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看了眼路边的石碑:墨青镇。
刚想走时却听见脚下有什么动静,未曾料到,石碑下竟躺着一人。
他发觉这人盯着他看已经很久了,因为差不多在足足发现时这人就一直在盯着他看了。
“你可以看到我?”还是金翅真身的足足对着石碑边上这个躺地上奄奄一息的人问道。
为什么说是奄奄一息呢,因为这人的的气息明显只进不出了,脸上一副灰白之相,倒是可怜这一副好皮囊了。
“...我...不应该看见你吗?”这个身上已被落了不少雪的人回答的声音已经十分微弱。
“你不怕我?”足足问道。
那人极其轻微的一声笑:“...人比你可怕多了。”
足足深深的望着这人,而后哈哈大笑起来:“人会比我可怕?无知小儿也!你可知道我是谁?”
“...我不知,但重要吗?”被嘲笑那人也不恼,也或者是完全没有多余力气去做任何反应了,只说了句毫不相干的话,“...今天除夕,如果你饿了...可以吃了我,只可惜...我现在身上没钱不然可以请你吃两个热腾腾的肉包子了。”
原来是除夕。
那人话说完,空中还绽放起了烟花,远处传来小孩嬉闹的声音,大人在旁似乎还许了“身体健康,幸福快乐”的愿望。
漆黑的夜里,五光十色的烟花的光色映在足足脸上,足足脸上晦暗不明更看不清是什么神色,凝视地上人半晌后道:“你为什么会在这。”
人间的除夕不应该是一家团聚吗,为何你会是一个人。
那人似乎陷入思考,为什么会在这?
病重却被贪财不愿费钱治病的的戏班班主给丢了出来,到现在要死了也没成角,也没有风光的回去找那人,也没来及报答,也没来得及见最后一面......
足足一言不发的打量着眼前之人。
之后这人眼神开始变得空洞,嘴角上扬似在回忆什么美好的事情,伸手朝空中探去...
没有人知道,他看到空中一个高高瘦瘦,皮肤略微发黄的人正在递给他俩包子,说着“快吃吧”虽然声音还有些沙哑,但他却觉得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好听的声音了,于是他朝空中伸着手,仿佛可以抓到送他包子那人的手,脸上笑的无比幸福...
又是一阵连续闪亮的烟花,彻底照亮了足足。
足足金翅抬着这人下巴,将这人拉向自己,左右看了两眼:“看在你皮囊不错的份上,我可以让你继续活着,但你这具身体以后可就是我的了...这就算契约了。”
它是神兽,可幻出的人形却不怎么好看,不知道是不是修为不够还是自身的禁咒没有解除干净,幻成的人形两只眼睛却是个狭长的单眼皮,嘴唇也不够饱满,实在不甚好看!可他偏偏又是个臭美的,而这人皮囊又是上佳,足足心里一盘算就有了占用他身体的念头。
只是占人身体必须与人定下契约,否则强行残害生灵只会折煞自身灵道,不管神兽还是妖兽都要遵守契约与规则,否者降下天谴可就不是简单的损修为的事情了,只怕到时会魂飞湮灭。
听到可以继续活着,地上那人眼中闪过一丝光亮,缓缓张口,“...只要可以再见那人一次,这身体随你...”
足足额间蓝光一闪,伸翅握住了这人探向空中的手,俩手紧握,而后身体合二为一......
走廊传来阿蛮蹦跶的声音,足足的故事也已经讲完。
“就是这样,所以你能告诉我,我为什么对管家下不去手了吗。”足足转头看向黄般般。
这时,阿蛮头上又顶着盘包子,十分小心的跳动着过来,因为特别小心导致动作有些滑稽,脸上是副严肃的表情,眉毛都皱了起来,嘴里不停喊着“包子,包子。”
这种工作之前都是管家的,现在阿蛮顶了上去,明显力不从心。
黄般般接过包子放到足足床前的桌上的餐盘里,“很简单,这人有个救命恩人。”
“难道这救命恩人是你这...管家?这也太扯了,你有什么证据?”足足显然不太信。
“没错,就是管家。”黄般般无视足足的反应,接着说道,“那时候城里闹饥荒,管家救了个小乞丐,经常给他吃的...”说着黄般般指了指桌上的包子,“就是这包子,照顾了这小乞丐一阵后,后来一次北上的戏班子路过看中这小乞丐身段相貌,小乞丐决定跟着戏班子走,希望可以出人头地然后风风光光的来报答管家。”
“就算是这样,那你怎么知道管家救得乞丐就是他?那管家看到我会认不出来?”足足反问。
黄黄般般翻了个白眼,心说,管家救得乞丐可不止这一个,“救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孩子,也就个八九岁,你现在这个身体的年龄怎么说都得二十了,能认出才怪呢!要不是他看到你这身体有个红色胎记,鬼才认得出来!”
