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烨按在膝盖上的手指不自觉动了动，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云漾漾说的一切，而是反问她：“季炀是这么告诉你的吗？他为了挑拨离间，居然说你的手机里有定位器，还说我威胁他毕业？”
不愧是李烨，这个时候了，还睁着眼睛说瞎话，意图把季炀污蔑为一个为了撬走别人老婆不择手段的阴狠男绿茶。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了那封威胁邮件，云漾漾几乎就要被他无辜的表演骗过去，她没有回应李烨的质疑，又道：“三天之后，你看到我那副样子，真的以为自己的威胁奏效，季炀真的半个字都没向我透露。”
“我想，你们查到了季炀是个快毕业的大学生，但是没查到他以他的计算机水平，根本不靠毕业证挣钱吧，你这招威胁威胁家境普通、就靠着X大的毕业证找工作的孩子还有效，但是于他而言，根本不奏效。”
云漾漾想起当时季炀的表情，带着几分高高在上和玩味，然后假装害怕地靠着她肩膀，撒娇着望着她，说一些类似于“怎么办姐姐，我好害怕啊”、“你老公手段好厉害，人家应付不过来”的话，完全就不把威胁当回事。
一边绿茶气十足地撒娇，一边手指快速敲动键盘，李烨公司的全景出现在电脑屏幕。
季炀悄无声息地入侵了李烨公司的网络，他们先看了一遍监控，公司一共占了五层楼，每一层都被分割成小隔间，每个小隔间里都有一个女主播和……她的搭档。
云漾漾看到一些刚下播的女人，她们直播的时候，还是千娇百媚神情愉悦的，一下播就像没了气的气球，目光呆滞精神萎靡，像一具会行走的木偶。
云漾漾贫瘠而情感匮乏的内心里，翻涌出名为心痛的情绪。
他们没有在监控系统多停留，又入侵了李烨公司的监控室，恰巧当时李烨和何冰都在。
那是一个昏暗的房间，弧形墙壁上是密密麻麻的显示屏，每个显示屏的右上角都有一个主播的头像，头像下面是她们的名字。另外一边是主播的实时直播画面，也是小小的一块儿。每个显示屏的最中间，颜色醒目地标示着主播的今日打赏金额，周度打赏金额、月度打赏金额和年度打赏金额。
金额巨大的用红色标示，金额小的用绿色标示，显示屏的大小会根据主播挣钱的多少变大变小，越是吸金能力强的主播，显示屏的位置就越靠近中间位置。
云漾漾在最中间看到了她自己的照片，实时直播画面显示的是她和李烨的婚房，由于女主人和狗狗都不在家，直播画面空荡荡的。
比起直播画面，更令人瞩目的是打赏金额，赤红的大字表示着她将近三年为李烨赚的钱，不是几十万几百万几千万几个亿，而是大几百个亿。
就算她父亲的公司在全盛时期，也只有这些钱的十分之一。
那样醒目的红色数字下，是李烨和何冰焦虑的脸。
他们在担心她一去不回，彻彻底底地跟着季炀跑了。隔着监控，她听见李烨责怪她心里承受能力真弱，几个监控就被吓走，听见何冰冲技术人员发火，要求他们尽快找到监控暴露的原因，还看到自己直播时时屏幕上的一些污言秽语。
那些躲在屏幕背后的人，语气油腻轻佻地叫她小玩物，有的断定她不会回来了，有的则认为只要李烨说几句好话，就能骗过她这个愚蠢的美人，他们甚至还因此在猖狂地打赌。
最终那些断定她会回来的赢了，云漾漾不进回到了李烨身边，还回到了他们的婚房。
想必现在直播画面上，正显示着这场好戏，那帮顶级VIP又在狂欢。
“李烨，你还记得豆豆吗？”云漾漾问。
李烨不明白正质问他的妻子为什么突然提起一个他听都没听过的名字，突然怔了一下。紧接着他又听云漾漾嘲讽般说：“你当然不记得她，因为她和小蝶一样，对你而言，不多都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受害者。”
通过网络在李烨公司逛了三天，刚好让他亲眼目睹了丈夫公司的冰山一角。
“尽管进入公司的时候，很多人并不愿意从事这种工作，但是时间长了，大部分人都被驯服，既然逃不出去，她们选择了顺从和接受。于是一些受害者变成了加害者，她们通过网络聊天，欺骗一些来城里打工的老乡进了魔窟。”
“这些小姑娘四叔都不大，大多数都刚刚成年，很多才十六七岁，家里重男轻女或者过于贫苦，根本上不起学，所以它们小小年纪就出来打工，挣一分钱补贴家用。她们孤身一人来到陌生的大城市，以为网上认识的同乡姐姐能帮助她找到一份好工作，没想到等待她们的，是无间地狱。”
“豆豆就是这些小女孩之中的一个，她被骗过来之后，你手下的人对她威逼利诱，打骂不说，那些男人还强奸了她，说只要过去那个坎，就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了。你知道豆豆最后怎么样了吗？她和小蝶一样自杀了，李烨。她假装被你们的手段驯服，在一个晚上找到一个修眉刀，自杀身亡了。”
