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逢笑了,“阿姊自幼便喜欢看俊郎君,只是,我以为徐大哥也很俊朗。”
苏黛抿唇笑着摇了摇头,“他们俩不同。”
苏逢点点头,阿姊更喜欢沈二爷的长相。
想了想,他又问苏黛。
“还有吗?让阿姊主动想要靠近他的原因,不止是因为喜欢他的样貌吧?”
苏黛月眸微漾,似是想起什么,喃喃回道。
“那日我在帅府里,第一次见他,便心生异感。”
苏逢闻言微怔。
阿姊自幼便有些与常人不同之处,她偶尔会突生一些异感,就像是堪破天机一般,能预见尚未发生的一些事。
苏逢下意识追问,“阿姊看到了什么?”
苏黛双手托腮,看着桌上的油灯出神,那灯火印在她漆黑清亮的眸子里,莹莹烁烁跳动着。
“我第一次见他,他穿的是军靴革带,但我眼里,却看到他穿大红喜袍的样子。”
“第二次,我瞧见他与我在一起,很亲昵。”
“还有昨日,我再次见到他,看见了桃花盛开的姻缘树,他就立在漫天桃花里...”
这些话,就连苏逢听着,都能想到两人之间的缘分不一般。
他正自若有所思,却见苏黛突的坐直腰背,像是骤然想起什么来似的,那双漆亮月眸中的火光炫目灼人。
“阿逢!我想起来了!”
苏逢眉心轻耸,“想起什么?”
苏黛转眼看向他,眸子灼灼与他对视。
“漫天桃花和姻缘树呀!是平宁城国寺后山腰上的月老庙嘛!我跟阎王爷挂了姻缘牌的那棵老桃树!”
苏逢哑然,“......”
苏黛眨眨眼,葱白玉指点着唇瓣,喃喃沉思。
“这是月老在提点我...”
苏逢满脸复杂,欲言又止。
心说,月老他提点你什么了?
是提点你曾跟阎王爷刻在一张姻缘牌上。
还是提点你,沈二爷是你的阎王爷啊。
......
第20章 这应该就是,老主持要他悟的‘情’
翌日,院门被敲响时,苏黛已经穿戴打扮妥当。
她特意换了身儿粉袖桃花儿的袄裙,出门时,还披着昨日那件绯色披风,披风束领一圈儿的兔毛,衬得她那张莲瓣儿大的小脸玉秀白润,那双清灵乌亮的月眸就更灵动了。
一头乌发绾了低髻,除却鬓后点缀的珍珠花钿,发髻上只插支雕花古朴的桃木簪。
像个要去见心上人的小娘子,施施然走进漫天雪地里,背影都轻快的不得了。
院门打开,沈顷身姿清挺,穿军装革带,立在门前台阶下一侧,骨节分明的手还撑了把水墨油纸伞。
伞沿儿缓缓上掀,他冷峻神朗的眉眼便显露出来。
虚握着拳冲苏黛伸出手,声线如冰天雪地般清冽。
“下了一夜雪,当心台阶打滑。”
他能想起来提醒这么一句,完全是有原因的。
因为他出门前,朴淞就因为走得急,从台阶上滑了一跤,疼的直龇牙咧嘴。
故而,他今早是自己开车来接的人。
苏黛不知缘由,只觉沈顷还是有几分心灵的。
她抿唇浅笑,一手拎裙裾,另一只素手搭住他手背,小心从台阶上下来。
沈顷盯着她脚下,等她站稳了,握伞柄的手往她那侧靠了靠,淡声道。
“走吧。”
他步子踱的慢,像是在迁就她。
然而雪下的是不小,等两人走出巷子口,先后上了车,苏黛已经觉得裙裾底下,脚都凉飕飕的。
冯岑月被苏逢拦在堂屋门口,看着敞开的院门,气的直揉胸口,反手拍了儿子一把。
“我叫你劝她,你倒被她给劝住了!你还帮着她糊弄我,你比你阿姊还缺心眼儿!”
苏逢哭笑不得,抬手揉了揉被她拍疼的地方。
“您先别急着怪我,您还是好好想想阿姊的话,她预见的事向来都有谱,娘,您总不能拦着阿姊的正缘吗?”
冯岑月恨的咬牙,挥拳捶他。
“正缘正缘!正缘也不能总把人拐出去私会!传出去,你阿姊的脸还要不要了?!”
“嘶~,疼!别打,别打...”
出城的路上,沈顷车开的不紧不慢。
镇口牌坊处有人正在挂红灯笼,路过时,苏黛盯着多看了两眼,而后突然扭头问沈顷。
“今日廿八了,二爷哪天回雾城?明日?还是后日?”
沈顷侧目看她一眼,“明日午后吧。”
苏黛轻抿唇,忍着心中的不舍,细声问道。
“帅府的人,知道您在这儿吗?”
