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被女儿搀扶着进了急诊室,男人鼻子上插着氧气管,她在耳边叫他的名字:“浩德啊,你睁开眼看看我?恩?”
男人缓缓睁开眼,张开干皱地嘴唇,细语□□“我是不是要死了。”
女人说不出话来,压着嗓音呜咽。
他男人手指想要颤颤巍巍地抬起,女儿流着泪上前抓住他冰凉的手:“爸,我在呢,爸。”
“院子里的桂花..要熟了。”
女儿泣不成声,他记得,她最喜欢爸爸酿的桂花蜜了。
仪器突然滴滴作响,徐恩皱眉上前查看,男人血压迅速下落,心跳也开始减慢,知道变为平线,长长地警报声响起,刺耳尖锐。
“爸!”
“浩德!”
俩个人跪在床前哭喊,人世间的命运如此蹉跎,死神随时都在悄无声息地降临,至亲的离世,撕心裂肺。
有些护士掩面落泪,就连许时言也红了眼眶。
只有徐恩沉默不语,她像之前一样,安静拔掉所有的仪器,从急症室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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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开完会之后,徐恩在食堂吃饭,许时言端着餐盘坐在她的对面,“开会时候,刘主任说的援医志愿者,你有想法吗?”
援医志愿者,在边国去当医生志愿者,那里是战火交接的地方,随时都有生命消逝。
“还在考虑。”
“考虑?我以为你会直接拒绝。”
“为什么拒绝?”
许时言抬头看她,“那种地方远就不说了,战火连篇,我估计咋们医院报名的不是很多吧。”
人都是怕死的,不要把什么白衣天使,救死扶伤强硬安在医生的头上,这和道德绑架没什么区别。
徐恩坦言道:“不知道,但是我可能会去。”
昨晚燕嘉禾给她提出结婚的时候,她整个晚上都没怎么合眼,她需要时间考虑,不能草率的答应他,世事难料,免得让他再空欢喜一场。
刚好趁去边国的这段时间,好好放松一下自己,听说那里是个很美丽的地方。
当然,如果没有战火和硝烟的话。
所以当燕嘉禾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是强烈反对的。
“不行,你不能去。一天都不行,别说一个月了。”燕嘉禾坐在沙发上,头偏向一边,生气地看向窗外。
“可是我已经把报名表交了,不能反悔。”
“那也不行!你答应我了,要和我结婚的。”
徐恩被说的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昨晚,我说我们结婚的时候,你亲我了。”
“亲你就代表答应你了?”
燕嘉禾一副“当然了”的表情。
徐恩叹了口气,她俩手捧着他的脸,“嘉禾,你最后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吧,好不好?”
“那你答应我一个条件。”他的脸被徐恩夹着,嘟着嘴说。
“什么?”徐恩歪头。
“回来之后,和我结婚。”
她注视他的眼睛,很久没有说话,他们的眼里都是对方的影子。
“好。”
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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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恩是在一个星期后的晚上启程的,飞机腾空而起,她低头看着星罗棋布的城市,这万家灯火,很快就有属于他们一处了。
这次她要把所有的怨恨和遗憾通通带去远方,干干净净,完完整整地回来见他。
徐恩跟着团队下了飞机后,有中国军队的人来接他们。
一共两辆军用车,载着战地医生志愿者们,一路摇摇晃晃,走了很长时间才到基地。
下车之后,军队里的人整齐地站了一排,他们动作规划统一,眼里炯炯有神,敬了很整齐的军礼。
徐恩去宿舍把自己的衣物安顿好后,出去基地散步,简单了解这里的情况。她抬头看向天空,万里无云,阳光饶眼,没有一丝丝风。
“徐恩姐!”
徐恩诧异转头,一个男人穿着灰绿色的迷彩服朝他跑来,一口白牙晃眼。
“你认识我?”徐恩指了指自己。
“嗯!”他颔首微笑“我叫陈晋,是燕嘉禾战友,我们见过的,在酒吧的时候。”
徐恩惊喜:“是你啊!”
“对,嘉禾给我打电话了,让我一定照顾好你。”
徐恩嘴角翘起,“你别听他的,我可以照顾好自己,”她换了个话题问:“你在这里多长时间了?”
“两年了,再剩下三个月我就被调到国内去了。”
陈晋又问:“徐恩姐,怎么想会来这里啊?这里毕竟是战场,又苦又累,还有可能丢了性命。”
徐恩踢了踢脚下的石头,“总有人要来的,我不来也会有其他人来。”
外面突然响起了警报声,徐恩循声看去,远处有烟雾升起。陈晋带上帽子边跑边朝后说:“徐恩姐,我先走了,有事就找我!”
“注意安全!”
陈晋应了一声,跑没了影儿。
这就是他曾经的生活吗?
