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亦棠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她陡然想起前世,谢玉照是最厌恶她以身犯险的。
姜亦棠不敢拒绝,顺从让太医替她诊脉,得出和府医没什么区别的结果,只是受惊,外加要服用驱寒的药,卫笠这才又带着太医离开。
卫笠是离开了,但姜亦棠却苦着一张脸,不断地唉声叹气。
冬儿去煎药了,房间中只剩姜亦棠和青粟二人。
青粟不解:“姑娘叹气做什么?”
姜亦棠闷闷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抬手捂住脸颊,她心知糟了,过几日去嵩榕院时,她肯定会被谢玉照说的。
嵩榕院。
卫笠带着太医回去,把姜亦棠的情况禀了上去,卫笠如实道:
“属下瞧姜姑娘的脸色红润,应当是真的无碍。”
谢玉照呵了声,面无表情:
“她胆子倒是大了。”
殿下这话倒是有意思,欺负姜姑娘的姜二姑娘,可听着殿下意思,这话中明显是在说姜姑娘胆大。
难不成今日是姜姑娘算计的?
卫笠想到那个时常仿佛受惊的女子,觉得有点不像,但论对姜姑娘的了解,卫笠自认比不上殿下。
所以,卫笠只是挑眉,没有接话。
“荣凌的请帖送进尚书府了吗?”
卫笠:“明日就能送到了。”
这送请帖也是有讲究的,姜尚书不过位居三品,京城中比尚书府贵重的人家不在少数,自然要等那些人送完,才论得到尚书府。
谢玉照没再说话,室内沉默了很久,卫笠等了片刻,见殿下抬手捏了捏眉心,低声道:
“盯着她,今日的事不要再出现了。”
卫笠恭敬应声,这下子,他才退了出去。
室内,谢玉照抬头看向床头挂着的桂花结,不知在想什么,眸色深暗。
第15章
尚书府,福菱院。
姜霜鸢匆匆忙忙跑来,姜夫人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
“娘!”
姜夫人正因荣纷院的事情头疼,再见幼女跑得发髻都有些凌乱的模样,当即皱眉:“慌里慌张地做什么?”
“你长姐素来稳重得体,怎么你就半点没学到。”
姜霜鸢最厌烦听见别人说她不如姜谙茯,分明是他们偏心,觉得姜谙茯哪哪儿都好!
姜霜鸢生恼:“娘!在你眼中,我就是比不上大姐!”
姜夫人头疼,不欲和她争论这些,摆摆手:
“什么事,说吧。”
姜霜鸢恼怒地扭过头去,不愿说话。
风铃见状着急,姑娘不说话,她只好代姑娘站出来,道:
“夫人,适才在凉亭,姑娘命人将三姑娘推下水,现在三姑娘昏迷不醒被送回颂桉苑了。”
她不敢说是自己推的,话中将自己隐了下去。
姜夫人顿时脸色一变。
她是知道霜儿对姜亦棠不喜的,平日中的小打小闹,姜夫人也不会去管她,但是今日一事显然并非小打小闹,稍有不慎就会闹出人命来。
姜霜鸢偷看了她一眼,嘀咕道:“我怎么知道她那么不经事,直接就淹进去了。”
见她还不知事情轻重,姜夫人狠狠瞪向她,教训的事可稍后再说,重点是:
“府医去了吗?情况如何?”
姜霜鸢心觉不妙,心虚下,话音透着些许烦躁:“府医已经过去了,情况如何,我也不知道!”
话音甫落,珠帘被人掀开,动静将室内众人目光吸引过去。
姜霜鸢脸色稍变,来福菱院还不需要通报的人,而且会这个时候过来的,只有她那位长姐。
婢女替来人掀开珠帘,女子踏过门槛进来,她身穿一袭珊瑚色云织锦缎裙,腰间坠着一枚青玉配,头顶簪戴着垂珠步摇,她走动间,步摇垂珠没有半点晃动,女子生得明眸皓齿,肌肤白皙,她轻轻抬眸睨过来,姜霜鸢就不由得闪躲开眼神。
察觉到自己的躲闪,姜霜鸢脸上有些差:
“你来干什么?”
话落,姜谙茯已经走到了她跟前,倏然,她扬起手,狠狠地掌掴她一巴掌!
满室寂静,仿佛落针可闻。
姜霜鸢的惨叫在这时格外清晰,她抬手捂脸,不敢置信地抬头,怨恨地看向姜谙茯:
“姜谙茯,你居然打我?!”
她眼泪唰得一下就掉了下来,她抬手就要打回来,却见姜谙茯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半晌,姜霜鸢这个巴掌也没敢落下,她哭着看向姜夫人:
“娘!你看她!”
姜夫人也皱起眉头:“你打她做什么?”
姜谙茯冷声道:
“娘还要继续惯纵着她吗?”
“把残害庶妹一事摆在明面上,又蠢又毒!”
