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二叔就想,咱们爷俩也分分,到时候管起来也轻松点儿...”
分分?
屋内众人,皆因这句话而怔住。
......
第265章 二叔,两座金矿啊,你看起来倒不太激动
沈大帅话说到一半。
沈顷还淡着脸没什么反应。
沈老夫人先惊声诧异地插了嘴。
“分分?”
她看看沈顷,又不可置信地看向沈大帅。
“你这话何意?怎么分?”
“你跟子顷分领地,那紧接着不得分家了??”
沈大帅咂了咂嘴,语声沉缓,欲要解释。
“母亲,不是那么回事儿,这...”
“我不同意!”
沈老夫人猛地拍了下桌案,紧接着沉着脸怒视沈大帅。
“我还没死呢!你就动这种心思?怎么,叔侄就不比父子亲了?子顷刚成了家,日子刚过稳,你就要将他撵出去?!”
沈大帅脸也黑了黑。
他先看了看苏黛,见她眼眸乌澄面貌温顺,一副没什么城府的模样,这才定了定心,沉声解释道。
“这不是分家,我怎么可能将子顷撵出去?我还指望他养老呢。”
“这就事论事,地大事儿多,分开管,都省点儿心么!”
“这是对他付以重托,子顷懂,子顷!你说是不是?”
苏黛眼帘眨了眨,侧目看向身边的男人。
沈顷侧颊弧度冷峻,面上没什么别样情绪,也没说话儿。
但苏黛就是从心底里觉着。
沈大帅这提议挺好。
她小哥指定也这么觉得。
倘若他们夫妻俩能带着孩子分出去,不面对帅府这一大家子说亲不亲的人...
这么想着,苏黛兀地又自己打住了。
不行。
他们俩还要去趟黎山...
刚想到这儿,便听沈顷声线清沉的开口,似是也与她所思所想同步。
“这件事,今日先不谈,二叔刚回来,大家高高兴兴吃顿团圆饭,过后,我也还有别的事,要跟二叔单独商议。”
沈大帅定睛审视着沈顷面上神情,随即缓缓点了点头。
“成,过后咱爷俩,好好聊聊。”
沈老夫人紧接着插了一句:
“反正分家的事,我绝不同意!”
沈顷淡着脸没接声。
沈大帅手撑在膝头,鼻腔里沉沉出了口气,也咂嘴没再说这茬,只转头问大帅夫人。
“什么时辰了?开不开膳?饿了。”
大帅夫人闻言站起身,看了看板着脸的沈老夫人,淡淡牵唇,接话道。
“我这就让人摆膳。”
好在膳桌上,二姨太借着苏黛的肚子转移了众人注意力,这才缓和了沈老夫人的情绪和脸色。
二姨太温浅笑语,“我看二奶奶胃口好,从也没说个吐,这等不娇气的,指定是个儿子。”
苏黛闻言咀嚼的动作缓缓顿住,一侧腮帮鼓起。
被一桌人这么盯着看,她乌黑月眸眨了眨,下意识扯出抹略显尴尬的笑意。
众目睽睽下,沈顷慢条斯理地捡起汤勺,亲自替她盛了碗汤,递到她眼皮子底下,温声叮嘱。
“慢点吃,喝口汤。”
苏黛默默垂眼,盯着眼前这碗汤,脸上没什么表情。
“能吃是福,不管儿子还是女儿,都是个有福气的。”
沈老夫人露出笑脸,又抬了抬箸子示意苏黛。
“吃吧,你们都别盯着她瞧,扰人用膳,有什么好瞧的。”
苏黛睁着乌溜眼眸扫视一眼,见众人纷纷笑着收回视线。
她胃口顿失...
......
用过团圆饭,沈顷将苏黛送回岩柏院,便转身去了前院外书房寻沈大帅。
他到的早,沈大帅还未曾过来。
倒是李副官早早等在书房门外,亲自引他进门,低声含笑解释着。
“大帅回去洗漱更衣一番就过来,二爷先坐着,我让人送茶来。”
沈顷在一侧围椅间落座,下颌淡淡轻点,没接话。
李副官便自顾退了出来。
茶送进来,沈顷也没喝,只长腿微屈靠坐在围椅间,眼帘低垂,攥动着手里的木把件儿出神。
沈大帅进来时,就瞧见他微垂着首,侧颊弧度凉漠,似是沉浸在自个儿思绪里的神态。
他犹豫了一瞬,反手将门合上,一边缓步走近,一边声线粗洪的开口。
“想什么呢?可是对领地分化的事儿,有什么主见?说来听听。”
沈顷遁声抬眼,瑞凤眸中眸光精黑如潭,视线落在沈大帅面上,瞳珠微动了动,掀唇开口。
“上回李副官回来,说二叔要送黛黛一份大礼,想来说的便是要分领地这事儿。”
沈大帅嗨笑一声,在书案后落座,顺手端起桌上茶盏,沉声笑语道。
“你该不会也如你奶奶说的那样,觉着二叔是在赶你走吧?”