她默默地想。
陈晋说的没错,这里真的又苦又累,随时都有伤员送来,或轻或重,等徐恩忙完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了。
她转动了一下自己的脖颈,和同伴一起回宿舍休息,扭头间,徐恩撇到栅栏处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
她朝同伴道:“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就来。”
徐恩朝那个小身影走去,“你好?”
小女孩转头,她的脸有些脏兮兮的,眉眼极其漂亮,她有一双很漂亮的蓝色的眼睛,瞳孔清澈。
“Who are you?”小女孩怯生生地问。
徐恩思考了一会儿道:“I\'m a doctor.What\'s your name?”
“Kyra.”她看着天空说。
徐恩又问:“What are you doing sitting here alone?”
Kyra抱着腿,蓝色的瞳孔中流露出悲伤:“My mother once promised to take me to see beautiful stars, but she was taken away by the bad guys. So I want to see beautiful stars in here, but there is none here.”
(我妈妈曾经答应带我去看漂亮的星星,但是她被坏人抓走了,所以我想在这里看,但是这里什么都没有。)
徐恩有些心疼,她摸了摸小女孩的头,“You are already the most beautiful star.”
(你已经是一颗最漂亮的星星了。)
Kyra看向徐恩,疑惑不解:“Why do you say that?”(译:为什么这么说?)
徐恩缓缓道:“Nitrogen in our DNA, calcium in our teeth, iron in our blood and carbon in what we eat are all made up of thousands of stars scattered during the Big Bang, so each of us is a star.”
(译:我们DNA中的氮,我们牙齿中的钙,我们血液中的铁,我们吃的东西中的碳,都是由宇宙大爆炸中散落的数千颗恒星组成的,所以我们每个人都是一颗恒星)
Kyra的眼睛亮了一瞬,直起腰:“Really?”
“yes!”徐恩笑着应道。
黑漆漆的夜空,这里荒芜一片,悲痛、死亡、害怕、尖叫、血腥充斥着这里,但总有人小心翼翼的地捧起一颗衰败的小草,浇灌呵护,开出生命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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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是唯一的,最漂亮的星星哦!
第33章 看着她送死
一个星期后。
今天难得没有伤员送过来,徐恩趁此机会打算好好休息,她刚从门里出来,就看到运输车一辆接着一辆而过。
徐恩问其中的一个战士,顾乐操着一口四川话说:“是国内的一个公司捐了许多急救物资过来,是个英文名儿,叫啥子来着,”他挠了挠脑袋恍然大悟道:“好像是啥子X公司。”
“X电子科技有限公司?”
“对对对,徐医生还是你厉害,啥都知道,不和我一样。”
徐恩抬眼望去,从面包车下来四五个穿绿衣服戴帽子的志愿者,问:“还有志愿者过来吗?”
“应该是吧,我听队长说好像有退伍士兵和医护人员。”
徐恩点点头,看着顾乐给那些人帮忙搬箱子,其中一个人的头压得低低的,戴着口罩,好像怕被发现什么。
顾乐别看人平时傻傻的,但是很警觉,他觉得这人有些不对劲,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猛地探手去抓他的口罩。
但是那人反应速度和动作比他更快,他朝后一躲,抓住顾乐的手腕往后一扭反扣住他,顾乐大喊:“警备!有敌人!”
三四个人闻声从围墙处翻过来,枪指着那人,红外线映在他的身上,“放开他!举起手来!别动!”
状况突然发生,徐恩愣在原地。
陈晋对着瞄准镜,俩手托着枪,“把口罩摘下来!”
那人站着不动,陈晋又怒吼了一声“把口罩摘下来!”
那人只能缓缓摘掉口罩,众人看到脸后全都愣住了。
“嘉禾?!”
“嘉哥?!”
顾乐看清人后,一把抱住燕嘉禾的身体:“嘉哥,咋是你嘞!”
燕嘉禾心虚地摸了一下鼻子,透过人群看向徐恩。
徐恩眼里闪过一丝错愕,她皱了一下眉,转身就走,燕嘉禾想要上去追,却被顾乐死死抱着,他气地敲了顾乐一个核桃。
顾乐吃痛捂头,“嘉哥,你咋又打我嘛?”
打你都算轻的。
陈晋摁了一下耳麦说“解除戒备。”
他朝燕嘉禾走去,碰了个拳,揽着他的肩膀:“你怎么过来了?放心不下嫂子?”
燕嘉禾“嗯”了一声,“本来想给她个惊喜的,结果搞砸了。”他拍拍陈晋的肩膀,“行了,一会儿再找你们叙旧,先哄你嫂子去了。”
顾乐看着燕嘉禾的背影走远了,站在陈晋身旁问:“你们说的嫂子是哪个哦?”
“徐医生啊。”
“徐医生?”顾乐扭头看陈晋,眼神带着惊讶。
“对啊,怎么了?”
