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冉说:“我想吃馄饨。”
顾央起身:“等我换身衣服,咱们就出去。”
这次的体验比起之前可差了不少,那时候是冬天,喝碗馄饨身上暖烘烘的,这次是晚上,只是穿着裙子坐在小板凳上感觉就不怎么对味了,吃完馄饨更是一身的汗。
等回去洗完澡已经凌晨一点多,穆冉吹干头发躺回床上,看到同样洗完澡换上睡衣的顾央在另一边看书,只是看了许久都没有翻页。
房间里温度适宜,刚洗过澡身上清清爽爽,穆冉这一夜睡得很香甜。
接下来就是去学校帮语文、数学和英语老师批改试卷,批改完又让学生来领试卷和暑假作业,最后学校给教职工开了个会,暑假才算正式开始。
做完这些事其实也只花了七八天的时间,可是仅仅这几天里,顾央又出了三次差,虽然都在国内,也见不着人影。
以前结婚几个月才加上他的微信,现在倒是每天晚上都要跟她视频,穆冉上班之后愈发明白放假的好,晚上时间安排的很满,和孙莹莹小聚,做spa,即使在家也有之前拉下的剧和综艺要补,不耐烦的很赤/裸裸。
之前傲娇的顾孔雀,现在每天耐着性子哄着她多跟他说两句,比泥菩萨都没脾气。
有一次她着急挂视频,还嫌弃他怎么这么粘人,他都无奈了:“穆冉,我临时记那么多的资料,去见那么多人,今天开了四个会,从昨天到今天只睡了三个小时不到,抽空和你聊天,你还嫌我?”
穆冉理所当然地说:“那就更不能耽误你宝贵的休息时间了,虽说心脏病不遗传,但是家族病史还是很......”
她没有说下去,因为看到对面顾央的表情微动。
她说不出来那是什么,是难过或是被冒犯。
但是这天晚上她睡得没有很安稳。
顾央回来那天,穆冉去接他,或者说是不堪其扰才答应他去接他。
结果到了车上,他握着她的手头靠在她肩膀上就睡了过去。
穆冉侧头垂眼,看着他的黑眼圈,还有唇上有胡茬的青痕。
他惯来对个人仪表很看重,看来确实累得不轻。
下车后回到家,他在车上虽然只睡了一会儿,精神也好了一些。
他精神好了一些,就开始动手动脚,穆冉在他面前,他力气大又对她身体无比熟悉,穆冉反抗得也不是很走心,最后两人气息不稳地躺在床上。
穆冉嫌弃地问他:“工作上赶那么紧,提前了一天回来,说是想见我,其实就是想干这事吧?”
顾央手还在她腰间磨蹭:“这两件事是概括与被概括的关系,不能简单划等号。”
穆冉“哼”了一声。
顾央轻笑了声,这人刚刚分明也很享受,嘴上还得口是心非一下。
偏偏她这样子,他也喜欢的不得了。
或者说她什么样子,他都一样喜欢。
他手上不自觉加重,慢慢往下移。
穆冉哪能不知道他的意图,一把按住,横他:“不是天天睡觉都没时间吗?真是不怕猝死。”
顾央不说话,只是笑。
穆冉就觉得他笑得不正经,索性翻身不去看他。
他却欺身过来,穆冉想骂他,可他这次只是温柔在她额边亲了下,很满足地说:“不管怎么说,你能心疼我,我可真是高兴。”
换成平常,她一定脱口而出“我才没心疼你,谁爱心疼心疼。”
可是这次她却没说,还转过身来问他:“接下来还很忙吗?”
顾央说:“这几天太忙,确实对不住你,不过我也是想着把这些重要的事情赶完,趁着你放暑假,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陪你去。”
穆冉本来的暑假计划里可没有他,今天即使是鬼使神差地,她问:“我想去国外,你也有时间吗?”
