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对野生的七彩神仙鱼，纯蓝的底色加上橘色的直纹，也恰好和橙色的眼睛呼应。
无论是从体型，头型，还是鱼鳍的对称上来看都挑不出毛病，这两条绝对是极品中的极品。
应之妤从未见过这样完美品相的野生七彩神仙，对于她这样的资深养鱼人来说，面前的这一对鱼堪称视觉盛宴。
当男人拿着工具走进来时，应之妤转头看向他，双眸中好似闪着光，连声音都显得激动，“这对鱼怎么卖？”
男人笑道，“这对鱼是我养的，不卖。”
应之妤眨了眨眼，碰到心仪鱼时的喜悦并没有退却，“价格好商量。”
“与价格无关，抱歉。”男人拿着装着丰年虾的容器与鱼网走了过来，“这对鱼到鱼场的时候状态不好，当时整体颜色偏黑，养了两个月之后条纹才显出来。”
男人用渔网将丰年虾捞出来放进鱼缸中，那对鱼争相吃了起来，看起来状态非常好。
应之妤稍稍抬起下巴，“看这对鱼的品相应该是从巴西进口来的吧？野生蓝彩的适应期在三个月，两个月能养成这样真的很厉害。”
她将手指贴上鱼缸，顺着鱼的轮廓轻轻挪动指尖，看上去像在观摩珍宝，“这对鱼的眼睛比例很完美，鱼龄也不大，从身材的比例看来完全还有成长的空间。”
应之妤用手量了量鱼身，笃定道，“肉身一定能到二十公分。”
一般来说家养的七彩神仙能养到十几公分，而面前的这对野生七彩神仙属实难得。
只是可惜不卖。
男人的眸光微变，他停下了手中喂鱼的动作看向应之妤，“行家。”
面前突如其来的称赞，应之妤立刻收回手，“不敢当。倒是你，能把鱼养成这样真的很专业。”
“在鱼场工作能学到很多，经验是积累出来的。”男人继续喂鱼，他抬起手腕喂鱼的动作游刃有余，从应之妤的角度看过去，波动的水光笼罩着他清俊的面容，让他看上去谦和温润。
“我养过很多野彩，无论是鱼的底色，花纹又或者是鱼鳍上的纹路，这世上几乎没有一模一样的野彩。这一对鱼的后期成长给了我很大的惊喜，仔细看，它们几乎长得一样。”
男人的声线富有磁性而平缓，他接着说，“它们的第五条栋线，也就是第五条条纹是互补的。”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公鱼身上的第五条条纹是上深下浅，而母鱼则是上浅下深，其余的部分几乎一模一样。
应之妤心想，这样一个鱼场学徒都这么专业，这个鱼场肯定不简单。
“你可以从别的缸里挑鱼，价格都不高。”听到男人的这句话，应之妤懊恼地垂眸。
她心里暗骂自己被极品鱼的美色吸引忘了正事，她明明是来考察鱼场有没有用药泡鱼，而不是真的来买鱼。
更不是来欣赏面前这个男人的美色的。
应之妤局促地笑了一声，“行，那我去看看，你先忙。”
围着屋子绕了一圈，应之妤将每个缸都看了一遍，这里养的几乎都是七彩神仙，天子蓝，红妃，鸽子，阿莲卡以及豹点等等，品相都很好。
同时组缸里内养着不同阶段的鱼，亚成鱼，成鱼，预备产卵的还有正在带崽的。
七彩神仙这种鱼比较特别，小鱼在出生之后会依附在鱼爸鱼妈身上汲取营养，俗称“喝奶”，几乎不需要人工干预由父母亲自带大。
剩下的鱼缸里都是一些小型鱼，应之妤看到了一缸斑马鱼。她蹲下身仔细观察着群游的鱼，她用手机屏幕的亮光照着鱼缸检查。
直到蹲到脚麻，应之妤也得出了结论——就目前她看到的鱼池和鱼房的鱼来说，这里没有药泡鱼。
应之妤心中复杂，对于那几只斑马鱼的死因彻底没了眉目，她蹲在地上显得有些沮丧，面前忽然伸来一包湿巾。
男人蹲在应之妤面前，他左边的膝盖向下，“你的鞋子脏了，可以擦一下。”
应之妤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她的鞋边确实沾上了一些黑色的污渍，想来大概是刚刚走近鱼池踩到的。
这个男人倒是细心。
应之妤接下湿巾，抽出一张擦着鞋。
好在沾上的并不多，擦完之后应之妤将纸巾不断对折，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抱有一丝期待地问男人，“除了这里，你们还有其他鱼房吗？”
“目前只有这一间。”男人顿了顿，“隔壁那间本来是建成鱼房的，现在搁置了。”
应之妤联想到师傅的那几句话，脑海中闪过了旁边屋内的场景，她起身走到男人面前，“因为那些师傅不赞成吗？”
男人抿了一下唇，脸上的表情依旧温和，“有这个原因。”
看来应之妤猜测得没错，上了年纪的人不愿意接受新事物是常态，可如果只是因为狭隘的目光断送了鱼场的未来，确实得不偿失。
应之妤的心里有些憋闷，她动了动唇，斟酌许久开口问他，“你是支持建鱼房的对吧？”
