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亦棠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她不过一个庶女,还未成婚就住进外男府中。
但谁敢对姜亦棠说三道四?
许久,褚夫人才出去,她听着里面嫡女的哭声,心如刀绞,抬头看见老爷,当即眼泪掉了下来, 她恨恨道:
“老爷,他欺人太甚啊!”
自家女儿哪里配不上他?他宁肯让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做太子妃,都不要她的女儿, 还要为了那个庶女折辱她的女儿,枉秋儿对他一往情深!
褚丞相闭了闭眼, 一脸的疲倦,他沉声:
“够了。”
褚夫人别过脸去,深呼吸了几口气,褚丞相道:“现在再说这些有什么用,当初就不该纵着她!”
话是这样说,但褚丞相紧皱的眉头却一直没松,褚夫人抹了把眼泪,心中知道老爷惯来疼秋儿,秋儿伤心成这样,老爷心里指不定怎么心疼呢。
这段时间,褚丞相好像老了很多,疲态根本遮不住,他抬手捏了捏眉心,无力道:
“好好劝她,三殿下未必不是良人。”
褚夫人骤然哑声,许久,她才点头,她知道,这是秋儿唯一的退路了。
等姜亦棠再得到消息,已经是圣旨赐婚,褚栎秋成为三皇子妃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姜亦棠手中的糕点都掉了,惊得目瞪口呆。
姜亦棠只有一个念头:
“谢玉照呢?”
说这中间没有谢玉照的手脚,姜亦棠一万个不信,怎么就这么巧,和褚栎秋结亲的人就是三皇子?而且,圣上还真的下旨赐婚了?
要知道,姜霜鸢和三皇子的私情才暴露不久,而恰巧的是,褚栎秋曾经去找过姜霜鸢密谋要一起对付她。
不管姜霜鸢对三皇子如今是什么感觉,她和褚栎秋都不可能再有合作。
姜亦棠的话音甫落,就听到一道清淡含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阿离找我?”
小姑娘倏然抬起头看去。
恰是傍晚,夕阳余晖未曾落尽。
一道清瘦颀长的身影,踏着夕阳温柔的橘光,从院门口,慢慢走到了她跟前。
姜亦棠有点看呆了。
直到来人点了点她额头,声音若有似无地透了点笑意:“回神了。”
姜亦棠猛地回神,窘迫地脸颊涨红,夕阳的霞光照在她白皙的肌肤上,莹润透亮,一双杏眸漆黑明亮,嘴唇粉红,还带着点将要褪去的婴儿肥,少女最好的颜色被她披在身上,即便是jsg最简单的襦裙,穿在她身上也透了点什么不一样来。
小姑娘结巴:
“你怎么回来了?”
谢玉照毫不掩饰:“今日心情好,朝中无事,就想早点回来见你。”
姜亦棠被他说得赧然,脸颊粉扑扑的,她想到褚栎秋,不需要再问了,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她只是有点惊叹道:
“真的是你啊。”
谢玉照没有否认:“她再糊涂,褚丞相也是个聪明人,日后,你不需要再担心她来烦你。”
姜亦棠是不想笑的,显得她好像很计较一样,但唇角忍不住就勾起了一抹幅度,她怕被人看见,赶紧捂起来,很有掩耳盗铃的感觉。
分明这道赐婚圣旨比她太子妃的那道来得晚了一年多,但褚栎秋的婚期却是很快。
定在了年底。
如今将近四月,只剩下大半年的时间,对于一位皇子娶皇子妃,这点时间是有点紧迫的。
但没有人有异议,也许褚栎秋是有的,但没人在意。
别人提起褚栎秋,也是一脸惊羡,当然是羡慕的,羡慕她的好身世,有试错的机会,哪怕多年爱慕殿下无果,褚丞相也愿意付出不菲的代价,让她当上皇子妃。
最主要的是,宣阳帝年后生了一场大病,至今也没能痊愈,三皇子的婚事这么急切,未必没有点想要带来些许喜气的意味。
中间六月,是每隔三年一次的选秀。
今年也没能例外,赐婚圣旨下来不久后,礼部就开始筹备选秀一事,圣旨从京城传到州府,不断有秀女进京,成了一片盛景,姜亦棠来往于上书房和太子府,都能察觉到京城这些日子的热闹。
