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谙茯,你到现在还是不明白自己为何落到这种处境。”
褚栎秋所作所为居然都是针对姜亦棠,她真的觉得她的失败是因姜亦棠吗?
没有姜亦棠,也会有其余人。
从始至终不承认京城传言的人只有一位。
姜谙茯要拨开褚栎秋的手,却被褚栎秋倏然咬声打断:“你懂什么?!”
姜谙茯抬眼,蓦然一顿,她逐渐眯起眼眸。
她们身处凉亭,四周无人,姜亦棠和荣凌离开后,紧跟着丘荣公主也跟着离开,只剩下她们和婢女。
姜谙茯惊讶,她居然看见褚栎秋红了眼眸。
要知道,褚栎秋这个人格外骄傲,她的确不是很好,也让些许人有所察觉,但她会伪装,哪怕人人都在打量她,她也挺直腰杆,不露出半点软弱破绽。
但现在,她居然哭了。
姜谙茯听见她说:“你当人人都像你们一样,只懂利益二字吗?”
褚栎秋松开了姜谙茯的手,她站在原地,脊背挺得笔直,暖阳透着树叶缝隙落在她身上,姜谙茯有一刹间居然看不清她的神色,只听到她说:
“你们尚书府才是从根子就坏掉了,薄情寡义。”
她从姜谙茯口中听见姜霜鸢的下场时,就知道尚书府做了什么选择。
一群只知道攀炎附势的人,居然说她蠢笨。
姜谙茯觉得有点好笑,她不替自己筹谋,难道要烂好心地舍己为人不成?
但姜谙茯没笑出来,她只是觉得有点无聊和些许的不耐。
褚栎秋想说什么?斥责她们?但丞相府难得有什么光明磊落之辈?
京城传她和殿下的流言,都是从哪里传出来的,难道褚栎秋会不知道?丞相府不顾她的名声做出这种事情,难道不是攀炎附势?
就在姜谙茯想要转身离开时,褚栎秋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姜谙茯停在了原地。
“她不爱他。”褚栎秋声音平静地阐述。
姜谙茯皱眉,她脸色稍冷地看向褚栎秋,把褚栎秋刚才的那句话还了回去:“你什么意思?”
褚栎秋忽然笑了一声,唇角勾起幅度:
“你看,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不知为何,分明褚栎秋在太子妃位置之争上已经如同败家之犬,但姜谙茯现下却有些不安。
她在殿下和三殿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殿下,甚至不惜因此和她二妹决断。
是因为她觉得尚书府彻底绑在了太子府这条船上,相较而言,尚书府和她的个人利益更有保障。
但如今褚栎秋的话却是在告诉她,尚书府和太子府之间的纽带根本不牢固。
褚栎秋和姜谙茯平视,在这一刻却像是居高临下:
“姜谙茯,咱们等着瞧吧,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
她不会去提醒姜谙茯哪里不对。
瞧殿下和姜亦棠多恩爱的模样,谁会觉得姜亦棠会不爱殿下呢?
但偏偏结果就是这样,褚栎秋追逐殿下太久了,她太了解把一个人放在心底是什么感觉,但她从姜亦棠眼中完全看不出来。
姜亦棠信任殿下,但只是信任罢了。
殿下是个高傲的人,他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投入比不上回报?
她把殿下当成救命稻草,拼命地抓住殿下,将诸多情绪汇在殿下身上,却都不是殿下想要的。
若殿下一直都高高在上尚好,一旦殿下有颓势,姜亦棠她能陪着殿下同甘共苦吗?!
褚栎秋有一种直觉——姜亦棠做不到。
她在离开前,对姜谙茯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殿下总有一日会知道,这天底下,只有我是最适合站在他身边的人。”
姜谙茯没有拦住褚栎秋,今日她得知的消息让她有点头疼,姜谙茯冷脸许久不语,楸妠安抚道:
“姑娘,快别听她胡言乱语了。”
“三姑娘和殿下一刻都舍不得分离,谁见了敢说,姑娘对殿下无意?”
楸妠说着,撇了撇嘴,压低了声音:“三姑娘自幼丧母,后来老爷也不疼她,还总被二姑娘欺负,如今好不容易得了个全心全意待她的人,她还不一股脑地陷进去?”
姜谙茯皱了皱眉,她一边告诉自己楸妠说得对,姜亦棠一直被困在尚书府,见识短少,莫说姜亦棠,任一女子被殿下这般对待,都很难保持住不动心。
姜亦棠凭什么不对殿下动心?