“你手下的那些人……估计不是第一次闹出人命了。监控画面里，他们处理尸体的动作非常纯熟，足够冷静。”
李烨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他鲜少露出这样的神色，但是声音依旧温和：“漾漾，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故事确实很精彩也很现实，听完以后百感交集，如果你只是想逗我，讲出来吓吓我，那你的目的达到了。确实听完让人出了一身冷汗，这么优秀的故事，你是从哪本小说里看到的？”
此时此刻，直播间屏幕热闹非凡。
“原来小玩物知道我们的存在。”
“哈哈，怎么办，我更喜欢她了。”
“李总很淡定嘛，小玩物都这么说了他还不承认。”
“干这行的，谁不谨慎，李总要是亲口承认了，下一秒录音就该出现在警局，李总又不是傻子。”
第42章 一切异常都有迹可循
李烨不是傻子，从云漾漾说出他公司的存在时，他就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云漾漾还是从小就被保护得太好了，和从小生活困苦的李烨比起来，她想什么都容易被人看出来。
这个傻子，而是五岁的人了，居然还相信能用这种方式诱导他承认一切。
李烨静静地看着她演戏。
虽然很烦云漾漾说这些没用的话，但是对于对方究竟知道多少，他还是有点兴趣的。
他想，他尊贵的会员们也有点兴趣，并且喜欢这种窥伺被发现的刺激感，所以他不介意陪云漾漾演这场好戏。
云漾漾自然知道她心思缜密的丈夫不会承认任何一件事，但是没关系，她的目的也不是让他承认，而在于好戏落幕后，给他的最后一击。
李烨不愿意承认，她就亲自说给他听。
“我觉得我和豆豆很像，豆豆的悲剧来源有对老乡的信任，我的遭遇来源于对丈夫的依赖。”
“你知道的，我出轨了，还不止出轨了一个男人。从第一次和陌生男人在床上醒来的时候，我简直想要就这么死了，只因我背叛了在外奔波养家的丈夫，背叛了我们的婚姻，我想起我父亲去世的时候，是你百忙之中抽出时间陪在我身边，是你为我操办父亲的葬礼，是你把我纵容成了一个风流放荡的女人。”
“如果没有季炀的出现，我可能就在堕落和自责中，被你榨得干干净净。”
李烨问：“这是什么意思？”
“最开始和季炀第一次发生关系后，我和冰冰在路上别人尾随，那是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他一边揪着我头发，一边骂我花光了他的钱，是我让他身无分文流落街头。最后是季炀刚好路过救了我，把那个男人送进了警察局。当时冰冰被其他人拉住，就远远地看着那个男人折磨我，她身上应该带着摄像头，在直播这场闹剧吧。”
“你想多了。”李烨否认。
“是吗？你还记得我之后跟我讲过什么吗，李烨？你讲你公司的女主播被榜一尾随，最后闹进了警察局。那个榜一因为给女主播花光了钱，却没能和女主播春风一度，于是恼羞成怒，才犯下大错。但是为了女主播的名声，避免她被人说靠搔首弄姿赚黑心钱，公司想方设法压下了这件事。”云漾漾的语气没什么太大的波动，但还是将嘲讽的意味传出，“李烨，你不觉得，这两个故事太相像了吗？”
她不给李烨反驳的机会，继续说道：“只要把我带入这个女主播，一切就都说得通了。每一周的榜一都能得到女主播经常喝酒的那家酒吧地址，他们被准许在酒吧停留一周，如果女主播看上他，就会把他带到三楼的客房。那个跟踪女主播的榜一，倾家荡产，好不容易得到一次榜一，女主播却没看上他，于是他心态崩了，他认为女主播背叛了他，似乎女主播是个拜金女，而他是那个为了拜金女陷入深渊的老实男人。”
“女主播本来不是放荡的人，她的母亲和父亲相爱一生，耳濡目染之下，就算将来喜欢上别人，也会选择和丈夫离婚后再说，更别说她还爱着她的丈夫，她怀疑过自己品行不端，本身就是一个放浪的、道德感低下的人，但是从没怀疑过自己和丈夫过一辈子的决心。”
她对李烨这时表现出的不屑不屑一顾，继续道：“那么问题来了，这种情况下，她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出轨呢？”
“人在回忆往事的时候，总会可以美化自己的行为。”李烨摸着下巴说。
“原来之前很多榜一都试过，女主播根本对他们没兴趣，可是老板需要女主播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选择任何一位榜一，来增加会员的粘性，这可怎么办啊？老板是个聪明人，很快他就想到了办法，酒吧的调酒师欠下赌债，老板就替他换了赌债，把调酒师变成自己的人。说起来调酒师也是个蠢钝的人，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染上赌瘾，也是老板一手安排，老板替他还钱，不过是自己的钱从一个口袋进了另一个口袋，这个蠢货居然对自己死心塌地。”
