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像钢针一样扎到王晖痛处,王晖面色阴沉下来,眯起眼睛,语气冷了起来:“甭管哪一套,有用就行!你看看小谷,在外头甭管多神气,回家还不是照样给我拎鞋。倒是你,自己老婆搞不定,也就我仗义,帮你出个手。再说,也没把她怎么样……”
江晟听他一套套的歪理,神色一点点冷下去,原本起伏的胸口渐渐平静。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王晖,冷声道:“世界新苑这个项目结束,我们两家公司的合作到此为止!以后谷晖的项目要找电工队,别找我!”
说罢,他转身便要离开。
身后王晖听到结束合作还没什么,听到江晟提到电工队,他立马软了下来。
电路可不是开玩笑,上头盯得死紧。他手头上项目那么多,这一时半会,上哪找专业的电工队?!
江晟那个电工队可是现在清荔证照最全的!王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是个能屈能伸的,上前一把拽住江晟:“江总,你消消气。那两小混混真没在你老婆那讨到什么便宜!你老婆和小姑子,两个女人没一个吃素的,两个混子被揍了一顿不说,还被送进了派出所。”
想到钟卉将这种流氓行径扣到自己头上,江晟便气不到一处来。在她眼里,他是那么没下限的人?!
江晟心头刮过一阵冷风,猩红的眼直瞪着王晖:“你TM最好出面去跟她解释清楚!她现在把这事赖我头上了。”
他将手里卷成一团的工程回款明细和协议甩到他面前:“下个月5号就是回款日了,你记得提醒李有良准时把钱打我公司帐上!咱俩的合作到此为止!”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王晖面色阴沉地盯着他的背影,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
江晟想抽走他的电工队,门都没有!
从世界新苑售楼处出来,江晟愈发冷静。他刚才说的不是玩笑,世界新苑这个项目结束了,他跟王晖的合作也到头了!
……
忙了一天,回到荔河花园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江晟先去隔壁看女儿和儿子。禾禾正坐在餐桌边写作业,钟卉母亲虞桂枝在厨房里洗碗。
禾禾看到爸爸,小脸一垮,撇过身子不理他。那天从爸爸公司出来,妈妈便带她去江荔广场吃肯德基。
禾禾乐坏了,最近妈妈忙着照顾弟弟,陪她的时间越来越少,突然单独带她去吃肯德基,她能不jsg开心吗?
谁知道,吃到一半,妈妈突然郑重地告诉她:“我已经和你爸爸办完离婚手续了。”
禾禾听完愣在那儿了,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睛里往外涌。她想了很多事,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肯定是爸爸没有及时改正自己的缺点,最终没有赢得妈妈的原谅!
想到这,禾禾把她爸给恨上了。
女儿跟自己怄气,江晟也没辙,凑上去装模作样看了几眼她的作业。结果禾禾两只手一遮,根本不给他看。
江晟只好没话找话地问她:“缺不缺零花钱啊?爸爸再给你点?”
禾禾更生气了,转过头瞪了他一眼:“不缺!你的钱你自己花吧!”
江晟脸上讪讪的,转身进了儿子房间。小树刚喝完母乳,潘姐正抱着他拍嗝。
“钟卉还没回来?”江晟皱起眉头,又看了眼时间,“她今天不打算回来了么?”
潘彩凤小声道:“早上出门,她是说今天肯定会回来。她还要回来喂小树呢。喏,那个电动吸奶器她都没带!”
一听到“吸奶器”几个字,江晟脸色便难看了起来,一转头果然看到那玩意还搁在梳妆台上。
梳妆台的镜子旁边有一叠便笺纸,上面插着一支笔。江晟随手拿起来翻了几页,在其中一页上停了下来。
看到上面钟卉的字迹,他脑子“嗡”地一声,如同被雷劈,全身麻木。
上面是钟卉用各个不同字体写的“钟嘉树”三个字。
江晟心脏猛地一缩,铁青着脸翻遍梳妆台的所有抽屉,翻遍了床头柜,声音之大,引得小树都哭了起来。
潘彩凤有些错愕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如此激动,脸色瞅着不大好,不由问道:“小江,你找啥东西?”
江晟充耳不闻,最终在衣柜最下面的抽屉找到户口本,抖着手翻开那一页。
“钟嘉树。”
江晟在嘴里又念了一遍,眼角猛地抽搐两下,死死眼着那三个字,像是要把户口本给洞穿。
客厅里虞桂枝正在接电话,语气透着一丝焦灼:“钟卉四点多就出发了?那早该回来了啊!咋现在还没到!你打电话给水金了吗?”
