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寒——小小漂洋儿【完结+番外】
时间:2023-04-30 14:39:43

  “现在才醒。”千娆怕压着他的伤口,只得用胳膊撑住身子,“还不放手,我给你上药。”
  叶寒川老实地放了手,看看窗外,假作糊涂地说:“这是天还没亮吗?”
  千娆取出伤药,瞪他一眼,说:“那你再睡会儿。”
  叶寒川被逗得一笑。但看千娆神色严肃,他又心虚地止了笑,说:“我自己上药就好,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行,”千娆板着脸,“我要检查。把衣服脱了。”
  叶寒川只得乖乖褪下衣服,解开了身上的纱布,前胸后背大大小小五六道口子就露了出来。
  千娆吃了一惊,问:“那些人这么厉害吗,把你伤成这样?”
  “我一时大意。”叶寒川轻巧地回答。
  原来,在事成返回的途中,他碰巧发现了丘狐的踪迹。
  他追踪过去,却发现丘狐正等着他,他这才意识到,并非巧合,丘狐是有意来找他。
  丘狐与别人不同,他本自小修习妫姑子的以药养功之法,得了金眼药功之后更是轻车熟路,短短时日就功力大增,行若两人。
  千娆替叶寒川清理伤口,敷上伤药,问:“你怎么大意了,就伤成这样?”
  “我没想到,”叶寒川答,“他能随意志化身金眼。”
  那金眼药功简直像是替丘狐量身打造。他特地在黄昏时分等来叶寒川,而后化身金眼意欲与叶寒川体内的金眼一较高下。
  “你难道不好奇吗,等到神志回归,留下的那个人到底是你还是我?倘若是我,你的气血,还有那位销魂散的血引可就都归我了。——不知她……是不是还在岿石村呢?”叶寒川还清晰地记得,在那道金光从丘狐眼中迸出的前一刻,丘狐这句痴狂而又令他怒不可遏的话。
  他没有退路。他当然会死在丘狐剑下——若不是最终,他体内金眼的邪魅力量被彻底激发。之后直至清醒,这期间发生的事情他就难以忆起了。
  好在丘狐选了个四下无人的荒野,并没有无辜之人遭殃,这是叶寒川清醒之后最庆幸的事情。
  千娆也捏了一把汗,问:“所以丘狐已经死了?”
  叶寒川点点头。
  “那,是不是一切都结束了?”千娆问。
  叶寒川沉默下来,恐怕并非如此。从那之后,他时常觉得体内有个东西蠢蠢欲动,好像稍不留神就会破体而出。
  “阿娆,”他问,“你知道风府穴的确切位置吗?”
  “我知道啊。”千娆说着在叶寒川脑后一戳,“不就是这儿嘛。”
  “啊,阿娆!”叶寒川被戳得低下头去,“风府穴是人体大穴,不必要的时候,就不要乱戳了。”
  千娆吐了吐舌头,忙捧住他的头问:“不要紧吧,有没有戳坏?”
  叶寒川望着千娆担忧的神情,脸上的调笑忽然尽数散去。“没有。”他的神色忽然变得凝重,“下手太轻了,根本不会起效。金眼附身前,我会有一瞬的迷离,这时你绝对不能犹豫,要用蓄真眼中全部的内力,不能有一丝留情。”
  千娆知道他心中所虑,伸手环抱住他,说:“好,我知道了,我会做到的,你放心。”
  “如果你没有做到,什么也不要管,离我越远越好……”
  “好,”千娆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你不要担心,不会有事的。”
  第二天清晨,晨曦轻轻洒进窗户来。千娆睁开眼睛,却发现叶寒川不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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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九章 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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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披上衣裳,来到堂屋查看,又穿过院子,走进厨房,钻进柴房,都没有看到叶寒川的身影。
  最终,她来到山谷隧道的暗门前,只见暗门虚掩着。天色没有完全亮,隧道里尤其昏暗,她点上蜡烛,走进隧道。
  隧道的地上到处都是碎石,石壁上是随处可见的指痕。
  穿出隧道,又见满眼被劈裂的树杈。千娆吹灭蜡烛,循着满地的狼藉往山谷深处走,一路上到处都是支离破碎的动物残骸,挂在枝丫上,落在草丛里,已分辨不出是些什么动物。
  终于,在一棵树底下,千娆找到了颓然坐着的叶寒川,他满手满身的血污。
  千娆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
  “别碰我,阿娆,”他低声说,“我身上脏。”
  千娆心底一痛,还是将头靠在了他肩膀上,问:“天都亮了,怎么还坐在这里?怎么不回去洗洗?”
  “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回去。”
  “你当然该回去,”千娆的眼眶湿润了,“那里是你的家,有你的妻子孩子,你怎么能不回去?”
  “阿娆,如果有一天……”
  “没有如果。”千娆直起身子,打断了他,“什么也不许说,现在回去洗澡,我给你烧水。”
  “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叶寒川仍然说了下去,“你要明白,我不过是去寻找解法,你要好好过日子……”
  “如果你找不到呢?”
