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恩从她的怀里退出来,摇头“我没事的”,她问:“妈,嘉禾没事吗?医生怎么说?”
“没事的,医生说他就是呛了一些烟,身上没有外伤。”
徐恩放下心来,她走到燕嘉禾身旁坐下,一只手轻轻握上他的,少年戴着呼吸罩,眼睫被灯光投下一层细密地阴影,腹部轻轻起伏。
“咚咚”
敲门声响起,徐恩和程静回头看去,门口站着俩个穿警服的人,其中一个人说:“是燕嘉禾的家属吗?”
程静走过去应是,问“怎么了”。
其中一个警察开口说:“是这样的,经过我们的调查,你们家起火的原因是有人恶意纵火。”
恶意纵火?
徐恩一愣。
听到这四个字,程静也恍惚了一下:“怎么会呢?我们家从来没有招惹过什么----”,程静的话音突然顿住,脑海中想到了什么,她朝徐恩道:“恩恩,你在医院照顾嘉禾,妈妈出去一趟。”
徐恩点头,看着程静和俩个警察离开医院,一夜未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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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嘉禾是在第二天醒的,他的记忆还停留在火灾的前一秒。
火光燃起来的时候他还在熟睡,等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大火已经烧到客厅了,窗口和房门口不断的有黑烟飘进来,房子里的温度极高,他尝试着去破门,但是门早都在外面被锁死了。
他呛了许多烟雾,倒下去的那一刻,他满脑子都是徐恩,徐恩会哭吗?她会不会很难受?
他还没来的及和她说他好爱她,还没来得及兑现诺言就要被烧死在这里了,太遗憾了。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入眼的是女孩焦急的脸色:“嘉禾,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
徐恩转身的瞬间,燕嘉禾拉住了她的手腕,他的嗓音还有些嘶哑:“别走。”
“我没事。”燕嘉禾说着,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
徐恩这才坐下来,只是眼泪却再也忍不住了,“你吓死我了...”
到现在徐恩的的心里还是后怕,到的时候整个房子都在燃烧,人站在四米开外都能感受到火焰的温度。
女孩的眼泪说掉就掉,燕嘉禾有些措手不及,一只手去擦她脸上的泪珠,可泪水还是越擦越多,他倾身,一只手抱着女孩,手心在她的后背一下一下顺着,轻声安抚道:“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恩?”
不知道过了多久,徐恩才慢慢的从燕嘉禾的怀里退出来。
她低着头,手里的纸巾被团成一团,“昨天晚上,是呼延泽把你从房子里救出来的。”
燕嘉禾的眼神诧异,不可置信地问道:“他?”
徐恩点头,简单地讲述了一下那天的情况,“...我也没想到,他说冲就冲进去了。等你出院以后,我们要好好感谢人家。”
徐恩突然想到什么,说道:“你还昏迷的时候来了俩个警察,他说咋们家之所以会起火,是因为有人恶意纵火...”
燕嘉禾的一时接受的信息量有些大,没反应过来:“恶意纵火?”
“对啊,妈已经和警察去警局了,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了。”
他突然有些庆幸,庆幸徐恩周六在补课,不然的话,躺在这里的人可能就不止他一个了。
燕嘉禾出院后,程静在外面给俩个孩子登了一星期的酒店,等着房子修缮好再住回去。
那晚她跟着去警局简单的做了一下笔录,去之前他就怀疑恶意纵火的人也许会和燕京华有关系,只是她联系了好几天燕京华,一直联系不到他,电话打不通,发短信也不回。
程静自己怀着孕,却操劳找工作上的事情,她去了好几家公司,一听说她正在怀孕,就不想录用。
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燕京华就好像死了一样,联系不到。
此刻她已经有些身心疲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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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嘉禾回到学校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呼延泽。
学校的走廊处,呼延泽俩手搭在栏杆上,看着操场上的人群,嘴里嚼着泡泡糖,“你姐让你来感谢我的?”
燕嘉禾背靠着墙,一只腿随意的支着,淡淡地“嗯”了一声。
呼延泽鼻息间发出一声轻笑,“用不着,就当我们之前的事一笔勾销了吧。”
“你是为了之前的事才救的我?”燕嘉禾的话虽然是问句,但显然不相信。
呼延泽扭头看了他一眼:“你觉得是吗?”
燕嘉禾没有说话。
“那天你家火烧的那么大,你姐在人群里找不到你,想都没想就要往火里冲....”
燕嘉禾一怔,微微站直了身体。
呼延泽继续说:“我就拦着她啊,结果你猜怎么着?”
