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坟——深水鲸【CP完结】
时间:2023-04-30 23:22:14

  被她这么一笑,屋子里的人心里头都毛毛的,连若眉都放下了手机,蹙着眉头仔细凝视地上的女人。我看见张强嘴唇动了动,似乎想教训自己老婆几句,可最终还是把话吞回了肚子里。
  “弟妹该不会是生病了,现在天色还早,要不我带她去山下的医院瞧瞧?”我打量着周围人的神色,开口询问。
  一听要带阿春去山下,屋子里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张叔摆摆手对我说:“不用,一点小毛病罢了,回头去叫神婆上门来看看。”
  这时阿春从地上做了起来,像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似的,眼里充满了好奇。手脚并用的朝沙发方向爬去,我下意识的拦在了她和若眉中间,而女人没爬两步,便被张强一把揪住了头发,狠狠抽了两耳光。
  他边抽边骂:“叫你装疯卖傻,丢尽了我的脸,你怎么不一头撞死算了。”
  女人被这劈头盖脸的巴掌打蒙了,直勾勾盯着张强瞧着,突然咧开嘴嚎啕大哭起来,眼泪豆子似的从眼眶中涌出。她呜呜咽咽的推开丈夫,向后挪行到墙角,抱着头呢喃些听不懂的音节,像个委屈极了的孩子。
  我赶忙拉住还想上前打人的张强,劝阻道:“你们别打她,有话好好说行不?我看还是带她去医院看看。”
  张叔叹了口气,做出妥协:“先捆起来吧,强子你现在去请神婆子过来一趟。”
  张阿姨从后院找来一根粗麻绳,父子两人接过绳索把阿春绑在椅子上,随后张强冒雨出了趟门,大约半个小时后他带着一位老妇回到了院子里。
  这位老妇大约就是村人口中的神婆了,大约四五十岁的年纪,脸色蜡黄颧骨突起,一说话露出嘴唇下发黄的牙齿。
  除了神婆,周围几户人家跟了过来,他们围在篱笆墙外面看热闹,指着我们所在的屋子窃窃私语。
  神婆简单和张家人打了声招呼,然后走到椅子边查看阿春的情况。阿春见着她停止了哭闹,带着几分天真的好奇上下打量神婆,没多时眼神中又染上恐惧。
  神婆伸手按住女人的额头,翻开眼皮子查看眼球上的血管。阿春拼命的闪躲,但被绳子绑住没地方可逃,她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双腿踢蹬着想要摆脱束缚。嘴里发出悲鸣,用小女孩的声线呼唤着妈妈姐姐……漫无目的向屋子里的每个人求救。
  听到“姐姐”时若眉明显愣了下,她神色复杂的望向椅子上的女人,但始终没有发声。
  神婆收回手离远了些,往手上涂抹了一层忪灰状粉末,对众人解释道:“她中了邪,你们把她抬到院子里,我要在空旷的地方做法驱邪。”
  众人将阿春连人带椅子扛到了院子中心,屋外雨还在下,七点多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村子里缺少路灯,一入夜整个山村便黑沉的可怕。不过好在围在外面看热闹的人都带了手电筒,张叔屋子里也开着灯,映衬得小院也通通亮。
  神婆拿着一根柳树枝围着阿春慢悠悠转着圈,嘴里哼着怪异的调子,我站在屋檐下看她做法,那些呜哩嘛哩的古怪节奏涌进耳膜里,只觉得心里阵阵发慌。神婆随着口中哼唱的节奏一走一停,每停顿一下便用柳枝在阿春身上抽打一下。
  渐渐的神婆的步子变快了,她不再是无规律的游走,脚下每一步都恰好踩在某一个节拍上,手上的动作带有某种舞蹈的韵律。神婆在雨夜中跳着怪异的舞蹈,从她起舞的那一刻周围围观的村民都安静下来,带着某种敬畏,沉默的观看这场诡异的演出。
  我不确定阿春被抽打了多少下,一开始她还能发出哭喊,可随着抽打越来越重,她的声音也弱了下去。神婆吟唱的歌声越来越响,绑在椅子上的女人气息越来越微弱,到后来阿春翻起了白眼,浑身抽搐着口吐白沫,眼看就要不行了,但是仍然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
  我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都透露着魔幻般的荒谬,明明两天前还在一个文明的社会里工作生活,可转眼间却在小山村里看着村民对弱女子施暴。那一下下仿佛抽在我的心里,良知让我无法容忍他们继续残害这个女人。
  最后我实在忍不住冲了出去,身旁的若眉拉了我一下,但这次我甩开了她的手。冲进院子中心一把挡在阿春面前,对着周围人吼道:“你们看不出来她快要死了么?再继续下去你们都是杀人凶手!”