  “我会找到的,一年,两年……怎样都好……”叶寒川始终低垂着头,声音空洞,“好过哪天醒来,手上沾着你的血……”
  “你不会的。”千娆潸然泪下,“我知道怎么封住风府穴,昨晚是我不好,我不该睡那么死。我们从今天开始练习好不好?我真的可以做得很好,你真的不用这么担心。”
  “金眼已经苏醒,一时封住风府穴又怎样?它终究会破除禁锢。我什么都会做的,你,无忧,总有一天……”
  千娆捧起他的脸,说:“就算真是这样,我们就过一天算一天,不好吗?就算死在金眼手里,我也无怨无悔。”
  叶寒川抬起眼眸望了千娆一眼,那眼神让千娆明白,他早就心意已决。
  千娆瘫坐在地。“所以,”她说,“你坐在这里,就是在想,要怎样抛妻弃子吗?”
  “是我的错,报复我罢。”
  “好,”千娆咬牙道,“你要走,就给我一纸休书,休了你刚成婚一个月的新婚妻子!”
  叶寒川从中衣撕下一块白布,铺在地上,便在千娆的目瞪口呆下用鲜血当场书写起来:罪人叶寒川,为因杀孽无数,天诛地灭。有妻南千娆无辜,情愿立此休书,任从改嫁,永无争执,恐后无凭,特立此书……
  千娆不等他写完,抢过休书,想撕撕不烂,扔在地上狠狠地用脚踩。她扑到叶寒川身上,痛哭失声:“不要,不要走,求你不要走……”
  叶寒川闭上了眼,一言不发。
  阳光从层层叠叠的枝叶间洒下来,天已大亮了。千娆哭累了,趴在叶寒川身上不肯撒手。
  “去看看无忧吧,”叶寒川终于说,“他该醒了,不能找不到你。”
  “你一起去?”千娆问。
  叶寒川点头:“我一起去。”
  两人回到屋里,无忧并没有醒。
  “给你烧水洗个澡吧,”千娆说,“你心情不好,所以胡思乱想,洗个澡心情就会好点。——你要帮忙打水,我可提不动。”
  她押着叶寒川去井边打水,一桶一桶倒进锅里。
  “烧水呀,”千娆又说,“我嗓子不舒服,闻不得烟味。”
  叶寒川便在千娆的监视下烧水,又把水一桶一桶倒进浴池。
  “你还要看着我洗?”叶寒川问。
  “当然了,”千娆说,“你自己洗不干净。”说着替叶寒川脱下了沾满血污的衣裳,把他赶进浴池洗澡。
  看叶寒川一副冷漠姿态,千娆心生一计,脱下自己的衣裙,也走进了浴池。
  “你做什么?”叶寒川别过了脸。
  “我也洗一下嘛,”千娆理所当然地说,“我身上也弄脏了啊。我顺便再帮你擦擦身子。”说着就要对他上下其手。
  叶寒川立刻起身离开了浴池:“我洗好了。”
  “哪有这么快啊?”千娆想捉捉不住,只得妥协,“好好好,我不洗就是了,你再洗一会儿。”
  看千娆出来穿上衣裙,叶寒川才重新回到浴池。
  千娆只能替他清理头发,一面可怜巴巴地说:“这些日子你不在,我连洗个澡都好困难,那么重的木桶,打满水,再抬到这么高的灶台上倒进锅里,来来回回好几趟,真是累得够呛。到了晚上,外面什么声音都有,呼呼呼哗哗哗,还有鬼影子乱晃,吓都吓死了。无忧半夜里还要闹,总得抱着他哄上半个时辰才好,我看他以后肯定是个调皮捣蛋的,不晓得要怎么气我呢……以前我们谷里有个寡妇,就常被儿子气得在院里哭……”
  千娆说着一双手越过叶寒川的肩膀,悄悄朝他前胸滑去。
  叶寒川突然捉住了千娆的手腕。他起身出浴,套上衣裳,脸上满是狠毒。
  “昨晚,”他恶狠狠地说,“昨晚你们能活下来,是你们运气好。死在金眼手里也甘愿是吗?那我来告诉你会发生什么。我会扭下你的脑袋,扯断你的手脚,踏碎你的骨头,就当你是后山的野兽。还有无忧,我会撕开他的肚皮,扯出他的肠子,挂在……”
  “啪!”叶寒川还没说完,脸上便结结实实挨了千娆一巴掌。他看着气得发抖的千娆,问:“怕了吗?”
  千娆咬着牙说:“我不怕!”
  叶寒川苦笑:“我怕。”
  “所以你就要走?”千娆抗议,“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难道全凭你想怎样就怎样?我就没得选是吗?”
  “你有得选。”
  叶寒川来到堂屋,千娆跟过去,只见他取出一条铁链甩在桌子上。那样式千娆认得,那是琵琶锁。她完全不知道家里还有这种东西。
  “或者,”叶寒川说,“每日戌时之前锁住我的琵琶骨。你来选。”
  千娆抽了一口气。
  这时,无忧屋里传出“哇哇”的哭声,无忧醒了。
  “我会选的,”千娆咬牙说,“在此之前,你哪儿都不许去。”
  她扭头回屋查看无忧,叶寒川重新打了些水,备好洗澡水。
  “你再去洗洗,”他说,“我来看无忧。”
  千娆不领他的情。
  一整天,两人各干各的。叶寒川劈材、打水、清理屋顶;千娆照看无忧。她时不时地偷看叶寒川,知道他是在为远走做准备。
  渐渐地,日头西落了,叶寒川来到千娆面前,问:“选好了吗?”