燕嘉禾扭头看向他。
呼延泽笑了一下,“结果她那天劲儿特别大,说什么都要进去,她哭着求我,让我放开她,她说你在里面,她不能不进去。”
呼延泽转过身来,胳膊撑在后面搭着:“我舍不得看她哭,但也不能让你姐进去,然后我就替她去了。所以你用不着谢我,我这么做也不是为了你。”
燕嘉禾听着,喉咙一阵堵塞,眼底情绪翻滚,呼延泽的话,牵动着他的心脏起伏,掀起层层巨浪。
那天徐恩和他说的时候,没有讲这些,只是单纯地说是呼延泽救的他。
原来她也是如此害怕失去他。
“所以燕嘉禾,你姐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你却对她起了不该起的心思,你良心过得去吗?”
呼延泽侧目看着他的神色。
燕嘉禾隐去眼底的情绪,他掀起眼皮,坦言道:“谢谢,谢谢你拦住了她。还有...我们俩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话音一落,他擦着他的肩膀离开,留下愣住的呼延泽站在原地,像是被冻住了一样,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燕嘉禾去教室找徐恩,正准备说话,却看到徐恩拿着手机慌张地朝她跑来。
“嘉禾...医院打来电话,说妈流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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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结束
燕京华是在外面躲了差不多半个月左右才回到家。
程静下班回家的时候,燕京华正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摆着一瓶酒,和一些小菜,燕京华看到程静回来:“回来了?吃饭了没?我去---”
程静拿着手里的包包就朝燕京华砸去,红着眼喊道:“你还知道回来?你怎么不干脆死在外面?还是人吗你?”
燕京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抓住程静的手腕:“你他妈疯了?!”,他抬起一只手准备还手,忽然想到程静怀孕了,又缓缓放下手掌。
程静用手指着他,“你知不知道你儿子差点被人烧死在家里!”
燕京华眉头一皱,“你说什么?”
“谁知道你在外面干什么了,人家都跑家里恶意纵火了你知不知道!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也不接,”程静坐在沙发上,拍着胸脯哭着说:“家里就我一个人,我还怀着孕,我都快撑不下去了!你还算个男人吗?”
燕京华听着程静哭诉着,心里已经知道恶意纵火的人是什么人了,他瘫坐在沙发,喃喃道:“一定是他,一定是万成那个畜生干的!”
“万成是谁?”程静揪着他胳膊上的衣服问:“你老实告诉我,你那几个月到底去外地干什么了?”
燕京华低着头,吞咽了一下,结巴道:“我去玩牌了,欠了一些钱,他们威胁我不还钱就烧了家里,我一直以为他们就是说说而已,我没想到--”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响起。
程静扇了燕京华一巴掌,她喘着粗气,手臂不住颤抖,眼泪从眼眶滑出,难以置信道:“你去赌博?你一直都在骗我?”
程静绝望了,他揪着燕京华的衣领摇晃,哭喊道:“你怎么能骗我啊!你让我怎么和孩子说啊!”
她一直以为燕京华在外地努力工作,她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一度以为看到了希望,她甚至还劝徐恩接受这个孩子。
结果告诉她,这些全都是假的。
全都是假的。
“你---”
腹部突然一阵抽痛,程静捂着肚子满脸痛苦地倒在沙发上,燕京华扑上去,神色慌乱:“程静!程静你怎么了?”
程静的裙子被渐渐染红,沙发上有鲜血慢慢渗出来,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叫..救护车..”
燕京华这才反应过来,去摸手机,颤抖着拨电话。
——
手术室外,燕京华在外面焦急着等待。
红色的手术灯由红转绿,一位女医生出来,她神色凝重,摘下口罩朝燕京华道:“很抱歉,孩子没有保住,孕妇本就是属于高龄产妇,孕期的风险就会相对大一些,不能受特别大的刺激....”
至于医生后面再说了什么,他什么都没听见,他只知道他唯一的亲生孩子没了。
燕京华顺着墙壁慢慢滑坐下去,揪着自己的头发,朝自己的头上捶打,呜咽声充斥着医院走廊。
燕嘉禾和徐赶到的时候,程静已经被推出手术室了。
徐恩赶到医院的时候,程静就那么躺在床上,唇色惨白,双眼动也不动地望着天花板,谁说话也不理。
燕京华跪在床边,握着程静的手道歉,不停地说对不起。
徐恩哭着把往门外推去,“滚出去!你出去啊!她不想看到你!”
