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也好。”
青粟嘟囔:“哪里好了?”
姜亦棠垂眸:“她向来不喜我,如今我得意,她亲眼看着才会更不舒服。”
这是她第一次露出对姜霜鸢的不喜和敌意。
青粟还好,冬儿瞪大了眼,但稍顿,她又觉得正常,总不能她家姑娘是泥性子,任由二姑娘欺负也没有怨言。
青粟憋屈,她不管怎么想,都觉得还是便宜了姜霜鸢。
她重新拿起抹布,擦桌子时用力十分大,仿佛是把桌子当成了姜霜鸢。
但颂桉苑不知,如今的福菱院中气氛也不好。
得知姜亦棠回来,而且一回来就来了福菱院的姜霜鸢,立刻赶了过来,可惜,她还是晚了一步。
姜夫人一见她,气得头都疼了:
“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姜霜鸢不服气:“我又做错什么了?!”
“你昨日装病,好不容易骗你爹把禁闭解了,你不好好把病装下去,这才第二日就迫不及待地出府跑来跑去,你是巴不得全府都知道你昨日是装的吗?”
姜夫人伸手指向她,恨铁不成钢。
姜霜鸢有点心虚,须臾,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小声嘟囔:“反正禁闭都解了,爹爹总不能再把我关回去。”
姜夫人懒得再和她说,但也在心底后悔,她怎么就没禁住小女儿哭求,陪她演了这场戏。
但现在看来,谙儿说得没错,霜儿的确该好好学学规矩,否则迟早会坏事。
姜夫人以前觉得霜儿年龄小,骄纵点也没事,但如今姜亦棠都替自己谋了条出路,霜儿还比姜亦棠大一岁,再这般不知事,就显得有点蠢了。
姜夫人扶额:
“禁闭是解了,但学规矩一事还得继续,若是让我知道你又躲懒,我可不会再替你求情!”
姜霜鸢撇了撇嘴,压根没放在心上,她知道娘亲疼她,她要是真的受罚,娘亲肯定会帮她的。
姜霜鸢这趟可不是找骂的,她忙问:
“昨日姜亦棠夜不归宿,娘就不罚她吗?”
姜夫人见她居然还在纠结这事,懒得多说:
“她的事和你没关系,日后不要再去找她麻烦。”
姜霜鸢没想到会听见这话,她瞪圆了眼,不满:“娘!”
姜夫人头疼:“你叫我娘也没用,她要是有个什么,你等你爹压着你去向她赔罪吧!”
姜夫人的确不喜姜亦棠,也不想让姜亦棠嫁得比自己两个姑娘还要好。
但若对方是太子,姜夫人只能默认。
若能和太子府攀上关系,她的儿子日后前程也能有个助力,对整个尚书府都有好处,这就是联姻带来的好处,为此,哪怕姜亦棠轻狂些,姜夫人也能视而不见。
姜霜鸢气得跺脚,她撂下两句“偏心”,忽然转身跑走了。
她离开后,姜夫人身边的婢女玲巧玲不由得问:
“夫人,要不要奴婢派人去追二姑娘?”
想也知道二姑娘这是去哪儿了。
姜夫人按了按额头:“追什么追,就是我对她太心软了,让她吃一番苦头,她才能看清形势!”
话是这么说,但她心中明白,姜霜鸢在姜亦棠手中再吃亏,不过就是憋屈点。
在府中憋屈,也总好比出府得罪人的强。
思及此,姜夫人摆手,示意任由姜霜鸢去。
不出众人所料,姜霜鸢出了福菱院,的确是直奔颂桉苑而去。
她也知道如今姜亦棠在府中地位不一样,但多年根深蒂固的观念很难改变,她也不觉得就是短短几日,姜亦棠就敢反抗她。
厨房早早送来了午膳,姜亦棠用过膳,将绣好的手帕收起,准备睡个午觉,再给谢玉照做香囊。
她刚准备上床,就听见外面传来姜霜鸢的较叱:
“姜亦棠!你给我出来!”
姜亦棠一顿,和青粟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没见到人出来,姜霜鸢就闯了进来,冬儿没拦住人,愧疚地朝姑娘看去,姜亦棠冲她摇了摇头,才冷眉看向姜霜鸢:
“你干什么?”
姜霜鸢一愣,本来以为姜亦棠会像以前一样唯唯诺诺,谁能想到她居然敢这样质问她?
姜霜鸢气笑了:
“去一趟太子府,你倒是翅膀长硬了,敢这么和我说话了?”
