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棋，怎么突然染成蓝色的头发了？”
随着她的一声话落，魏棋的眼里渐渐带上了不可置信，隐匿的期待被他悄悄收了起来，他也收敛了笑意，漆黑的目光一寸寸略过她的面庞。
最终，魏棋带着些试探似地问：“余悦，你是不是酒后会断片？”
余悦不明白他怎么知道，却还是如实点头。
“喝醉后的所有事情都忘了么？”
魏棋又问，声音里带着些不稳。
“我也没想到我喝醉后会断片儿，什么都不记得了。”
余悦无奈承认。
只见那前一秒还心存侥幸的青年下一瞬如被霜打了的茄子。
低下了他前不久高高扬起的脑袋，收敛下了前不久肆意上扬的唇角。
长久地沉默。
“魏棋，怎么了？”余悦敏感察觉到了他的怪异。
却见青年抬起了脑袋，温温和和地冲她笑，“没事，就是想跟你说，以后不要和陌生的人喝酒，也不要在陌生的地方喝酒。”
多奇怪啊。
魏棋明明是在笑的，但是余悦却觉得他更像是在哭。
可她再审视他的笑脸，他却笑得无懈可击，甚至比往日更加温柔。
她觉得怪异，又说不出来是哪里奇怪，余悦想，她的醉意还没有完全消失。
为了避免等下醉意上涌，做出像昨晚一样让她羞窘的事，余悦只能尽量先离开。
于是她看向几步远的蓝发青年，“魏棋，你说要给我的东西呢？”
魏棋被她一问，身子一僵，随即面上挂上了慵懒的笑，他指一指架子：“在里面，你等我一下，我去取。”
他越过架子进去了。
转身的那一瞬间，魏棋面上的所有表情都消失，只剩下了落寞、失意。
走到最里面的架子前，他蹲下，假装是在找东西。但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在平复和说服自己。
一大早走进理发店的那一刻，魏棋的内心充满忐忑。但是当他顶着与昨晚看到的那张照片上一模一样的蓝色头发从理发店出来时，他的内心坚定又满怀憧憬。
魏棋打算今天跟余悦表白的。
他口中的惊喜是蓝色的头发，也是他自己。
在这之前，他用了一晚上的时间说服自己，今天是最好的时机。
等她来的时候，看到了他的蓝色头发，她就会什么都明白了。然后他再试着向她袒露自己卑劣又赤诚、隐秘又纯粹的心意。
因为那场烟花，他觉得自己有几分胜算，妄想大胆一试。可现在对上她迷茫的眸，魏棋不敢赌了。
接受或者拒绝，魏棋将每个场景都幻想过无数遍。但是他独独没有想到，余悦不记得了，也独独没有想到，对上她迷茫的目光，他失去了坦白心意的勇气。
耳边响起脚步声，魏棋直起身子，胡乱扫视过屋子，除了快递什么都没有，最终他摸摸自己的口袋，从兜里摸出了两颗糖。
“魏棋，需要帮忙吗？”
魏棋用力握了握手里的糖，转身，笑着看她：“不用，因为我找到了。”
他伸出手去，将糖递在余悦面前。他不敢看余悦的表情，怕在她眼里看到莫名其妙。
手里的糖迟迟没有人接过，魏棋僵着手，准备将这可笑的借口收回去。
就在这时，他的手心被温热的手指轻轻触碰，糖被人拿了去。
他抬头，对上余悦的笑。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口味啊，谢谢咯！”
不过是两颗随处可见、轻而易举就能买来的奶糖而已。
他没了借口，敷衍出手，她却恍若得了什么珍宝一样。
魏棋哪儿能不知道余悦是看他心情不好，为了让他高兴些啊。
他知道的，所以他释怀了。算了，今天的一切都算了吧。
他无所谓被爱与遗忘，
反正来日方长。
他只要余悦开心。
于是他笑了，指指自己的头发，又问一遍：“余悦，好看么？”
余悦将目光落在他的蓝发上许久，肯定点头：“好看的，魏棋，很好看。”
那就够了，魏棋想。
反正他的初衷也只是想让她开心，所以何必计较她记得或者不记得呢？
是他太着急了。
更何况，他最喜欢、最爱的姑娘，被表白，也一定是要有鲜花和浪漫还有仪式感的。
哪儿能用一个蓝色头发就想心安理得地骗走她啊？
魏棋笑了，笑他太贪心，太着急。
