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亦棠有点赧然,然后想起什么,狐疑道:“但我见到你们时,怎么觉得你不是很高兴?”
谢玉照和闻公府相辅相成,仲孙文钰来京城,按理说,谢玉照再如何都不会黑脸。
谁知,姜亦棠这话落下后,谢玉照皱了皱眉,居然否认道:
“没什么。”
谢玉照自然不会告诉小姑娘,仲孙文钰居然想她去一趟陵阳,陵阳正是闻公府封地,他外祖母年龄大了,心中一直挂念谢玉照这个外孙,知道他要娶正妃,便想要见上姜亦棠一面。
闻公府无召不得进京,老夫人想见姜亦棠的话,只能由姜亦棠去陵阳。
但谢玉照不愿意。
他巴不得小姑娘整日都跟他在一起,怎么可能会让小姑娘和仲孙文钰离开?再说,陵阳城和渠临城相邻,将近边关,治安和气候都不如京城,他自不愿意让小姑娘去受这一番车马劳顿。
姜亦棠狐疑地看向谢玉照,但他不说,姜亦棠也就没再问,转而有点窘迫地小声道:
“她不会觉得我适才是故意的吧?”
姜亦棠细想了一番,只觉得刚才的情景的确很容易惹人误会,她呼吸一紧,有点面热。
谢玉照摇头,也不知是觉得不会,还是觉得仲孙文钰怎么想不重要。
但姜亦棠没心思琢磨了,药效上来,她恹恹地打了个几个哈欠,整个人都有点昏昏欲睡,明明是六月的天,但她总觉得有点冷,一股脑地往锦被中缩。
傍晚时分,谢玉照没有叫醒她,抱着她离开了皇宫。
谢玉照不作遮掩,看见这一幕的人甚多,消息传到仲孙文钰耳中时,她颓废地叹了口气。
表哥越重视表嫂,就越不可能让表嫂去陵阳。
仲孙文钰只觉得脑子疼,当初姑母去得早,祖母留下了心病,一直不愿回京城这个伤心地,但也挂念着表兄,很那不挂念,当初姑母去世时,表兄还不到六七岁,刚是去上书房的年龄,后来,闻公府迁到封地,表兄可谓是一夕间所有亲人都离他而去。
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想要表兄这个储君之位坐得稳,闻公府的兵权就得一直握在手中,至少宣阳帝在位时,要一直握在手中。
她神情恹恹地,整个人都显得垂头丧气,她的身份在秀女中不是秘密,很快有人来找她搭话:
“今日和姐姐说话的人可是殿下?”
仲孙文钰抬头,认出了来人,正是这一次选秀中风头过盛的那位江南秀女,宋安馥,她的确生得不错,肌肤白皙,娇柔貌美,尤其是身段,玲珑有致,胸前的衣裳仿佛都有点紧绷,她眉眼含着娇柔的笑,让人恨不得把她搂在怀中疼爱一番。
仲孙文钰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
她不喜欢宋安馥,倒不是因宋安馥的长相,而是她过于热衷于钻营,轻而易举地就让人看清她眼中的野心和欲.望。
仲孙文钰语气不变,轻挑眉:
“你倒是关注我。”连她和谁说话都知道。
她话音淡淡,仿佛还含着利落的笑意,谁都听不出她话中的喜怒。
宋安馥抬头看了眼仲孙文钰,顿了顿,赧然地低垂下头:“我在江南一直听说殿下清隽不凡,又知姐姐出身闻公府,和殿下乃是表兄妹,才会生了好奇,姐姐莫怪。”
她一口一个姐姐,仲孙文钰听得浑身不自在。
仲孙文钰随心所欲惯了,也懒得惯着别人,直接道:
“我娘只生了我一个女儿,宋秀女一口一个姐姐,倒让我有种爹爹在外有了遗珠的错觉,宋秀女还是不要乱叫的好。”
再说,即使她们都选秀入宫了,位份没下来,谁知道谁尊谁卑,这个时候喊什么姐姐?
宋安馥咬紧唇,脸上血色稍有点褪却。
其次,仲孙文钰笑着道:
“宋秀女都叫我莫怪,想来也是知道自己行为不妥当,既然如此,宋秀女日后还是少点好奇心为好。”
宋安馥没想到仲孙文钰这般不给面子,刹那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煞是好看,半晌,她才狼狈悻悻地道:
“姐、仲孙秀女说得是。”
她不敢再和仲孙文钰说话,生怕又闹得没脸。
仲孙文钰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要是知道,也只会觉得好笑,她身为闻公府唯一的嫡女,殿下的亲表妹,这般身份,即便是公主都能比较一二,在场秀女谁有这么大的脸,值得她忍着脾气给面子?
