力,不会对李家太过残忍。”
萧锐怔在了那里,谢Z云猜到了。
沉默片刻。
萧锐坐在谢Z云一旁,拿起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下去,“你这么说,我都明白了。”
萧锐平静了下来,一开始着急的不行,也是为谢Z云着急,知道他一直以来的目的,可如今他的目的变了,一切都解释的通了,他也就没什么可着急的了。
“太子殿下,那李家二小姐有什么好的,不就是个女人嘛,你想要什么样的没有……”
谢Z云抬眸瞧他,目光凛冽。
萧锐咽了咽口水,不敢再继续说下去,可还是忍不住,“大婚那日,我就跟你说过,娶她可以,别真动了情了……”
“我还听闻你替她挡了带毒的匕首……”
萧锐忍不住摇头,“我倒是想去拜访一下殿下的太子妃了,看看她到底哪点跟别人不一样。”
此时,在辰阳殿休憩了会的荷良想着谢Z云应是从文帝那里回来了,就来找他,正巧听到萧锐提起自己,听那语气一副很不满的样子。
她记得她和这位萧公子不过也就几面之缘吧,若真说有什么比较深的缘分,那就是在皇家园林两个人在同一个地方都摔了个大马哈,可不同的是萧锐的大马哈她可是亲眼所见,她摔的时候只有谢Z云在。
“萧公子拜访我做什么?难道是想我给你描述一番你那日摔在泥坑里的模样?”
她突然在背后言语,将萧锐惊得手中的茶杯颤了颤,回过神来,站起身道,“见过太子妃。”
站在外殿的徐公公不禁一个寒颤,太子妃进朝政殿不用通传,是太子殿下亲自吩咐的,就算萧公子在,他也不敢拦啊。
萧锐抬眸瞧了眼谢Z云,谢Z云只是瞧着他的太子妃,并不看他。
萧锐轻笑道,“太子妃来寻殿下定是有事,我先走了。”
荷良走到谢Z云身旁,坐在桌案边,抬眸看着萧锐,“别急着走……你不是说要拜访我吗,作何?”
萧锐看她一副强势的模样,又将目光看向谢Z云,“我不过是跟太子殿下说笑来着。”
“哦……萧公子,我有事要问你。”
“太子妃请问。”
“你与软香楼的青鱼姑娘是何关系?”
萧锐:“……?!!”
这事她怎么知道的?
谢Z云:太子妃还真是什么都敢问。
见萧锐不语,她瞧着他,适才说她的时候倒是说的起劲,如今却是不语了,真是比她还怂。
萧锐笑声否认,“没什么关系。”
就算有关系,他也不能说,毕竟那是青楼女子。
荷良又瞧向谢Z云,“夫君,你来问他。”
谢Z云不解,“嗯?”
“你问他,他若是说了谎话,便是欺骗储君之罪。”
谢Z云:“……”
萧锐一怔,日后再说太子妃的坏话得注意些了,不对,日后还是不要说她的坏话了。
萧锐只能期望太子殿下不要问了。
可他还没期望呢,谢Z云看向他,低沉的声音问着,“你与软香楼的青鱼姑娘可是好了?”
萧锐:“……”
这……也太重色轻友了吧。
还真是被这两个人给嘲弄了。
“是……”
“不务正业,不顾家室,迷恋青楼女子,萧公子以后须得注意些。”谢Z云瞧着他一字一句的说着,‘注意些’三个字格外压重了音调,在提醒他莫要再招惹他的太子妃。
萧锐气的不行,却只能忍着,他哪来的家室?
荷良心里乐了,“萧公子可要注意些,万一哪天我说漏嘴了,怕是皇城中才情温婉的女子都不愿嫁给你。”
萧锐将心中的气焰压下去,点了点头,挤出一丝笑意,“太子妃说的甚为有理。”
谢Z云见她眉眼含笑,气是出了,问她,“来朝政殿可是有事?”
她突然想起来了,乖巧的说着,“适才国公府派人来传信,让我回府一趟,我看今日天色不早了,就说明日一早再去,正好我们从扬州带回来的稀罕玩意我给她们送去。”
谢Z云极细微的怔了下,轻笑道,“好,明日我送你去。”
“谢夫君。”
谢Z云将她鬓角的碎发向后抚了抚,笑瞧着她。
萧锐看的浑身一颤,只觉得起鸡皮疙瘩,“殿下,太子妃,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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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萧锐:……(给我个地缝)
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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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 谢Z云将她送到国公府门前,他并未进去,只是叮嘱了阿露几句, 便离开了。
荷良走进府内,吴伯笑着行礼, “二小姐回来了。”
吴伯话音刚落, 听得齐叔厉声道,“吴伯, 是太子妃。”
吴伯恭敬道, “老奴喊的习惯了, 太子妃见谅。”
她轻笑着, “喊什么都行。”
在辰阳殿兰嬷嬷她们也一直都是这么喊她的。
齐叔迎上前,“太子妃,老爷在后院等着您呢。”
“嗯。”
齐叔引着她还未走至张氏的闲景院里,就已听到有争吵的声音传来,听那吵闹的程度, 院中不止两人。
齐叔面色变得难看, “太子妃, 您进去吧。”
荷良瞧着齐叔, 他面色极不自然,显然是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而他又不方便进去。
她走过去,如蝶与阿露守在院外, 里面的人见她走来, 停止了争吵, 瞬时之间,变得极为安静, 只有几声乌鸦的啼鸣响彻在院落上空,让人觉得不吉利。
“爹爹。”
李国公清了清嗓子,声音低沉的说着,“来了。”
说完,他又望了眼张氏,又瞧了瞧李氏与李姝,最后又把目光落在荷良身上,“走,去我院中说。”