其实管家给她说这些事情的时候脸一直在看着窗外,语气上也没什么波澜,黄般般无法从外在的表现推断出管家的心情,只是在她提出把足足叫过来时,管家却拒绝了,他说自当初没有保护好那个小乞丐如今再见到不知道该以什么心情去面对了。
黄般般又接着道,“其实,你自己心里也很清楚,你对管家下不去手,就是最好的证据,是这个身体还残留着对管家最后的执念。”
足足嘴上再硬心下已不得不承认,况且也没人比他更熟悉这个身体,他这副身体的锁骨处,确实有一红色胎记。
不过话归正题,说到那管家,足足心里也不得劲,那管家好起来后经常半夜来看他,一坐就是大半宿,估计是白天不好意思,琢磨着晚上他睡着了来看他。
唉,装睡也是门体力活啊!
前天晚上,足足终于忍不住了,问管家,到底怎么才能消了这口怨气,如果要揍就尽管来吧!可管家却低头一言不发的走了,足足被这管家整的这心里是七上八下。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管家和足足的关系也在一日三餐里有了微妙的变化,足足开始帮管家打扫卫生,管家对足足也一改往常的严肃对他和颜悦色起来。
而且黄般般悲催的发现,他俩关系好了以后受打压的就变成了她...
因为足足经常会借口身体旧伤复发不做家务,管家自然不会为难伤患,所以这打扫卫生的活就落到了她身上...
第23章 诡异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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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闲下来没几天,管家终于开口问了七翎扇的事情。
黄般般原以为管家会对隐瞒扇子一事非常生气,可与她料想的恰恰相反,将事情来龙去脉告诉管家后,管家像早已料到只说了句“知道了”。
黄般般愣了足足半分钟,这就完了?按照管家之前的性子怎么说都得啰嗦她五天半月的,结果现在就“知道了”三个字。
安静片刻后,管家又说道:“你记起之前事情了?”
黄般般眼神闪了闪,“嗯”了声。
“既然如此也是时候让先生和太太回来了。”管家道。
黄般般抬头望向管家,不解道:“我老爸老妈?”
什么意思,什么叫“是时候”?以前不是时候?
“先生和太太都是灵血极佳的体质,留在这只会加大那些人找到你的几率,而且也无从得知他们到底是想保护你还是...”
“还是想杀了我对吧?”黄般般话接的干脆利落。
管家目光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昆仑镜威力之强大容易吞噬本体,到时候也怕你会压不住它反遭它反噬,不过能恢复神主之位对你来说也不算坏事...”
足足是不懂人情世故的,完全看不出此刻的尴尬境地,继续拱火道,“管家哥,师姐不是不想回,她是犯了错才没法回的。”
但是,这不代表她就想回去当那劳什子的昆仑宫神主!
“谁让你叫管家哥的,你在胡说我马上把你手机里面那些女生的联系方式都删了啊!”黄般般吓唬他,伸手就要拿足足的手机。
足足抱着手机就躲管家身后,继续添油加醋,“管家哥你看,师姐这明明就是恼羞成怒!”
好小子,今天就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是红的,叶子为什么是绿的!
管家嫌闹得头疼,于是他谁也不帮,揉着太阳穴就上楼了,只是楼拐角是不是传出来一两声很诡异的惨叫...
以至于后来的街坊邻居都传闻,这附近是不是有什么邪祟在作怪,莫名其妙的最近黄纸铜钱八卦镜的卖出去不少。
不知所以然的黄般般给他们结账时,听他们说着要辟邪什么的,就连足足也跟着凑热闹,“好吓人啊,师姐,也给我来点八卦镜,辟邪的...”
黄般般无语翻白眼:“...”
你害怕个鸡毛啊,你可是金翅鸟啊,谁家邪祟敢在你面前晃悠,还不得撒腿就跑!
再过几天就是元旦了,景区的生意也开始好了起来,黄般般照旧在楼下看店。翻了下手机,最近季软没什么消息,看来在忙乎和他小男友约会,黄般般愤愤的给季软发了个“见色忘友”的信息。
闲着无聊黄般般瞅了眼对面新装修的店铺,听管家说还是卖元宝蜡烛香火的店,但是从装修上来看比她这古董店都豪华,古色古香的,居中的匾额上金粉题着“玄镜楼”。
黄般般顿时有些眼疼,现在她看到“玄”字就不太自在,再说了,这三个字哪个和蜡烛香火搭边了?但转念一想,弥章阁和古董也不搭边...
桌上的手机突然振动,黄般般视线从对面收回,搭眼就扫到了页面上的“后霄”俩字,吓得差点把手机丢出去。
正在黄般般闪神要不要接电话以及接了电话说什么的时候电话挂断了,眼看着手机屏幕黑下去又亮了一下。
后霄发讯息说要过来。
黄般般看着这条信息发呆,该怎么形容她现在对后霄的情绪呢?
后霄围着自己的原因只有一个——玄般般是她的前世。
后霄爱的、难以割舍的只有玄般般,不是她黄般般,这点她还是非常清楚的,特别是知道了他与玄般般那场短暂但又刻骨铭心的相恋,纵使她有三千世,可他后霄也只取那一瓢饮。
可真是让人动容,甚至嫉妒...
