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你来给平安补课吗？”
“我来的话你听跟平安一起听么？”
他唇角的弧度大了很多，胳膊从杨登手里拽出来，走近她，微微俯身，声音很小，不想被杨登听见。
“我是余老师最忠诚的学生。”
也是余悦最虔诚的信徒。
*
余悦离开了，杨登扶着魏棋往家走，便走边揶揄魏棋，但魏棋也不说话，只是笑。
“魏棋，你别不是傻了吧？”
魏棋不理他，只步子突然停住，收了笑，带上了正经，目光若有所思地看着一个方向。
杨登说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一个穿着冬季睡衣脚踩着冬季拖鞋的姑娘，骂骂咧咧的抱着几个快递从前方迎面走来。
“真是服了，大冬天的还要跑这么远取快递！！”
她说话又暴躁又快，杨登只听清了这一句。
魏棋还在看，杨登戳戳他：“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魏棋收回目光，轻轻勾唇，“就是感觉很多时候上天自有安排。”
第32章 棋32
余悦不知道魏棋是如何向魏平安解释自己身上的伤的, 她怕自己一不小心露了马脚，所以在坐车去给魏平安辅导的时候, 她先给魏棋打了个电话询问。
“没事儿的, 我和平安都说清楚了，他不会再问你的。你不要着急，慢慢来, 平安和……我, 都在家里等着你。”
这是挂断电话前魏棋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魏平安不会再问，余悦也就不再担心, 只是心里到底还是好奇, 魏棋究竟是如何做到让平安不再追问的。
公交车慢慢悠悠地停在了永安巷口，余悦在被众人踩的满是脚印的雪上快步疾走。
她先去了姚佳的理发店，虽然姚佳前几天还说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回来, 但是余悦怕那天的雪太大也很冷，把水管冻破。
她在一楼和二楼仔细检查了一番, 确定没有自己所想的事情发生后, 这才往魏棋住的地方走去。
路过那个坏了路灯的巷口, 余悦下意识驻足，去往里看。
她想, 她留下了后遗症。
以后但凡碰到这样的巷子, 哪怕在白天, 哪怕光线明亮, 哪怕不驻足观望, 她也会分给它两眼的视线。
她心里，到底是愧疚的, 也是怪自己的。
余悦看了两眼后收回视线，往前走了两步后又突然倒回来。
她用目光在巷子附近仔细寻找。
可惜这里确实没有监控。
余悦叹一口气, 继续往前走。
屋子的门大敞着，门口正对的柜子上有一个正在咕嘟咕嘟沸腾、冒气的锅。锅前上身只穿着一件灰色高领毛衣的青年低垂着脑袋，用木勺一下又一下轻轻地搅拌。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青年微微侧身，目光落在她脸上，冲她一笑：“来了？快进来。”
余悦走进来，往坐在桌前背对着他们不知道认真摆弄什么的魏平安走去，边走却边问魏棋：“煮什么呢？”
“水果粥。”
魏棋回。
背对着他们的小少年格外专注，对两人的对话没有半点反应。余悦走到他面前，这才发现他面前摆着一摞书。
“平安，快上学啦？”
小少年这才抬起头来，一双眸子溢满惊喜和期待：“余悦姐姐！我哥说我下周一就可以去上学啦！”
他把面前的书一股脑儿推到余悦面前：“余悦姐姐你看，这是我哥给我买的新书！”
三年级的所有教材。
崭新的封皮、带着书香味的纸张、逼真的图画，还有一笔一划认真写下的：魏平安。
难怪他说魏平安不会再问，原来是用东西转移了魏平安的注意力。
余悦想，最了解魏平安的人还是魏棋，她动作很轻地翻看了几本书，随即弯唇：“恭喜平安。”
魏平安又兴冲冲地去看他的书了，余悦刚把自己的目光落在魏棋身上，就见他笑笑，指了指柜子上盛好粥的碗：“尝尝。”
粥里放了葡萄干、银耳还有梨子。
米粒软软糯糯，吃起来香甜可口，余悦夸一句好吃。
“那就好。”
魏棋说，他似乎是这才松了一口气，得到不错的反馈后才安心吃起自己的粥来。