荷良瞧着气氛不对,也懒得管张氏与李氏的那些陈年恩怨,说到底不过就是些争来斗去的小事,便乖巧的应了声。
李国公的步子刚迈出去,只见李氏以迅雷之速拉住李国公的手臂,满脸哀怨的喊着,“老爷,您不能这么偏袒她啊,这可是关乎您的颜面。”
李国公刚收起的怒气又露于面上,猛地一甩手,将李氏甩倒在地。
荷良不禁身子颤了颤,爹爹这一甩可是用了极大的力气的,可她想不明白,这不过刚用过早膳的时间,李氏与李姝在张氏院中做什么,平日里她们从张氏这里经过都会走的快些,格外嫌弃。
李姝急忙去扶起被李国公甩在地上的李姨娘,声音沙哑的喊着,“娘,你没事吧。”
李国公冷哼了声,“没一点规矩,就算国公府的夫人早已不在世,‘娘’也是不能喊的。”
荷良咽了咽口水,李姝平日里早喊惯了,也没见爹爹因为此事发过火,今日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正垂眸凝思,李姝突然走到她面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冲着李国公大喊,“爹爹,你不是最疼爱她吗?如今她又是太子妃,谁不知道太子殿下只宠她一人,今天就让她来作证,爹爹别想着偏颇谁。”
荷良被她拉的一惊,下意识的将手腕从李姝手中抽开,可这李姝早膳吃了多少,这么有力气。
李国公深叹了口气,眉头竖起,猛地跺了跺脚,怒吼道,“非要将国公府拆了你们才满意是不是?啊……一个个的就不能安生点。”
李姝也来了脾气,满眼泪花落下,“爹爹,我不想嫁给青生怎么了?如今永郡王死了,王妃也死了,你与皇姑奶太自私了,让我嫁过去照顾他吗?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这样做会将我的一生都毁了的。”
荷良瞧着李姝梨花带雨的,她有想过,如今永郡王不在,李姝与青生的婚事不知还作不作数,且不说永郡王府如今只有青生一人了,青生与李姝的年纪也差了太多,李姝只比她小上几个月,已到了成婚的年纪,却要等着青生长大。
如今看李姝的怨气如此之大,应是爹爹与皇姑奶非让她嫁给青生,去永郡王府照顾他长大了,以李姝的脾性自是不愿的,加上李氏看到永郡王府败落,怎会让李姝嫁过去?
李国公并不看李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是文帝赐婚,岂是你说不嫁就不嫁的,永郡王府得势的时候你愿意,如今失势就要退婚,你还嫌李家如今被人诟病的不够吗?”
见李国公言语坚定,怒气横生,李姝看向她,“如今太子殿下掌权,取消赐婚不过就是她的一句话那么简单,爹爹为何不让她去为我说上一句呢?”
李国公暗哼了声,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与荷良说,上次在国公府发生的事让他彻底了解了她的脾性,这次又岂会因为李姝那点子事去跟她开口。
荷良虽猜到了此次回国公府会有事发生,可没想到竟是如此激烈。
李姝见李国公不言语,只是背手而立,荷良也垂眸不语,显然是不想管她的事,她冷哼了声,“反正李家也要完了……”
李姝每次的话都能说到李国公愤怒的点上,李国公侧过身来望着她,气的胸口一起一伏,直接一掌又是落在李姝脸上,“孽障,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东西,给我滚……”
这些日子,关于李家的事已经明里暗里的在皇城传开,荷良昨日回到东宫就未出去,今日一早又来了国公府,她只想到过永郡王府完了,李家以后不会再得势,至于李姝口中的‘完了,她听得有些慌。
李姝眼泪直往下落,头发被李国公一掌打的散落,凌乱的在肩侧窝着,她冷笑了声,瞧向张姨娘,“爹爹,我知道你为何将气都发在我身上,你明明是对这个贱人有气,你不敢去查,不敢去承认,你怕丢人……”
张氏神色难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坐在那里,静默如斯,她的身子已经很明显,一袭紫衣拱起着。
李氏见李国公的态度如此强硬,又打了李姝,失望的摇了摇头,冷笑着,“老爷,今日你若是不处置了这个贱人,姝儿绝不会嫁给青生的。”
李国公右手搭在脑门上,深深叹了口气,随后瞧向张氏,淡漠的问道,“她们说的可是真的?”
见张氏就要脱口而出,李国公又道,“别急着回答,想清楚了,我只听真话。”
李国公神色凛然,严肃的荷良看了都不禁一惊,张氏迟疑了片刻,怀着孕的身子跪在地上,楚楚可怜的说着“老爷,妾身肚子里就是你的孩子,天地可鉴,妾身怎会是她们说的那般模样。”
荷良瞧着爹爹,见他闭上眼,深叹了口气,她知道爹爹心里什么都是知道的,只是没有说出来。
最可笑的是别人明明已经知道真相,言说之人却还在极力的掩饰……
李国公怒道,“来人,将孙六生带过来。”
孙六生是国公府的家兵,是个三十来岁的小伙子,因双亲早就不在,一直待在国公府里,至今未娶妻。
张氏瞬时慌了,眼眸清冷,身子开始发颤,嘴唇也上下不停的抖着,“老……老爷,妾身说,妾身承认……妾身有错……”
李国公本是打算等孩子生下来再暗中查探此事,或许孩子真是他的呢,可李氏与李姝着实不懂事,整日在他眼前明里暗里提起这件事,今日更是大闹起来,让他烦心。
“老爷,妾身进国公府这么多年一直未有身孕,妾身怕以后自己连个孩子都没有,在国公府被人欺负,连条生路都没有,才会……”
“妾身从未想过背叛老爷,妾身只是想要个孩子……”
李国公瞥了她一眼,“来人,带下去,乱棍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