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太子妃——屋里的星星【完结】
时间:2023-05-01 14:36:01

  姜亦棠永远都记得曾经见过的一幕,谢玉照背光立在书房门口,身形如松,宛若一块冷玉,稍抬眼,目光清淡冷冽,让人不自觉避开和他对视。
  但现在的谢玉照,他躺在床上,呼吸虚弱,脸色惨白无色,脖颈处起了一片片的红疹,延绵不断地埋进了衣襟中,让人不敢想象他的衣服是何景象,他衣袖处露出的那一截手腕似乎还起了脓肿,叫人不忍直视。
  姜亦棠见他闭着眼,心中一紧,她慌乱地上前:
  “谢玉照!”
  直到床榻上的人眼皮稍动,姜亦棠才意识到自己关心则乱,她心下稍安,声音低了下来:
  “我带了热粥和热水,我扶你起来。”
  谢玉照只是抬眼看她,没有说话,但姜亦棠知道,他是同意了。
  姜亦棠知道自己其实很笨,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能猜到谢玉照的想法。
  有时姜亦棠都觉得,其实不是她猜到了谢玉照的想法,而是谢玉照从来没有拒绝过她。
  姜亦棠确认门窗都关好后,将谢玉照身上的棉被掀开,艰难地把谢玉照扶起来,等谢玉照靠着枕头坐好后,姜亦棠累得脸颊涨红,她稍稍喘着气,不停地平复着气息。
  她忘了,她现在才年过十三,平日中窝在院子中,力气小得可怜。
  谢玉照自幼学习六艺,骑马射箭不在话下,可力战两名禁军,其身板哪是姜亦棠说扶动就能扶动的。
  谢玉照视线略过女子脸颊,见她连一点遮挡物都没带,眼神稍暗。
  他想说什么,忽然一阵嗓子发痒,他猛然呛咳起来,连带着身子都在颤抖,姜亦棠吓得一跳,放下米粥,伸手替他不断抚着后背:
  “是不是很难受?”
  谢玉照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虚弱哑声道:“再来时,将口鼻遮住。”
  姜亦棠在他的视线下,愣愣地点头。
  其实她前世是做好准备才进来的,但这一世可能有点着急,被她忘了。
  幸好谢玉照提醒了她。
  只是姜亦棠有点疑惑,前世这时的谢玉照有这么好说话吗?
  姜亦棠记不清了。
  但想来应该差不多吧。
  姜亦棠对谢玉照的印象,大多是后来两年谢玉照对她的好,自然记不清曾经这时的谢玉照甚至可以称得上有点阴郁。
  姜亦棠喂他用了米粥,又喂他喝了杯热水。
  她没有回颂桉苑,将带来的干净锦帛,撕了一块,将口鼻全部遮住。
  这个过程中,谢玉照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视线落在她未曾遮挡住的眉眼上。
  姜亦棠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她端了盆热水,坐到床榻边,她掀开锦被,要伸手去解谢玉照的衣带时,忽然停下手。
  她呐呐地抬头:
  “我要替你擦身子。”
  谢玉照垂眸,沉默。
  姜亦棠了然,这是默认由她作为了。
  姜亦棠在心中无数次告诉自己,这只是在帮谢玉照治病而已,但心理安慰再多,等她真正地解开谢玉照的衣带时,仍是控制不住地闭上了眼。
  她轻颤着眼睫,仿若有一股灼热烧上脸颊,让她脸颊开始涨红,许是室内太安静,让她轻易察觉到两人的呼吸,便连带着耳根都有点发烫。
  毕竟,曾经她只差一点就要嫁给眼前这人了。
  但当姜亦棠睁开眼睛时,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全部都消失了,她怔怔地看着眼前袒露的胸膛,上面血脓遍布,曾经冷白的肌肤被红疹沾满,放眼看去,竟寻不到一处好的肌肤。
  姜亦棠失声,脸上的血色快速褪去。
  她忽然想起,她此时面对的不是那个矜贵让人人敬畏的太子殿下,而是一位染了天花的病人。
  姜亦棠洗净了锦帛,抖着手去清理那些血脓。
  哪怕再来一次,姜亦棠还是害怕,即使前世的经历告诉她,她和谢玉照最后都不会有事。
  但这时,姜亦棠还是不敢,她怕会被传染。
  姜亦棠终于发现,不管是否重来,她永远都那个怕死的胆小鬼。
  姜亦棠咬着唇瓣,忍住心中的惧怕,一点点地将那些血脓清理干净,过程中,姜亦棠听见谢玉照闷哼了两声。
  是被疼的。
  姜亦棠抬头偷偷看了眼,他没有闭眼,视线落在她脸上,除了他额头因忍疼而暴起的青筋,神情平静得仿佛什么事都没有一样。
  二人四目相对,姜亦棠立即收回视线。
  再来一次,姜亦棠也不得不在心中偷偷敬佩谢玉照,他好能忍。
  脏水换了两盆,姜亦棠起身点了两次蜡烛,让室内更亮一些,等到把所有血脓都处理干净后,她把手洗干净,洗了一遍又一遍。
  刚要准备帮谢玉照换上干净的衣服,结果一抬头,姜亦棠就看见谢玉照闭着双眼。
  姜亦棠吓得一跳,攥住谢玉照的手腕:
  “谢玉照?!”