沈顷眸色清淡,绯薄唇角轻牵,没接话。
沈大帅端起茶盏灌了一大口,继而垂着眼帘叹息一声,语声沉缓。
“领地大了是一回事儿。”
“还有一点呢,二叔是想着,你爱清静,府里人多,事儿也多,大抵你更想独立门户,只过好自个儿的小日子,所以才动了这份心思。”
“再一个,到了你的地盘儿,日后万事你做主,做出点政绩来,也是对你的一份历练。”
“等到多年后接任我的位子,也不至于不能服众。”
“这事儿对你,益大于弊,你再好好想想。”
沈顷眸中乌黑瞳珠微动,缄默半晌,攥着木象把件儿的修长指节无意识地动了动,敛目沉声开口。
“这事儿先不提,我有件更要紧的事儿,想请二叔相助。”
请他相助?
沈大帅浓眉轻挑,眼梢上下打量沈顷一眼,撂下茶盏抬了抬下巴。
“说。”
沈顷根根分明的睫毛上掀,眸光静谧与沈大帅对视,声线徐稳。
“杜淮宴得了张鹿皮地图,是滇南那边的深山里,有两座金矿,据说是在黎山。”
“黎山?”
沈顷眼里,沈大帅眉心显而易见地蹙了一下,很快又面色如常的问道。
“你说滇南,那可是在淮南以南的深山里,那儿能有金矿?别是不靠谱吧。”
沈顷定定看了他片刻,沉声道。
“杜淮宴已经派人摸查过,确有此事。”
沈大帅十指交叉,垂下眼帘,神色不明地沉思了片刻,继而问沈顷。
“你是想让二叔派兵支持你,去趟黎山,占据那两座金矿。”
沈顷视线不动,依然落在他面上。
“是有此意,听说那里还住着一群不世出的古老异族。”
“我预备在大动干戈之前,先亲自带人潜入,去与当地异族居民探查交涉一番,而后再调兵动作。”
沈大帅眼帘动了动,似思虑了一番,才开口道。
“这样,你媳妇儿没两个月就要生了,这时候你还是别出远门,二叔来安排人去做...”
沈顷眼睑微眯,徐声打断他:
“二叔。”
沈大帅眼皮轻掀看过来。
沈顷唇角淡牵,长腿搭起,姿态闲适笑问。
“那可是两座金矿啊,你看起来不太激动,该不会早有耳闻吧?”
......
第266章 任他怎么猜测,也没料到真相是这样
书房内静了几瞬。
沈大帅与沈顷对视,片刻后,抿唇撇开眼。
他向来不是个会掩饰和做样子的人。
默了默,沈大帅长舒口气,开门见山地问沈顷。
“你试探老子?”
叔侄俩对视着,沈顷瑞凤眸清黑无波,闻言薄唇轻撇,缓缓摇了摇下颌。
“原本是想找二叔商议的,毕竟除却想占据那两座金矿外,还涉及到一些私事,不太方便提,也没打算说。”
“但眼下看来,二叔应该也有些话,该想与我聊聊,嗯?”
沈顷心下哂笑,一如他先前所料。
有些事,果然得是沈老夫人和沈大帅,才知道答案。
沈大帅盯了他一眼,眸中墨色微沉,随即抬手撸了把脸。
好半晌,才沉声问道。
“你何时知道的?是从杜淮宴得到那张黎山的鹿皮地图,所以摸查到的?”
沈顷不太确定,他这句问话指的具体是什么。
所以,他答的也十分模棱不清。
“二叔是说,知道金矿,还是知道古族人?又或者,是指我的身世?”
沈大帅眸中暗色渐浓,抬起眼看向沈顷。
书房内没有第三个人,他眼底的情绪挣扎了片刻,而后声线低徐的开口。
“你的身世?”
沈顷瞳眸微动,眼底压着两分试探。
“我与沈尧和环汐不同,不是么?不然古族的人,为何只盯着我?”
沈大帅闻言微怔,面上掠过一丝意外。
“你说古族人,盯着你?”
沈顷眸光幽沉,“看来二叔不知道。”
沈大帅神色微肃,腰背都端直了些。
“古族人盯着你,谁?哪个古族人?与你接触过?”
沈顷淡淡敛目,舌尖轻舔下唇内侧,继而扯唇笑了笑。
“二叔还是别岔开话题,说说我的身世吧。”
“先前你曾说过一句话,我一直反复琢磨,你说,我与沈尧不同。”
“来,我与沈尧,与环汐,究竟哪儿不同?”