那就再等一等吧，
等他买得起鲜花，
给得起浪漫。
然后再大大方方跟她说喜欢。
第38章 棋38
余悦从驿站匆匆回了宿舍。
回去的时候姜悸三人正凑在一起在看着手机里的什么东西, 边看边抱怨校园网不好，加载不出来。
见她进来, 三人迅速倒扣手机。
“看什么呢？”
“在一起了？”
余悦和姜悸同时开口。
“没看什么。”
“怎么可能在一起。”
又是一致出声。
余悦也不问了, 颇有些颓废似的爬上床，往床上一倒，床下三人见情况不对, 围在她的床头前。
“怎么回事啊, 这不都相当于表白了嘛，怎么还不在一起？”姜悸想起手机里自己录的视频, 不由得纳闷。
余悦以为姜悸说的是昨晚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给魏棋放的那一场烟花。
想到自己酒后的壮举和今天中午魏棋对昨晚一切的回避和闭口不谈, 她下意识不想提起这个话题。
于是她将被子往脸上一捂：“谁知道呢。我现在头好痛，心好乱，酒好像也还没醒, 我觉得我需要好好睡一觉，你们玩你们的, 不用顾及我。”
姜悸本来想跟她再详细说一说昨晚的情形, 但见余悦一脸困倦的样子, 也不好再继续打扰她。
反正昨晚她偷偷录了视频，把视频给余悦发过去, 余悦看到了视频就什么都懂了。
姜悸这么想着, 就立马行动起来, 点开与余悦的对话框, 一连分享了9个视频过去。
最长的一个视频, 长发五分钟多。
校园网太慢，姜悸看着正在发送的视频在转着圈圈, 没多想，将手机放在了桌子上, 而她自己，看了一眼床上像是快要睡着了的余悦，果断拉着夏梦雨和文静的手跑到了阳台，继续绘声绘色地给两人描述昨晚的所见所闻。
引得两人惊叹不止，少女心直泛滥。
余悦一觉睡了四个小时，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她迷迷糊糊地按亮手机看时间，第一眼入目的却是锁屏上的一连串消息。
余父的，余母的，姜悸的……还有魏棋的。
总共十多条消息。
余悦给魏棋的备注是【禾木】，看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她瞬间清醒，困意散尽。
四个人发来消息，她先点开了与魏棋的对话框。
魏棋给她发了四条长达60秒的语音和一条只有4秒的语音。
说不清是期待还是什么，准备点开语音的那一瞬间，余悦心里有些紧张。
她深吸一口气，按了下去。
“余悦姐姐，你还难受嘛？昨天人太多了，我走的时候你还在睡觉……”
是小少年稚嫩的嗓音。
余悦紧张的心慢慢悬空，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和失望。
她继续往下听。
第二条是魏平安让她多休息，多喝水，并且小大人似的嘱咐她不要再喝酒了，小少年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堆。
余悦心里暖暖的。
到了第三条，小少年的语气里充满了忐忑和期待，小心翼翼地问她，明天还去不去给他辅导。
余悦都忘了这一茬了，甚至在听到这条语音之前她还在想，要不要躲魏棋几天。
可现在听着小少年的话，深切地感受到他话里的期待，余悦没办法狠心让他失望。
所以余悦点开语音，嗓音里带着笑，从第一条语音他问到的第一个问题开始回答，直到告诉魏平安她明天早上十点过去。
说完这些，余悦长舒一口气，余光瞥到还有一条四秒钟的语音，余悦猜肯定是魏平安在跟她说拜拜。
她笑着按了一下。随即听筒里传出来的，不是小少年的稚嫩，却是青年低沉悦耳又富有磁性的嗓音。
“余悦，明天见。”
五个字，四秒钟。余悦反反复复听了好几遍，由最开始的震惊，到最后的心悸。
她打字，回：【魏棋，明天见。】
该来的总会来的，那就……随遇而安吧。
*
第二天早上，余悦乘着公交车去了永安巷。
