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一鲸落万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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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小公司’的利润率是集团的好几倍。”顾央冷冷地提醒。
“那是因为它还太小。”顾天宸不以为然：“集团起步的时候利润率......也不低。”
顾央不欲与他多说：“我不是来和您讨论这些的。”
顾天宸咳了两声：“那好，让我们来说说遗嘱，你想要什么？”
顾央直截了当：“现金。集团我可以放手，但是该我的都要折现。如果没有那么多现金，可以先把等值的股份抵给第三方，我只要现金，最晚五年交付清。”
顾天宸氧气面罩后的脸上浮起笑意：“你过来就代表你放弃了......复仇，没了这个理由，你看不上集团，觉得它臃肿不堪......效率低下，你也够骄傲，认为你会创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
话题一转，他问：“我知道你从来想打败的都不是宇森，而是我，一直想证明你比我强。可是这些又有什么意义。维持一个帝国......难道不比打造一个更难更有挑战性？我毫不怀疑你创业会成功，可是想要打造一个帝国代表着无尽的冒险，无穷的心血，无休止的工作，无法支配的时间，更需要时代的机遇。你......或许比得上我当初的能力，可是你没有一个让你后顾无忧的家庭，穆冉她......也会占据你太多的精力，你没有这个条件。”
“这些就不劳您担心了。”顾央不为所动。
“你对我还有怨言，那为什么还要过来？”顾天宸不解，“单单就是为了穆冉让你来？顾央，如果你对穆冉真心至此，就该明白，当年我对宇森的妈妈也是如此，怎么会去招惹......”
“够了。”顾央脸上浮起薄怒，“不要用那一套说辞来恶心我。”
他略略平复了下情绪，脸色转冷：“这些话骗骗奶奶和穆冉也就罢了，她们偏于感性，相信一生一人的感情，所以选择相信你。可是我们都是男人，我身体里流着和你一样的血。我母亲那时候只是一个出大学没几年的秘书，我舅舅不过是你司机班中的一个，纵然有心筹谋，可他们俩的心机怎么可能算计的了你。你也不过是顺水推舟，甚至乐见其成，你背叛了看似美满实则已经让你开始厌倦乏味而平淡的婚姻，追求刺激。事后还能把所有事情推到他们身上，成全你完美的婚姻和无垢的道德。”
顾天宸呼吸骤然急促，眼睛死死盯着顾央：“既然你一直知道我没有强迫你母亲，为什么还这么恨我恨顾家？”
“因为我希望起码你们中有一个人是好人。”顾央语调平平，像在说别人的故事，“那时候我也才十四岁，心里还有不少幻想，人也比较脆弱。两害相权取其轻，我选择有一个清白的母亲，所以故事只能有那一个版本。”
顾天宸过了很久都没说话，再开口时人就像是老了十余岁：“你说你奶奶她们相信一生一人的感情才会相信，这么说，你不相信世界上有这种感情？”
顾央无所谓地勾了勾唇角：“或许天性使然，也或许拜你们所赐，我从不相信感情这种虚无的东西。”
顾天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那你对穆冉又是为了什么，你该知道，无论是她的病，她的家庭，或者她之前那些事情，哪怕你在街上拉一个人娶回家做太太，也比她更合适。如果......你不相信感情，又为什么这么对她？”
“父亲，我和您不一样，您自始至终追求的是一份完美的感情，就像我曾经对程锦华那样，挑选一个最理想的同路人。如果和她结婚，我也会成为一个别人口中的好丈夫，维持一段最美满的婚姻。”
顿了顿，他笑了笑：“可是穆冉不一样，纵使她哪里都不符合我的要求，喜欢她从来不是我的选择，而是一种动物的本能。很可惜，您一生都没有遇到过，所以别把我们和你们作比较，您这辈子都不会理解。”
穆冉他们等了很久，除了一开始的时候穆冉询问医生，其余时间只有佣人过来送茶，大家都没有交谈，小会客室内静的可怕。
过了许久，顾央才过来，医生和秦思容顾宇森他们立马起身过去看顾天宸的情况。
顾长庆过来问顾央刚刚说了什么，顾央只是一脸疲惫的摇了摇头。
顾长庆没有再问，摇摇头叹息着也过去看顾天宸的情况，顾央揽着穆冉的腰，回头就看到程锦华怔怔地看着他。
或许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程锦华勉强笑了下：“你们在这里住下吧，以防......”
