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服过后，顾建军开始思考何去何从。刚刚那一瞬间的幻觉，让他想起了十几年都不曾想起的往事，时间太久，久到他都忘了自己还有个老婆孩子。
养儿防老，该是回去的时候了。这么想着，顾建军脸上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顾建军踉踉跄跄起身，拍拍裤子上沾着的尘土，四处张望一番，一家乡村诊所的灯光牌尤为显眼。
顾建军收起散落在地的“行李”，向那里走去。
第27章 长寿面
到了高三，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三四次月考一过，一个学期很快就过去了，放了寒假后再过五个月就是高考。
当一个重要的日子即将来临的时候，内心总是充满不安惶恐，但同时又满怀激动。
顾石把高考看做自己人生新的起点，她坚信高考过后的人生会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她会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成年人，她会逃离这个城市，她会忘却这条有着高大水杉和铺天盖地小广告的街道，她会远离这些所有的，不美丽的从前和她很想很想忘却的童年的故事。
还有卫途深，她今生唯一信任过的，值得依靠的，值得互相陪伴度过余生的人。
她会考上一个心仪的不必太优秀的大学，找到一个安稳的不必太高薪的工作，买一个温馨但是不必很高级的公寓，有一个活泼但不必太聪慧的孩子。
这样平平淡淡地，和父母不同地度过这一生。
卫途深对高考没有太多的想法。顾石去哪里，他就去哪里。他会读一个医学专业，当一个医生，让在意的人不会经历突然到来的生老病死。
他们都不惧的是平凡，他们都害怕的是被抛弃后的孤单。
虽然两人彼此需要，不过再亲密的恋人，看到对方每天不学习还能考第一，多多少少有些嫉妒。
“途深你真的不看会儿书吗？开学没多久就马上高考了。”顾石今天无论如何静不下心来学习，她坐在房间的书桌前，思维已经跳跃到一两年以后的大学了。
卫途深则大字状毫无顾忌地躺在顾石松软馨香的床上看小说，雨生乖巧地握在卫途深身边汲取热源。
怎么看都是一副轻松的样子。
卫途深听到顾石的话，很是妖娆地支起身子，挑眉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不想看书的意思表现的很明显。
顾石愤愤地转过头继续和课外习题大眼瞪小眼。
下一秒，指尖不停转动的笔就被抽走了，顾石因为学习越发瘦弱的脸蛋被人从后面捧住，天气虽然冷，但是卫途深的手却是暖暖的。卫途深动动手就可以迫使顾石抬头，顾石晶莹的眸子倒映着卫途深的脸嘴唇被挤得嘟嘟的。太过于生动，卫途深从善如流俯下身子轻轻一吻。
雨生看不下去了，起身赶紧下楼溜了，脚步飞快。
卫途深边揉搓顾石的脸，边说：“我看你今天是学不下去了，不如陪我去一个地方。嗯？”
顾石没有答话，傻傻地依旧仰着头看卫途深，卫途深自以为温情又帅气地低头露出宠溺的微笑。
过了一会儿，顾石认真地说了以下一番话：
“卫途深，我发现这个角度看你你还是蛮丑的。可能是因为鼻子太高鼻孔看上去也就很大了。”
“......”
时间静止了三秒，随后顾石就被抱起扔到床上被卫途深的嘴狠狠教育了一番。
反正最后两人还是出门了，卫途深拖出许久不骑的小三轮，拍拍车斗：“带你兜风去！”
顾石笑了--这也算是敞篷车吧。
虽然白天有太阳，但冬日的太阳总是容易被寒风凛冽打散，顾石穿着厚厚的衣服躲在卫途深背后，卫途深呼哧呼哧地在冷风中龇牙咧嘴。
两人来到北湖边，因为是寒冬，游人并不多，顾石虽然是北湖人，但是却很少来到北湖，依稀记得在孤儿院的时候，有一次院长组织了春游，就是来到了北湖。
和卫途深一起游北湖是很新奇的体验。
北湖边有很多博物馆，两人一家一家地逛过去，两个理科生难得抛开数理化，在历史和艺术的海洋里一知半解地走马观花。
卫途深实在忍不住问：“顾石，你大学真的要学中文吗，理科生学这个专业会不会太勉强了？”卫途深实在是不明白顾石既然想要学文学，怎么又选择了理科。
说到选理科的理由，顾石只是单纯觉得理科班女生少，更容易静下心学习，而且理科更注重理解，实在是很适合经常打工的顾石，她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背诵和记忆。
“怎么，你是怕我读了中文，变成中文专业数理化最好的学生？”顾石打趣道。
卫途深想了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逛完两三个博物馆，卫途深觉得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顾石也觉得饿。卫途深带着顾石七弯八拐地绕进一条不起眼的巷子。
