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家不好了!少爷,少爷刚才敲碎了茶杯,说是要割腕呢!”
路渲直接“啪”的一声,也掀了这茶水眼不见心不烦的,“他这就是父亲死的太早,缺了教养去,现在成了这么一个不明事理的主,都是给惯的!让他割,死了是夏家、路家的鬼,也不能让他做了那山匪盗寇的鬼!”
“主家消消气,少爷也是一时鬼迷了心窍,待嫁到了郡主府里,得了郡主的好,哪里会收不了心回来,一辈子的看得见的荣华富贵,还比不得那刀尖尖上讨命的生活吗?”
路渲久年来若不是没有路缘这个手心上的宝贝疙瘩,那真的坐拥家产无数,却是孤家寡人一个了。但是这多年来眼皮子底下的儿子竟然要和别人跑了?这还得了?
任他疯,任他闹,好不容易才将人骗了回来又跑了,昨日个又抓了回来关在屋里,前前后后,上上下下上了庡㳸三把锁才消停。
哼,他要哭,他要自杀,以为她就拿他没有办法了吗?
于是府侍就见路渲从偏室里取来了剪刀,直奔少爷房间方向去,她们小心地跟着一路,这府上近日来不得安宁,她们有时也是怕了这对母子了。
“缘哥儿?死了活了的回个声出来!”路渲一个眼神便叫人将锁都给开了,她一脚一踹,每个主家形地大摇大摆地进了自己儿子的闺院。
里面迟迟不见声响,路渲脸上一变,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好好的丝绸锦缎就这样不要钱地做了垫臀的垫子用途,也不见谁心疼。
“路缘,你要走?你阿母我就坐在这里给你清算清算,你要多少钱才能赎了自己这‘卖身契’,自你出生起吃的,穿的,用的,通人缘的,什么不是花的我的钱?你这路家儿子的生活比谁的滋润,哪里比不上什么皇亲贵族的日子,你这要走?不顾我路府脸面要跑,那行,把你这十几年的钱通通都给我还清了再走。”
门一下子被拉开了,青衣秀袍温润如玉的模样看不出是什么叛逆之徒,口下却是一点也没个求饶:“阿母我一介男子,哪有什么钱还?”
“哼,谈钱就没本事了?你也只有身上这二两肉和一身反骨了,念你我母子一场,给你打个七折如何?也就七千七百七十七块儿银叶就可消你的灾,放你潇洒去,老子要死了都不用再牵挂着回来守灵柩。”
说到这事儿路缘心中也是气得很,本来当初和慕有两人远走他乡,不再回来,结果他们没走多久,就从各处听到了他母亲重病撒手人寰了,慕有又听到了京江朝廷要围剿落寇山的消息,于是两人合谋着就回来分头探一眼虚实情况就走,结果就是一个铺开大网的陷阱罢了。
他这一中招被绑回家,就要被送上花轿,嫁给那好酒好色,刚给蓉江给将士敬酒受了折辱的嘉陵郡郡主。而慕有,到现在也还没什么消息,只听见那边的路已经被封绝了,百姓进去不得。
“七千七百七十七银叶,你就是把缘卖了也没有,你就是不想放我,何苦拿什么钱来衡量羞辱我?你要真是我的好阿母,就该放我走,那嘉陵郡主是什么人难道您不知道吗?”