但褚栎秋笃定的语气一直徘徊在姜谙茯脑海,她有点烦躁,最终还是冷声道:
“褚栎秋没有说谎。”
楸妠噤声,不知敢怎么劝姑娘,姜谙茯深吸了一口气:
“不说了,先去找找公主。”
楸妠赶紧应声,主仆二人离开凉亭,四周陡然安静下来,久久无声。
凉亭后的小道上,松翎满头冷汗地看着停在不远处的殿下,自褚栎秋提到尚书府三姑娘时,他们刚好到这里,然后把二人对话全部听了去。
殿下站着久久未动,松翎琢磨不清殿下究竟在想什么。
但松翎觑了眼殿下,颇觉得触目惊心,他缩了缩脑袋,总觉得殿下十分压抑,仿佛陷入什么情绪中。
好半晌,松翎才讪笑:
“殿下,她们都是无稽之谈,姑娘分明对殿下格外上心,您不信奴才,难道还不信姑娘吗?”
话音甫落,许久,殿下才有动静,他转头,漆黑的眸子一动不动地jsg看向他:
“你觉得她心悦孤?”
松翎被那双漆黑的眸子看得有点慌,手都抖了下,觉得殿下这问得不是废话吗?
在他要回答前,姑娘往日种种作态忽然浮现在他脑海,从他见到姑娘起,姑娘对殿下就一副格外信任的模样。
松翎额头冷汗不断,脑海中忽然也响起褚栎秋笃定的话,他不禁怀疑起自己,难道姑娘真的对殿下无意?
但余光觑见殿下的那一刻,松翎蓦然脑子一抽,他脱口而出:
“当然!”
“姑娘当然心悦殿下!”
谢玉照冷眼看向他。
松翎后背被冷汗浸透,他抬头,直视殿下,道:“奴才不懂情爱,但奴才觉得姑娘必然是欢喜殿下的,如果殿下觉得不对,殿下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也许姑娘也不懂什么情爱?”
“姑娘若不心悦殿下,怎么会一直亲近殿下?”
松翎越说越有底气:
“姑娘在上书房遇到多少人?但除了在殿下面前,姑娘一直都是知礼的,姑娘从不会主动去接近任何一个人,难道殿下还有意识到,只有殿下是不同的。”
从一开始,就是姑娘主动去接近殿下。
谢玉照垂眸许久,不知听没听进去他的话,松翎有点心急如焚。
半晌,谢玉照终于有了动静,他转身朝前走去,声音传来:
“不许告诉她。”
松翎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想,他又不是疯了,才会把今日的事乱说。
而且,松翎脸色有点古怪。
所以在殿下心里,姑娘一直是不喜欢他的。
这段时间,殿下都是剃头担子一头热?!
第70章
姜亦棠和荣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颇有点心不在焉地左顾右盼。
陈钰磬一来,就见到这一幕,她调侃道:
“这是在找殿下?”
姜亦棠闹个红脸, 却没有反驳,只是问她:“怎么来得这么晚?”
这一年,三人关系倒是不错, 哪怕她和陈钰磬两人见面次数不多, 但彼此也亲近许多, 打趣都是常态。
她只是转移话题一问, 谁知陈钰磬却朝她招了招手,挤眉弄眼地压低声音:
“你猜, 我来的路上遇到谁了!”
姜亦棠和荣凌对视一眼,心中生了好奇,陈钰磬会让她猜,肯定是和她渊源的人, 而且还得和陈钰磬认识。
荣凌没好气地推了推她:
“打什么哑谜,快点说。”
但不等陈钰磬说话,姜亦棠冒出一个念头,迟疑道:“姜霜鸢?”
陈钰磬拍手,轻哼道:
“我就知道你猜得到。”
荣凌惊疑了一声,她朝姜亦棠看去,有点纳闷:“姜谙茯不是说, 她身子不适在府中休养吗。”
姜亦棠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陈钰磬见二人关注不在自己身上,有点不满地嗔恼两人一眼, 清了清嗓子:
“我还没说完呢!”
姜亦棠和荣凌对视,掩唇, 忍俊不禁地看向她。
陈钰磬:“我今日起得晚,特意抄近道来的,见到姜霜鸢时,她正偷偷摸摸地从尚书府后门处溜出来。”
她咬重了偷偷摸摸四个字。
话落后,三人面面相觑,半晌,荣凌纳闷道:
“她要干什么?”
姜亦棠眨了眨杏眸,心中有点猜测,她迟疑道:
“也许是想去找人。”
找谁?
她一心和三皇子扯上关系,但谁知府上的反应和她想象中的根本不一样,她想要翻身,只能去找三皇子了。
荣凌和陈钰磬也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半晌没说话,陈钰磬欲言又止:
“你真的看见三皇子和她在私会?”