顾央难得见她不怼他,还想他陪,哪会拒绝:“一周的时间肯定是有的,行程重新规划一下,两周应该也不算太难。”
穆冉说:“那就先按一周算吧,兴许几天就玩腻了呢。”
顾央说:“玩腻了就换个地方,总有你喜欢的。”
不得不说,这种简单粗暴的回答,非常合穆冉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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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顾天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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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说走就走,第二天就坐上了私人飞机。
看里面的布置,顾央显然把这次当成一场蜜月之旅,穆冉没有拆穿他,看他只当有求必应的哆啦A梦,刷卡,拎包,安排行程,二十四小时在线的全能管家。
穆冉本来计划的很好,第一站她想去贝克街。
福尔摩斯,无论是书还是剧,她都很喜欢,怎么能不去看看。
然后香榭丽大道,也没什么别的可做,就是买买买。
还有古罗马斗兽场,水城威尼斯,布拉格广场,圣彼得大教堂。
如果还有时间,她甚至还打算去看场皇马的比赛,虽然不懂球,但是她想感受一下那种山呼海啸的氛围。
顺便感受一下各地的美食,——如果它们有的话。
可是下了飞机后,她就改变了主意,他们落脚在距离巴黎有段距离的一个庄园。
这个庄园是顾家的产业,专门用来种植玫瑰。
虽然一直觉得玫瑰俗气,可是看到了那热烈盛开的花海,还是让穆冉震撼得难以言语。
什么爱情只是人们赋给它的意义,除却这些俗套的定义,它依然很美。
穆冉让人找来了中世纪欧洲贵族的衣服,一层层穿上去堪比受刑,可是穿着“刑具”拍出来的照片让一切都很值得。
热烈的阳光,盛放的花海,美丽的女孩。
请来的摄影师毫不吝惜赞美之词,听翻译说了太多次,穆冉已经能听懂这几句话的意思了。
拍摄花了五天的时间,等到这些拍完,晚上顾央问她在这里呆够了没有,要不要换个地方玩。
诚然,再美的景色,看一眼惊艳,看了这么几天确实已经腻了。
本来三天可以结束的拍摄,穆冉硬生生拖到了五天。
而从来这里之后,顾央就沉默了很多。
这几天,顾长庆给他来过两个电话,每次通话完,他都会坐在那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穆冉在一边看着他,忽然觉得像是看到雨天里的一只小狗。
它淋着暴雨,走在旷野里,不知道该前进还是后退,哪个方向才有避雨的地方。
或许就是因为他这样,她才会放弃了原来的计划,在这里住了这么些天。
顾长庆的第三个电话距离上一个甚至不到一天。
想来顾天宸的情况已经恶化到了相当严重的地步。
电话打来的时候顾央和穆冉正在吃晚餐,顾央去阳台上接电话,即使挂了之后也很久没有回来。
穆冉走上阳台时,他站在那里,抬头像是在看月亮,看得很认真,连她走过来都没有注意。
“想去就去看看吧。”她走到他身边,轻柔地说。
他没有说话。
穆冉又说:“不想去的话,就不去。”
顾央:“......”
侧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他不由笑了。
接触没多久,他就觉得自己这个小妻子脑子显然和别人不那么一样,总有意外之举,他觉得新奇也很轻松。
像是“换换脑子”,难得可以从他的世界里脱离出来。
到现在,她也还是这样。
笑过之后,他问:“这里离他只有一百多公里,你带我来这里,是不是想我去?”
穆冉摇头:“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不劝你。来这里,是怕你忽然改变主意会来不及。”
顾央说:“虽然不知道奶奶具体跟你说了什么,但是大体我也猜得到,她是不是说我舅舅算计了顾天宸,所以才生下了我?”
穆冉点点头。
顾央冷笑:“当事人除了他都已经去世,不过是欺负他们开不了口罢了。”
穆冉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那些事的?”
“母亲去世,我才第一次见到我名义上的父亲,以前我一直以为他早就死了。”他自嘲满满:“刚见到他的时候,我甚至觉得很高兴,从失去母亲的惶恐中,感到自己不再是孤单一个人。而且他还是那么成功,无关金钱权力,那时我只是单纯的觉得自己的父亲是那么厉害的一个人。”
世界上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但是两个走过相同道路的人一定更能理解对方。
穆冉握住了他的手,像是握住了曾经对穆忠良满怀孺慕的自己。
顾央继续说着:“他那时并没打算让我回顾家,我也不想回去,因为听说他家里还有另一个儿子。虽然还不理解什么叫私生子,那时我也已经感受到自己和他的那个儿子是不一样的,有一种本能的抗拒。直到后来,我收到了从未谋面的舅舅让别人带给我的东西。”
穆冉心提了提,意识到这个东西并不简单。
顾央话音转冷:“那是一段录音,可能是太惊慌,也可能对我母亲没有太多防备,他在录音里承认自己是强/暴,还问我母亲想要什么,只要不是太离谱的条件,顾家都可以满足。那时候我舅舅已经身无分文,天天被人追债,他也意识到了顾家是刻意为之,所以想尽办法找到别人把这些东西交给我,还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我。”
穆冉说:“奶奶说,他一开始以为是强/暴,甚至还出了一大笔钱,后来被勒索后,调查后才发现自己是被下了药。”
她不是想为顾天宸解释,只是秦思容的话显然更符合逻辑。
如果顾央的母亲真的是强/暴,她不是无知的女孩,那个年代年纪轻轻能做到顾天宸的秘书,她的学历能力一定都很不错穆冉觉得她不大可能把这个孩子生下。
她想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可是抬眼看到顾央的表情,她怔了怔,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那是怎样一种表情?