接下来的话不需多说，顾央没有拒绝，庄园的管家已经安排好了房间，在下一层。
看得出来管家是下了功夫的，房间里有些地方和他们结婚时的婚房布置的很像，可能是怕他们住不惯。
其实穆冉虽然有些认床，可顾央这种日常到处飞的，从来没这个困扰。
不过这一晚，他一直睡不着。
虽然他不翻身不挪动，很安静，不过穆冉也睡不着。
她睡不着时就没那么老实，时不时的翻个身换个姿势，直到最后被顾央捞到怀里。
他声音哑哑的：“想问什么就问吧，别憋在心里。”
穆冉给自己和顾央的定义是搭伙过日子，顾央也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对于自己的事情更是三缄其口。平时她也比较满意，总比他时不时就跟她谈心联络感情来得好。
可是这些天这些事，又觉得自己对于这个搭档了解的十分不够，她是不在意的，可是他口口声声说爱自己，却什么事都不告诉她，就太见外了。
她跟他见外是应该的，可他凭什么跟自己这么见外。
他就是这么“爱”她的？
穆冉多多少少有点生气，又不想表现出来，所以才翻来覆去，现在听他这么说，她更是生气：“我没什么想问的，你们家的事，你的事我才没兴趣。”
“嗯嗯。”顾央先是点头表示同意，接着又说：“你没兴趣，那换我来问你好不好？”
穆冉闭上眼睛，赌气：“我不想答。”
顾央却笑了，手里把她抱得更紧，不顾她的挣扎把她抱在怀里，脸埋在她肩膀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闷闷的：“冉冉，这个时候，有你在我身边，就算是跟我生气，也是好的。”
他疲惫而伤感，还有隐隐的欢喜，穆冉再生气不起来，许多个问题横亘心间，她挑了个最大的提问：“你还想报复顾家吗？真的想搞垮集团？”
她是真的好奇，他真的从小就以搞垮顾家为目的？
不得不说很中二，可是更惊奇的是，顾家现在真的在他手里。
那现在呢，他是不是还是一样的想法，在他切切实实掌控了这个帝国几年之后，他还舍得吗？
顾央回答：“称不上搞垮，小时候确实想着等他们心血化为乌有时，看他们脸上痛苦的表情。不过到了后来，心态在慢慢变化，后面我只是想证明自己比他更强而已。至于集团，如果没有一个有绝对控制权和强执行力的掌权者，即使没有我，它也会逐渐走向衰落甚至瓦解，我能起到的不过是加速这个过程罢了。”
“可你就是这个掌权者，如果它真的衰落瓦解了，你有没有想过集团的那些员工，他们该何去何从？还有那么多仰仗着它吃饭的人。”
“一鲸落，万物生，未必不是好事。而且人才到哪里都是人才，只能仰仗着集团吃饭的人到哪里也只能勉强填饱肚子。”
他说了一半看到穆冉瞪他，笑道：“我只是说说罢了，现在他都要不在了，我不会有任何动作，只是以后我打算离开集团，离开顾家。”
好歹是夫妻，穆冉却是第一次知道他这个想法，不由坐了起来，音调都抬高：“你要离开顾家和集团？”
顾央把她按了回去：“放心，以后我们的生活照旧，我只是换个地方工作罢了。而且你之前在顾家也受了不少委屈，以后除了我偶尔去看看爷爷，其他人都不再跟你有交集。记不记得我说过‘在这个家里，你只需要讨好我一个人’，以后你不用再讨好任何人，只要在我身边就好。在家里，你第一，我第二，无恙第三，我们就这么过日子。”
穆冉想了想那情形，确实不错。
可能是她亲缘不够，对于顾家人，以欺骗为初始。顾长庆她没打过交道，和秦思容后来的相处绝对算不上愉快，顾宇森从看不起她到被她算计，剩下一个程锦华，这个更是互相没丁点好感。
等顾天宸走了，这些人能不打交道当然是最好。
她不自觉高兴了起来，又觉得不太恰当，可要她悲悲戚戚的，她又着实做不出来那样子。
更何况现在面前只有顾央，她现在已经习惯在顾央面前随心所欲毫不隐藏。
顾央不以为忤，反倒跟她算起来：“这样以来得忙上一阵，之前顾家给的婚房和别墅纵然他们不收回，我也不打算再住。新公司从国外搬回来，我们也要找新的公寓，上次看你的小宿舍布置的像模像样，这次新家的布置全都得你来负责。”
穆冉好一阵无语，二十来平方的宿舍，怎么叫布置的像模像样，无非是多摆了点多肉罢了。可看他挺期许的样子，她点了点头。
顾央眼中迸发出几分欢喜，在几年之前，他找到第逃离的她，踏进她的昏暗狭小的房间，看到那些窗帘和植物，那时候第一次，他隐隐有了一种她从来没有把他们的房子当成家的感觉。
那时候他没有细想，或者说不愿承认，到这一刻他心中的那点遗憾终于抹平。
他有很多的房子，却不曾有一个和她一起的家。
不过轻轻一个点头，却有一种终于被她认可的感觉。
他只觉心中甜蜜之后泛起苦涩，满足之余又升起无尽的不知足。
他低头轻轻吻了吻她耳边，低声问出了一直在心里的话。
“为什么带我来法国，又带我来这里？”
他适才的脆弱和欢喜虽然极力隐藏，却又那么明显，让她一眼能看见。