姜亦棠不知道储秀宫发生的事情,她忙得脚不沾地,翌日,她刚醒来,就听佟容来报,礼部的人来了。
姜亦棠困恹恹地睁眼,有点茫然,佟容替她穿衣洗漱,语速很快道:
“礼部的人来替姑娘量尺寸。”
姜亦棠猛然清醒过来。
她还有不到一年时间就到了及笄礼,她嫁的是储君,成婚时的礼服无需她操心,自有礼部替她准备妥当,需要百名绣娘一针一线地绣出礼服,不知要耗费多少时间精力,如今就得开始准备了。
绣娘拿着尺布替她量腰围时,姜亦棠偷偷地深吸了一口气,绣娘低笑一声:
“姑娘放松,姑娘如今还在长身体,尺寸难免会有变化,只得往大了做去。”
言下之意,您再吸气也是徒劳。
姜亦棠闹了个红脸,整个过程不敢看绣娘的眼睛,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等绣娘离开后,赶紧去换了月事条。
谢玉照给她请了一日的假,但不等她闲,松翎却是来了思甚苑,不是空手而来的,带了一个匣子。
姜亦棠本来以为是谢玉照让他送东西来的,却没想到松翎说道:
“祁王府送了份锦盒来,言明是送给姑娘的。”
姜亦棠怔住。
第88章
匣子中装的是一枚令牌。
姜亦棠有点纳闷, 拿着令牌一脑子不解,她没见过这玩意,但隐隐觉得眼熟, 倒是常乐见多识广,一眼就认了出来:
“出城令。”
姜亦棠面露不解,常乐向她解释:“每个城池都有出城令, 姑娘看, 这令牌上写着祁字, 正是渠临城的出城令牌, 凭此令牌,姑娘可以随意出入渠临城。”
青粟纳闷地问了句:
“祁王给姑娘送出城令做什么?”
姑娘成了太子妃后, 若无意外,日后都会久居京城,哪里会需要渠临城的出城令?
倒是姜亦棠莫名其妙地想起当初岑行简对她说的那句——渠临城有也很美,日后三姑娘不妨去看看。
她看着那枚令牌许久, 到底是收了下来。
会被松翎送来,谢玉照也必然是知道这件事的,如果他不想让她收,这枚令牌根本送不到她面前,既然如jsg此,姜亦棠就没再做纠结。
翌日,姜亦棠回了上书房, 从顾长泽口中得知,岑行简于昨日离京,回渠临城了。
姜亦棠下意识地朝后座看了眼, 闷闷地“哦”了声,她对岑行简没什么心思, 但相熟的人一个个离去,难免是有点伤感的。
姜亦棠扭头看向顾长泽:
“等到年后,我大概也不会再来上书房了,你和……”
姜亦棠想问他和荣凌之间要怎么办,但她说到一半,堪堪噤声,没再往下说。
只怕顾长泽比她还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顾长泽也猜到她想说什么,摇了摇头:“水到渠成,数年光景而已,我尚等得起。”
这话,姜亦棠是信的,毕竟他前世也真的等了过来。
二人没有就这件事多说,顾长泽也没有多问前日的事情,依着他的身份想要查到仲孙文钰的身份并不是难事,也正因此,顾长泽不会对殿下的事多做置喙。
眼见殿选之日迫在眉睫,姜亦棠也有点紧张起来,这日,她问谢玉照:
“陵阳甚远,殿选结束后,仲孙姑娘不可能立即回去,你说,让仲孙姑娘住在哪里?”
太子府诸多院落都是空着的,挑一个院落出来不是难事,但除去客房,其余院落都位于后院,要是府中有长辈也就罢了,让她住得离长辈近一点,也是亲近,但如今府中后院无人,安排仲孙文钰住后院的话,难免有点不合适。
但要是让仲孙文钰住在客房,姜亦棠又怕显得过分客套疏离。
姜亦棠把难题抛给了谢玉照,谢玉照头都不抬道:
“等圣旨下来,我便派人送她回陵阳。”
姜亦棠一瞪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呐呐道:“你不是说她是来见我的吗?”
谢玉照噎住,难道要他说他根本不想让二人见面?
半晌,谢玉照生硬道:
“客房,府中客房不少,让管家收拾一间出来即可。”
最好就是仲孙文钰能够自己有点眼力见,圣旨下来后就立刻主动回陵阳,而不是想着要把小姑娘也拐走。
小姑娘纳闷,试探性地询问:“你不喜欢这位仲孙姑娘?”
