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心情好,不知笑了多少次,上朝时,他都把荷包系在了朝服上,朝服是深蓝色,但荷包色浅,挂在上面一目了然,惹得朝臣频频朝他看去。
顶着诸多视线,谢玉照神色如常,没有半点不自在。
能到金銮殿上朝的jsg人没有傻子,都知道今日是谢玉照的生辰,但等了许久,等不到生辰宴的消息,即使如此,生辰礼也都是备好了,确认殿下不会办宴会后,上朝前,就吩咐好,让人把礼送到太子府上。
荷包一看就是女子所绣,殿下上面生母早逝,能让殿下时时刻刻戴在身上的,如今太子府也只有一人了。
众人心中把姜亦棠的分量提了又提,有眼力见的在下朝后,便在谢玉照面前将荷包夸了个遍,难得地得了个谢玉照的笑脸,温煦如风,让一些朝臣都觉得受宠若惊。
只有一件事,稍许影响到谢玉照的心情。
谢玉桓也看见他的荷包,神色复杂地盯了许久。
但谢玉照平淡地觑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谢玉桓蹦跶不了多久,他留着谢玉桓,只不过是在宣阳帝面前立个幌子。
前一世的教训历历在目,这一次,他得安安稳稳地把小姑娘先娶回府。
姜亦棠跟着谢玉照到前厅用膳时,管家就呈上了一长串的礼单,姜亦棠好奇地拿过来瞧了瞧,惊疑道:
“怎么有这么多女子用的东西?”
金簪、玉镯、价值连城的珊瑚摆件。
她话音落下,松翎忍不住道:“那都是给姑娘的。”
姜亦棠呆呆地“啊”了声,她一头雾水:
“但今日不是谢玉照的生辰吗?”
“殿下对姑娘的心思,人尽皆知,讨好不了殿下,便想从姑娘这里入手。”松翎点评道:“倒是聪明。”
姜亦棠惊呆,她错愕地看向谢玉照。
分明是谢玉照的生辰,但最后得了最大好处的居然是她?
姜亦棠忽然觉得这份名单有点烫手,敢送到太子府的物件,哪怕只是一支玉簪也都价值不菲,更何况名单长得让快有姜亦棠高。
谢玉照见她这样,知道她有压力,温声:
“喜欢就留下,不喜欢的堆在库房就是。”
听到谢玉照这么说,姜亦棠才敢继续往下看,然后看见其中一份礼物,有点奇怪。
不是贵重,而是有点不起眼。
姜亦棠轻声念出来:“灯笼?”
见她感兴趣,谢玉照朝管家看去一眼,很快管家去了又回,捧着一份锦盒回来,锦盒长宽高皆有一臂长,管家亲自打开,前厅内瞬间响起几声惊叹。
锦盒中的确是个灯笼。
但和寻常灯笼不同,这个灯笼是玉石雕琢而成,比七巧节的花灯还要好看,外间薄薄的一层玉石,但隐隐散着光亮,只是如今是白日,这光亮有点淡。
姜亦棠一脸好奇和不解,不懂光亮是从何而来。
谢玉照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其中巧妙,和她解释:
“里面是夜明珠。”
姜亦棠震惊地睁大双眸,玉石易寻,但雕成灯笼模样本就艰难,而且,夜明珠也是难得的宝贝,如今却只是送上太子府的一份生辰礼。
这个玉石灯笼过于精巧,姜亦棠不由得频频看了许多眼。
谢玉照见她喜欢,不假思索道:
“让管家送到思甚苑,你的案桌上正好可以放得下。”
姜亦棠有点迟疑:“但这是你的生辰礼。”
谢玉照终于抬眼,他语气平静得没有一点起伏:
“你我之间何时分得这么清楚,阿离是要和我生疏了吗?”
说是平静,但不难听出他话中的低落,姜亦棠赶紧摇头否认:“不是!”
