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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邻城玩了几天之后,燕嘉禾和徐恩一起赶回旧城。
小路上还有未融化的积雪,踩上去吱吱作响,燕嘉禾和徐恩并肩走着,“姐,我们学校还剩多少天开学了?”
“十几天吧,怎么了?”
“没事啊,就是想着看能不能出去在找个兼职,好----”他的话戛然而止,脚步突然顿住,徐恩疑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问了一句“怎么了?”
转眼间,燕嘉禾的手掌盖在她的眼睛上,语气一沉,“别看。”
然而已经晚了,那个画面是徐恩好长时间都忘不掉的,她缓缓拉下燕嘉禾遮盖的手掌,只见,下水道口卡着一只黑色的小狗,只不过早已没了声息,应该是死了好几天的样子,白色的蛆在它的眼眶里蠕动。
它的脖颈上还系着徐恩给他绑的红色的小邻结。
徐恩再也忍不住了,她一阵反胃,捂着胸口跑到一旁干呕起来。
“姐!”
燕嘉禾一脸担心,顺着她的背。
那些血腥的画面再次涌上脑海,她冷汗直下,手脚发软,她抓着燕嘉禾的胳膊,眼泪从眼角滑下,哭喊着“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干的!”
一定是燕京华,他想给她警告。
她好不容易忘掉,好不容易不再想起那些恶心的画面,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她的身体有些发抖,喉咙里发出幼兽般地嘶鸣,这几天为了让徐恩能够开心一些,使尽了浑身解数,结果就这么被轻易毁掉了。
燕嘉禾把女孩摁在自己的怀里,牙关紧咬,眼眶发红,怒意满腔汹涌。
回到家里已经天黑了,他不放心,看着徐恩睡下之后,从衣柜里重新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带上鸭舌帽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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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华抱着胳膊在湖心公园等待,就在刚刚手机上突然收到燕嘉禾的短信,说是有特别要紧的事情找他。
他养了个没良心的儿子,和程静结婚几年也没要下个种,身边的朋友也冷嘲热讽,没想到自己的亲兄弟命不久矣,给他送了个儿子过来。
不管怎么样,还算是有血缘关系的。可谁知这个狼崽子,根本没把他这个当爸的放在眼里,今天突然说有急事找他,他倒想看看这个看着长大儿子嘴里能放出什么屁来。
身后脚步声渐进,他回头一看,燕嘉禾带着个帽子大步走来。
燕京华笑了一下:“怎么了?这么晚找你老子---”下一瞬,燕嘉禾便一记拳头挥上来,燕京华被打得眼冒金星。
还没缓过神来,他便被燕京华磕磕绊绊地拖到湖旁边,燕嘉禾抓着他的头发,狠狠地往冰面上撞去。
旧城的冬天,湖边的水不是结的特别厚,仅一下就被撞出个大洞。
燕嘉禾的眼神是从所未有的寒厉,他抓起燕京华的头,沉声问:“小希是你弄死的?”
燕京华被打的眼冒金星,怎么也没想到他这个儿子会对他下如此狠手,鲜血染红了半边脸颊,“燕嘉禾!你疯了,我是你老子!我----”
燕嘉禾置若罔闻,把他的头摁进冰冷的湖水里,鼻腔瞬间被灌满冷水,燕京华在地上扑腾挣扎,十秒左右,燕嘉禾再次把他的头抓起来,冷声问“小希是不是你弄死的?”
燕京华咳出几口湖水,视线模糊,喘着粗气,心里恐惧到了极点,连声应道:“是是,是我弄的。”
“为什么?”
“因为那畜生咬我,我一时冲动就----”燕京华怎么敢说出那个原因,要是说出来恐怕今天不一定能活着回去。
燕嘉禾没有听完,又一次把燕京华的头摁进冰冷的湖水中,手背冒出青筋,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燕京华剧烈挣扎,几十秒秒之后又捞出来,燕京华咳喘着,抓住他的手碗,打起感情牌“嘉禾,嘉禾,你看清楚,我是你爸,你不能...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爸早死了!我不能这样对你?那你有想过我姐是你的女儿,我妈是你的妻子吗?”他一字一句道:“但凡你要是想到这些,也不会混到如今这副模样!”
“我告诉你,你以后敢让徐恩再掉一滴眼泪,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燕嘉禾终于松开他的头发,燕京华连滚带爬的退回到陆地中央。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燕京华,“今晚的事...”
燕京华马上领会到其中的意思,“我不会说出去,绝对不会说出去。”
燕嘉禾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之后便离开了。
只留燕京华一个人摊在地上,他失了力气般地朝后倒去,看向黑漆漆的天空,喘着粗气,喘着喘着便开始放声大笑,断断续续,干干巴巴。
在黑夜当中尤其瘆人。
好儿子,他带回来的好儿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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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之后,燕嘉禾和徐恩就开学了,天气逐渐回暖。
高二下半学期,进度比较快的班级已经开始高三的第一轮复习了。
紧张的复习节奏,就连成意平时上课打盹的人都开始聚精会神的听课了,徐恩这样成绩名列前茅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徐恩除了睡觉,几乎没有一刻不在学习,就连吃饭的时候也在看单词,有时候会连下午饭都不吃,晚自习也是最后一个走的。
她有多么想离开旧城,学习上就有多么下功夫。
成意写完最后一道题,伸了一个懒腰,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间,21:05。
晚自习一般上到八点就结束了,剩下的时间学校允许学生们自由安排,所以一般教室道十二点了灯都还亮着。
成意一边收拾书包,一边问:“徐恩,你还不走吗?”