这性子,还真是随了她了,路渲又拿起手上的剪子拿到了脖子前,“你会威胁老子,老子也会,你不嫁,我今日就去见你那去的早的父,一个土匪再怎么也比不得郡主。”
路缘见路渲的架势,知道硬碰硬只会没有好结果,直接将门一关,自己反锁在了屋子里,摸了一把眼眶。
比起就要被迫嫁给夏兰,已经几日了,他更担心的是慕有,为何还不见慕有来找他?有一点讯息也是好的。
梨花树下,一颗破石子打到了他的额头。
“你怎么每天都这么无聊?琴弹了这么多天怎么还是一个旋律,我听烦了,今日换一首,不然就掳了你。”
这日,路缘正在路府院子里练琴,却不知墙上怎就坐了一个刁蛮女公子,此人头上绑着一根粗布麻绳,年龄也比自己大上三四岁的样子,却是语气嚣张,有种地痞流氓的气质。
路缘的教养告诉他不能与此人为伍,他便道:“每日心境不同,虽曲调相同,却每日都是新曲。你何故在此?再不走我就要叫人来了。”
“诶,小公子别恼呀,在下在这儿听了数日,本来这曲子我还听得高兴,结果越发叫人摸眼泪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公子家是有什么丧事呢。”
这人竟然来此一连听了几日?路缘一是惊愕于被这样的人看了这么多天竟然没有任何察觉,二是惊讶于竟然有人连续这么多天坚持听他的琴。
“胡说。”
“那小公子怎么一直是副苦相,是一直等不到情人?还是哪个负心汉伤了小公子的心?”
路缘被慕有一口一个情人、负心汉给说的满脸通红,他哪有听过这些放浪的话。他不想与这人再说道什么,抱起琴就打算走,结果这人竟然直接进了了自己院子,拦在自己面前。
“我不说玩笑话了,瞧把小公子臊的。”
“那我……”
“拯救小公子于这四方高墙之中吧,算是给小公子赔罪了。”
说完,路缘便被慕有环腰拦起,从来都是走正门的“三好”公子,就这样第一次体验到了翻墙而出的感觉。
也体验了他人生中许多的第一次,小到人烟闹市、路边摊食、夜市风光、杂技打耍,大到路见不平,劫富济贫,体验她的侠匪生活。
渐渐地,他似乎适应了她每天下午或者晚上来找他。
明白慕有习惯了饱一顿饿一顿的,路缘便每天晚上习惯性地在窗边放上一些饱腹的甜点。
明白路缘能接触的世界单一,她不管每天去过哪些地方,都会记得给他带些有趣的小玩意儿回来。
这样日子,直到三年后有一天路渲刚好经商回家休息两天,结果路府的一府侍说漏了嘴。
“把这不孝儿关到祠堂里面壁思过去。”
这夜,慕有也是会了会路渲这位传闻中的大商人。
一开口就是:“小胥慕有讲过母丈人!”
把路渲惊得一口茶水都给吐了出来。
她问:“看你这一身廉价的行头和打扮,不用问也知道是外面飞的野鸽子。”
“家中可有田地宅产?”
慕有:“有的有的,峡间河道山间梯田怎么也有百千亩,宅产千户不成问题。”
路渲:难道是哪里来的叛逆富二代不成?
她又问:“家中几口人?”
“家中人有二三十个,百千人都是自家姐妹,不分远疏的,感情都好得很。”
路渲:竟还是大家族,还挺和睦?可她行走大江南北,从未听过什么姓慕的大家贵族?
“可以有什么祖荫?家中长辈从操何业?”
“有有!这可是我们族谱上的大事,当年希江有瑕郡那个那位贪官污吏就是我们家将人赶到山头除了的,还有几个欺压百姓的县令,只要天有什么灾祸我家都布衣布粥,收留难民,很得夸奖,每次大灾大难一过,我们家总要添上好一些人不可。”
前半段听得路渲直直点头,还是个坚持行善的人户,但是越往后听,怎么觉得越发不对?结果慕有继续说下去,路渲的脸铁青一片。
“至于家中长辈从操何业,我祖上在落寇山白手起家,姐妹们也越来越多,现在应该算得上是九江有排名的山寨子,我祖上全是山寨主,在下不才,正是落寇山寨的少寨主。”
路渲茶杯一落,之间四周之处都涌出来了多名会武的高手将慕有团团围住,“我当是个什么东西,原来落寇山的山匪盗寇,竟然大摇大摆地翻墙到了我路家?今日就让你去官府走上一遭才知道我路家不好惹!”
“拿下!”
“诶诶!母丈大人手下留情呀!”