巷子里有一家面店，没有招牌，虽然小却很干净，店里暖洋洋的，玻璃门上蒙着一层水汽，让人内心觉得异常熨帖。
面店是一对老夫妇开的，丈夫拉面，妻子招呼客人。
“你怎么知道这家店的？”顾石很好奇，和顾石住在一起后，卫途深就没有到过北湖附近，而从前的卫途深，顾石觉得他更不可能来这种地方。
卫途深不敢和顾石说这是他某次从酒吧出来后饿得不行偶然碰到的店，因此敷衍道：“别看这家店小，但是面的味道非常不错。”
卫途深突然又起身和拉面师傅神神秘秘地说了些什么，这才又坐回来。
热气腾腾的面端上来后，顾石不由得食指大动，青花瓷式样的大瓷碗里，汤头清澈，浸着粗细均匀的面，泛着滋润油光的笋丝肉丝和半个卤蛋窝在面上，几粒葱花绿油油地洒在配料上。
顾石欢喜地拿起筷子夹起面条，惊奇地发现面条意外地长。
“笨，从这里开始吃。”卫途深挑起一根面头喂进顾石嘴里。
顾石滴溜溜地吸着面，这根面却连绵不绝。反观卫途深的碗里，就是平时见到的面那样。
顾石瞪大眼睛认真吃面的模样把卫途深逗笑了。
“怎么傻乎乎的。”卫途深忍不住抬手捏了捏顾石的脸颊。在卫途深面前，顾石变得越来越像一个普通的18岁女孩，会发呆，会傻笑，会撒娇，会耍赖，会说笑话，会打打闹闹，会展现温柔，会发小脾气，和两年前的那个她，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
顾石抓住卫途深的贼手，嘴里还叼着面，意味不明地哼哼了两声。
“生日快乐啊，小石头。”
突如其来的祝福让顾石愣神。人生中从未有过的陌生经历，从未听到过的奇妙话语，像一把钥匙，打开一扇内心深处未可知的大门，像一把浮尘，扫开明镜上的蒙尘。
解锁了一个未知的体验，看到了一个全新的自己。
没有得到过的时候，顾石觉得自己并不在乎生日，出生，与她而言不是什么快乐的事，她出生后受过的苦，如果有机会能让她重新来过，她宁可不再投胎，而是毫不犹豫地、笔笔直地从奈何桥上跳下去。
但是卫途深说的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让顾石惊讶地发现，原来她之前也是嫉妒的，她也是喜欢这样的祝福的，她也是渴望的，渴望有个人告诉她，有你的日子，是非常快乐的。
“你怎么知道我的...”顾石确实没有想到卫途深会知道连她自己都没留意的生日。
“那天填毕业生登记表的时候我看到的。你的生日就在我前面一天。”
是了，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晚上，就是他们生日交错的夜晚。
顾石的眼眶热热的，没有流眼泪。她松开握住卫途深的那只手，轻轻覆盖在上，脸上的热度穿过卫途深修长匀称的手依旧到达掌心。
卫途深看着顾石的脸庞，和自己的手掌一般大，传来的心情是滚烫，只觉得心酸和懊悔。
他曾经参加过各种各样的生日聚会，送出过很多昂贵的生日礼物，自己虽然不是父母亲生，但每年也都过着各式各样的生日会。
如今，能给顾石的，竟然只是一碗十几元的长寿面。
顾石垂眸，热腾腾的汤面似乎往眼睛蒙上了水汽，虚化的场景异常动人。她笑着，一口一口吃完了这碗面。
走出面馆，天色已经暗了，两人锁上小三轮十指相扣散步。
突然，湖边的梧桐树上随着夜幕的降临亮起了银白色的小灯，好像银河变成了雨从天上落到了树上。附近年轻的女孩子们发出欢呼，很多情侣和游客纷纷举起手中的手机拍照。
顾石很多次与这城市的霓虹擦肩而过，但从不曾好好观望过这些五彩斑斓的夜。
远望，整个湖面也倒映着千树万树不逊色于星光的灯光，灿若星河。顾石忽然明白了这个城市是多么令人着迷。
觉得与这城格格不入的她，以前一直站在圈子外冷眼看着，今夜此时她才第一次踏入这个世界，并与这个世界，融为一体。
卫途深悄悄掏出手机，框定了他心头最爱最爱的美景。
两人走走停停，不疾不徐地登上湖边的小山，山道不算崎岖，为迎接春节，两侧挂着红色的灯笼，宛若一条火龙。
顾石和卫途深在观景亭的长椅上坐下，静默地看着山下整个城市夜晚的万点星芒。
脖子一凉，顾石下意识伸手摸去，摸到一个硬硬的吊坠。
“是生日礼物。”卫途深替顾石戴上项链，整理好衣领。
顾石看不见，只大概用手摸了摸，粗细的吊坠上挂着小小的一粒水滴形的珠子。
“别拿下来哦，要一直挂着。虽然现在只买得起水晶，但以后一定会换成钻石的。”卫途深轻轻搂住顾石，在她耳边说。
他的小石头，看似不起眼，别人眼里看来不过是一块灰色的普通的石头，但是卫途深知道，它的内里，隐藏着坚强、透明.纯粹的内心，如钻石般闪耀的内心。
顾石在卫途深的怀里，鼻腔里满是卫途深的好闻的气味，她紧紧地搂抱住卫途深，双手在卫途深腰后交叉，紧紧的，好似抱着这世上最了不得的珍宝。