电话那头,钟向顺也很焦急:“打了!水金说她根本没送自行车过去!”
虞桂枝这下彻底慌了:“那这孩子是上哪儿了?”
江晟捏着户口本走出房间,脊背挺直地站在那儿,怒火从两肋间一点点蹿了起来。
钟卉母亲愈加慌乱的声音让他回过神,他薄唇紧抿着,从她手里接过电话。
第69章 漆黑夜
汽车的远光灯照着一段山路, 道路两侧空无一人。
江晟开了一个小时的车,终于到了白水镇。上回来这, 还是跟钟卉结婚的时候。
钟家人丁单薄, 在清荔没什么走得近的亲戚。两人结婚,钟卉这边只回村里办了几桌酒席完事。
一想到“人丁单薄”,江晟脸色难看至极, 眼眸顷刻间变得冷冽, 忍不住在车里飙了句脏话。
钟卉连句招呼都不打,竟然让儿子跟她姓, 这事光想着就让他怒气翻涌!更让他生气的是, 他竟然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乡下地方找人。
现在江晟满脑子想的都是,明天必须带钟卉去派出所把儿子名字改过来。
他一个大男人,儿子跟老婆姓,不, 应该说是跟前妻姓,不是打他的脸么?
将车子停在钟卉父亲说的那家商店门口,钟水金一看到他, 猜到他是来找钟卉的。
“我去镇上问了, 没人见过她。估摸是搭谁的车回城里了。”
江晟剑眉皱了起来:“她是骑自行车出来的, 搭别人的车,自行车总不可能扔到半路吧?”
钟水金上下打量他几眼:“那就不知道了。那老自行车也不值几个钱, 兴许真丢了也说不定。”
把自行车丢在路上不管,这事根本不可能是钟卉干出来的。到现在荔河花园还有不少她从厂职工楼带过去的旧家具。
从商店里出来,江晟站在门口抽了根烟,就着夜色四下看了看。
镇中心就横竖两条街。钟水金的商店在一个很显眼的转角位置。钟卉要是真回镇上了, 肯定会去他店里的。
一枝烟抽完,江晟重又钻回车里。昨天没睡好, 又开了一晚上夜车,这会太阳穴像插了根银针般刺痛。
他冷着脸看着外面黑黢黢的夜,都离婚了,她一个大活人用得着他操心么?!
钟水金已经拉下卷帘门,准备回家了,走到门口便看到那辆黑色的汽车往清荔方向开了。
又过了一会,身后传来汽车轮胎和地面摩擦的刺耳声音。
钟水金回头一看,黑色汽车不知怎么的,突然掉转方向,沿着左手边那条分岔路往钟家村方向去了。
*
钟卉觉得自己挺倒霉,原想骑自行车抄个近路。那田梗瞅着挺宽的,谁知道下过雨打滑,连人带车翻到农田里。
水稻田泥泞,她几次想要将车从田里拉出来都没有成功。
眼看着天气越来越黑,想着说先爬上田垄,找个车子回镇上,明天再想办法找人把自行车拖出来。
好不容易爬上去,钟卉发现自己的两只鞋都不见了,怎么找都找不到。
这下好了,彻底走不了了。
钟卉下半身全是泥浆,光着两只脚,坐在田垄边上等过路车。能捎回镇上最好,实在不行,回钟家村也行。
这一等就是好几个小时,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抄的这个近路太偏了,竟然一个人影也没看到。
春寒料峭,四下漆黑一片,阒然无声,钟卉一边冷得打哆嗦,一边开始有些害怕。她只好光着脚往大路方向走,乡下小路全是尖利的石头,才走一小段路硌得她的脚全是血。
看着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的大路,钟卉升起一丝放弃的念头。
她抬腕看了眼手表,万幸手表指针有夜光粉,能看清楚时间。
已经9点了,正常这个点她应该抱着小树喂奶了。一想到喂奶,钟卉才发现自己随身的包不见了,那个手动吸奶器在里头!
