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她总觉得上岸后,谢玉照心情有点不好。
她这般想着,就问了出来:“你不高兴吗?”
谢玉照垂着视线看向她,她对他的情绪向来敏感,须臾,谢玉照摇头:
“没有,先送你回府。”
姜亦棠眨了眨眼,半晌,她才“哦”了一声。
她低垂下头,忽然,一只手落在她头顶,揉了揉她发丝,声音从头顶传来:
“别多想。”
姜亦棠觉得她才没多想,她瘪了瘪唇,没理谢玉照。
车厢内安静了片刻,忽然,谢玉照扣了扣车壁,吩咐:
“回府。”
姜亦棠错愕抬头。
谢玉照抬起她的脸,指腹轻轻擦拭过她眼角,声音很轻:
“怕你回去会乱想,今日住在太子府,我派人去尚书府传信。”
姜亦棠有很多现在要回府的理由,但她说不出拒绝的话。
马车逐渐朝太子府行去,途中,姜亦棠闷闷地说:
“你不高兴,就告诉我。”
她又问:“是不是我惹你生气了?”
谢玉照见不得她这样,低叹了声,将她搂入怀中:“阿离,你记住,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
谢玉照说了一路,姜亦棠才终于相信他没有不高兴。
回到太子府,谢玉照亲自把她送到思甚苑:
“早些休息,明日我送你回府。”
姜亦棠乖巧地点头。
目送女子进了思甚苑,谢玉照唇角的笑淡去,卫笠低声说:
“莲灯拿回来了。”
谢玉照轻轻颔首,见院中亮了灯,他终于转身离开。
第24章
夜中清凉, 落起淅淅沥沥雨水,烟雨如织。
姜亦棠醒来时,外间的雨已经停了, 她一夜睡得很好,现在醒来还有点懵,坐在床榻上, 含糊地半仰着头等待清醒, 杏眸恹恹地耷拉着。
青粟听见动静进来, 见姑娘这模样, 乐了:
“奴婢昨日一夜没睡,姑娘却是睡不醒。”
浸了热水的帕子敷在脸上, 姜亦棠清醒过来,杏眸中的困倦尽数褪去,她想起青粟的话,偏过头不解地问:“你没睡?”
青粟幽怨地看向她:
“姑娘这一日一夜不回府, 住在外男府中,奴婢哪睡得着。”
她这一夜翻来覆去的,脑子中不断想着京城该会如何议论姑娘,怕她们说姑娘不洁,说姑娘水性杨花,一想到这些词,她一颗心全揪在一起, 恨不得立刻起身去隔壁把姑娘叫醒,连夜回府。
姜亦棠听懂了,她歉疚地看向青粟。
她会在太子府留宿, 是因她有前世经历,知道谢玉照会将一切都jsg处理好。
但青粟不知道。
而她昨日也忽视了青粟。
不过, 这件事她也没办法和青粟解释,只能低声说:
“谢玉照会处理好的。”
谁料,这句话落下后,青粟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
姜亦棠心惊肉跳,她说错了什么吗?
她不解地和青粟对视,半晌,青粟才小声嘀咕:“殿下是给姑娘灌什么迷魂汤了?姑娘这么相信他?”
青粟记得,是姑娘在殿下无人照顾的时候去救了殿下,而不是殿下救了姑娘。
这二人的情况是不是搞反了?
姜亦棠被她说得脸都红了,有点臊,她轻推了青粟一把,嗔恼道:
“你说什么呢!”
青粟哼唧,她没让姑娘糊弄过去,而是叉腰道:
“奴婢和姑娘说正经的呢!姑娘和殿下才认识多久?!您可不能什么都信他,万事都得留个心眼!”
姜亦棠哑声无言,她总不能和青粟说,她和谢玉照都认识七年了。
而且,青粟说得也没错。
这一世的谢玉照又不是前世的谢玉照,未必会对她一样好,她也许真的该谨慎点。
于是,姜亦棠朝青粟郑重地点了点头。
青粟终于放心了。
昨日姑娘的衣裳被院中的婢女拿去洗了,青粟探头找了衣柜,在衣柜中看见一件件挂好的衣裳,各种各样,让青粟看得眼花缭乱。
青粟情绪复杂地拿了件衣裙出来,忽然说:
“其实奴婢觉得,殿下对姑娘真的不错,姑娘也不用太防着殿下。”
姜亦棠迷惘,不知道为什么青粟会转变得这么快。
青粟不自在地轻咳了声。
姜亦棠扫了衣柜,意识到什么,一脸复杂地说:“就因为这些衣裙?”