“真是便宜嘉哥喽...”
陈晋揽着顾乐的肩膀走了,“走吧,小心让你嘉哥听到了又削你。”
燕嘉禾像个小狗似的亦步亦趋地跟在徐恩的后面。
“徐恩?”
“徐恩~”
“徐恩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一声一声叫着,徐恩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她抱着胳膊转身生气道:“有什么好解释的?你知不知道这里多危险?”
徐恩突然止步,燕嘉禾差点没刹住脚,他摸了摸鼻子,低头心虚道:“那我不是不放心你吗?”
“燕嘉禾,我28了,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你有什么不放心我的?”
徐恩回了自己的休息室,关上门。
燕嘉禾被止步于门外,敲了几遍门也没人应声。
他叹了口气,靠在门上,缓缓低声道:“徐恩,我没有安全感,我只是怕...怕你又把我丢下了。”
那样的事情经历一次就好了,他已经承受不起第二次了。
身后的门被突然拉开,燕嘉禾踉跄了一下稳住脚步,徐恩拉着他坐在小床上:“进来吧。”
燕嘉禾的眼眸瞬间亮了,“你不生气了?”
她当然不生气了,在听到他说那句话之后,只剩下心疼了,他是真的没有安全感。
她伸手轻抚他的脸,“这里很苦的,你在家里呆着不比这里舒服啊?”
燕嘉禾侧头亲吻她的手心,语气轻柔,“不是的,徐恩在哪,家就在哪。”
“嘉禾。”
“嗯?”
“我不会再把你丢下了。”徐恩竖起三根手指头,“我发誓,如果我再食言的话就---”
燕嘉禾突然打断,瞳孔泛着细碎的光,眼睛里全是她的影子:“姐姐...”
他突然这样唤她,徐恩愣了一瞬,嘴巴却比脑子更快应道:“嗯?”
“我想亲你。”
话音刚落,他俯身,唇轻轻贴了上去,唇瓣轻轻摩擦,然后轻轻含住她的下唇舔舐。
不出意外的,他的脸颊又红了。
太突然了,徐恩的眼睛还来不及闭上,她微微往后退了一点,离开他的唇,燕嘉禾睁眼,眼底的情绪还未褪去。
徐恩小声说:“嘉禾,你脸好红啊。”
话音刚落,他的手覆在她的脑后,再次吻了上去,不同刚刚地轻柔,舌尖凶狠地撬开她的牙关,带点惩罚似的轻咬。
徐恩的背紧贴着架子,她闭上眼,环抱着他的脖颈,两人好像都带着一点不服输的气势。
窒息感涌来,她没忍住发出轻“嘤”一声,声音出来后俩个人都愣了一下,燕嘉禾感到下腹一阵燥热。
徐恩推开她,理了理头发朝外跑去。
燕嘉禾坐在床上,两手向后撑着,呼吸有些急躁,他低头看了看,泄气般地吐了口气。
还好,她没看到。
徐恩在水龙头处接凉水捧脸,四五次之后,才感到脸上的燥热微微下去了一些,旁边另一个女医生过来洗手,看到徐恩之后:“徐医生,你脸怎么这么红?”
徐恩磕磕绊绊地解释:“啊...那个...天太热了吧?”
女医生甩了甩手,“热吗?这不都入秋了吗?”
训练场内,陈晋和燕嘉禾并肩走着,有几个士兵看到燕嘉禾后纷纷朝他打招呼,之前都是一个队伍的,自然就认识。
“打算在这里呆多久?”
“不出意外的话,最快三个月不到就调回国内了吧。”
“这里的情况怎么样?”边国的海拔比较高,阳光有些刺眼,燕嘉禾眯着眼睛打量这里的地形。
“这里有个毒品贩头,柬埔寨人,外号森蚺,这孙子杀人越货,伤了我们好几个兄弟,我们已经追踪了好几个月了,”陈晋弯腰揪了一根狗尾草叼在嘴里,“他身边有个小弟,叫瓦尔,前几天刚落到我们手里,那家伙,嘴硬的很。”
燕嘉禾听他说着,拿起桌子上的一把□□翻看,陈晋笑了一下,“手痒了?”他下巴朝着远处的靶子一扬,“试试?装的是空气弹。”
“好长时间没碰了,确实想。”他拿起枪,枪托架在肩膀处,拉动枪栓,一只眼睛对准瞄准镜,动作利落干脆。
“砰砰”几声枪响,远处的移动靶子倒下又站起。
燕嘉禾满意的放下枪支,陈晋笑着拍他的肩膀,“可以啊,技术不差当年啊,”说罢他叹了口气,“当年你要是没有退伍,现在怎么说也到少校了吧。”
燕嘉禾淡然一笑,视线看向远方,“无所谓,到哪里都是给祖国做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