说着,姜亦棠不由得抿紧了粉唇,考虑自己应该要用什么态度对待仲孙文钰。
谢玉照轻叹了声:“不是。”
姜亦棠不解地看向他,最终谢玉照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但等到殿选结束,见到仲孙文钰后,姜亦棠很快知道谢玉照瞒了她什么。
——
“去陵阳城?”
姜亦棠错愕的声音响起,看着眼前容貌艳丽的女子,她轻讪笑了下,有点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明明瞧着比姜亦棠要年长几岁,但撒娇一事简直信手捏来,她晃着小姑娘的手臂,软软的声线格外适合撒娇:
“求求你了,表嫂,你就和我走一趟吧。”
姜亦棠哑声,半晌,她咽了咽口水,想要抽出手臂,斟酌着语句:“仲孙姑娘——”
话音未尽,就被仲孙文钰打断,仲孙文钰语速很快道:
“我是殿下的亲表妹,你日后是太子妃,和殿下一样唤我表妹即可,叫什么仲孙姑娘,也太见外了,我们闻公府和太子府一贯亲近,表嫂可不要和我生疏。”
姜亦棠的话被堵回来,憋了半晌,她偷偷求助地看了眼佟容。
她终于知道谢玉照为什么对这位表妹闭口不提,没见到本人之前,谁能想到闻公府的嫡女会是这种性格。
闻公爷是武将出身,姜亦棠本来以为仲孙文钰的性格会和陈钰磬差不多,结果简直是截然不同。
佟容意会,上前一步替主子分忧:
“表姑娘,殿下吩咐给您准备了客房,表姑娘不如先和奴婢去瞧一瞧,您还得在京城住上几日,有什么要添补的,您和奴婢直说就是。”
仲孙文钰不是不会看脸色,但她来京城的目的就是找姜亦棠,当然不肯轻易放弃。
但她也知道她不能把人逼得太紧,只好先一步三回头地和佟容离开。
等她走后,姜亦棠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她心中其实又高兴又觉得难为情,高兴是因为闻公府对她的认可,虽说有圣旨和谢玉照在,她不需要谁的认可,但闻公府是谢玉照仅存的亲人,能得到闻公府的祝福,姜亦棠心中自然是高兴的。
至于难为情,不难解释。
谢玉照身为储君,他不可能离开京城,而且她也知道陵阳城位于边关,一路颠簸加上水土不服,有时是会要人命的。
姜亦棠这么惜命的人,当然是不怎么愿意的。
她是被谢玉照养在富贵檐的鸟,早习惯了如此,一点苦都不想受。
而且,边关距离京城甚远,一来一去,哪怕脚程再快,等回来时也不一定赶得上年底,姜亦棠不想和谢玉照分开那么长时间。
谢玉照回来时,就见小姑娘窝在书房中等着他,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谢玉照轻哂:
“我说等殿选后送她回陵阳城,你不是不同意吗?”
小姑娘捂脸,羞愧得不敢见人,半晌,她从指缝中露出一双杏眸,不耻下问:
“我要怎么拒绝她啊?”
谢玉照抬眼,意味深长地看向她,姜亦棠一囧,赧然得脸颊潮红,稍顿,她从软塌上爬起来,垫着脚尖,仰着头亲上谢玉照的唇角,她敏锐地察觉到谢玉照的呼吸有所变化,她眨了眨杏眸,一触即离后,她下意识想跑。
啪——
猝不及防地揽腰,谢玉照整个人如玉山将倾势压了过来,姜亦棠整个人砸在软塌上,软塌上有绒毯,加上谢玉照的手臂护在她身后,她没觉得疼,但不慎碰翻了案桌上的杯盏。
清脆的碎响声。
没人在意,姜亦棠的心神全部被眼前人夺取,她被迫倒在软塌上,二人呼吸很近,相互纠缠着,让姜亦棠觉得有点浑身发软,她双手无力地攀着眼前人的脖颈,唇齿交缠间,书房内的气温仿佛在节节升高。
姜亦棠被亲得有点迷糊。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自从她生辰过后,谢玉照待她越来越凶,颇有一种他想把她拆骨入腹的错觉,察觉到危险,姜亦棠脊背都不由得轻轻颤抖。
许久,身上的人离开,姜亦棠晕晕乎乎地睁着一双半湿的杏眸,微微喘着气。
谢玉照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声音低哑:
“阿离求人办事,就这么敷衍?”
姜亦棠只觉得耳朵连带身子都烧了起来,她咽了咽口水,强撑着底气说:“哪、哪里敷衍了?”
但话音甫落,她自己就欲哭无泪,语气微弱,没有一点气势。
果然,谢玉照闷笑一声,等好久,他才说:“行。”
姜亦棠一头雾水,行是什么意思?
谢玉照把她拉起来,搂在怀中,轻抚着她的后背,不疾不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