沈大帅怔怔摇头,口中喃声自语。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古族人盯着你的意图,不该的,你是个男儿,你没有传承那一族的能力...”
沈顷看他犹自琢磨着自己的思绪,不由面色微冷,清凉的声线提高了两分。
“二叔!”
沈大帅的自语戛然而止。
他侧目看向沈顷,高大的身躯缓缓靠入椅背中,垂下头双目紧阖,开口时语声沉缓而桑哑。
“这件事,原本是想更晚一些,再与你说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原以为那些人早已经离开,倒是没想到,竟还潜伏着。”
“他们怎么狗鼻子似的,怎么都瞒混不过去...”
“你娘明明说过,这样一定能甩脱他们...”
沈顷眼眸深暗,“我娘?”
沈大帅掀起眼帘看向沈顷,眸底溢出浅浅红丝,言语吞吐。
“你娘...,那些人,原本都是盯着她的。”
沈顷确信,沈大帅嘴里说的,一定不是指他唤了二十多年‘母亲’的孟沅珠。
攥着木把件儿的指腹微微摸搓,沈顷眼睑半压,缄默不语。
沈大帅看了看他,沉叹一声。
“事到如今,都聊到这里,跟你坦白也无妨。”
“如今沈帅府里,除却我与老李,没人知晓当年这件事。”
他语声低缓,自桌案后站起身,绕过桌案,踱步走向沈顷。
“当年大嫂与你娘两个人,临盆的日子,只隔了两日。”
“大嫂怀的那孩子养的太大,难产,不止错过了掐算的好时辰,还因为拖得久,生下来时就憋过了气。”
“府里好容易添男丁,你奶奶重视的很,一说难产,便先拜贴了,托了半个平宁城的御医入府,就怕母子俩出事。”
“那孩子当晚是救过来了,但却是让人不能放心,就连你奶奶都不放心下头的人,成日成夜不错眼的盯着。”
“又过了两日夜里,你娘就突然发作,那晚,正赶上那孩子又折腾一遭。”
“我这一房原就是庶出的,你奶奶的心都放在自己嫡亲的孙子那儿,就连你娘生的时候,她都抽不开空过来看看。”
“府里乱了套,没人顾得上我们这房,你一落地,我便开始心慌,怎么会是个儿子,又庆幸你是个儿子。”
沈大帅一句句说着,眼底血丝渐密,仿佛那晚发生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
沈顷攥紧掌心的木把件儿,垂着眼久久没出声。
“沈家代代都没出过三个男丁的,两个都不一定能养到多大,何况是那孩子羸弱至此时,你降生了,这只是我们二房的喜事,于你奶奶来说,她若知晓了,心底里一定是犯忌讳的。”
“也是那孩子命薄,他原本就难活,偏在你生下来那夜没了。”
“倒也省的老李动手,他只是趁人不注意,将你跟他的尸身换了过来,我便去托住你奶奶,好给他下手的时机,对你奶奶便说是,我们的孩子难产夭折。”
“你娘说了,你要不是我们的儿子,兴许就能不被人那么盯着。”
“你若不是我们的儿子,至少能在沈家,平平安安养到大。”
“唯有让你替了大房的次子,才能借机甩开黎山那些人的盯视,才能保住你,让整个沈家相安无事,如此,你方能好好养大。”
沈顷眼帘低垂,看不清眸中情绪。
他握着木把件儿的手一动不动,片刻后薄唇轻启,声线清沉。
“只有你和李副官知晓。”
沈大帅立在他身前两步外,眸中神色深沉复杂。
“你娘生了你后,身子就每况愈下,对外,我们便说她是受不了丧子之痛。”
“她过世后,如今这世上,知道真相的,也唯有我,老李,还有你。”
“奶奶也不知道?”
“不知道。”
沈大帅摇了摇头,“你生下来时,那院正因为那孩子又不好了而闹腾的人心惶惶。”
“打他一落地就没气,好容易救回来,你奶奶就连守了他两日两夜,那晚再一折腾,她就受不住晕了过去。”
“正是她晕了过去,那院才更乱了套,我亲自去看,托住人,才让老李轻易得手。”
沈顷眼帘轻颤,微微闭上眼,没再说什么。
任他怎么猜测,也没料到。
真相竟然会是这样。
他是沈延的儿子。
他生母是沈延已过世的原配夫人,而且她是古族人。
也就是说,他的生母是黎山阿舒的后人,黎山那些人原先是盯着他生母的。
种种原因,沈延夫妻俩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彻底摆脱黎山,在沈府里安稳养成,瞒天过海一番操作,让他顶替了大房嫡次子的身份。
成为了今日的沈顷。
沈顷修长五指撑开,抵住额头,阖着眼又问了一句。
“你之所以非杀沈尧,是不是主要原因,是因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