最后,黄般般吧唧一口咬掉阿蛮刚送过来的黄瓜,暗下决心道:不如就趁这个机会和后霄说清楚!
这个时候管家在二楼午休一般不会出来,不过...黄般般扫了眼隔间的足足,眼睛眯了眯不知道在打什么注意,足足是个不定性的不好掌控,万一再搞出什么误会...为了避免出什么幺蛾子,还是不让他露面才妥当。
“看我干嘛?”足足嚼着薯片完全不知道他这师姐在打什么主意,不过下一秒,足足的薯片掉到地上开始对着黄般般嘶吼道,“你不要过来啊...”
店门被推开,冷风吹进,一股熟悉的冷香环绕,后霄带着帽子口罩遮挡的十分严实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个袋子。
“姐姐为什么一直躲着我。”后霄一进门就摘掉了帽子口罩,那双桃花眼满是红丝,看来这几天应该是没休息好。
黄般般不动声色的将胳膊从后霄手里抽出,顺便将门上的正在营业翻个面,反问道,“你就不怕有人认出来你?到时候八卦新闻满天飞...”
“那正好,热搜上挂三天三夜,这样谁都知道你是我女朋友了!”后霄的神色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不过后面又补了句,“不过姐姐还是不要被拍到正脸,不然以后就没有自在日子过了。”
“布谷布谷~”墙上钟表的鸟又开始出来报时。
“姐姐把这闹钟修好了?”后霄走了过去开始打量起那钟表的报时鸟,“这鸟的脚上怎么还有只环钏?姐姐给它做的?”
见后霄对那钟表起了兴趣,黄般般“嗯啊”两声转移话题,指着桌上放的食物包装盒:“这是刚做好的豆沙糕的吗,闻着还挺香。”
后霄视线又重回黄般般身上,“嗯,这家店的豆沙糕是招牌,我之前尝过一次味儿还不错,所以想给姐姐尝尝看。”
黄般般走到了柜台里边,与后霄一桌之隔的距离,她斟酌道:“我觉吧,我们也别卖关子了,还是应该讲清楚比较好...之前你在我身上下了引魂香...”
听到“引魂香”三字,后霄神色暗了暗,不过却没打断黄般般的话。
黄般般继续斟酌字句道:“即使你知道我会被玄辩推到画里,会被困在里面出不去,但你还是让他这样做了,并且没有阻止,眼睁睁的看着我落入...对吗?”
说着黄般般指了指自己手腕的血线,之前后霄说可以用这血线找到她...
但画中那次,可以找却没有找...
后霄迫不及待的解释,“般般,我那样做是因为...”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黄般般打断,“是因为想让我记起与你的那段记忆对吧,我知道,我就是好奇,你和玄辩什么时候开始联系的,还是说你我的第一次相遇也是早安排好的。”
后霄黯然失神的脸庞上隐约流露出一抹绝望之色,最终开口道:“我善制香,引魂香的配方只有我知道,当初你选择和我一同赴死时,给了我你的一魄,这一魄就是制香的关键,我当时一直找不到你的转世,不知道你被天衣隐藏,是玄辩找到我,说可以告诉我你的消息,但是要和他合作...”
三魂七魄,若人的魂魄不具一体,散落各方,自然记忆不全灵台混乱。
“所以一开始就是设计好的。”黄般般接过后霄的话。
后霄嘴唇动了动,张口似乎想解释什么,但话到嘴边却觉得说什么都是徒劳和辩解。
“毕竟在你心中没有什么能比的了玄般般。”黄般般点点头,虽然心里早已料到答案,但还是想听后霄亲口说出来。
后霄木然而立,怔怔望着她,仿佛要将人看穿:“当初你将其中一魄给了我,致使玄辩不得不去冥界找回我的魂魄,我也因此得以一直留在人世,你那时最连后一步都替我想好了...”
“够了后霄,我不是她,我不是玄般般,你明白吗,我是我!...我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人生!”黄般般语调陡然升高,末了又有些绝望,本来克制不想哭的,这一刻还是不争气的流下来,语气都跟着颤抖,“...你们到底明白明白啊!你们每个人都为了她打乱我的生活,这公平吗?”
黄般般不是没想过,就这么沉溺在过往里吧,沉浸在虚假吧,不管是玄辩也好,后霄也罢,他们要的无非就是玄般般,可现实里的一切又让她清醒,她不甘心啊,她只是她,不是谁的影子,那种沉重的过往压得她无法呼吸,我与“我”周旋许久的状态几乎要将她的精神自我分裂,随时处在崩溃的边缘。
后霄飞步走上前去,绕过柜台抓住了黄般般的胳膊,近乎失态的朝她焦急解释道,“你是她,般般,这血线就是最好的证明!前世死前你喂了我你的血,上次你手被划伤,血留我手上我也有感应,你还会用七翎扇,你心里是有我的!你敢说你在画里的时候心里一直在想的那个人不是我吗!...”
后霄语速很快,仿佛说慢了一秒黄般般就不给他机会让他证明玄般般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