她骄纵惯了,恼羞成怒后,居然下意识地伸手去打姜亦棠。
姜亦棠不傻,不会原地挨打,她往后退了一步,姜霜鸢没受力的地,踉跄了一下,整个人都朝前栽去。
风铃来不及拉住她,姜霜鸢下颌直接磕到了地上,疼得她眼泪直掉,没打到人,反而被看了笑话,她又疼又恼,推开扶起她的风铃,上前就要扑打姜亦棠。
青粟早就憋屈得要命,见她还要打姑娘,直接冲了上去。
姜亦棠只觉得自己发根一疼,她也恼,有了谢玉照充当底气,居然也敢伸出手了。
一时间,颂桉苑中乱成一片。
时不时伴随着恼骂和哭喊声,等周围的人反应过来,几人早就打成了一团,若是以往,她们只当看不见,但想到三姑娘今日刚从太子府回来,赶紧上前拉架。
甚至连偏架都不敢拉。
青粟常年干活,根本不是姜霜鸢和风铃能比,姜霜鸢青丝都被拽下来两团。
姜霜鸢看着青粟手中扔下的青丝团,再感觉头顶的疼,她忽然崩溃了:
“啊——”
她恨恨地看着姜亦棠,骂道:“姜亦棠,我不会放过你的!”
姜亦棠现在不怵她,她发根也疼得厉害,冷着小脸,理都不理她。
青粟有点上头,冷哼一声:
“二姑娘要怎么样?还想要打一架吗?”
姜霜鸢浑身都疼,谁能想到青粟这个贱婢真的敢打,她打了颤,瞪向青粟,却不敢再呈口舌之快。
她是看出来了,她带来的这些人,根本不敢动手。
也在侧面告诉她,今时今日,姜亦棠在府中真的不一样了。
姜霜鸢再恨也没办法,她气得跺脚,也只能撂下两句狠话,转头离开。
等她离开后,颂桉苑中一片狼藉。
青花瓷瓶都碎了一个,满地的残片,但室内的主仆二人却是对视一眼,青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姜亦棠也没忍住低头勾唇。
她们这种人哪里打过架?
但心中的确憋屈得厉害,这一架打过,心中倒是畅快了不少。
冬儿和青粟收拾着狼藉,青粟还一边不断地懊悔:
“早知道奴婢昨日就不把指甲剪了,非叫她们知道厉害!不过她们力气小,奴婢刚才暗中趁机掐了她们好多下,保准她们回去后,疼个三四天,睡觉都难捱!”
姜亦棠如今冷静下来,臊得脸颊通红。
她一贯胆小,忽然想不到她刚才是哪来的勇气去和姜霜鸢打架的?
她发根还有点疼,姜亦棠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头。
铜镜无碍,姜亦棠对着铜镜,照了照头顶,见没有缺少什么,才终于松了口气,她可是看见姜霜鸢掉了那团青丝了。
姜亦棠这边在收拾院子,而姜霜鸢则是一路哭着跑回福菱院。
她眼泪掉了一路,人还未进院子,哭声就传了进去:
“娘!”
姜夫人头疼得厉害,等姜霜鸢进来后,大惊失色,震惊地站起来:“怎么了?”
姜霜鸢哭哭啼啼地抹着眼泪:
“姜亦棠那贱人都快把女儿打死了,你到底管不管?!”
姜夫人见姜霜鸢狼狈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气恼,她要是真不疼姜霜鸢,昨日都不会陪姜霜鸢做戏,她冷下脸,刚要说什么,忽然外面传来通报。
是管家来了。
管家带了一个消息:“夫人,太子派人给三姑娘送东西来了。jsg”
两个锦盒,一个里面装的全是点心,姜夫人认得出来,那是颂雅楼的标记。
另一个锦盒看不出什么,但锦盒都是用紫檀木做成,管家打开,里面是一对羊脂玉镯。
姜夫人仿佛被泼了一桶凉水,一腔恼怒倏然冷静下来,她无力扶额:
“送去颂桉苑。”
姜霜鸢见她这模样,不敢置信:“娘?!”
姜夫人冷下脸,平静道:
“你也该懂事了。”
能不能处罚三姑娘,如今已经由不得府中做主了。
只要那位一日看重姜亦棠,府中一日就不能怠慢她,否则就是在打那位的脸。
老爷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傍晚时分,姜昃旼回府,听说了府中的事情,当即黑了脸:
“她要是再不安分,就送去庄子中过段时间再让她回来!”
姜霜鸢听见爹爹这话,吓得打了个冷颤,被送去庄子,不就等于被府中放弃了?
她不要这样!