  千娆正坐在院里呆愣愣地出神。她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问:“你为什么要这样逼我?”
  “我不逼你,”叶寒川说,“今天选不好没关系,先锁一晚,明天再说。”说着走回屋子,千娆连忙追上。
  叶寒川已拿起了桌上的琵琶锁。“我可以自己钉进去,”他说,“但要劳烦你替我上锁。”
  “你放下!”千娆扑上去紧紧拉住锁链一头,“时辰还早了,你想干什么?”
  这时,院外突然传来熟悉的叫嚷声,南秧娘来了。
  千娆用力挣两下锁链,没能将叶寒川的手挣脱,她只得暂且放下,跑出去打开院门。看着院外的南秧娘,她委屈地叫声“姐姐!”,趴在她肩上无比伤心地痛哭起来。
  “哎哟,这是怎么了?”南秧娘看着屋里的叶寒川,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一回来就把我家妹子欺负成这样?”
  “你来做什么?”叶寒川问。
  “什么我来做什么,你个没良心的,”南秧娘说,“我担心你这新媳妇一个人守在荒山上,我来看看她。”
  千娆愈是委屈地嚎啕大哭,心里却在窃喜:叶寒川,这下我来了帮手,看你怎样。
  “哎哟,好了好了,”南秧娘抚着千娆的背,“跟姐姐说说,他怎的欺负你了?”
  千娆抹抹泪,抽泣着说:“他要休我。”却决口不提明明是自己讨的那纸休书。
  “什么?”南秧娘难以置信地瞪向叶寒川,“叶寒川,你是不是有毛病啊?你别以为娆妹妹没有娘家人就轻辱她,还把不把我放在眼里?”
  叶寒川无奈地叹了口气。千娆接着委屈巴巴地说:“他刚回来一天,就又要走,宁可休了我也要走,一年两年十年,也不知道还回不回来。”
  “到底怎么回事?”南秧娘问。
  千娆就把叶寒川昨晚金眼发作弄得满身血污的事情述说了一遍。
  南秧娘紧紧锁着眉头。“有这么糟吗?”她问。
  叶寒川沉重地点头:“稍有差池,她们两个今天就是遍地碎尸。”
  “那你打算去哪里找解法?”南秧娘问。
  “吞云岛,”叶寒川说,“我能感觉到,以往我能够存留一分神志,就是因为无极丹,吞云岛上或许会有妫姑子留下的配方。”
  “可是,响竹说过,”千娆着急地说,“无极丹妫姑子研制了三十多年,它绝无仅有,你就算找到配方,也没办法再复制。”
  “总得一试。”叶寒川说。
  “那如果无极丹这条路行不通呢?”
  “我会另找头绪。”
  “找不到你就永远不回来了是不是?”千娆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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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〇章 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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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哎哎,”南秧娘劝道,“先别急。——你们小两口,碰到这种事情不找我商量,吵吵什么呢。往后的大风大浪多着呢,这样怎么过日子?我见多了夫妻俩来求诊的,遇到困难要心平气和地互相商量才能解决问题嘛,争来吵去有什么用?——不过,我觉着娆妹妹说得有道理,无极丹这条路恐怕行不通。”
  “你探过无极丹的成分?”叶寒川问。
  “那是,”南秧娘不无骄傲地说,“我好歹也是个耍药的,无极丹这种稀世奇丹摆在我面前,我不得探究一番?无极丹之所以能在入腹之后重新凝结而出,是因为它由妫姑子的气血提炼。这种炼法不仅经年累月,而且折寿折元。你不是说妫姑子一直很虚弱吗?恐怕这就是原因。所以,娆妹妹说得没错,你就算找到配方,也无法再制成无极丹。更别说里面还有几味上古龙髓,那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叶寒川沉默下来。
  “这也是为什么娆妹妹无法凝结无极丹,”南秧娘接着说,“既然是由妫姑子的气血提炼,自然也只有受过妫氏药功的人才能凝结,你叶寒川可以,那什么竹可以,九灵也可以,唯独娆妹妹不可以。”
  “那……”千娆问,“或许可以用我的血重新提炼出无极丹?”
  “别说傻话,”叶寒川马上说,“无极丹早已枯竭殆尽,这才是根本原因。”
  南秧娘却不置可否,说道:“你们也不用气馁,无极丹虽然无法复制,但它压制金眼的方法我们可以学。”
  千娆燃起希望,忙问:“怎样学?”
  “就像我以前说过,金眼发作时全身的精气内力都会汇聚到双眼与四体,对神志的掌控不复存在,最原始的暴戾因而成了行动唯一的准则。而无极丹作为无所不能的灵药,硬是将一缕精气守在神志中。我们只需想想,还有什么方法能强行守住一星半点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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