徐恩摇头,“不走,你先走吧。”
成意叹了口气:“真不愧是学霸啊,我是坚持不住喽,小的先撤退了!”她刚走到教室门口,便看到燕嘉禾背着书包上来,她已经见惯不惯了,“又来陪你姐啊。”
燕嘉禾点了点头,便进了教室。
教室里面只有那么三四个学生还在奋斗,燕嘉禾拉开椅子坐到徐恩的旁边,从书包里逃出一杯封口的热粥和俩个热气腾腾的包子。
“姐,别写了,先吃饭吧。”徐恩比过年的时候瘦了好多,下巴都变尖了,看的燕嘉禾心疼。
徐恩没有看他,手里依旧不停笔,在草稿纸上推算着公式,嘴上应着,“嗯,这道题完了吃。”
五分钟过去了,徐恩还是没有停笔,再等下去粥都要凉了。
燕嘉禾把笔从徐恩的手中抽出来,把粥推过去
徐恩的思路被突然打断,扭头生气道:“你干什么啊?”
燕嘉禾抿了抿嘴,嘴巴压成一条线,把包子塞到徐恩的手里,“再不吃就要凉了。”
包子被搁置在手心,暖暖的。
可时徐恩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后怕,她好像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她小声地说:“对不起啊。”
燕嘉禾没有理会她的道歉,只是把徐恩手里的物理题拿过来,开始看题。
徐恩凑过去,侧头看他的脸色,试探着问道:“生气啦?”
燕嘉禾置气般地往右移了一下,徐恩又厚脸皮地贴上去,“别生气啦,我不是故意的嘛。”
女孩声音软软的,像是再撒娇。
燕嘉禾的嘴角不自觉地翘起,而后“咳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好了,没生气,赶紧吃吧。”
徐恩“嘿嘿”一笑,咬下手中的包子,包子是香菇肉馅的,皮薄馅多,徐恩一下午没吃饭,这时突然被勾起了食欲,很快就消灭完了一个包子。
燕嘉禾拿吸管把粥扎开,递到徐恩嘴边,“慢点吃,别噎着。”
徐恩就着他的动作,喝了一口甜粥,眯着眼角看他,无比满足。
吃完之后,燕嘉禾已经把徐恩刚刚做了好几遍的题推算出来了,他把试卷推到徐恩的跟前,说:“你看,其实这道题有更简便的解法....”
燕嘉禾几分钟就把徐恩纠结了半个小时的题理顺了,她看着他的解法,确实更简单更快捷,只是她没想到。
徐恩惊喜地捧着燕嘉禾的脸揉搓,“嘉禾,你也太聪明了吧!真厉害!”
燕嘉禾的脸被徐恩双手捧着,嘴巴嘟起来,他握住徐恩的手腕向下拉,“那姐姐有什么奖励吗?”
徐恩还没有领会到其中的意思,认真地问“你想要什么奖励?”
燕嘉禾清了两下嗓子,食指点了点嘴巴,就这一个动作,徐恩瞬间领会了,她一只手覆在男孩的脸上向后推去,“做梦!”
这一切动作,被站在走廊外的呼延泽尽收眼底,他低下头苦涩一笑,落寞地离开了。
周末。
燕嘉禾还是有双休日的,但是徐恩步入高三复习后,就没有双休日了,周六也要在学校上一天的课,晚上才放学。
晚上20:00
燕嘉禾看了眼时间,距徐恩放学还有一个多小时,早上丁岱他们搬家,他帮了一天的忙,回来的时候累的不想动弹。
他关了卧室的灯,房子里瞬间一片漆黑,燕嘉禾躺在床上,手臂盖在眼睛上,大概是真的太累了,所以外面细细簌簌的动静他什么都没听到,睡的正酣。
门外有俩个带着帽子和口罩的人,一个人的眼睛上留着长疤,另一个人在旁边微弓着腰给门上锁:“二哥,放火就放火,为什么还要在外面上锁?”
“那孙子欠钱不还,打电话也不接,不给他一个教训怎么行?”
“可是这会不会死人啊?”
眼睛上有疤痕的人抬起手往另一个人的头上拍去:“你怕了?这黑灯瞎火的,没人看见你,听万大哥的!”
赌场的万成从来没开玩笑,燕京华既然不还钱,那他就说到做到。
二哥朝外拉了拉锁,确认上好了,和同伙拿着汽油桶往门口和窗口泼去,随后擦燃一跟火柴,丢在汽油上。
轰的一声,火光瞬间燃起。
俩人背着油桶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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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恩下晚自习后,没有在门口见到等她的燕嘉禾,她打去电话也没人接听,没有多想便自己往家里走去。
“徐恩!”