灯笼最后还是摆去了思甚苑,姜亦棠瘪了瘪唇,和这个灯笼一比,她送的生辰礼简直有点拿不出手。
姜亦棠郁闷地戳了戳米饭,有人看出她的心思,淡淡道:
“阿离送的平安符,是我今日收到最好的生辰礼。”
姜亦棠动作一顿,她没抬头,甚至得越发低了低头,才敢露出唇角快要忍不住的笑意。
等用膳后,谢玉照带着她出府。
姜亦棠不知道谢玉照要带她去哪里,坐上马车,感觉走了许久,快要有一个时辰,马车才停了下来。
下了马车后,姜亦棠看见一栋宅子,她不明所以地回头去看谢玉照。
谢玉照牵住她的手:
“进去看看。”
宅子不小,绕了一段路后,姜亦棠发现这宅子的布局有点不对劲,宅子占地面积大是大,但院落好似有点少。
等谢玉照停下脚步声,姜亦棠倏然被眼前景色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眼前是一片盛开的红梅林,红梅点缀在枝头,林中有一座凉亭,随着一阵清风拂过,些许红梅落下,美得仿佛一副色彩浓郁的画。
姜亦棠蓦然想起,她好像和谢玉照抱怨过,冬日花落得快,让她觉得府中有点肃条。
在她愣神时,她听见谢玉照和她说:
“我在京城有别院四栋,城外有庄子两座,除去客房和你我二人院落,都有院子十来处,一院种一花。”
姜亦棠好像猜得到他要说什么,果然,谢玉照接下来的话是:
“一年四季,哪怕冬日,你也不会再无花可赏。”
第66章
对于谢玉照在他生辰时替她准备惊喜一事, 姜亦棠许久不曾说话。
前世不曾有这件事。
姜亦棠忽然想起来前世谢玉照和她相处的模式,和这一世仿佛一样,都是待她很好, 却又截然不同。
而且,姜亦棠杏眸颤了颤。
相较于谢玉照话中的不会叫她无花可赏,更让姜亦棠在意的是, 谢玉照前半句话——除去客房、她和他的院落, 其余皆数种上花。
在他粗浅的未来规划中, 除了她和他外, 其余人皆是客人。
姜亦棠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但不妨碍她听到这句话后, 心脏跟着砰砰跳个不停。
青粟好奇地觑了眼姑娘,打别院回来后,姑娘就时不时偷笑一声,和傻了一样。
青粟捂嘴笑话她:“姑娘是乐坏了不成?”
姜亦棠嗔怪了她一眼, 却什么都没说,她含糊不清道:
“想到一件高兴的事。”
青粟撇嘴,小声嘀咕:“今日哪件事能叫姑娘不高兴。”
她只是旁观,都觉得殿下对姑娘的确格外用心,看得她替姑娘高兴。
谢玉照生辰后,姜亦棠又得如常每日去上书房,荣凌忽然发现, 小姑娘往日上课时就够认真了,如今越发投入了些,仿佛在逼着自己学习一样。
荣凌有点纳闷, 奇怪地问:
“堂哥生辰那日,你们做什么去了, 怎么回来后这么奇怪?”
她声音不大不小,后位的岑行简也听得见,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将小姑娘的回答听进耳中。
她脸颊红红的,头发蓬松柔软地披散在肩膀上,凑近了荣凌,有点不好意思却忍不住低声:
“他带我去了一趟别院,种了好多花。”
荣凌不解:“花?”
小姑娘羞涩,把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惹得荣凌压低声惊呼了一声:“这真是堂哥做出来的事?”
不止她一人惊讶,岑行简唇角的幅度都寡淡了些许,半晌,他隐晦地轻嗤了声。
谁能想到呢?
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居然会为了一个女子做到这种地步。
圣旨下来后,上书房的人对姜亦棠也恭敬了许多,曾经对她横眉冷对的安怜公主都收敛了态度,姜亦棠度过了一段格外舒心的日子。
冬去春来,年宴和往常一样在宫中举办,姜亦棠赶在年前回了一趟尚书府,和尚书府一同进宫参宴。
这个年宴过得很平静,唯一让姜亦棠苦恼的就是,有许多诰命夫人向她敬酒时,她连人都认不全,荣凌一直陪着她,低声介绍不停,等结束时,姜亦棠笑得脸都要僵了。
荣凌捂唇笑:“这才哪到哪儿,等你和堂哥成亲后,可有得你应付。”
这次年宴,姜亦棠重新认识了一次曲阳王妃,曲阳王妃和前世没什么不同,她是位很温婉的女子,和荣凌的性子截然不同,她拉着姜亦棠的手,安抚地拍了拍,就像是对一个寻常的晚辈,态度温和道:
“日后和荣凌常来府中玩。”
姜亦棠乖巧地点头应下。
她刚点头,身后有人过来牵住了她的手,谢玉照冲曲阳王妃点头,相较于其他人,他语气温和了些许:
“等过段时间,我带她去看您。”
曲阳王妃笑着睨了他一眼:“还怕她在我府上受委屈不成?”