这件事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但三皇子和尚书府一直没有反应,倒让一些人不敢确认事情的真相。
陈钰磬也不敢置信,主要是她不喜姜霜鸢,很难想象三殿下会看上姜霜鸢。
直到姜亦棠冲她点了点头,陈钰磬才一言难尽道:
“真荒唐。”
不止是在说姜霜鸢,也是在说三皇子。
陈钰磬小声嘀咕:“甭管我怎么看姜霜鸢,她好歹也是名门嫡女,三皇子这种作态,也太折辱人了。”
还不负责。
荣凌隐晦地拍了她一下,让她不要乱说话。
姜亦棠没掺和进这个话题,远远地,姜亦棠看见松翎冲她招手,她有点脸红地对荣凌二人说:“我过去一趟。”
陈钰磬没好气地摆手:
“去去去,赶紧去,可别把殿下招来。”
姜亦棠不好意思地恼瞪了她一眼,拎着裙摆朝松翎方向走去,她走后,陈钰磬才和荣凌小声道了句:“尚书府倒是贪心。”
这句话,姜亦棠没听见,听见了也不会在意。
她有点好奇的是,松翎好像有心事,时不时朝她偷瞄一眼,欲言又止地,仿佛有话想说。
等了等,没等到松翎问她,姜亦棠主动开口:
“怎么了?”
松翎摇了摇头,到底没把话问出来。
姜亦棠有点狐疑地看向他,见他真的不问,她只好作罢,问道:“谢玉照呢?”
“殿下安排好宾客,回前院了。”
谢玉照不喜热闹,姜亦棠了然地点了点头,道:
“我去寻他。”
快要到午时,宴会也要开始了,今日的生辰宴是谢玉照替她办的,谢玉照当然要到场。
她轻快地进了前院,没看见站在不远处的褚栎秋。
竹林中有风,暖阳晒下来也不会灼人,褚栎秋站在原处不动,许久,竹林传来脚步声。
顾长泽追着岑行简出来,觑见了褚栎秋,呃了声,冲她点头算打了招呼。
岑行简扫了眼,漫不经心地快步离开。
而顾长泽却是没忍住道了句:
“褚姑娘何必呢?”
谁都看得出殿下对三姑娘的心思,褚栎秋没必要死心眼地陷在殿下身上,依着她的身份,若她放下执念,未必不能寻到一门好亲事。
比如今日三姑娘的生辰宴,褚栎秋根本没有必要前来,她明知,她来这一趟,只会让人对她议论不断。
褚栎秋也看向他,神情淡淡地笑了下,语气轻柔:
“听说顾夫人这段时间,搜罗了许多适龄女子的画像。”
顾长泽眉头倏然一皱,他近来因这事多有烦心,不知褚栎秋提起此事是何用意。
只听褚栎秋道:
“顾阁老膝下只有你一个子嗣,你早日成亲生子,才能让顾夫人安心,顾公子又为何要一直拒绝?”
顾长泽全然没想到自己隐晦的心思居然会被褚栎秋看出来,他刚要否认什么,就听褚栎秋接着道:
“你我都知道,郡主身份高贵,性情骄傲,一旦你真的同意府中相看亲事,你和她之间就绝无可能。”
褚栎秋抬眼:
“你都不甘心,我等了殿下多年,又如何能甘心?”
顾长泽脸色变了变,被堵得哑口无声。
他自己都做不到决断,有什么资格去劝说别人放手?
最终,顾长泽还是摇了摇头:“我和你不同。”
褚栎秋偏过头,不再说话,显然不认为他们有什么不同。
岑行简不紧不慢的声音传来,顾长泽不再多说,转身离开,他不是因三姑娘和荣凌交好,才劝说褚栎秋放弃,他没有骗褚栎秋,他和她的确不同。
他和郡主间,多是立场问题,郡主并无心悦之人,只要他能等到殿下登基那一日,未必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但褚栎秋呢?殿下明摆对三姑娘用情至深。
褚栎秋站在竹林中,这个位置能够让她轻而易举地看见前院的动静,一刻钟左右,先前进了前院的女子终于出来,和她一同出来的还有殿下,一男一女并肩而行,女子没有安安分分地走路,时常偏头和男子说着话。
她杏眸灼亮,顾盼间恍恍生姿,一阵风拂过,吹乱了女子的青丝,男人停住,伸手替她挽过青丝,彼此离得渐渐近了,褚栎秋甚至能听见殿下的声音,温和透着些许无奈:
“看路。”
小姑娘吐了吐舌头,软声撒娇:“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