赶在选秀前,姜亦棠兑现了去年的承诺,没有邀请任何人,只有她和谢玉照安静地度过了她十五岁的生辰。
六月下旬,所有秀女都经过一轮初选,留下的秀女都入住了储秀宫,京城也逐渐冷清下来,但这份冷清显然和姜亦棠不挂钩。
秀女不是一直都被关在储秀宫的,她们也偶尔会有一日放松,得以出入储秀宫,但她们活动的空间有限,御花园却是去得的。
这日,姜亦棠如常结束上书房的课程,准备前往校场参加日跌时的骑射课。
六月天气逐渐有点炎热,青粟经常给姑娘做些冰碗,冰冰凉凉的入口十分舒爽,姜亦棠午时还吃了一碗,但没有多久,她就觉得身子有点不舒服,在她发呆时,顾长泽喊了她一声:
“三姑娘,快走了。”
六皇子还在上书房,是以,身为伴读的顾长泽也没能离开。
姜亦棠回神,和他一起前往校场,上书房前往校场是要经过御花园的,些许笑语晏晏传来,六皇子和顾长泽陪同她一起慢悠悠地晃,听见动静时,六皇子不由得抬了抬头:
“听说这一次选秀,有一位江南的秀女容貌气度都十分出众,也不知是真是假。”
能被传到皇子耳中,八九不离十应该是真的。
姜亦棠没忍住笑了声,六皇子也快及冠,将要娶正妃的年龄,对秀女好奇实属正常,谁也说不准这批秀女中有没有六皇子的正妃。
但很快,姜亦棠就笑不出来,她停了下来,看向不远处站立的一对男女。
她的异样很明显,顾长泽和六皇子都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都是愣住,顿时都有点不敢看向小姑娘。
还是顾长泽先回过神,他温声道:
“殿下应该只是路过——”
话音甫落,就见不远处的女子递了一方绣帕给殿下,而殿下冷脸皱眉,却是把绣帕接了下来,看见这一幕,顾长泽的话当即说不下去了。
那女子生得很美,仿若一朵盛开的海棠花,清冷的浅蓝色穿在她身上也压不住她容貌的艳丽,偏偏她举止进退得体,面对谢玉照时也不卑不亢,一瞧就知晓她必然接受过很好的礼仪教导,她眉眼含着浅浅的笑,让人移不开视线。
姜亦棠眨了眨杏眸,看了许久,她轻抿了下唇,一直隐隐不适的身子越发难受起来,传来些许熟悉的疼痛。
顾长泽不忍地转头去看小姑娘,就见小姑娘的脸颊有点白,她低垂着头,似乎有点不适,一双手攥紧了手帕,整个人都有点摇摇欲坠的破碎感,顾长泽不由得担忧出声:
“三姑娘!”
这道声音传了出去,众人只看见殿下朝这边看了一眼,刹那间,脸色骤变。
顾长泽只觉得有一阵风袭来,下一刻,殿下就出现在跟前,伸手扶住了小姑娘,语速极快:
“怎么回事?”
小姑娘软趴趴地倒在他怀中,唇色有点惨白,对刚才的事却仿佛没有半点芥蒂,她攥着谢玉照的衣袖,声音低细:
“谢玉照,我有点疼。”
她一手搭在小腹上,疼得脸上血色一点点褪去,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声音中都透出了些许。
谢玉照浑身气压格外低冷,直接将人打横抱起,三步作两步地快速朝东宫走去,声音中压抑着情绪:“传太医!”
松翎不敢耽误,赶紧朝太医院跑去。
徒留六皇子和顾长泽面面相觑:
“我们要跟去吗?”
话音稍落,六皇子脸色有点古怪地小声嘀咕:“三姑娘到底生没生气啊。”
顾长泽都回答不上来。
这时,适才给谢玉照递帕子的女子却走了过来,等看清她的穿着,顾长泽二人立即意识到她的身份,这次入选的秀女。
女子轻盈地服身行了礼,语调和艳丽的容貌不符,含着些许软糯,却很干净利落:
“刚才那位是太子妃吗?”
顾长泽和六皇子对视一眼,六皇子和姜亦棠同窗这么久,当然清楚皇兄对姜亦棠的心思,哪怕面前女子容貌出众,他语气也很快冷淡下来,话中有话道:
“除了太子妃,还有谁能让皇兄这么上心?”
也不知女子听没听出来他的言外之意,她只是弯眸笑了笑:“她就是太子妃呀,长得真好看。”
下一刻,女子又问:
“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呀?”