钟卉这下彻底绝望了,一屁股坐在垄上,这一晚上就够她硬成石块的。
脚上疼,胸口疼,有一瞬间钟卉有点想哭。想到自己小时候也干过类似的蠢事,走路走得好好的,突然脑子一抽,想试试闭着眼睛走路的感觉。她真的就闭上了,才走没几步,脚上一阵巨痛,小腿骨撞到一块尖利的石头,豁出了一个口子,鲜血直往外流。
那时候她还小,当场嚎啕大哭。被人送回家,又不敢跟父母说是自己闭着眼睛走路才磕到的。
那次做蠢事的结果是,最后小腿上缝了好几针,至今她都很少穿短裙。
今天也不知是犯蠢,还是运气不好。如果不是非要抄近路,她也不会摔进田里。
钟卉叹了口气,疼得淌出了几滴泪,很快又收住了,打起精神忍着痛咬牙继续往大路上走去。
远处传来汽车车轮碾过的声音,她猛地停下来,漆黑一片的杂树林里闪过车前灯发出的光亮!
钟卉再也忍不住了,朝着大路方向放开嗓门大喊:“有人吗!”
喊了几句后,她悚然一惊,后颈突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要是遇到个坏人怎么办!
*
江晟循着记忆的方向往钟家村开去,幸好这条路没有分岔道,不然他不一定找得到地方。
车子开到一半,他隐隐听到有女人的声音。再一听,又没了。
脚下不由自主地踩了踩刹车,很快远处又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有人吗!”
江晟浑身一凛,额角猛跳,一脚急踩刹车,推开车门下了车。刚关上车门,又想起来车里还有手电筒,他赶紧找了出来。
汽车刹车的声音在安静的夜晚听上去格外突兀,钟卉知道那人肯定是听到动静了,忙又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救命啊!有人吗?!”
“钟卉!”江晟拿着手电筒,循着她的声音往左侧的小路走去。
钟卉愣住了,这声音怎么听上去那么像江晟?可能因为实在太意外了,她透到手电筒的光看清楚不远处那个男人时,面部表情失去了管理。
“你怎么来了?”
江晟拿着手电筒,上下扫了钟卉好几下,这才发现她浑身上下全是干透的泥浆,赤着一双脚站在那儿。
“怎么回事?”江晟皱着眉头看着她。
钟卉看向一边,神色有些尴尬:“不小心摔到田里了。”
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钟卉就像套了一层坚硬的外壳,江晟快想不起她以前的样子了。jsg
眼下这个垂头丧气闯了祸的模样,倒让他想到了刚认识她的时候。
“走吧。”江晟转身往大路上走,身后女人却没有跟上。
他转过头,眉宇间呼之欲出的不耐,嗓门微沉:“难不成你想在这待上一夜?”
钟卉有些急切:“能不能借你的手电筒我用一下?我的包和自行车都掉进水田里了。”
江晟冷漠地看着她,“先回镇上,明天再找人过来捞。”
钟卉跟在他后头,脚下传来尖锐的疼痛,让她忍不住皱着脸“嘶”地一声。
前面的男人脚步顿住,脑中闪过他第一次看到她的情形,最先看到的就是那两只纤细的脚。
白得动人心魄。
江晟烦躁不已,猛地转过身,半弯着腰一把将钟卉抄了起来。
钟卉惊呼一声,忍不住大声道:“我身上全是泥!”
江晟冷着脸看向前方,没好气道:“你现在不是有钱了吗?回头赔我一身衣服就是了!”
钟卉想一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当即不客气地勾住他的脖子,语气比平时软了几分:“那麻烦你了!今天谢谢你!”
手电筒扩出一截光柱,江晟冷峻的脸像是罩了一层霜,鬓角一条筋轻轻跳动着。
看着她云淡风轻的模样,一晚上的恶劣心情在这一刻达到顶点。
江晟忍无可忍,冷笑着开口:“真要谢我,明天就把儿子的姓改了!”
钟卉刚缓和的脸色一点点僵冷,半晌嘲讽地牵起唇角:“我说你怎么这么好心呢,原来是来兴师问罪的。”
一句话说得江晟勃然变色,沉黑的眼凑近看着她:“你是不是觉得已经上了户口,我拿你没办法?!”
钟卉勾住他脖子的手松开了,挣扎着从他怀里下来,站在那儿拍了拍身上干硬的泥块,垂眉一声低笑:“江晟,你是不是太健忘了。当初孩子还在我肚子里头的时候,你就已经提出了离婚。协议上写得清清楚楚,离婚了孩子归我。小树是我生的,因为生他,我吃了多少苦就不提了。既然咱们离婚了,我想他跟我姓,有问题么?”
江晟的眼睛瞬间变的锐利,瞪向她:“小树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但是我江家的种!”
钟卉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刚才看到他的欣喜,此刻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冷静下来后,她神色平静地开口:“如果你今天来找我,是因为小树名字的事,你现在可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