  谢玉照疼得身子一抖,他缓慢睁开眼,低声:
  “……我在。”
  姜亦棠松了口气,没死就好。
  她把干净的衣服放在床榻上,低下头,声音很小道:
  “你别睡,我帮你把衣服穿好。”
  这句话,姜亦棠说得很艰难,前世,她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敢去帮谢玉照穿衣服。
  谢玉照眼神稍动,问:
  “你帮我穿?”
  姜亦棠小幅度地抬头,悄声问:“你自己可以穿吗?”
  问的时候,女子眼睛倏然一亮,在暗淡的房间中格外显眼。
  谢玉照平静回答:
  “不能。”
  只听声音都觉得虚弱无力,姜亦棠黯淡地垂下头。
  姜亦棠艰难地帮谢玉照换好衣服,这一过程,对二人都是折磨,姜亦棠扶不动谢玉照,动作间难免时不时就会碰到谢玉照身上的疹脓。
  谢玉照只是面不改色垂眸,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姜亦棠累得满头大汗,靠在案桌上喘着气,谢玉照安静地看着她,忽然问出他早就想问的一句话:
  “你不觉得可怕吗?”
  他问得不是害怕,而是可怕。
  因为从姜亦棠的表现中,谢玉照就看得出她一直在害怕。
  姜亦棠听得有些茫然。
  见她神情,谢玉照忽然垂下眼睑,轻声:
  “没事了。”
第4章
  树荫婆娑,衬得月光颇为惨淡。
  姜亦棠趁着夜色回了颂桉苑。
  青粟一直在等着她,见她回来,陡然松了口气,一肚子的埋怨在看见姑娘眉眼间的疲倦后,都咽了回去,闷声道:
  “奴婢去打热水,给姑娘洗漱。”
  时隔五年,又见谢玉照,姜亦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当时谢玉照是在问什么。
  他在问,他身上的那些痕迹不可怕吗?
  姜亦棠见过姨娘被打捞起来的情景,浑身泡得胀大惨白,根本看不出来原来的模样,见过那一幕,再看谢玉照身上的痕迹,她当然不会觉得可怕。
  前世谢玉照从未问过她这个问题,姜亦棠现在才知道,原来谢玉照心中也会在意这些。
  姜亦棠心情复杂,但困意来袭,翌日还要照顾谢玉照,她没有再胡思乱想,而是顺着困意渐渐睡去。
  翌日,熹微的晨光透过楹窗落进室内,姜亦棠早早就起了身,她对着铜镜仔细净面后,才坐下来安静地吃着早饭。
  青粟见状,就知道姑娘是不会改变主意了,她闷闷垂头:
  “姑娘今日早点回来,明日要去给老夫人请安。”
  每月十五,府中小辈都要去荣纷院请安,这是尚书府一贯的规矩。
  姜亦棠低低地应了声。
  青粟哑声,自家姑娘向来胆小,是怎么敢去接触嵩榕院那位贵人的?
  青粟扫了眼四周,屋内只有她和姑娘两人,她不由得出声问:
  “姑娘,您到底是怎么想的?”
  姜亦棠转头向西面看去。
  青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倏jsg然噤声。
  在世家贵门中,姨娘只能算半个主子,而姑娘不论出于谁的膝下,都是府中真正的主子。
  姨娘是不能和姑娘同住在一个院子中的。
  老爷膝下子嗣不丰,只有一个嫡子和一个庶子,以及两位嫡女和两个庶女,除去嫡出一脉的三个孩子,那么多妾室就只生了三个子嗣。
  现下讲究多子多福,但庶出的情况过于凋零,老爷和夫人后来渐行渐远,未必没有这个原因在其中。
  也因此,哪怕夫人不喜姑娘,姑娘也能在府中有一处僻静的院落。
  毕竟,在尚书府想要寻到一处破败的院子不是件易事。
  堂堂尚书府的姑娘要是住得落败,或者穿得上不得台面,在外都是对尚书府抹黑。
  姑娘一年四季还是领得到两套新衣裳的。
  姑娘现在看的方向就是当初宋姨娘住的院落。
  府中姨娘有六位,宋姨娘在世时,老爷每月中总有两三日会来看宋姨娘,也因此,宋姨娘后来一张草席裹着下葬,才越显得触目惊心。
  青粟猜到了姑娘的想法,所以不再说话。
  那位毕竟是太子,一旦他伤好病愈,姑娘如今的冒险都是值得的。
  青粟低声道:“奴婢今日和姑娘一起去,早些将食盒拿回来热。”
  她知道底下奴才做事,上面主子近来没时间管,他们在心中害怕的情况下,哪怕那位贵为太子,也不会如何上心的。
  姜亦棠下意识就要拒绝,青粟打断她:
  “奴婢不进去,姑娘别担心奴婢。”
  姜亦棠只好止声,她必须得承认,她一个人去照顾谢玉照,未必忙得过来。
  两人用过早膳,就赶去了嵩榕院。
  果然,食盒就摆在屋檐下,无人问津。
  青粟拎着食盒离开,担忧道:“姑娘顾好自己。”
  姜亦棠点头,她在进门前,谨慎地用纱布将口鼻全部遮住,轻手轻脚地进了门,隔着屏风,小声地喊:
  “谢玉照,你醒了吗?”