青粟小声嘀咕:
“什么叫‘就’?这是殿下的诚意。”
姑娘在府中生活了十三年,衣裳加起来还不如这一柜子多呢。
姜亦棠觑着她不再说话。
青粟羞恼,借着替姑娘穿衣的理由,不再说这茬。
姜亦棠一夜睡得沉,醒来得也有点晚,都辰时了,平日在府中,她这时都能够编出一个络子了。
早膳没摆在思甚苑。
松翎在外面等着了,姜亦棠让青粟把他叫进来,佟容正在替她梳妆。
松翎进来时,碰了珠帘,掀起些许玉珠碰撞的轻响。
姜亦棠从铜镜中看向他:
“谢玉照呢?”
松翎笑着回:“殿下去宫里了,让奴才告诉姑娘,很快回来陪姑娘用膳。”
他一边回话,一边隐晦地打量室内和姑娘。
松翎刚才进来时,有一刹那的错觉,竟觉得姑娘在这里住了许久,就仿佛是府中的女主人般。
那场景,就和他想象中殿下成亲后一样。
松翎心想,也差不离了。
府中一直不曾有过女主人,依着殿下的心思,不论以后如何,至少如今,姜姑娘的确是府中唯一的女主人。
姜亦棠讶然,忍不住回头:
“这么早就进宫了?”
松翎不敢多说,只含糊道:“殿下养病许久,朝堂上积攒了许多政务。”
姜亦棠就收回视线,不再问了。
倒不是她懂什么不得议政,前世谢玉照在她跟前就没避讳过,但她知道,不要为难下面的人。
谢玉照能和她说的事,不代表可以从松翎口中说出来。
不过,姜亦棠细想了番,前世这时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想来想去,也没想到,她记得这时候的京城还是一片风平浪静。
朝堂上唯一能和殿下别苗头的,就是三皇子谢玉桓。
姜亦棠皱了皱眉。
她见过谢玉桓的,很多次,而且,在谢玉照被幽禁后,她长姐姜谙茯就成了谢玉桓的正妃。
姜亦棠不知该如何评价谢玉桓,但她不喜这个人。
尤其是谢玉桓在和长姐成亲后,时不时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偏偏谢玉桓又不曾做过失礼的事,一度让姜亦棠觉得那些视线不过是错觉。
姜亦棠不再乱想。
今日姜亦棠穿了身镂空纱上衣,外罩藕荷色短褂,下配胭脂色襦裙,她看不出是什么料子,但被谢玉照拿出来的,自然是一等一的好料子,今日她戴了支玉梅簪,略施粉黛,柳眉杏眸,容华若桃,佟容很懂妆容,半点未曾压过她自身的青涩韵味。
松翎见过姑娘许多次,但都不曾盛装打扮过。
如今难得愣了下,松翎很快低头,掩住眼中的惊艳。
美貌向来不分年龄的,美就是美,不会因年龄小而被轻忽半分。
松翎不敢多看,朝外面看了眼,恭敬道:
“瞧着时间,殿下也快回来了,姑娘不如和奴才先去前院?”
早膳是摆在前院的。
姜亦棠没拒绝,但在离开前,她偷偷地朝铜镜中看了好多眼,忍不住弯了弯杏眸,她身姿其实有些单薄,但衣裳是按照她的尺寸做的,瞧上去,却将她的缺陷全部遮掩住。
姜亦棠是个俗人,格外爱俏,对今日这一身欢喜得厉害。
谢玉照见到她时,还能看见她脸上情不自禁的笑,谢玉照不着痕迹挑眉,他牵过人,问:
“昨晚睡得很好?”
姜亦棠瘪唇,控诉地看了谢玉照一眼,谢玉照拉她落座时,她也没坐,而是站在谢玉照跟前。
含苞待放,俏生生地立在谢玉照跟前,由不得他不看。
谢玉照了解她,抬眼,将女子上下打量了个遍,轻笑:
“阿离今日真好看。”
姜亦棠眉眼重新含了笑,乖顺地坐在谢玉照旁边,声都软了三分:“你今日一早去宫中,累不累呀?”