沈顷薄唇牵了牵,“不然你以为,爷为什么只带了朴淞。”
苏黛若有所悟,侧身靠在椅背上,静静看着沈顷清冷的侧脸。
“您在这儿建私宅,还瞒着人,故而,我的存在,也不能让帅府的人知晓,是么?”
沈顷搭在方向盘上的指节微微握了握,闻言偏头,与她对视一眼,声线清哑。
“并非是藏着你,只是若帅府知道了,势必会让你受些委屈。”
而他,不是很想看她受委屈。
苏黛眼睫低垂,轻轻颔首,“我知道了。”
沈顷又看她一眼,见她低眉垂目的乖巧模样,心口突的软了。
他微微抿唇,温声安抚她。
“既你想好了,名分的事儿,给爷一点时间,不会耽误你很久。”
帅府那边的事,也不是很棘手。
处理起来,应该很快。
他还惦记着老主持曾说过,苏黛是红颜薄命,活不过二十的话。
若她想嫁给他,他自然也不会拒绝,更不会拖着她。
苏黛不知道他心里的念头,只是听到沈顷说会给她名分,不会耽误太久,她就已经眉目浅弯,心满意足。
苏黛掀起眼帘,噙着笑往他身边靠了靠,像昨日一般,抬手搭住他臂弯。
“二爷,缘分真是很奇妙,是不是?”
沈顷不解她为何突然这么说,闻言低头看她,薄唇牵了牵,缄默认可。
苏黛下巴抵在他臂上,月眸清亮柔和凝视他坚毅的下颚线,喃声细语。
“我那日就知道二爷是我命定的姻缘,您也对我有意,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命定的姻缘。
对她有意。
沈顷凤眸微动,若有所思。
他想照顾她,愿意与她亲近,还不排斥娶她为妻。
这就代表,他对她有情谊吗?
细细想来,他似乎对苏黛,的确是很纵容,且有着不同寻常的耐心。
这种纵容与耐心,是对胞妹沈环汐也不曾有过的。
男女之间,这难道就是,老主持要他悟的,‘情’?
他沉思不语,苏黛抬眼盯着他看了片刻,搭在他臂弯上的手轻轻一握。
“二爷?”
沈顷回神,垂目看她一眼,眸色暗晦莫测,声线清幽徐徐开口。
“问你个问题。”
“什么?”
“你为何,那么特别?”
苏黛歪了歪头,将这个问题,在脑子里过了一圈儿,而后只觉说不上来,哪里有些怪异。
这应该,不是沈顷在说的情话吧?
她凝视着沈顷面无波澜的侧颊,迟疑问道。
“我,什么地方特别?”
沈顷似乎是蹙了蹙眉,“所以这是爷在问你的问题,你究竟为何,跟别人不一样?”
苏黛觉得自己不太能理解他纠结的点。
“二爷,每个人都不一样的。”
沈顷下颚轻点,将车子停进敞庭,而后垂目看向靠在自己身边的姑娘,凤眸深邃,清声开口。
“每个人都不一样,可为什么只有你,爷才会不自觉的去惦记?”
苏黛月眸微瞠,这是...沈顷在说情话吧?
“苏黛,想照顾你的念头是不自觉生起的,愿意给你的那些东西,是不会平白送与别人的,娶你为妻,仿佛也欣然接受。”
“你跟爷所认识的人,都不一样。”
沈顷说着,视线凝在面前清丽秀美的眉眼间,他眉心浅蹙,眸色深沉。
“如此区别相待,是因为爷对你动了情吗?”
苏黛眸子微微瞠圆,目光专注的定在沈顷深邃幽暗的凤眸间,在触及他眼底的一本正经和困惑时,她确定了。
沈顷不是在对她说情话。
而是他,真的不懂。
对她苏黛所有的区别相待,他都不明白是为什么。
苏黛只觉不可思议。
这个人,是真的情窍不开。
她正因为自己的发现还处于愣神震撼中,却听沈顷接着说出了,令她更哭笑不得的话。
“爷见过动情的男女。”
沈顷视线落在她微启的娇艳唇瓣上,而后,又缓缓落在她被披风竖领包裹的纤长玉颈上,接着,视线继续下移。
顿了顿,他抿唇继续说道。
“他们会做那些情不自禁,逾越大防的事,但爷对你,没有那些非分之想。”
苏黛因为这句话,眉梢不由自主的抽了抽。
她既尴尬又好笑,收回自己挽在沈顷臂弯上的手,而后清咳一声,眼神飘忽到窗外,喃声呓语。
“两情相悦的人,才会情不自禁,但是情不自禁,也是分特定时候的。”
沈顷凝眸,“分时候...”
苏黛强压下上翘的唇角,月眸咕噜噜一转,突然就忍不住想逗弄一下这么古板木讷的沈顷。
她悄悄看向沈顷,语气斟酌:
“二爷若对我动情,自然会情不自禁,也会生非分之想。”
“您若是想确定自己是否动了情,或许苏黛,可以帮二爷一试...”
一试?