山下不知哪处有人放起了烟花，大朵大朵的花火绽放在漆黑的夜空，美的那么绚烂，又是如此夺目，好似繁花千树。
顾石暗暗许下生日愿望。
愿余生平安喜乐，永不分离。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顾石默念。
第28章 蛋糕
一觉醒来已是九点，昨晚没拉窗帘，今天阳光充沛，洒在顾石的房间让顾石懒懒的不愿意挪出被窝。
直到楼下传来轻微的响动顾石才爬起来。
到楼下洗漱完毕，看到的居然是丰盛的早餐，诱人的香味勾得顾石饥肠辘辘。
“早上好啊，睡得好吗？”卫途深用一个吻和顾石打招呼。
“今天是你生日，应该我做给你吃才对。”顾石摸摸鼻子说。
“但是两年前就是你做给我吃的，今天是卫田螺的报恩。”两年前卫途深和顾石第一次见面的晚上，睡到下午才醒的卫途深偷吃了顾石做的粥和香肠。
顾石听完笑了，那时候她可没想到两人竟还会有今天这样的时光。
“生日快乐，途深。等下我就去买菜给你做好吃的。”
顾石履行诺言，吃完早饭就出门买菜，卫途深想和她一起去，但是顾石拒绝了，她想去买一个生日蛋糕给卫途深。
顾石去了之前打工过的蛋糕店，店长还记得顾石，答应给顾石打折。
顾石挑了一个巧克力夹心的蛋糕，上面有个咖啡色的小熊。
店里人很多，顾石在买单的地方排队，两个客人从大门进来，居然是Mike和一个男人。
“小石头！”Mike见到排队的顾石就毫不犹豫地举起手打招呼，另一只手还挎在男人的手臂上。
“这是我男朋友李奥。是不是cute。”Mike拉过李奥兴冲冲地和顾石介绍。
顾石打量了一眼李奥，发现对方也在漫不经心的看她。那眼神让顾石觉得不舒服。
“祝福你们。”顾石礼貌地回答。
Mike很满意这个祝福，心满意足地拉着李奥买东西去了。
李奥被Mike拉着，眼底透露着一丝不耐烦，但想起雷安宣的交代，又不得不和Mike凑在一起，他回头看顾石，又想起前几天搜集到的她的资料，脸上闪过一丝玩味。
他设计的环，还没有人能逃得出去。
顾石，拭目以待吧。
顾石回到家刚好是饭点，卫途深在顶楼沙发上晒太阳，肚子咕咕叫，一听到大门响动他整个人从沙发上弹起来，趴在楼顶上和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顾石打招呼。
顾石整理了买来的菜，分出一些留着晚上吃，其余的统统做了大餐。
“哇，能吃完吗！”卫途深被饭菜的香味吸引，从楼上冲下来，桌上摆了他爱吃的菜，足足有六七道，虽然每一盘的菜量都不大，但是看上去桌子摆的满满当当的，尤其是一道炸凤尾虾，金黄的颜色让人食欲大增。
“难得浪费，生日吃一点点菜多没意思。”顾石对自己今天的手艺也很满意。
吃不完接下来几天慢慢吃嘛，顾石心里想。
“今天路过店里的时候还给你买了一个小蛋糕，不过晚上才可以吃，蜡烛是一支小小的烟花棒，非常漂亮。虽然没有你以前生日时准备的蛋糕那么大，但那个蛋糕的味道是我在店里的时候改良过的，非常好吃。”顾石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那个漂亮的小蛋糕的样子，她没有吃过生日蛋糕，对那个小小的蛋糕充满了期待。
卫途深听了停下手上夹菜的动作，问：“今天离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两周年吧？”
“没错，两年前的今天，是我辛辛苦苦把你从酒吧运回来的。”
“其实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吧。”卫途深倒是不知道顾石喜欢他的其中一个原因是真的因为他的长相，痞坏又英气的那种，面相稍有些霸道让人无法拒绝。
顾石当然不会承认。更何况卫途深稍有夸奖就像加了酵母的面团一样开始膨胀。
回想当日，顾石就生气：“你还敢说！那天为了扶你我都摔倒了，膝盖上磕了很大一块皮，现在都有淡淡的疤呢。”
“哪里哪里？”卫途深故意俯过身去抓住顾石的小腿玩闹，并掀顾石的裤腿。当卫途深的手接触到顾石皮肤的那一刹，两人突然安静了。
脑海里依稀想起春天的辰光，校医务室外簌簌飘落的菩提叶，紫色的半透明的紫藤花，薄荷棒冰的清凉还有当时卫途深握住顾石小腿时脸上的热晕和手指滑腻的触感，猝不及防地昨日重现。
空气安静到可以听到雨生在他的小窝里微微打鼾。
眼见着卫途深的脸越来越红，顾石也感觉到自己的脸越来越热。不同于以前的亲吻和拥抱，这股热气一直从丹田徐徐升上来。
“对了，我今天在蛋糕店看到Mike和他男朋友了。他男朋友，怎么说呢，感觉和Mike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顾石赶紧岔开话题，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