身后传来呼延泽的声音。
徐恩扭头问:“有事吗?”
“你弟弟没来接你吗?”他怕徐恩拒绝,直接开口道:“我送你回家吧,天太黑了,刚好顺路。”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徐恩也不好拒绝,说了一句“谢谢”,便自己走自己的路。
呼延泽除此之外并没有再和徐恩过多交流,而是不紧不慢地跟再徐恩的身后,将自己的影子和她的重叠。
走到小路口时,徐恩转身对呼延泽说:“我到家了,不用你送了,谢-”
剩下的字还未说出口,就有人从小路跑出来朝她喊道:“徐恩,徐恩!不好了,你家着火了!”
徐恩心下一惊,转身朝家的方向跑去。
呼延泽神色一变也跟了上去。
到家门口时,小院外边围了一些人,只能往门口一直泼水,徐恩在人群快速的扫视,没有看到熟悉的人,她抓住一个女人的胳膊焦急询问:“刘姨!有没有看见我弟弟?我弟弟燕嘉禾!”
刘姨急忙摇头:“没看到他从房子里面出来啊?”
徐恩心下一惊,下意识地就想往火海里面冲:“嘉禾!”下一秒她的身体被拦腰抱住,呼延泽大声道:“你疯了?不要命了是不是?!”
“你放开我!”徐恩在他怀里挣扎,哭喊着“嘉禾在里面,我要去救他!”
徐恩被呼延泽锢着,不能前移半分,她转头揪着他胳膊上的衣服,哭红了眼睛:“呼延泽!呼延泽,我求你了!我求你了,你放开我,我要去救他啊。”
呼延泽看着怀里女孩悲痛和恳求的眼神,咬了咬牙,“我去!我替你去救!”
他放开徐恩,从地上端了一盆水从头浇下,像着门口跑去,他踹了一脚,门没有开,才看到门外挂着锁,他没有多想,从旁边的置物铁箱里捞出一把斧头,朝门上狠力劈去。
一下,俩下,三下,门终于被破开,呼延泽一手掩鼻,在房子快速搜寻着,很快在客厅发现了躺在地上的燕嘉禾。
地上的人已经没有了意识,呼延泽捞起他的一只胳膊,往背上带去,屏住呼吸冲到门口,踏出门口的后一秒,横梁轰然塌下。
徐恩在外面等着,冲天的火光燃起的瞬间,她看到呼海涛背上背着人踉跄地跑出来。
“出来了!人出来了!”
围观的邻居看到人出来后都默默松了一口气,消防车和救护车在小路进不来,只有消防人员和医护人员不停地往里跑。
呼延泽把人扔在地上,自己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寒风刺骨,他从头到脚都是湿的,呼延泽侧目看去,徐恩正一脸焦急地跪在燕嘉禾旁边,不停的喊着他的名字。
直到医生抬着担架赶来,把人抬到救护车。
呼延泽躺在地上喘着粗气,侧头看着徐恩的背影随着一行人员远去,他笑了一下,笑容里却满是苦涩。
突然想想,如果可以的话,死在那个冬天也是极好的。
过了一会儿,他捡起地上的书包,慢腾腾地朝小路口走去。
黑暗中,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向他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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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流产
徐恩把人送上救护车后,给程静打了个电话,简单地交待了一下情况。
车上的一名医护人员问:“你不跟着去吗?”
徐恩看了一眼躺在担架上带着呼吸机的燕嘉禾,朝医护人员说道:“我先不去,会有大人去医院的,你们先走吧。”
说完她转身朝家的方向跑去。
刚跑到小路中间时,就看到呼延泽手里提着书包走着,徐恩跑过去上下大量问:“你呢?你没有受伤吗?”
呼延泽怔怔地看着徐恩,显然没想到徐恩还记得他,她还担心他。
他甚至好想上去抱她,哪怕一秒,可是他怕,怕自己湿漉的衣裳冰到她,怕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好感又消失殆尽。
“问你话呢?”
呼延泽回过神来,手背摸了一下鼻子,“我没事,好着呢。”
徐恩松了一口气,随后她又把自己的棉外套脱下来,“你浑身都是湿的,先将就披一下我的衣服。”
“不用了,我不冷。”呼延泽连忙拒绝。
“披上,”徐恩把衣服又往前递了递“我不是傻子,你也不是铁打的。”
呼延泽只好接过徐恩的衣服,徐恩走到小路口,拦了一辆车。
临上车前,呼延泽鼓起勇气扭头问:“徐恩,我们算朋友了吗?”
簌簌的寒风里,徐恩看着他真挚的眼神,沉默了一会儿道:“恩。”
听到这个答案,呼延泽弯唇一笑,进了车,他从后视镜一直看着徐恩的身影,直到她渐渐变小,消失不见。
把呼延泽送走之后,徐恩打车去了医院,找到了燕嘉禾的病房,程静坐在一旁守着,看到徐恩进来之后,她把徐恩抱在怀里:“恩恩,吓坏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