李烨：“这个世界上哪里有这么聪明的人，漾漾，你网络小说未免看得也太多了。”
“调酒师知道女主播的习惯，她每次来都会点一杯名为灼热的鸡尾酒，于是调酒师给她下了一些微不足道的药物。”云漾漾说道这里顿了顿，她睫羽缓慢地扎了两下，才继续开口，“第一次被下药后，女主播和一个男人上了床，但或许是对丈夫的歉意使然，她没有把人带到她和丈夫的卧室，醒来的时候是在三楼的客房。她把那个男人赶走后，差点把自己溺死在浴缸里。”
“其实公司那些打手说的没错，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底线一旦被冲破，就如洪水决堤。调酒师在老板的授意下，选了几个榜一，在他们出现的时间段内给女主播下药，这药也选的好，只让她看起来像醉了，不会让他高贵的会员们以为这是暗箱操作。女主播在一次又一次和陌生男人在自家客房醒来后，也开始自暴自弃，她本来是不会接受别人送的酒的，去酒吧不过闲得无聊，自娱自乐，从那之后，他居然开始接受别人的好意。”
“老板这时也改变了策略，药物不再下在灼热里，而是下在榜一送给她的酒里。”
“后来有一个会员找出了女主播的网络账号，按照直播间的规定，他可以取代那一周和下一周的榜一，在酒吧呆半个月。这次，他也用了这种方法，只要女主播接受他的好意，他就会成为女主播最新一位出轨对象，如果运气好的话，他还能打破纪录，成为第一个进入女主播卧室的男人。他马上就要成功了，谁知因为曾经一位榜一的存在，到手的鸭子飞了。”
“不过老板也不亏，那天晚上，女主播直播间的打赏金额空前暴涨，达到一个惊人的数字。”她反问李烨，“老公，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将李烨眼底隐藏的嘲讽尽收眼底，她不忙不乱地说：“当然是因为那位曾经的榜一中了药，刚和女主播一夜温存后，她的丈夫回来了。丈夫终日忙碌，半夜归家却发现妻子不在卧室睡觉，他带着狗来了三楼推门而入，没想到妻子不在卧室睡的原因竟然是自己感冒了，怕把病气传染到他们的卧室。”
“丈夫假意要发现他们的奸情，甚至拉开了藏有妻子情人衣服的衣柜，却被妻子蒙混过去。妻子哄骗丈夫睡过去后，就去了隔壁安抚她的情人，恰巧情人这时药劲又上来，又是一次翻云覆雨。与此同时，她的丈夫就在隔壁听着他们的动静。女主播快速打发走了情人，回到隔壁就发现丈夫原来醒着，忙着确定丈夫有没有听见她和情人的动静的女主播并没有注意到，丈夫正用手机在观看什么，如果她当时追究，很可能就会发现，丈夫在看直播间的打赏金额。”
“丈夫那晚又向妻子提起了女主播，但是她那晚也没有发现，这个所谓的女主播就是她自己，丈夫因此愈发大胆猖狂。他为了趁这一波热度多捞一把金，给女主播带了很多衣服，要求她在客厅里，一件又一件地试，哪怕女人已经累了，不想再试下去了，他也要求她继续试。在他眼里，女人是他打造完美的商品，是他日进斗金的摇钱树，唯独不是她携手一生的妻子。妻子要好生养着，商品和摇钱树可不行，她需要穿上各位会员和公司精心挑选的衣服，一件又一件地展示。女主播一直以为，她是给自己的丈夫展示，才免为其难，忍着身体不适也要试穿。”
想必那次试穿效果很好，这才有了后来她发现自己穿过的衣服很流行，她养的狗也深受喜欢。
不过是一场变相带货罢了。
云漾漾不知道自己在不经意的情况下带过多少货，她已经数不清了，家里的任何一件物品，大到一辆几百万的车，小到一张微不足道的手帕纸，都会成为带货的内容。
“漾漾，你真的很会想象，不去写小说可惜了。如果她的直播间在那种公司，又是公司里最高级的主播，那么能进入她直播间的人少之又少，又怎么会有几百个亿的利润？”
云漾漾真不知道李烨哪来的心理承受能力，这个时候了，他还在狡辩。
“如果这些会员本身就在社会中处于只配地位呢？他们觉得一条裙子好看，这条裙子就会在奢侈品中脱颖而出，有价无市，他们看上一包纸巾，哪怕这纸巾一张才几毛钱，放在平时他们根本不用，也能驱动媒体，让这种纸巾占据市场。”
李烨止不住轻嘲：“漾漾，你这故事也太多漏洞了。如果他们真的有这么大的权力，又怎么或让你发现直播间的存在？”
“首先，他们不需要有很大的权力，他们只需要很有钱，就能驱动市场。”
“其次，发现直播间的存在需要的是顶尖的技术，而不是可以与会员相抗衡的权力。”
“最后，如果他们并不在意直播间被发现呢？或许直播间的老板因罪获刑，他们都能够脱身而出呢？或许被发现的刺激感，比起恐惧，其实让他们更兴奋了呢？”
一时激起千层浪，比起被发现的刺激感，女主播的话更让人热血沸腾。
“她懂我们！”
“她不是小玩物，从今天起，她是我知己。”
“太刺激了，真的太刺激了。”
“她明知道我们都在看，为什么还要说这些。”
“你们有没有觉得，今晚像一场精心准备的表演？”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