  “她被邪灵附体,我是在救她。”神婆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声音带着老鸦般的嘶哑,和她唱歌时完全不同。她像看一个无知的孩子似的看着我,用陈述的语气讲述一件十分荒谬的事。
  “什么中邪?她这是羊癫疯发作了,不送去医院还在这里搞封建迷信,我看你分明是谋财害命!”
  我不顾众人的反对解开绑住阿春的绳索,此时她已经陷入了昏迷。我打横抱起了她,对着站在屋檐下的若眉喊道:“若眉我们现在就走!”
  若眉站在原地没出声,看热闹的村民将我团团围住,吵吵嚷嚷着指责我一个毛头小子不懂事,态度坚决的在院子门前围成密不透风的一块。
  张叔父子二人走到我面前,他们的态度比村民们稍微和缓一点,对我解释道:“小赵啊,你可能不太了解我们村子的情况,我们也没有怪你的意思。阿春生是我们张家人,死是我们张家鬼,就算今天死了也得死在这个院子里。况且神婆说了她还有救,你别耽误神婆救人。”
  “她是一个独立的人,她的命是她自己的。你们这样做是犯罪!”我知道这种情况下,和村民们讲道理没有什么用处,伸手在口袋里翻找手机,打算报警解决这次争端。
  但是手机还没来得及翻出来,若眉先走到了我身边。她轻轻按住我揣人口袋中的手,回过头同她父亲交涉道:“当初我们家娶这女的花了不少钱,万一真出了个什么好歹你的钱不就打水漂了?我们去镇子上找个医生回来给她挂两瓶吊水,也放心些。”
  一听到钱张叔叔和张强父子俩脸上都露出了犹豫的神色,他们走到一边小声讨论了一会,又看了眼阿春面如死灰的脸色。在征询了神婆的意见后,同意让我和若眉请一位大夫上山。
  ……
第3章 脏污
  有张家父子的同意,其他村民没再阻拦我,他们让出了一条道放我和若眉出去。我们的车就停在张家院子外的水泥路上,这次若眉照例坐副驾驶,我负责开车。
  等车开出一段距离后若眉悄悄对我说直接走吧,开出去就别回村子了,我没有同意。阿春的性命捏在我们的手上,如果一去不回,她又因此死去,那么背负一条人命的罪恶感足以让我内疚终身。
  因为这件事若眉一路上没有再和我说话,期间我通过后视镜偷偷瞥了眼若眉,她正沉默的看向车窗外,车窗半敞着,窗外的雨丝扫在她光洁无瑕的侧脸上,还是如初见一般令我心动。
  但这次再看向她时一种陌生感在我心底油然而生,突然间我觉得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若眉,她的冷淡和过去都是我不曾了解过的。
  我能理解若眉有她自己的苦衷,毕竟张叔是她的至亲,她夹在当中也很难做。但是作为爱人,我又自私的希望她能和我站在一起。
  我收回视线,将脑海中那些纷乱的杂绪刨除。当务之急是尽快离开村子,去山下找到专业的医生回来救助阿春。
  雨越下越大,远处天空有闪电划过,轰的一声巨响,暴雨如散落的珠子般倾斜而下。
  暴雨的夜晚能见度非常低,路面湿滑,我不得不把车速开得很慢。不过就算用当下的时速,半个钟头也足以把车开进山下的国道。可感觉足足过了一个多小时,我们始终无法走出这一段公路。
  我打开卫星导航系统,手机完全接收不到信号。想给邻近的派出所打个电话,却连110都无法拨出。
  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伸出五指,遮住了车上每个人的眼睛,让我们无法离开。
  兜兜转转间,不远处传来了依稀的灯火,我把车开到近处才发现,开了许久我们又回到了来时的村子。