慕有动作主要以躲避为主,来回人员倒地也没有伤及要害之处。她这身份确是敏感了些,但是他们落寇山山寨虽然占据山脉,但是从来都有原则原则的,只是被那些个不肖嘴脸给四处抹黑了名声,说正是正,说邪是邪,全凭一张嘴。
“手下留情?我告诉你,路缘从小就和嘉陵郡郡主有了婚约,不可能嫁与你,我也不可能将儿子嫁给你去当那山寨夫人,想也别想,给我叉出去!”
如此路缘在祠堂里跪了几天,慕有也就来府上打扰了几天。直至达成了慕有不再私下来找路缘的条件,路缘才被放了出来。
相较于路渲,那么慕有她妈也就是落寇山山寨的大当家那就十分开明了。
“什么?你说你要娶哪家的男娃?只要你们相互喜欢,娘就给叫人给你将人掳过来!”
这是慕大当家的原话,当然这土匪气息严重,不过慕有知道只是些玩笑话罢了,没过几天,慕有就见慕大当家就把聘礼给她备好了,期间还吩咐颇多,就差自己亲自下场了。
慕有:您要是下场了,估计山底下那群官兵就要跟着动了。
后来慕有拿了画像给慕大当家的看,慕大当家只道:“这娃长得真俊啊,想不到路家竟有如此男儿,也是瞎了眼睛才喜欢你?娶回来可得好好待人家,这以后就是我亲儿子了!”
“娶到就是你的本事,快去,快去!”慕有找个夫郎,有种自家娘给看上了的即视感,比她还着急几分。
慕有前前后后踏了路家三次门,这路渲就是没有个动静。
后来水患之前本就是要到了路缘和夏兰两人之间的婚期,于是乎,两人当时便决定了私奔事宜。他们刚走没多久就发生了希江水患,各自都不放心两方家长,这才在落寇山的一处伪点驿站里生活了半月之久。要说慕容仙乐和风浅汐一事,完全是慕有从寨子里当天得知了要劫掠一批京江来的货物,听说押送了还有几位贵人,还跑了,她也是一时兴起,遇上也是缘分。
本来是想将两人抓了?送给慕大当家的当个辞别礼?结果这两人的礼仪风度,尚可,尚可,看在和缘儿有些聊得来,也就熄了那心思。
水患过后,万般祥瑞,几天里已经有了多对新人喜结连理,就为沾沾这时候的福气,本来耽误了的订婚,自然也得继续。
夏兰胸前一朵大红花,扶着新郎上了花轿时手还不忘蹭了蹭那娇嫩的手背,脸上春光明媚,一个翻身就上了马。
迎亲队伍所走过的地方都被撒上了一把一把钱,引得街上的人哄抢,再稍加引导,大街小巷齐齐喊着“祝郡主与郡君,百岁白头,祥瑞安康。”万人空巷,热闹百倍,好不热闹。
人流和关注点都在迎亲的府外,此时郡主府内人人都为接亲紧张着,今日人员杂乱,宾客众多,这倒是给了凤浅汐和黑月两人机会,一个从东搜,一个从西找。
为何她们这么肯定慕容仙乐会在郡主府?还得谢谢那归还子玉平安锁的小乞丐,那日她顺着方向寻找无果回来,却是又见到了小乞丐,她带她来到了一处乞丐的窝点。
凤浅汐敏锐察觉到了小乞丐的意图?论找人,还有能比一个城里的乞丐更熟悉的吗?花钱办事,果然在第二天就有了消息,说是夏郡主府上多了个美人,秘密着呢。
而再一日便是夏兰大婚之日,她们便定于这日趁着人多混进来救人。
不过,她们硬是找一圈儿,也没见着人的影子,这夏兰真的有些好手段,或者说是太过于鸡贼。
“千防万防,这夏兰趁蓉江撤走了后才动手也是有耐心,这府也就这么点大,到底能将帝卿藏到哪里去呢?”黑月倚靠在墙角,眼神在人群里打转儿,她与风浅汐已经乔装打扮混入了宾客之中。
门外噼里啪啦的几声,新人跨火盆什么流程高喊着,夏兰已经迎亲回来了。
“恭喜夏郡主呀!恭喜恭喜!”