六皇子刚要说什么,身后的顾长泽不着痕迹地轻碰了下他,六皇子很快敛声,顾长泽温和的态度不变,但语气疏离:“这些事情不是秀女该打听的。”
女子仿佛看出了什么,挑眉看向六皇子和顾长泽,随即,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公子说得没错。”
说罢,她轻服身,很快回到了御花园中,和其余秀女混在一起,一颦一笑都颇有点说不出的风情。
第87章
谢玉照抱着小姑娘一路不停歇地回了东宫, 等将小姑娘放下时,他觑见手臂的衣服上染上一抹殷红,谢玉照不着痕迹地皱眉, 意识到什么,立即吩咐:
“去熬一碗姜汤。”
常乐不敢耽误。
姜亦棠蜷缩着身子,疼得直哼哼, 她额头溢出冷汗, 整个人都恨不得在床榻上翻来翻去地打滚, 她呜咽地说:
“谢玉照, 我疼。”
谢玉照蹲下来,摸了摸她的额头, 忍不住冷声问:“你最近吃什么了?”
姜亦棠本来疼得有点意识迷糊,但听到这句话,立即清醒过来,她咬着唇哼哼唧唧地就是不回答。
小腹传来阵痛, 姜亦棠太熟悉这种感觉了。
重来一世后,姜亦棠的月事一向不准时,有时疼有时不疼的,也就让她有点不长记性,平日中都是谢玉照压着她不许她吃一些凉的东西,但最近天热得慌,她有点贪嘴, 吃了好几次冰碗。
算一下时间,她有将近一个半月未来月事,也的确是该来了。
正是因此, 姜亦棠才心虚地不敢回答谢玉照的问题。
她躲闪得太明显,谢玉照差点被她气笑了, 他转头问:
“你们姑娘今日吃什么了?”
青粟被吓得脸色稍白,不敢隐瞒,砰得一声跪下来:“姑娘今日吃了份冰碗,都是奴婢不好,请殿下责罚。”
这次请罪,青粟是真心实意的,她后悔得都快哭了出来,姑娘好长时间没有再因月事而疼痛,导致她也一时忘了去,都怪她疏忽!
谢玉照还没说话,就感觉衣袖被人轻轻扯了扯,他低头,小姑娘眨着杏眸看向他,一副求情的模样,谢玉照心梗,知道她向来看重这个丫头,毕竟当初在尚书府那么多年,都是青粟陪着她的。
谢玉照冷声:“回府后自己领罚。”
青粟磕了个头,没有任何异议。
姜亦棠难受地瘪了瘪唇,太医很快到了,给她开了一副止疼的药,姜亦棠喝了后,不由得有点昏昏欲睡。jsg
但她一直强撑不睡,时不时朝谢玉照看一眼,谢玉照坐到她跟前,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有再冒冷汗,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睡吧,等我带你回府。”
姜亦棠觑了他一眼,声音闷闷地:“你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谢玉照向来冷情,除了她以外,谢玉照也只对荣凌稍有点照顾,其余女子,都很难近他的身。
姜亦棠只是觉得有点郁闷,但也没太难受,是因为她认出了秀女递给谢玉照的那方手帕,是她前两日刚给谢玉照绣的。
仿佛只是秀女捡到手帕,然后交还给谢玉照罢了。
但姜亦棠不觉得如此,她了解谢玉照,谢玉照和那秀女明显不是初相识。
她闷闷地扯了下锦被,稍顿,又困倦地打了哈欠,脸上还没有恢复血色,可怜兮兮的模样。
谢玉照抬眼,知道她在问什么,垂下视线淡淡道:
“她姓仲孙。”
姜亦棠点了下头,下一刻,才倏然错愕地抬起头,杏眸中全是茫然。
她再笨还是知道谢玉照的外祖家是姓什么的。
如果她没记错,谢玉照曾经告诉过她,闻公府只有一位姑娘,而且,这位姑娘有一位青梅竹马,身负婚约。
姜亦棠不由得呆呆地问出来:
“她怎么会参加选秀?”
谢玉照沉默了许久,才说:“来看你。”
姜亦棠真的呆住了。
谢玉照和她解释:“外祖一家久居封地,自母后去世,就很少回京,如今你我婚期将近,外祖一家因些原因很难进京参礼,恰好选秀,她便趁机进京了。”
外祖父是不愿让府中这唯一的姑娘进京的。
姜亦棠一脸纠结:
“但她不是有婚约吗?”
谢玉照有点好笑:“选秀并非一定是要进宫,等进了殿选,也可以由圣上下旨赐婚。”
仲孙文钰就是奔着赐婚圣旨来的,顺便替祖父给表兄递封信,最主要的自然是来看看她这位未来的表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