  古怪的是当我们回到村子后,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又变小了。我脱下外套披在若眉头上帮她挡雨,一路小跑着进了张叔叔家。
  进屋后神婆和其他村民已经离开了张家大院,我们空手而回,张叔对此并不感到意外。我把在公路上遭遇鬼打墙的事情告诉了张叔,张叔坐在廊下抽着土烟,说可能是我和若眉对地形不熟悉,加上大晚上看不清,上错了道。
  对于这个解释我心里并不太认可,但也没其他理由能说明为什么我们会在盘山公路上遭遇鬼打墙,只得勉强接受了张叔的猜想。
  张阿姨端了两碗米面招呼我和若眉吃下,听她说神婆已经回去了。弟妹喝了她给的神符水后迷迷瞪瞪睡了过去,为了防止阿春神志不清状态下伤人,张家父子俩把她关进了柴房。
  神婆临走时嘱咐张家人用盐巴细细揉搓阿春的手脚,睡觉把她的头部朝窗户方向摆放,并延柴房墙角撒上一整圈小米。
  不仅是柴房,每个住人的房间门口都按照要求撒上米粒。神婆临走前还特意交代了张叔一家,午夜过后无论听见什么响动都不要开门。
  想起昨夜的敲门声,我心里不禁有些慌张。
  今夜隔壁房间没有传出女人的哭叫,我躺在湿冷的床铺上,辗转反侧。若眉躺在我的身边,和我背靠着背,她的体温传到我身上,让我有了些许安全感,但因为之前的一点意见分歧,回屋后直到现在我们还处在冷战中。
  “你有心事?”若眉首先打破了沉默。
  这让我有些意外,因为之前我们每次吵架都是以我道歉而告终的,本来我还在酝酿要怎样和她缓和气氛,她却主动和我说上了话。
  “嗯,我还在想弟妹的事情,回来后一直没看见她,我有点担心她怎么样了。”
  若眉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那是我弟弟的家事,别说我们俩现在还没结婚,就算结婚了你也没理由管他们。”
  “可是她看着快要死了……”我知道在自己女朋友面前担忧另一个女人不是什么好事,但我真的没办法对阿春的处境视而不见。想起昨晚从隔壁传来的哭喊声,和今天张叔父子对她的态度,我内心的不安越来越浓烈,某种东西在不停敲打着我的良知,让我无法安然入眠。
  我一股脑从床上坐了起来,爬下床披上了挂在椅背上的外套。
  若眉也坐起了身,问道:“你要去哪里?”
  “我打算去看看弟妹,她那样我实在不放心。”说到一半,我怕若眉误会我对阿春有意思,又补充了一句:“要不咱们一起去?”
  “不用了,我信得过你。”若眉摇摇头:“弟妹应该没吃晚饭,你要是去看她的话,就把包里的威化饼干也带过去。”
  听着若眉的话,我心里不禁一暖。她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善良女孩,虽然有时候表面看上去有些冷酷,但内心深处依然保留着柔软的一面。
  我和女友道了声谢,从包里翻出威化饼干,轻手轻脚出了门。柴房建在院子西边的角落里,我绕过主屋朝柴房的方向走去,没走几步便看见有道黑影从柴房里走出。
  对方明显也发现了我,那人影毫不避讳的朝我走来,走到近前才发现这人是若眉的父亲。他凑到我跟前,一股子腥膻气味钻入了我的鼻子里。
  什么味道?我控制住自己没有在张叔面前皱眉。
  张叔见我手里拿着饼干,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他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打量我,随后拍了拍我的肩膀:“去办事吧,放心我不会告诉若眉。年轻人嘛,有那方面需求很正常。”
  “张叔您在说什么,您是不是误会了?”