姜夫人皱了皱眉,但到底没再说话。
姜谙茯眼中划过厌恶:“你自己名声坏了不要紧,若是拖累了我,我必禀明父亲,让他把你送到庄子上去。”
送去庄子。
姜霜鸢jsg吓得身子一颤。
她相信姜谙茯干得出这种事!
她身为姜谙茯嫡亲的妹妹,再了解姜谙茯不过,看着深明大义,实则最是自私自利,任何会有染她名声的事物,她都不会让其出现。
姜谙茯又是丘荣公主的伴读,二者关系密切,父亲对姜谙茯的看重仅此于大哥,若是姜谙茯真的要父亲把她送去庄子,父亲未必不会被她说动。
但姜霜鸢到底是被娇宠惯了,她不敢和姜谙茯呛声,又忍不下这委屈,当即直接哭出来,她坐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口口声声道:
“娘偏心,娘不疼霜儿!”
姜夫人听得头疼,但到底是疼了多年的幼女,舍不得让她这样,看了姜谙茯一眼,低声:
“你吓唬她做什么。”
姜谙茯轻扯唇瓣。
她吓唬姜霜鸢?
姜谙茯没有理会姜夫人,冷冷扫了姜霜鸢一眼:“再让我听见你半点哭声,你就亲自去颂桉苑赔礼道歉。”
姜霜鸢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抽噎着,狐疑地抬头看向姜谙茯,姜谙茯什么意思?
她不哭,姜谙茯就替她解决这件事吗?
姜霜鸢再讨厌姜谙茯,也是要排在姜亦棠后面的,而且,她必须承认,姜谙茯的确是比她聪明。
姜谙茯没看她,直接坐到了位置上,平淡道:
“你既然这么爱哭,等父亲来了,你再哭也不迟。”
姜霜鸢半信半疑。
姜夫人意识到姜谙茯在说什么,觑向姜霜鸢,道:“听你长姐的。”
长姐,长姐!
他们心心念念的都是长姐!
姜霜鸢心中不忿,却是轻哼了声,表示知道了。
她们在福菱院待了一刻钟,就听婢女传来消息,嵩榕院那位派了太医去颂桉苑看望。
这个消息一传来,姜夫人和姜谙茯都不着痕迹地皱起了眉头。
姜霜鸢更是冷哼:
“她倒是命真好!居然真叫她攀上了那位!”
“那位是不是瞎了眼,居然还给姜亦棠请太医!”
姜谙茯看向姜霜鸢,只恨不得没有这个妹妹,蠢笨如猪!
她声音发冷:“殿下的事,也是你能够议论的?”
姜谙茯不等姜霜鸢反应,直接看向姜夫人:
“此事过后,娘还是再请嬷嬷进府教导一番她的规矩。”
姜霜鸢烦死了那些规矩礼仪,不敢反驳姜谙茯,只能转过来对着姜夫人撒娇,姜夫人也有些犹豫没应下来,姜谙茯语气加重了点:
“她再有两年就要及笄,到时少不了参加宫廷宴会,再像如今管不住嘴,谁都救不了她!”
姜夫人听到宫廷宴会四字,立即不再犹豫:“我知道了。”
姜霜鸢不满地抱怨。
姜谙茯看向她:“你最好祈祷姜亦棠明日能照常行动,否则不需要父亲,祖母那边就够你吃一壶的了。”
姜霜鸢不解:
“祖母平日中最疼我,怎么可能会因姜亦棠为难我?”
姜谙茯轻呵,和她最疼爱的幼子相比,一个孙女算得了什么?
近乎半个时辰后,得到消息的姜昃旼终于姗姗来迟,见到姜霜鸢的时候,他脸上瞬间起了怒意:
“跪下!”
姜霜鸢很少直面父亲的怒意,被吓得一跳,随即委屈席卷而来,她红着双眼看向姜昃旼:
“爹爹要罚霜儿?”
姜昃旼正发愁该如何解决先前的过失时,看见三女从嵩榕院出来时,他正喜终于找到了解决办法,结果不过半日,三女就落水了?
还是被府中二姑娘推下去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消息一传出去,二姑娘的名声就得毁一半!
谁都不愿意娶一个恶毒的女子回家,甚至,在崇尚多子多福的如今,姜霜鸢这般,明显就是容不下庶出。
姜昃旼平日中的确疼爱这个嫡幼女,但和他的利益相比,一个女儿根本什么都不是!
姜昃旼声音发沉发冷:
“跪下!”
姜夫人推了姜霜鸢一把,姜霜鸢委屈万分地跪了下来,膝盖才沾地,她眼泪就止不住地掉。
姜谙茯扫了她一眼,再见父亲没有半点心软的模样,眼中闪过若有所思。
平日中父亲是疼爱二妹的,庶女在父亲眼中是如何都比不过嫡女的。
如今颂桉苑传来消息,姜亦棠并无性命之忧,父亲为何还这般生气?
颂桉苑现在唯独和以前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和嵩榕院有了牵扯。
姜谙茯抿唇,大抵猜到了父亲的想法。
她几不可察地皱眉,她不会阻拦父亲的做法,赔了一个庶女进去,倒换来他们和太子府的关系,怎么算都是尚书府都占了大便宜。
只是不知,她这三妹在那位殿下眼中,能占几份重量?