男人颔首，简单地回答了一个字，“嗯。”
虽然觉得可惜，可这毕竟他们鱼场内部的问题，应之妤也不好再说什么。
鱼房内是恒温的，闷热感渐渐升腾，应之妤将帽子摘了起来，担心头发乱了，她将发绳也扯了下来，齐肩的黑发顺势散下。
将耳边的头发捋至耳后，应之妤微微笑道，“你这么专业，我相信你们鱼场会越来越好。”
将容器和渔网放在桌上，男人转身看向应之妤，郑重地对她说，“谢谢你。”
“不客气。”应之妤将剩下的湿巾还给男人，“也谢谢你的湿巾。”
走出鱼房时，应之妤坚持不让男人送她出去，“鱼房喂鱼的时间都是固定的，你带我来看已经耽误了喂食的时间。我知道出去的路，真的不用送了。”
男人也不再勉强，“那你慢走，再见。”
“嗯，再见。”
沿着那条小路走回去，在转角的地方应之妤听到了议论的声音。
“那个小姑娘把自己裹成那样，还来拍照，一定是同行。”
“问东问西的，一定是来打探我们鱼场情况的。”
“什么人都让来咱们鱼场，我得去和老板说说，让他提防这样的人。”
应之妤的脚步一滞，她叹了口气，这个山与鱼场没有药泡鱼，也好在自己已经弄清了真相。
想到以后大概也不会再来这里，产生这样了误会就随他们去吧。
第3章 约定
傍晚回到家，应之妤换上拖鞋直奔她的小鱼房。
每每外出回到家，应之妤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检查所有鱼缸的情况。
推开房门打开灯，屋内整齐地陈列着置物架，架子上摆放着不同尺寸的鱼缸，而鱼缸里也养了不同种类的鱼。
应之妤拿出放在柜子上的文件夹，里面夹着的是打印好的纸质表格。
上面有日期，鱼缸的标号以及鱼缸里分别养了什么鱼，还有换水和喂水记录。
应之妤的父母从事有关动物的工作，从小耳濡目染，应之妤从小就很喜欢动物，而偏偏在去了一次水族馆后，应之妤开始对鱼情有独钟。
随着年岁的增长，应之妤对养鱼愈发地感兴趣，父母自然也支持她的这项爱好。
工作原因应父应母经常出差，也会出国，一个人的时候应之妤能在自己建设的小鱼房里坐上一天。
从开始大学，应之妤在嘉卓论坛建立了自己的账号做自媒体，科普养鱼的知识。
四年的时间积累下了一百多万的粉丝，有家人的支持，毕业之后应之妤做起了全职博主。
除了继续开发新的有关养鱼的内容，应之妤也推广一些养鱼用品，每个产品都在她试用后才会上架，“一只鱼”的口碑与评分也常年稳居第一。
应之妤给鱼喂了食，给一部分鱼缸换了水，检查好每个缸里鱼的状态后，她走到了那口自己开的新缸面前。
这口新缸里养了水草，使用的侧面过滤和水草灯都是在测试的新品，水草的状态还算不错，缸里却空无一鱼，这让应之妤心中的挫败感愈演愈烈。
这两期的视频主题有关选鱼，她本想去暗访山与鱼场找到药泡鱼的证据，做一期反面的教学。
没有找到药泡鱼，也没有弄清楚鱼死亡的原因，这样一来不仅前几次的视频要重拍，连鱼也要重新去买。
正当应之妤考虑要不要从别的缸捞一些鱼放进来时，她忽然注意到鱼缸旁边有一些碎屑，再向下看，架子与架子的缝隙之间也掉落了同样的碎渣。
她趴在了地上，在架子底下找到了一个饼干的包装袋。
她的鱼房里怎么会出现这个？
“咔嚓。”
从玄关传来了开门声。
应之妤来到了客厅，来人是政齐阿姨，她拎着饭盒走进来，“之妤，你吃饭了吗？我今天做了饺子，带了一些给你。”
每周齐阿姨都会来应之妤家打扫，这位阿姨他们已经认识了将近十年，十分信得过。应之妤的父母经常外出，所以雇了齐阿姨来做家政工作，除了打扫也会给应之妤做饭。
除非应之妤外出几天，否则齐阿姨是不会进她的鱼房的。
应之妤笑道，“谢谢阿姨，您做的饺子我最爱吃了。”
“好嘞，那我先去给你热一热。”
“给我吧，我放进微波炉里热一下就行。”应之妤接过和饭盒，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齐阿姨，上周三您来了吗？”
“上周三——我来过，”齐阿姨回忆，“那天我儿子有事不能去接孙子放学，我去接了他也顺路过来打扫。”
上周三上午应之妤去买了鱼回来，她外出了一趟直到晚上才回来。
算起来恰好是那个时间。
应之妤将手中的袋子递给了齐阿姨，“这是我在鱼房找到的，是您孙子丢的吗？”
“这是我给他在路上买的零食，”想起应之妤是从鱼房出来的，齐阿姨有些意外，“你在鱼房找到的吗？”
知道鱼房对应之妤来说很重要，齐阿姨面露局促，“之妤，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孩子跑进去了。你鱼房有没有丢什么或者是东西坏了？”