谢玉照面不改色地把当初褚栎秋生辰时的说辞又抬了出来:
“她怕生。”
姜亦棠顿时脸颊涨得通红,隐晦地拉了拉谢玉照的手,她是知道的,能被谢玉照当作长辈敬重的人不多,其中就有曲阳王妃。
她有点尴尬,又有点不好意思,白皙的脸颊红了一片。
谢玉照侧目看了眼,低头笑jsg,然后对曲阳王妃道:
“她胆子小,日后要麻烦姨母了。” 他喊曲阳王妃姨母,是因曲阳王妃和先皇后的关系,二人情同姐妹,年幼时叫习惯了,后来就也没改。
曲阳王妃也不由得想到什么,眼中浮现些许疼惜。
这二人都是生母早逝,有些东西根本没人教他们,谢玉照特意来说一句麻烦,本身就是在替姜亦棠做打算。
曲阳王妃有点无奈:
“离她及笄还有两年,你倒是着急。”
谢玉照笑而不语,见状,曲阳王妃只好道:“放心,礼部那边我会盯着点,这两年也让她多来几趟府中,总归教一个也是教。”
说到最后时,曲阳王妃轻瞥了眼荣凌。
荣凌吐了吐舌头,赶紧拉了姜亦棠一下,谢玉照松了手,姜亦棠就顺从地跟着荣凌离开。
等年宴结束,回府的路上,荣凌才问:
“母妃,你今日和堂哥打什么哑谜呢?”
曲阳王妃斜了她一眼:“我瞧你整日嬉皮笑脸的,当你根本不在意这些呢。”
荣凌讨好地抱着她手臂撒娇。
稍顿,曲阳王妃正了正神色,认真地和荣凌道:
“你只管和她交好就是。”
荣凌惊讶,随即,眼中闪过若有所思,许久她才又问:“堂哥说什么麻烦您?”
提到这个话题,曲阳王妃就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点了点她的脑袋:
“你当人人都和你一样,身在福中不知福!”
“那孩子和殿下一样,生母早逝,又是庶女,像我一直让你接触的主持中馈、管理后宅,甚至人情来往,都不曾有人教导过她,你还真当太子妃就是个担个名头,整日里无所事事不成?”
荣凌被说得头一缩,下一刻,她又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那她接下来两年真是一点空闲都没有。”
不仅要在上书房和曲阳王府学习,等她快及笄时,礼部还得让宫中的教导嬷嬷去教她各种礼仪,光是想想,荣凌就觉得头疼。
荣凌想得没错,紧接着的一年,姜亦棠根本没有什么空闲的时间。
她三日就会抽时间去一趟曲阳王府,许是她心中藏着一个念头,往日惫懒的小姑娘一点都不觉得累,荣凌都觉得她仿佛打了鸡血一样。
寒冷渐渐褪去,京城女子早就换上了单薄的裙装,眼见到了六月,整个太子府都忙了起来。
好不容易得了假期,姜亦棠见府中气氛不同,纳闷地问:
“这都是在忙什么?”
青粟又无奈又心疼:“姑娘忙得连自己生辰都不记得了?”
姜亦棠骤然哑声,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的生辰是每年六月十三,但在她的印象里,她许久不曾过过生辰,自然是不记得了。
姜亦棠见管家让小厮在树上挂上灯笼,连花园的枝丫都修剪了一番,整个府邸都张灯结彩的,她有点目瞪口呆:
“只是一个生辰,至于这么大阵仗吗?”
松翎知道姑娘今日休息,特意去颂雅楼买了糕点回来,听见这话,当即抢在青粟前面回答:
“当然至于!”
“姑娘现在身份可不同往日,整个京城都在看着呢!半点疏忽不得!”
松翎灵活地挤到姜亦棠跟前,笑呵呵地举起锦盒:
“姑娘,奴才来给您送糕点!”
姜亦棠哭笑不得,她接过糕点递给青粟,青粟才收回恼瞪松翎的眼神,去把糕点摆盘,松翎继续道:
“殿下吩咐了,那日就在府中宴请姑娘的同窗好友,奴才见管家那里请帖都写好了。”
姜亦棠呆呆的:“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松翎笑:“这离姑娘生辰还有些时日,估计是殿下见姑娘整日忙碌,准备晚些再告诉姑娘。”
说着话,松翎不由得朝姑娘看了几眼,才半年功夫,姑娘就和他第一次见她时截然不同,她又高了些,穿着一绞一的镂空纱上衣,夏日晒人,她外罩层藕色短袖,下身穿了湖绿色长裙,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也不自觉生出了些许矜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