燕嘉禾扶着徐恩,给燕京华眼神警告,燕京华才出去。
程静住院的这几天,一直都是徐恩和燕嘉禾在照顾她。
直到第三天,程静才肯开口说话,“恩恩,妈对不起你。”
徐恩哽咽,“妈,你别这样说。”
“你去上学吧”程静侧头看她,“妈妈可以照顾好自己。”
徐恩想要开口拒绝,被程静阻止了,“听话,别再让妈妈担心了。”
差不多过了俩个星期左右,程静康复出院,他去找燕京华离了婚,一开始燕京华死活不肯,向以前一样跪下祈求,以为这样就可以用他一文不值的自尊挽回所有,只是程静早都已经心灰意冷了,最后她答应给燕京华偿还三分之一的欠款,燕京华才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程静拿着离婚证走出民政大厅,阳光和温和,和她那天检查出来怀孕的阳光一样温和,只是她心里再也暖不起来了。
徐恩正在教室上课,被班主任叫了出去。
程静在办公室等她,她已经给徐恩办好了转学手续,程静带着徐恩离开校园的时候,徐恩还是蒙的。
这一天来的这么突然,她就要离开那个让她无数次想离开的家了,可是她高兴不起来。
到了家门口,程静推着行李箱,她朝徐恩道:“去收拾一下你的行李吧,看看有什么想带的。”
“妈,我们真的要走了吗?那嘉禾呢?不带他一起走吗?”
“他姓燕!和我还有你没有任何一点关系!”程静很少对徐恩这么大声说话。
徐恩看着她,有那么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的母亲好像哪里变了。
程静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他有自己的亲人,我已经给他妈打过电话了,你快去收拾你的东西。”
徐恩走进自己的卧室,简单地往行李箱装了一些衣物,她走向自己的书桌,看到了粉色的MP3那是燕嘉禾在比赛时给她赢的,徐恩把它小心地收进口袋里,她还带走了一个白色的日记本。
徐恩收拾好一切的时候,准备和程静出门。
小院门口,燕嘉禾气喘吁吁地跑来。
原来是上午的时候,成意看到程静把徐恩的书全部带走了,书桌上空空如也,她问程静:“阿姨,这是...?”
程静撂下了一句“徐恩转学了。”便走了。
成意一脸懵,说走就走?
于是下课之后他便赶紧去找燕嘉禾问是怎么回事,结果燕嘉禾听完前半句就跑了。
小院里,他看向程静,“妈?”
程静没有同他说话,而是朝身后的徐恩说道:“五分钟,车在外面等着。”
徐恩捏紧了手里的行李箱,她突然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红着眼睛看他:“嘉禾...”
燕嘉禾喘着粗气,转身道:“我去求妈。”
徐恩拉住他的手腕,“没用的,妈已经决定要走了。”
“那我怎么办!”眼泪很快从眼底泛上来,视线变得有些模糊,“你走了我怎么办!”
眼泪顺着脸颊一颗一颗砸向地面,心头顿时涌上无力感,他知道,他没有任何能力留得住她。
徐恩上前紧紧地抱着他,“我答应你,就一年,嘉禾,高考完之后,我一定回来找你。”
一年?
可是他一分都舍不得与她分离。
“你会不要我吗?”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不会的,”徐恩从他的怀里退出来,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不会丢下你的。”
阳光透树叶撒在他们的身上,树影斑驳,燕嘉禾感觉不到一点暖意。
徐恩拉着行李箱,从他的身边擦过,泪水模糊了双眼。
燕嘉禾站在小院里,他甚至都不敢看她离去的背影,一年,他该怎么熬。
他好想再看她一眼,他还没来得及问徐恩要考哪座大学。
想到这,他转身奋力追去。
徐恩已经坐上了车,她和程静坐在后座上,程静朝徐恩伸出手掌,“把你的手机给我。”
“做什么?”
“给我!”程静厉声道。
徐恩抿了抿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放在程静的手上。程静摁下窗户,将手机朝窗外奋力扔去,手机被掷在马路上,疾驰的车辆压过,机身四分五裂。
“妈!你做什么啊?!”徐恩甚至来不及阻拦。
“从今天起,不要再和那个家的任何人联系!”
徐恩这才透过后视镜发现燕嘉禾追逐的身影,她扭身朝后望去,燕嘉禾像不要命似的追着车。
“妈,你让司机停一下车,我再和他说最后一句。”
程静仿若没听见一样目视前方。
“妈,我求你了,停一下车好不好。”徐恩哭求着,边说边往后看,不停地拨动被锁紧的车门。
她看着燕嘉禾像不要命一样费力地追着。
“妈!”
“司机师傅,麻烦你开快一点。”程静冷声道。
燕嘉禾的体力消耗殆尽,步伐越来越慢,只能看着车辆突然加速,拐弯后消失不见。
他跪在地上,俩手撑在地上,喘着粗气,汗水顺着脸颊滑下,流到脖颈,沉痛酸楚尽数殓在眼底,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他追不到了,不管他怎么追,他一直都追不上她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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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轮转,四季变换,一年很快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