两人一人坐在桌子一侧，余悦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他的脸。他的脸颊已经消肿，眼角下的青紫也已经消失，她看着看着，突然说一句：“魏棋，咱们买个灯泡装在巷子口吧。”
她没说为什么要在巷子口装一个灯泡，也没说在哪个巷子口装灯泡，但魏棋知道。
他看着她，点头，说好。
吃完饭余悦开始正式给魏平安辅导。她本来是做了计划打算按计划来的，但是因为魏平安周一要开始上学，余悦不得不推翻了自己的计划。
她要先给魏平安教课本上的内容，因为魏平安去学校以后老师不可能再单独给他从头讲一遍。
两个小时里，余悦认真给魏平安教之前他自己粗粗学过的内容，魏平安也专注地听她讲课，跟着她的思路走。
而魏棋，从始至终就安静地坐在两人中间，当一个合格的旁听生。
只目光从不舍得离开老师。
说是两个小时，但是余悦给魏平安讲了三个小时才停下。
她望一眼外面的天色，提出要走，兄弟两人纷纷劝阻她，让她留下来吃一顿饭。
余悦不饿，也想早早离开让魏棋好好休息，所以有些犹豫，可对上魏棋不说话只专注地看着她的眸子，她又不忍心拒绝。
余悦最终还是留下来了，不过不是留下来吃饭，而是留下来做饭。
她顾及魏棋的伤，所以留下来做一顿饭。
老实讲，余悦会做的饭其实并不多，更何况魏棋这里的食材确实有限。
所有会做的饭菜里，她做酸辣粉做得最趁手，但魏棋这里没有粉儿，只有挂面，所以余悦勉勉强强调了一个酸辣粉的汤汁，用挂面代替了粉儿。
“还可以吗？”
她看着两人低头吃了一口，面上从容，其实内心颇有些忐忑地问出口。
“非常香！”
魏平安竖起拇指给她。
余悦又看向魏棋。
“很好吃。”
得了他的评价后余悦彻底放下心来。
吃完了饭，余悦收拾东西打算离开，她刚背上包准备说话，魏棋就站起身来：“我送你。”
余悦想到了他的身子，微微皱眉，魏棋故意张扬一笑：“没有一点儿问题了。”
当着魏平安的面，余悦不好再多说，她看向魏棋：“那你送我到门口就行。”随即她再揉一揉魏平安的小脑袋，“平安，周天姐姐来给你补课的时候给你带上学礼物呀！”
魏平安笑得很灿烂又很羞涩，“好。”
出了门，两人并肩走向巷子口，这时候魏棋也没停下，余悦看他一眼，也没提出让他停下的话。
脚踩在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谁也没有说话。走了几步，余悦再侧头看一眼身边的人状似不经意的开口：“魏棋，你知道那些人是谁吗？”
“不知道。”
“是不是那天在夜市的几个人？”
“不是。”
魏棋这一声不是说完，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果然，再抬头望去的时候她已经停下，眼尾泛着红，直勾勾地看着他。
带着愧疚和自责。
魏棋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发生了，还是因为他自己露出了破绽。
“我就知道的，魏棋。都是因为我，都怪我……”
余悦觉得以魏棋的性子，不可能和别人结下什么深仇大恨，思来想去也只有夜市魏棋为她出头那一段。
她随着随意的态度试探，却不曾想，真的试探出了原因。
她的眼角有泪缓缓滴落。
可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心里像被棉花堵着，堵得严严实实。
悄无声息滴落的泪珠砸进了魏棋心里。
魏棋温柔地笑，目光里带着安抚：“不是的余悦，是我回来的时候和他们起了冲突，跟你没有关系，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还站在那里，垂下了眼眸，看起来很难过，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儿。
“余悦。”
魏棋喊她一声。
余悦没有抬头，只听到了脚步声轻响，随即她面前的光线被人严严实实挡住。
而她自己，被人虚虚拥进了怀里。
青年的怀抱温暖，衣服上带着淡淡的皂香味，双臂虚虚环过她的身体，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这是一个不像拥抱的拥抱。