姜昃旼没有浪费太多时间在福菱院,冷哼了声:
“禁闭一月,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她出门!”
姜霜鸢不敢置信地抬头:“爹!”
姜昃旼没理她,转身出了福菱院,他得去颂桉苑看看,既然姜亦棠如今有了价值,姜昃旼自然不会放任她不管。
他离开后,福菱院中安静了片刻。
姜霜鸢难以接受这个结果,抬起头,却发现姜谙茯的神情没有半点波动。
她看不惯姜谙茯这幅模样,冷哼一声:
“她攀上了太子,你就不怕有终一日,她在府中的地位压在你头上?!”
姜谙茯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今日若是我处于你的位置,父亲根本不会关我禁闭,你信与不信?”
姜霜鸢哑声,半晌才憋出:
“谁让他们都偏心。”
姜谙茯懒得和她废话。
她在府中会得看重,一因她是嫡长女,府中半数资源倾斜在她身上,其余姑娘自然比不得她;其二,她和丘荣公主交好,这是她自身努力得来的优势,又岂是姜霜鸢这种只凭府中长辈宠爱的蠢货可比的?
但不可否认,姜霜鸢的话也的确说到了她心坎中。
她不在乎府中这些姐妹如何争闹,但有一点,不可侵犯到她的利益。
姜谙茯比姜霜鸢了解父亲,一旦姜亦棠真的能够给府中带来巨大的利益,让她驾于自己头上的情况,并非不可能出现。
但姜谙茯没有表现出来,她只是对着姜夫人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在踏出福菱院的那一刻,姜谙茯才稍沉了脸色。
第16章
姜亦棠对福菱院的事情一无所知,但姜昃旼出现在颂桉苑时,她还是惊了一下。
姜亦棠被冷水泡了那么久,哪怕缓了一段时间,脸色也是透着些许惨白,她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正躺在床榻上,她听说姜昃旼来了时,下意识地就是蹙起细眉。
她不想看见姜昃旼。
青粟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她往锦被中一躺,双眼闭紧,摆明了是要装睡。
青粟傻眼,来不及说什么,她快速地出去,对着要进来的老爷道:
“老爷,姑娘喝了安神药后睡着了。”
姜昃旼脚步一顿,他朝里面看了眼,女子躺在床榻上,隐隐绰绰地看不真切,但三女没有躲着他的道理,姜昃旼沉吟片刻:
“仔细伺候着。”
刚要走,他扫了眼颂桉苑中的摆设,皱了皱眉。
府中四位姑娘,只有排行第三的这位和他见面次数最少,现在想起来,每次三女几乎没什么首饰,穿着也是简单朴素,若是以往,姜昃旼是不会插手后院的事的,但如今,他用得着姜亦棠,这般素净,就不好了。
姜昃旼沉声道:
“让管家添些摆件过来。”
青粟错愕,姑娘这是头一次被老爷关注。
姜昃旼身边小厮立刻应声,姜昃旼也不再停留,很快离开了颂桉苑。
等他离开后,青粟赶紧回室内,见姑娘重新坐了起来,懊悔道:
“姑娘刚才不应该躲着老爷的,姑娘要是像老爷哭诉一番,定能叫老爷好好罚二姑娘一顿!”
她眼瞧着,老爷今日对姑娘似是生出了分怜惜。
姜亦棠轻垂眼睑,没有半点动容:
“他不过是想让我多往嵩榕院走动罢了,你真的当他是忽然重视我了?”
青粟倏然噤声。
姑娘受二姑娘欺负不是一日两日,但凡老爷真的心疼姑娘,也不会等到今日才会来颂桉苑这一遭。
说到底,还是因姑娘有先见之明,搭上了嵩榕院那位贵人。
姜亦棠没有在意姜昃旼前后令人寒心的变化,稍顿了会儿,吩咐青粟:
“你让冬儿去打听一番,姜、父亲去过福菱院了没。”
她下意识地就要脱口而出姜昃旼,幸好及时反应过来。
青粟没察觉到她的停顿,很快就跑出去,姜霜鸢被罚一事传遍了府邸,冬儿不过出去一趟,就得了消息,回来告诉了姑娘。
青粟暗自不忿:“姑娘险些没命,她就被罚了一个月的禁闭?!”
夫人当家做主,二姑娘是夫人亲生的女儿,什么禁闭!
二姑娘根本不会受半点苦!
姜亦棠对此倒是接受良好,姜霜鸢不是个能坐得住的,这一月禁闭对她来说只会很难捱,而且,她是因自己才被罚的,这才是姜霜鸢最受不了的地方。
见天色已晚,姜亦棠低声嘱咐了青粟几声,才翻身睡下。
快要闭上眼时,姜亦棠jsg又想起谢玉照。
当前往嵩榕院照顾谢玉照一事成了习惯,今日陡然空下来,反而让姜亦棠有点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