松翎没听懂这话,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但谢玉照听懂了,她是在问他,一大早来回奔波累不累。
谢玉照摇头:
“不累,待会送你回府。”
姜亦棠才醒,根本不饿,她用了碗米粥,就停箸不动了,转头看向谢玉照。
谢玉照口腹之欲不重,七分饱就放下木箸,让人去备马车,准备送姜亦棠回府。
回尚书府的一路上,姜亦棠都很安静。
谢玉照垂着视线看她:
“不想回去?”
大有她说不,就立刻让马车调头的意思。
姜亦棠被他吓得赶紧摇头,昨日就没回去,还不知道外面的人会如何说她呢。
谢玉照没再说话,等到了尚书府,他亲自送了姜亦棠进去。
姜昃旼在尚书部,不在府中,府中只有姜夫人在。
谢玉照没有久留,若非要送姜亦棠回来,他也不会回府一趟,养病将近两月,有太多事情等着他处理,他昨日陪了姜亦棠一日,就代表他今日会更忙。
一回府,姜亦棠就察觉到府中四处的注视,她只当作没发现,带着青粟去给姜夫人请安。
她一日未归,不论怎么说,回来时都得去见姜夫人一面。
对她夜不归宿一事,姜夫人什么都没说,甚至难得和她说话时语气宽和,姜亦棠低垂着头,看不清情绪。
姜夫人有点心梗。
昨日姜亦棠没回来,姜夫人还觉得能拿这事在老爷面前说道两句,谁知道殿下立刻派人来了,说宵禁留姑娘在府中住一日。
姜夫人一贯知道老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也未曾想到,未曾婚配的女子在外留宿,老爷居然都半点不在意。
姜夫人暗骂了句没脸没皮,但明面上什么都不明说,甚至对老爷看重的金疙瘩也不能露出不满。
姜夫人心中呕得慌,也不想和姜亦棠多说,随意嘱咐了两句,就让人离开,不然她看着难受。
等回到颂桉苑,四周才清净下来。
冬儿凑过来,上下打量了姑娘了一番,松了口气:
“姑娘回来了。”
姜亦棠提了提精神:“在府中有没有人为难你?”
冬儿忙忙摇头:
“姑娘被殿下接去,哪有人敢为难奴婢!”
平日她不起眼,和小姐妹凑一起聊天也都是听得多,但昨日姑娘一走,那些小姐妹各个的都仿佛把她拱在中心,话题都不离姑娘。
冬儿听得心惊胆战,难得不敢多八卦,早早回了院子。
青粟准备将院子收拾一番,姜亦棠刚拿起未曾绣好的帕子,就听冬儿迟疑地说了句:
“姑娘,二姑娘出来了。”
姜亦棠手一抖,银针差点扎到手,她倏然抬头。
青粟也愤然,扔下手中抹布:“什么?!她推姑娘下水,一月禁闭还没结束,这么简单就出来了?!”
姜亦棠面上没什么情绪地看向冬儿,都在等冬儿的回答。
冬儿压低了声:
“听府中传的消息,是二姑娘这段时间安静下来,其实是在闹节食,被发现时,二姑娘都饿得昏了过去,夫人惯来疼二姑娘,哪舍得叫二姑娘继续禁闭,昨夜里府中闹了一通,老爷也jsg去柊瑔苑看了,虽然没说什么,但那态度也是默认禁闭一事不了了之。”
冬儿也觉得不公平,但能怎么办?谁让二姑娘有位当嫡母的亲娘呢。
青粟冷呵一声。
二姑娘那娇气的性子,能舍得饿死自己?
这话是在骗傻子吗?!
姜亦棠垂着视线许久,她才问:“她真的饿昏过去了?”
声音轻得几乎让人听不见。
青粟心疼得眼都红了,她鼻子一酸,扭过头去抹了把脸。
冬儿沉默了片刻:
“老爷去看过,按理说做不得假。”
这个按理说一出,姜亦棠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果然,冬儿紧跟着下一句话就是:“但今日二姑娘去福菱院用了早膳。”
青粟没忍住咒骂了一声。
要是真的饿昏了,别说去福菱院吃早膳了,这段时间就该在院中好生养着身体。
青粟呸道:“她们是把人当傻子哄呢!”
颂桉苑中再不忿也没办法,人都出来了,难道还让她再回去?
许久,姜亦棠长吁了一口气,在满腔负面情绪中脱离出来,她让自己冷静下来,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