  里面传来一道扣响,像是手指轻轻敲在床沿上的声音。
  他醒了。
  姜亦棠松了口气,越过屏风露面,她直接凑近床幔,看清了谢玉照的模样,称不上好与不好,但瞧着比昨日干净了许多。
  他很安静,姜亦棠平日很少说话,但忍不住问他:
  “昨日你觉得怎么样?”
  谢玉照轻微地摇了摇头。
  姜亦棠有点失望,但很快又振作起来,她打来热水,仔细地替谢玉照清理脸颊、眼睛、口鼻等部分,她倒了杯水,扶着谢玉照起身,轻声道:
  “漱口。”
  姜亦棠其实做不了太多,她只能尽量保持谢玉照的清洁。
  尚书府还没有胆量克扣太子的药物,等午时,会有人送来药。
  等姜亦棠把这些做完,屋外响起敲门声,谢玉照眉头不着痕迹地蹙起,但姜亦棠却是松了口气,和他解释道:
  “是我的婢女。”
  姜亦棠转身出去,门外的果然是青粟,她接过食盒,让青粟早点回去。
  食盒里面是粥和一些容易消化的食物。
  姜亦棠喂着谢玉照吃完后,一时间有些不知干什么,谢玉照视线依旧落在她身上。
  姜亦棠有点不自在,她也有点纳闷,前世谢玉照有这么安静吗?
  姜亦棠不敢对上他的视线,低着头,小声地说:
  “再过两日,府中就会商定好,派谁来照顾你了。”
  老夫人是不会让姜安於来的,姜昃旼面对老夫人也只能退步,但这些由不得尚书府做主。
  谢玉照并非真的无人问津。
  姜亦棠记得,前世她只照顾了谢玉照两日,府中的消息就传到了圣上的耳中,当即有宫中的内侍来了尚书府,毫不客气地警告了老夫人一番。
  道尚书府居然敢违抗皇命,后续,姜安於被打了十个板子。
  这还是因为姜安於要照顾太子,才会轻拿轻放。
  然后,嵩榕院就被禁军围起,姜安於住进了偏房,谢玉照一日未曾痊愈,姜安於就一日不得离开。
  唯一能够出入嵩榕院的人,就只有姜亦棠。
  老夫人担心她的幼子,知道太子肯让姜亦棠进院子,就让姜亦棠去了一趟荣纷院。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姜亦棠揽过重任去嵩榕院照顾太子。
  哪怕姜安於不能出嵩榕院,也至少不要让姜安於亲自去接触太子。
  老夫人在说这一番话时,完全没有考虑她一个未及笄的女子衣不解带地照顾外男,事后名声会如何,也不曾考虑过她是否会染病危险。
  她赌是一回事,可被人推着走又是另一回事。
  姜亦棠低垂着头,自嘲地轻扯唇角。
  谢玉照对这些事都了然于心,他忽然抬手按住了女子的手腕,哑声平淡:
  “喜欢桂花吗?”
  姜亦棠懵了一下,不知道话题是怎么跳到这里的,但她还是老实回答:“喜欢。”
  她喜欢很多花,其中最喜欢桂花。
  不是因其好看,也不是因其花香,而是年幼时,姨娘经常会捡桂花晒干,给她做成桂花糕。
  谢玉照低声:
  “宫中有一棵桂花树,树龄将百,花期时会落一地金黄,圣上特意为其建立一座宫殿,名为桂苑。”
  “等中秋那日,我带你去看。”
  姜亦棠一双星眸稍亮,她知道宫中的那棵桂树,前世,每到桂花花期时,谢玉照都会带她进宫。
  但可惜,她只见过两次。
  后来,谢玉照被幽禁,她也不曾再进过宫。
  姜亦棠想到这里,忽然抬头看向谢玉照,她瘪了瘪唇。
  这一世,谢玉照不要谋反就好了。
  见她还是未曾高兴,谢玉照眼中掠过一抹不解,前世,他一提带她去看桂花,她总是会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平日胆怯说话都格外小声的人,会骤然靠近他,拉着他的衣袖,嗓音又软又甜地向他数次确认,得了保证后,整个人就仿佛喝了蜜水般。
  好哄,又好骗。
  谢玉照问:“不想去看吗?”
  姜亦棠鼓着脸,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说:
  “你病还没好呢……”
  虽说前世谢玉照的确病好了,但谢玉照自己又不知道这件事,他怎么就能信誓旦旦地说带她去看桂花?
  姜亦棠偷瞟了眼谢玉照,果然他这个时候就是个骗子。
  谢玉照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陡然沉默下来。
  见状,姜亦棠有些不安,她小心翼翼地说:
  “是我说错话了,你一定会好的。”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