姜霜鸢直接缩回柊瑔苑,也不再提替她做主一事。
而姜亦棠也收到了谢玉照送来的礼物,糕点,她和青粟冬儿分食,那一队玉镯她格外喜欢,忍不住刚拿出来就戴在了手腕上。
青粟眼睛一亮:
“姑娘肌肤白皙细腻,戴上这玉镯真好看!”
姜亦棠杏眸弯弯,不敢久戴,很快脱了下来,放在锦盒中,小声说:
“等下次去见谢玉照时再戴。”
青粟偷笑着把玉镯收起来。
颂桉苑迟迟没等到前院的动静,只听说姜霜鸢被训了一顿,而颂桉苑却是风平浪静,仿若打架的只有姜霜鸢一样。
晚膳时,青粟控制不住地嘀咕:
“看来殿下这一对玉镯送得真是及时。”
第25章
有了姜霜鸢的前车之鉴, 颂桉苑中安静了两日。
事后,姜昃旼命管家给颂桉苑重新添上了摆件,颇有点安抚人心的用意在其中, 姜亦棠什么都没说,只是来者不拒,任由姜昃旼把颂桉苑布置得堂皇, 仿若曾经那个简单得只有屏风和案桌衣柜的颂桉苑从未出现过。
也不知是不是姜亦棠的错觉, 这一世的姜昃旼对待谢玉照好像比上一世要恭敬得多。
甚至在这些敬畏中, 多出了些许忌惮和惊惧来。
只不过姜昃旼再想压着消息, 消息仍是传了出去。
翌日傍晚,尚书府门口停了一辆马车, 来人被恭敬地请进了尚书府。
颂桉苑,姜亦棠正在给香囊收尾,外间忽然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须臾, 青粟气喘吁吁地出现在视线中。
姜亦棠咬断了线,不解抬头:
“慌慌忙忙的,遇到什么事了?”
姜霜鸢躲着不敢出来,府中应当没人会为难青粟才对。
青粟松手,把食盒放下,来不及喘过气,拉过姑娘, 着急道:
“哎呀,姑娘,快别弄那些了!”
姜亦棠稀里糊涂地被她拽起来, 被她一边拿着衣裳比试着,一边顿都不打地说:“殿下来了, 奴婢瞧见时,下人正带着他朝这边来呢!”
姜亦棠浑身一僵。
她脑子里乱乱的,谢玉照怎么会来?
他知道她打架的事情了?
姜亦棠脸颊倏然涨红,她下意识地想要像个鹌鹑躲起来,但她才有动作,就被青粟拉住,青粟纳闷地看向她:
“姑娘不赶紧梳妆打扮,准备去哪儿啊?”
姜亦棠欲哭无泪。
而这时,院中响起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房门被扣响,婢女的声音响起:
“三姑娘,殿下来了。”
屋中一片安静,院中说话的婢女有点尴尬,她回头看了眼气质卓越的殿下,心中不住地犯嘀咕,三姑娘怎么没点动静,婢女怕后面贵人会生恼,忙忙又喊了声:
“三姑娘?”
许久,屋内才传来女子含糊不清的声音:“马上。”
婢女松了口气,把人带到,她的任务完成,对谢玉照服身后,当即转身离开。
等婢女走后,房门久久未开,松翎偷看了眼殿下。
殿下听见姑娘受委屈了,马不停蹄立刻赶来尚书府,想替姑娘做主,但现在这情形,倒显得殿下剃头担子一头热了。
室内,青粟压低了声:
“姑娘,你躲着殿下干什么?”
小姑娘脸臊得通红,声音细微:“我怕他说我。”
青粟不理解。
姜亦棠慌乱地指了指屋里,想要重现那日和姜霜鸢打架的情景,急得额头都快溢出汗:“就是那日,我和你,还有姜霜鸢她们——”
青粟当即意识到她要说什么,也有点脸红,但她又觉得殿下忙忙赶来,应该不是为了说姑娘。
她好言劝说:“殿下就在院里,姑娘能躲到哪里去?”
说不定殿下本来没想过指责姑娘,但姑娘越是躲殿下,反而勾起了殿下这个心思。
青粟想得没错,房门一直不开,谢玉照就猜到了姜亦棠在想什么。
他拦住要敲门的松翎,亲自上前,温声醇厚:
“阿离,开门。”
三息左右,嘎吱一声,房门从里面被打开,姜亦棠从里面冒出头,结巴地给出解释:
“我在里面换了身衣裳。”
她青丝稍稍凌乱,白皙的脸颊也透着粉嫩,仿佛真的如她所说,刚才就只是在换衣裳,从谢玉照的位置看去,很清楚地看见女子不断扯着帕子的双手,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没有拆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