应之妤没有质问的意思，她更不想齐阿姨知道真相自责，于是应之妤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只是在地上看到了这个。”
新鱼到家最好保持空腹状态2-3天，见此情形，应之妤可以断定是齐阿姨的孙子给那缸鱼喂了饼干的碎屑，所以鱼才会死。
原来是这样。
应之妤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将饺子热好后，应之妤坐在餐桌前吃饺子。
鱼的死亡原因终于找到，此刻她心情愉悦，一口气吃了好几个饺子。
放在一旁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她的微信收到了一条消息。
山与鱼场：[视频]
应之妤点开视频，她看到了那两只极品野生七彩神仙正在啄繁殖罐，这也意味着这两只鱼有可能会进行繁殖。
其实应之妤养的鱼种类很多，她知道七彩神仙和埃及神仙的水很深，并且一直都没有找到心仪品相的鱼，所以她才会一直处于观望的态度。
应之妤猜想，大概是那个学徒告诉鱼场老板自己对这对鱼有兴趣，所以他才会给自己发来视频。
能把野生七彩神仙鱼养到这个状态不容易，能让野生的七彩神仙繁殖更加不容易。
应之妤：[提前恭喜了。]
山与鱼场：[谢谢。]
想起在鱼场的经历，当时应之妤没有请教是怎么把野生七彩养好的，这会儿想起来，于是她给鱼场发了消息。
应之妤：[你徒弟很专业，把他微信推给我。]
山与鱼场：[哪一个？]
应之妤：[最帅的那个。]
山与鱼场：[谢谢。]
看着聊天框里的那句谢谢，应之妤感到困惑。
谢谢？
鱼场老板为什么要和她说谢谢？
因为自己夸了那位鱼场的学徒？
待应之妤吃完饺子后，鱼场老板没有推送来那位学徒的微信，她盯着屏幕又等了一会儿，又发了一句：[老板，他的微信呢？]
山屿鱼场：[谁？]
应之妤：[我那天见的那位学徒的。]
山与鱼场：[我就是。]
应之妤：[？]
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后，应之妤愣了好久，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这么低级的错误——
她认错人了。
理所应当地认为年纪轻的不会是鱼场老板，应之妤不仅当着老板本人的面认为他们的鱼场越办越好，还对着本人的微信夸他长得帅。
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攥紧，应之妤徒然而生一股尴尬，她懊恼地叹了一口气。
齐阿姨拿着清扫工具经过应之妤身边，“怎么了，之妤？饺子不合你口味吗？”
“不是的，齐阿姨，”应之妤否认道，她一手托着腮悔恨地闭了闭眼，心里感叹：她怎么能这么蠢？
应之妤的性格虽然外向，但让她这么尴尬的事情还是头一回遇见。
现在这种情况，她应该怎么回复？
[我说的不是你。]——可那天除了他，其他的师傅都上了年纪。
[对，就是你。]——这样又显得应之妤更蠢了。
应之妤本想狠狠心把“山与鱼场”的微信删除，可是他的那对极品野生七彩即将产卵，应之妤很期待它们的后代会长成什么样子。
这时对方发来了消息：[下周你有空吗？]
应之妤心里咯噔一下，她打字的手顿了顿：[有什么事吗？]
山与鱼场：[有时间一起去野采吗？]
野采的意思是去野外采集原生鱼，过去应之妤只去过周边的水域，鱼的种类并不多。
正巧参加了这次的比赛，应之妤也打算去野采一次收集素材。不得不说，养鱼人的乐趣都是相同的。
心中的尴尬感被兴奋取代，应之妤坐直。
应之妤：[去哪里野采？]
山与鱼场：[花离河。]
这句话正中了应之妤的下怀。
花离河距离城区大概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即便附近开发成了景区，生态环境也非常好。
早就听说那里适合野采，现实生活中应之妤认识的鱼友不多，他的这个提议让应之妤很感兴趣。
应之妤干脆地回复：[好。]
山与鱼场：[你下周哪天方便？]
应之妤：[周一？]
山与鱼场：[可以。]
应之妤：[给我发个定位，我开车过去。]
山与鱼场：[周一我会来市区。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坐我的车一起去。]
看到这句话，应之妤有些犹豫，思考了一番，她回复道：[你周一来市区有事吗，要不改天？]
山与鱼场：[只是顺路送东西，周一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