是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拥抱。
也是青年万般克制过后的拥抱。
“余悦，别哭了。”
他温柔中又带着轻哄的声音在余悦头顶响起。
余悦在他怀里失声痛哭。
她怎么也想不到，原来连累魏棋的人是她自己。
魏棋的手一下又一下温柔地拍着她的背，言语间全是克制过后温柔。
突然，魏棋察觉到她的胳膊环住了他的腰，然后整个人紧紧贴在他怀里。
魏棋动物一顿，低头看她埋在自己怀里的脑袋。
然后真的没克制住地，偷偷再凑近了她一点，随即一个克制、轻柔、带着无限缱绻的吻落在了姑娘的发顶上。
像一片轻轻的雪花。
触及到温暖就融化了，
谁也不知道。
而同时，余悦闭着眼，任由自己的眼泪顺着眼角无声落下。
她把自己藏在魏棋怀里，感受着来自他的温暖，眷恋着他的温度，然后轻轻地吻在了他的衣服上。
吻落在左锁骨中线和第五肋的间隙。
————是心吻。
一个炽热无比，却又悄无声息、小心翼翼的心吻。
过了很久，余悦从魏棋怀里退出来。
那时候她已经不哭了，只眼眶还红红的，然后她望着魏棋，弯唇说：“魏棋，下次别这么傻。”
他只弯唇说：“余悦，等我最后一天去食堂工作的时候，我请你吃饺子吧。”
他不说好。
因为对魏棋来说，这不是傻。
第33章 喜33
余悦给魏平安准备的上学礼物是一个书包再加一套完整的文具, 本来她是打算在周天去给魏平安辅导的时候把东西当面送给他的，但是周六那天晚上, 她突然接到了余爱国的电话。
是叫她周天回家吃饭的。
其实余悦自己都忘记了, 周天，也就是12月12日，是她的生日。
她自己倒觉得生日简单过一下就好, 但是她知道父母一定为她精心筹备了许久, 所以余悦应下了，周天回家。
挂完电话后余悦有些犹豫, 犹豫不知道该如何向魏平安解释, 因为小孩子不比大人。
她询问了姜悸。
“你不是说弟弟最听魏棋的话嘛？那你打个电话给魏棋，让魏棋替你解释一下，然后下次你再给弟弟买个道歉礼物？”
这是姜悸给她想出来的办法。
好像也行, 余悦拿着手机去了阳台，拨通了魏棋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人接起, 那边的人似乎也并不感到诧异, 只轻轻叫了一声：“余悦。”
“魏棋, 我明天下午有事，早上过去找平安, 行么？”
就在电话被接通, 魏棋喊出她名字的那一刻, 余悦突然改主意了, 她不能食言, 所以哪怕在冬天里早起两个小时也要在约定的时间把礼物送给小少年。
其实还有一点点的原因，是她想在生日这天见到魏棋。
“行, 那我做了早饭等你，九点, 行么？”魏棋也不问她有什么事，只说要做好饭等她。
余悦轻轻嗯一声，然后电话两端突然同时沉默，听筒里只有偶尔略过的风声。
在令人心悸的沉默里，魏棋先笑了：“余悦，晚安，明天见。”
“明天见，魏棋。”
余悦挂断电话，姜悸见她进来，边吃零食边问她：“怎么样，解决问题了没？”
“解决了，我决定明天早上早起两个小时给平安把礼物送过去。”余悦扬唇。
“啧，坠入爱河的女人真可怕，大冬天的居然愿意提前两个小时离开温暖的被窝。”
姜悸摇头评价。
余悦摇头一笑，并不反驳。
第二天早上，余悦七点起床，舍友都还睡得香甜，她只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轻手轻脚地拿着一早准备好的礼物悄无声息地离开宿舍。
和魏棋说好的时间是九点，但余悦起得早，比约定好的时间早到了半个小时。
她到的时候屋子里只有魏平安。
“余悦姐姐！”
注意到她的到来，魏平安笑着推动轮椅走到她面前。
余悦弯腰摸摸魏平安的头，将藏在背后的礼物拿出来递给魏平安：“这是我送给平安的开学礼物，平安看看喜不喜欢。”
“喜欢！”
魏平安连看都没看就说。
“你呀，真是个鬼机灵。”
余悦开心一笑。
“平安，你哥呢？”
在魏平安兴冲冲地把书和文具往书包里放时，余悦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