恰如此时他眼底的期待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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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田秋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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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冉别过脸，看向天花板，声音也像是从远方传来：“他走的时候，朝我伸出了手，那时候......我没有过去。”
不用说名字，他们都知道说的是穆忠良。
“你后悔了？”顾央轻声问。
穆冉轻轻摇了摇头：“现实里不后悔，可是经常会做梦，在梦里的我，会很着急想握住他的手。握不到的时候，会很难过，有时候会难过的醒过来，之后很久都睡不着。”
顾央的声音因为心疼而微微沙哑：“那现在，你原谅他了吗？”
穆冉很迷茫：“不知道。”
如果他还活着，她不会原谅他，可是他已经死了，原不原谅都变得无从说起。
困扰着她的，只有那只她没有握住的手。
她很清楚，纵使再来一次，她也不会握上去，却也清楚，自己以后还是会做那个梦，或许这个遗憾会伴随她终身。
不后悔，却有遗憾。
人心真的是世界上最难解的事情。
“所以......你是不希望我也这样，才让我过来？”
顾央捻起她一缕长发在手中摩挲，借以让自己语气尽量平缓。
有些事情，他心里明白，却还是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患得患失的像个孩子。
“是你自己想过来。”穆冉看着他，“潜意识不会说谎，如果不是这样，我根本没机会听到奶奶跟我说的那些话。或许你自己也不清楚，其实你也想找个借口过来。”
顾央怔了怔，半晌微笑起来，握起她的手指放在唇边轻吻，眼底满是欢喜和深情，“冉冉，我以为是我一直在追逐你，原来你比我更懂我自己。也只有你，才有资格成为我的借口。”
他们都不太会敞开心扉诉说自己，只是说这些话就像是到了极限。
而在楼上的房间，在医生的护理下顾天宸终于睡去。
他身体虚弱，却浅眠，时不时就会醒来。
今晚已经是他睡得相对最安稳的一次。
在梦里，他梦到了田秋容。
他第一任太太，顾宇森的母亲。
梦境里凌乱得毫无逻辑的片段，却勾勒出了他们的完整的一段感情和婚姻。
大家都说他们是青梅竹马，实则有些夸张。
他们父辈虽然关系不错，到了他们这里，因为年纪差了三岁，又是男女有别，除了在父辈聚会时每年见上几面，其余时间并没有多少交集。
顾长庆最不缺的就是朋友，每年聚会都不少，顾长庆他们那代人聚会时，爱拉着自己孩子作陪美其名曰培养感情，倘若这都算得上，那他的青梅竹马未免太多了些。
大多数时候，父辈一桌，他们则在另一桌。
因为顾长庆是老大哥，顾天宸在里面也算是年纪比较大的那个。
在他看来，自己只是照顾一堆小屁孩的小主人。
田秋容只是那堆小屁孩中的一个，还是不怎么省心的那个。
虽然每年也只那么两三次，可日复日，年复年。
后来这堆小屁孩有的再没出现，有的又新加进来。
小时候大家还一起玩，等到年纪大了，渐渐的男生有男生的交际，女生有女生的话题。
顾天宸自小就十分上进，并不是十分看得上其中大部分的纨绔子弟。
听他们聊天也是有一搭没一搭，觉得不过是父命难为，纯属浪费时间。
不过从他们的眼神话语中，他也不得不注意起田秋容来。
不仅是因为田秋容的父亲十分能干，田家属于这群人生意里难得蒸蒸日上的家族。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田秋容漂亮。
良好的家世，出众的样貌，加上她个人的优秀，让一众二十来岁的青年趋之若鹜。
顾天宸作为“小大哥”，其实也还是这个年纪。
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认为，这样的女孩就该陪在他身边，其他人又算什么东西。
他是掠夺者，不管喜不喜欢，最好的东西都先放在身边。
一开始田秋容并不接受他，可当顾天宸处心积虑想要完成一个目标的时候，从没有失手的时候。
田秋容也不是那个例外。
他们陷入爱河，理所当然的结婚，生子，他也如他婚礼上所承诺的那样，通过自己的努力，终于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送给她，让她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只是，她真的幸福吗？
他曾经以为她是幸福的，只是因为后来发现了顾央的存在，难以接受才和他决裂。
外界都以为他是丧妻，却没人知道他们早已离婚。
曾经他以为他对她百依百顺，而她对他也是温情柔顺。
却没想过她会如此决绝，把证据甩到他面前后就选择离婚，至死都不肯再见他一面。
还留下遗嘱，死后骨灰不归国，生死都不与他再相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