  我只觉得一头雾水,想向他解释两句,张叔摆摆手打断了我的话:“不用解释,这种事我们都懂,你好好玩,那妞讲实话还挺不错的。”
  他乐呵呵的咂了咂嘴,似乎在回忆刚才美妙的滋味。看着对方猥琐的神情,我隐约察觉到他语气里某种下流的意味,呕吐感在我胃囊里翻滚。
  我下意识的挪远两步,张叔又乐不可支的笑了两声,随后把钥匙递到我手里,自己摇摇摆摆走回了里屋。
  他走远后,我一路小跑来到柴房门口,门上扣着锁。我透过装着铁栅栏的窗户向里看去,里面一片漆黑,隐约能看见一个女人的身影躺在草垛中,圆睁着眼睛望向屋顶。她身上衣衫凌乱,腥臭味丝丝缕缕从窗户口飘出。
  柴房里的情景坐实了我的猜测,一瞬间我只感到脑子里嗡的一声响,白花花的雪片从我眼前炸开。我颤抖着双手,几乎握不住手里的钥匙。回头看了眼雨夜中的张家主屋,只觉得那不是白天所见的农家小屋,而是一座择人而噬的魔物。
  此时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报警。即使有可能因为我的选择张叔被送进监狱,若眉和我的婚事泡汤,我也不能放任这样一件恶行发生在眼前而置之不理。
  我颤颤巍巍的摸出手机,打开屏幕,发现一格信号也没有。这里是山上,信号差很正常,但是回想起不久前在公路上报警失败的经历,我又没了底。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我拨打了110,不出所料这次依然无法呼出。
  这地方可真是见鬼了!
  我没胆子进屋见阿春,犹豫了一会后我把饼干从铁栅栏的缝隙处塞了进去,塑料包装袋掉在草垛上,发出轻微的声响。躺在柴房中间的女人被声响惊动了,转过头看向窗外,隐约间露出甜腻的笑容。
  “你吃点东西吧,等天晴了我想办法带你下山。”看周遭没人,我小声对她说道。
  女人对我的话毫无反应,她只是一个劲的朝着我笑,虽然知道她精神有问题,但被盯久了我难免起了身鸡皮疙瘩。
  ……
  我送完饼干就回了自己的屋子,若眉还没睡坐在床上等我,我不好意思和她说张叔叔的事情。她也没多问弟媳的事情,只是招呼我脱下被雨水打湿的外套。我用干毛巾擦了把脸钻进被窝,用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十一点多钟了,离神婆说的午夜不到一个小时。
  我和女友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到下半夜的时候,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女朋友也被敲门声惊醒,由于神婆事先叮嘱过,我们俩谁都没有动。
  雨下的好大,远方传来雷电轰鸣的声音。外面的敲门声一直在持续,咚……咚……咚,像梆子击打在木板上,缓慢而有富有节奏。
  我睁着眼睛和女友背靠着背缩在被窝里,不知道女友有没有睡着,但是在这持续不断的声音里,我的心像被用根绳子悬了起来,随着每一次敲击而震颤。
  咚……咚……
  屋外的狂风暴雨模糊了敲击声,让人分辨不出声音真正的来源,有时我甚至觉得这声音就敲打在屋内的桌角,甚至是来自床下……
  我始终无法入睡,背后温热的身体才是无边黑夜里唯一的慰藉。我翻身用力抱紧若眉,若眉也张开双臂紧紧的拥抱住我。
  直到天微微亮起那声音才从耳边消失。困意席卷了我的全身,没过多久便陷入沉睡。
  ……
第4章 封村
  十月四号,暴雨。
  我和若眉一觉睡到快中午,穿好衣服打开房门,洒在门口的米粒上赫然浮现出一对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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