......
第21章 沈顷是块璞玉,正等着她来雕琢
今日院子里,倒是见到了四五个仆从在扫雪。
苏黛只随意打量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她掀起眼睫,转脸看向身边的男人。
沈顷高出她一个头,他眉庭俊阔侧颊冷硬,即便牵着她的手,也是一脸的不苟言笑目无波澜。
苏黛唇角悄悄翘起,他答应让她一试。
她很有些期待一会儿进了屋,她逾越起来,沈顷会有怎样有趣的反应。
既是答应了,她明目张胆逗弄他,他也就不会像昨日一样,给她脸色看了吧?
走进院子,苏黛纤长卷翘的睫羽轻垂,掩下肚子里暗自琢磨的小心思。
朴淞不在,院子里十分冷清。
两人先后脚进了屋,苏黛抽出手,反手将堂屋的门掩上,抬眼就对上沈顷清宁注视的眸子。
她浅浅一笑,素手收回轻扬,自顾解披风的姿势,十分自然,还状似随意般问道。
“朴副官呢?他一会儿会不会突然闯进来?”
沈顷淡淡收回视线,褪下大衣,提脚往矮榻的方向走去。
“他早上摔了一跤,崴了脚,应是去看大夫上药了。”
苏黛眼睫轻眨,心说,崴的好,那他今天应该不会杵在门口碍事了。
沈顷侧立在榻前,又缓声补充了一句。
“不必担心,他便是在,也不会贸然闯进来。”
何况是苏黛也在屋里的时候,朴淞更不会那么没规矩。
苏黛对此不以为然,谁还没个急事呢?
为以防万一,她试探着提议:
“要不,我陪二爷进寝屋?”
沈顷下颚线微紧,眸色沉沉斜睨她,没说话。
苏黛被他盯得有些心虚,掩饰一般垂下眼,小声保证。
“我知道,我有分寸,二爷放心吧。”
沈顷喉结轻滚,薄唇抿了抿,军靴鞋头轻侧,视线撇了眼寝屋的方向,似是很犹豫。
苏黛将他的反应看在眼中,捏着手里的皮尺,声线细软掺着三分娇意。
仿佛在试图左右他摇摆不定的念头。
“二爷就算信不过我,还信不过您自己吗?”
沈顷侧目看她一眼,又在原地立了几秒,而后抬脚,当先往寝屋走去。
苏黛咬唇忍下笑意,连忙脚步轻盈的跟上去。
沈顷就立在寝屋的门侧,他侧着身,目无波澜地盯着苏黛,等她跨进了门栏,从他眼前越过,他眼睑微阖,缓缓抬手,将寝屋的门推合。
室内温暖如春,静谧无声,鼻息间弥漫的松木香越渐浓郁。
这是属于沈顷身上的味道。
到了这一刻,苏黛仿佛才后知后觉的升起几分不自在来。
想撩拨他的念头肆意奔腾,但当要付诸于行动的时候,她到底还是个没有经验的黄花大闺女,难免感到紧张忐忑。
心跳声加重,苏黛还没做好开始的准备,沈顷修挺高大的身躯,已经伫立在她身后。
他清沉平淡的语声,自她头顶落下来。
“你在害怕?”
苏黛肩头一僵,眼睫颤了颤,缓缓回身看向他。
对上他那双清黑如古井的瑞凤眸,所有浮动的心思,都被那双眸子里的静如止水所影响。
苏黛突然又不紧张了。
沈顷是块未来得及雕琢的璞玉,这块璞玉,正等着她来雕琢。
心思坚定下来,苏黛解开指尖的皮尺,对着他乖巧一笑,轻轻摇头。
“我没害怕。”
沈顷不置可否,垂目看了看她缠着皮尺的素手,淡声复述事实。
“你的手,方才在发抖。”
苏黛抻着皮尺将手举起来,笑颜如花,软声绕开这个话题。
“我在解皮尺嘛~,昨日是不是说好,今日我带了皮尺来,就可以为二爷量身量?”
沈顷清黑的眸色微动,视线在她笑如弯月的眉眼间流转了一圈儿,微微颔首,双臂伸展。
“量吧。”
苏黛轻看他一眼,将皮尺抻展,绕到他身后,认认真真开始给他量尺寸。
沈顷的肩很宽,肩胛和双臂都硬邦邦的,是常年锻炼,极富力量感的身躯。但腰腹线处却又收窄,再配着一双笔直修长的腿。
这样的身躯,怎么看都顶天立地,挺拔如松。
以至于苏黛靠在他身边,便觉得十分心安。
就连他身上的味道,苏黛闻之,也觉不能更好闻。
量到他颈圈的尺寸时,苏黛自他身侧踱步上前,两人相对而立,她需得踮起脚尖儿,才能将皮尺绕过他肩颈。
皮尺的环度缓缓收圆,苏黛轻扫一眼,默默记下尺寸,视线不由地便落在了尾指前那凸起的喉结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