魏棋早些的时候发消息告诉她，他在驿站里。但是余悦下了车之后，却没有去驿站，而是径直走向了魏棋租的房子。
她说过了要随遇而安，但是其实还是会下意识地避开与魏棋独处。
就像现在，在去找魏棋跟魏棋一起回来和她独自一人先去找魏平安之间，余悦果断选了后者。
到屋子里的时候，魏平安端坐在一方小桌前，面前摆着自己写满笔记的英语书。
“余悦姐姐！”
她的到来让小少年的眸子亮了亮。
“平安。”
余悦走过来，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
魏平安一见她，关心的话语就溢了出来，余悦神色耐心，一一回答。
“余悦姐姐，你知道我哥染了头发嘛？”突然，他话题一转，转到了魏棋身上。
余悦一愣，想起青年那头耀眼至极的蓝发，心头仍控制不住地惊艳，点头：“见过啦。”
“那你觉得我哥的蓝头发好看嘛？前天晚上看完烟花的时候他的头发还是黑色的，但是等半夜再回来的时候就突然变蓝了，我说怪怪的，他非要说好看，余悦姐姐，你觉得好看嘛？”
听到烟花两个字，余悦这才想起来，周五晚上的时候魏平安也在，也目睹了她的壮举。
怕他跟突然提及魏棋的蓝发一样，下一瞬突然提及她的壮举，余悦说好看，然后光速转移话题：“平安，上次我们讲到哪里啦？”
果然，魏平安没再继续，心思全放在了书上，两个人也自然而然开始了教学辅导。
余悦偷偷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现在的她是属于连那晚的听都听不得的，所以连姜悸发给她的8个视频她都只看了一眼封面，然后就失去了点开的勇气。
到现在也没有点开过。
一个多小时过去，余悦揉了一揉酸疼的眼角，对魏平安道：“平安，咱们休息一下吧。”
魏平安乖巧应好，余悦低头做着眼保健操。
“余悦姐姐，你去过公园嘛？”
魏平安突然出声。
“去过啊，怎么啦？”余悦停下动作，睁开眼睛看他。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姐姐，公园里是什么样啊？”
余悦一愣。云江市里大大小小的主题公园有太多，她作为土生土长的云江人，自然没少去过，所以一时间也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平安想听什么样的公园啊？”
她问完，却见魏平安面上带上了几分腼腆：“我……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就是听班上同学说公园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我没去过，就有一点好奇……”
余悦望着小少年的腼腆，心突然一紧。
是了，魏平安的腿有问题，一直坐着轮椅，出行根本不方便。更何况，依照魏棋的忙碌来看，他应该也不会带魏平安去各个地方玩。
所以，小小的少年在玩心最大对一切都好奇的成长阶段，应该都是在同现在一样狭小、有限的房子内度过的。
他几乎没有看过外头五彩斑斓的世界。
余悦垂眸，看到了小少年的轮椅。她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们兄弟二人时，小少年落在扎满糖葫芦的草垛上的眼神，以及望向她时的眼神。
所有的一切无一不在说明，小少年缺少与外界接触的机会，所以在对一切产生强烈好奇的同时又对一切有着漠然和警惕。
可……他才九岁啊。
余悦想到了自己九岁的时候，再看到小少年如今询问她公园时好奇憧憬又带着些羞涩忐忑的神情。
她眼眶突然一热，鼻头泛酸。
“平安，这里有很多好玩的公园，姐姐说不完。”她的话落，小少年的眸子显而易见变得黯淡，随即又懂事的扬起唇角，“没事的余悦姐姐，我也不是很好奇，咱们开始讲课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