夏兰对周边拱拱手,“同喜,同喜,今日大家吃好喝好!”
新人之间牵着红绸进入正堂,老郡主和路渲坐于高堂之上,皆点头满意这对新人。
“苍天为凭,大地为证,才子佳人,喜结良缘,一拜天地。”
贺词念完,直接面向高堂的两人被安排转身对着门外。新人中间牵扯红绸,夏兰已经弯腰拜了下去,众人却只见盖着红盖头的新郎犹豫不决似的依旧站着,老郡主的脸一下子便面露不满了,给路渲使了个眼神。
路渲连忙起身打圆场到:“定是新郎被今日这大场面惊到了,还没缓过神呢,缘儿,还不快拜?”
新娘像是真的如路渲所说,路渲说完便有了动作,只见新娘双手做了个朝花并蒂叩的手势,朝天拜去,夏兰乐意之至地跟着再拜了一次。
“水有源,木有根,人生难忘父母恩,二拜高堂。”
随着新郎动作总是迟缓,好似多么不满意此桩婚事一般的样子,终是引起客座之上的众人议论纷纷起来,这让路渲脸色也不好看起来。倒是夏兰一直笑着像是不在乎新郎如此一般,这让众人对她纷纷另眼相看了几分,没想到这传闻多情的夏兰,对结婚的态度倒是这般得人心,好歹也是一郡的郡主,人也生的不凡,除了难听的传闻和名声,嫁给此人也没什么不好的。看得底下有好几位都动了想讲将自家儿子送进去做做侧君也是好的。
“这新郎儿到底懂不懂规矩?有没有□□.过?他是哪里的人?朝月叩竟做成了朝花并蒂叩。”
风浅汐见一位站在旁边的乡绅皱着眉头一脸不满的意思还自言自语抱怨了两句,于是便问道:
“这位大姐,何为朝月叩?朝花并蒂叩又有何讲究?”
乡绅一听便知,撇了一眼面前的无知之人。
“哪来的小白脸这都不知道?九江婚俗,新郎拜天地都得手持相应的手势,希江惜月,自然是朝月叩,而这朝花并蒂叩的手势是蓉江新郎的,也不知道是哪个教这新郎的礼数,尽乱教。”
凤浅汐一听,蓉江?
她恍然大悟,这夏兰可真就将人藏她眼皮子底下了,还当真是有些聪明,难怪她找不到人。
“夫妻相拜……”主持的司仪喊道。
而黑月还在人群的另一边,“啪嗒”一下,只见这对新人就要三拜之时,刚才还笔直站着的夏兰就被自家主子一脚揣在了地上,事发突然,众人都惊呆了。
“哎呦,哪个混账敢踹本郡主!”
这是……
老郡主马上道:“来人,有人扰乱婚堂,给我抓起来送公堂处置!”
风浅汐面露讽刺地一勾唇,“呵呵,今日该去公堂的,也不知是谁?”
“你是何人?竟然如此猖狂?这里可是郡主府!”
路渲迷惑了,眼前女子不是慕有也不见眼熟的帮凶,此女子是何目的?意欲何为?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新郎我看上了,今日就要抢回去做夫郎。”
风浅汐说完,便一手抱住了盖着红盖头的人,欲往外走。黑月反应过来自家主子在干什么,对主子一个放心地点头,凭一己之力便就周围的护卫打得落花流水。
老郡主感觉一把老脸都快没了:“那就看你有几条命!快,抓着人的都重重有赏赐!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
黑月左三个右三个,京都训练出来的哪是这些小郡县见过的绝顶高手,宾客皆害怕地躲在桌子上不敢出声,一个两个吓得脸色惨白,这来吃个酒,没想着来送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