夹杂着愤怒,沉痛,甚至还有一丝狼狈。
她从未想过这种神情会出现在顾央的脸上,也就是这一瞬间,她明白了他是在逃避。
他那么聪明,怎么会看不出其中的问题,这些年顾长庆未必没有暗示甚至明着告诉他。
而顾天宸和秦思容那么精明的人,既然调查了应该也会有相关证据。
但是顾央现在还是这个态度,很显然他们并没有给他看过。
想来,他们和她一样,都发现了问题的症结。
顾央不是不相信,而是不愿意相信。
与其相信,他是自己母亲和舅舅设计自己父亲生下的自己,甚至于一个把自己当成索爱的工具,一个把自己当成要钱的工具。
全都是算计,全都是利用。
而他的父亲,甚至从来不肯来看他,大约把他看成是帮凶和耻辱。
那么,还是认为自己是母亲被强/暴后生下来的孩子更好一些。
至少那样,这个世界上他的母亲是爱他的。
爱他爱到生下这个原本本不受祝福和期待的孩子。
他愿意相信后者,他也只能相信后者。
可是他的心里什么都明白,所以他徘徊,矛盾,会喝醉后失态。
清醒的他该来送一送他的父亲,可是自欺欺人的他却不容许自己软弱。
难怪秦思容让她来劝他,是因为大家都明白,只是大家不能说出来,只有她这个局外人可以开口。
可能是怕被她拆穿,他脸色发白,垂在身侧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原来痛苦可以这么具象化,让一个原本骄傲的人害怕成这样。
一直以来,在两人的交锋中,顾央都是处于上风,这是她第一次掌握住他的弱点,几乎是一击必杀。
从没有任何时候像现在这样,她知道自己可以轻易地伤害他,而他脆弱的毫无还手之力。
她曾经梦寐以求的时刻。
真到了这个时候,她的心却像是泡在了酸涩的液体中,变得那么苦,又那么软。
她再度握起他的手,眼睛瞬也不瞬地看着他:“其实我撒谎了。”
顾央因为她忽然的转弯一愣。
穆冉扬起下巴:“我说都让你决定是假的,我这么霸道,又这么讨厌你,你越是不想去见他,我就偏偏让你去看。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爱我吗,爱我就答应我的每一个要求啊,我们现在就过去。”
她又加上一句威胁:“如果你不答应的话,我们就离婚。”
。
顾天宸休养的地方在一个酒庄,离这里不远。
路上顾央的嘴角抿得很紧,手不自觉地握紧,握得她的双手发疼,她却没有说话,眼睛也看着前方。
到了庄园下车,顾央一开始还在慢慢走,接着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快到穆冉也跟不上,最后他几乎是小跑起来。
顾天宸的房间在二楼,一路上顾央甚至没有问过路。
可见虽然没有来过,但是对这里的情况,他也是一清二楚。
穆冉跟着他后面进了房间,房间很大却并不空旷,因为床边放着很多仪器,床上的人插着身上有许多的线连在仪器上,顾央停在门口,竟不敢往前走一步。
床边除了医生都是至亲,秦思容、顾长庆、顾宇森还有程锦华。
看到他过来,几个人都是一怔,接着神色各异。
顾天宸声音虚弱:“是......顾央来了吗?”
顾央依旧没动,还是顾长庆叫了他一声,他才慢慢走过去。
“父亲。”他低低唤了一声。
顾天宸微微侧头对其他人说:“你们都先出去,我和......顾央有话说。”
顾宇森想说什么,被秦思容以眼神制止,几个人都退了出来。
穆冉也跟着出来到了二楼的会客室。
在那里她低声询问了医生,才知道这两天已经是顾天宸这段时间最好的状态。
用中国俗语来说,就是回光返照。
房间里的顾天宸显然知道自己的情况,虚弱道:“我以为你......不会过来见我。”
顾央没有说话,依旧站在那里。
顾天宸笑:“之前我在想,或许......为了股份,你也会对我虚以为蛇。可半年前你把庄园里你的人撤了,我......就想着你不会来了。”
他们父子间的较量也不是一两次,对于这话顾央也没什么否认的,他依旧客气而疏离地问:“父亲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顾天宸咳了两声又开口:“我知道你之前的想法是......搞垮集团报复顾家,那么个庞然大物抵得住风浪,同样的会很难掉头,一个跟不上时代的领导者会导致它被时代轻易的淘汰。现在,在你.......为了它尽心这么久,想法依旧没变吗?就靠......你和周檀在外面搞的那个小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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