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忍了!”立刻有人出来站出来附和道,“被他们欺压了这么久,我早想反抗了!”
“但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暗卫,咱们又没有武器,怎么能打得过啊。”还是有人有些迟疑。
“殿下和大人们是为了我们才走到这一步的,咱们怎么能坐视不理,”那人道,“况且就算没有武器,咱们还有铁锹,还有榔头,一样能抵御一番。”
“是啊,我也去,不留在这里等死了!”
“加上我!”
“还有我!”
不一会,劳役犯纷纷站起身去寻找武器,原本还在犹豫的人也只好跟着其他人一起,加入到战斗中去。
虽然手法生疏,但带着一股拼劲,力量依旧不容小觑。
“给我杀!”陈四明显已经杀红了眼,站在高处挥着短胳膊指挥道,“一个活口都不能留!不给死人说话的机会,咱们才能活下去,杀......”
话还没说完,后背处就挨了一下。
陈四晃了一下,哆嗦着脸上的肥肉转过身,对上一双苍老又坚定的眼睛。
老者手中举着采矿用的榔头,不等陈四作何反应,再次砍了下去。
“留活口!”林芥百忙之中还不忘扬声交代,“留活口才能继续审!”
老者这才停手,站在原地,喘着粗气瞪地上的人。
陈四捂着腰背处汩汩流血的伤口,单手指向老者的方向,却早已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黑衣卫见管事被砍伤,立刻围了过来,恶狠狠地朝还握着榔头的老者反击。
“小心!”林芥躲过一个黑衣卫的刀锋,仓惶上前一步,想要阻止,“快躲开!”
但老者却像是被钉在原地一样,丝毫没有挪开的意思,直到黑衣卫靠到近前的时候,才抬手用自己的榔头去抵挡。
但力量和武器悬殊太大,即便老者拼尽全部力气,依旧无法抵抗黑衣卫的攻击。
长刀拦腰砍断了老者手里的榔头木柄,眼看着刀尖就要划开老人的肩膀,直接劈下去。
下一瞬,一支玄铁长戟横空飞过来,重重地穿过黑衣卫的胸口,将人带出去几米远。
那人在半空中挣扎了一下,重重地摔在正在奋力杀敌的黎承宣脚下。
黎承宣抬手挥开黑衣卫的攻击,扭头看了一眼,眼底涌出一丝惊喜:“林将军!你们怎么来了!”
林音将马停在矮墙一侧,翻身下马,先踢开一个黑衣卫的攻击,反手将自己的长戟拽出来,才得空看向另一边的李煊和林芥。
确认他们都暂时无碍后,转头朝黎承宣点了点头:“小黎大人,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黎承宣喜笑颜开道,“有你们,就更没事了!”
林音只带了二十多个玄甲军,但杀伤力却比那一百多个黑衣卫要强得多。
不过一会的功夫,场面便控制了下来。
所有的黑衣卫都被押在一侧的角落里,用麻绳捆在一起,由汝州知府的府兵看管。
玄甲军迅速清理了一遍战场,将受伤的人归到一起,简单的止血包扎。
林音单膝跪在一侧的角落里,小心地给受伤的林芥清理胳膊上的伤口。
林芥靠坐在地上,头发微乱,脸颊上还带着一道血污,看上去有几分狼狈。
“多谢林将军出手相救,”孟长知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由身侧的随从搀扶着前去道谢,“不知将军来汝州有何要事,若有我孟长知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多谢孟大人,”林音朝他点了点头,手里的动作没停,“我此次来汝州,是为了清查送往北疆的军粮。事情已经忙的差不多了,若有需要大人帮忙之处,我定然不会客气。”
“好,好。”
另一边,黎承宣歪着脑袋坐在地上,任由解北替自己清理耳后的伤口,嘴里还不忘啰嗦着:“这是第二次了吧,解首领又救了我一次,算上这次我都欠了你两条命了,定要好好谢你才行!”
解北忍不住低笑一声,心道这人真是比她还话痨,但面上依旧一本正经:“举手之劳而已,小黎大人不必介怀。”
李煊坐在一侧,沉默地握着垂在一侧的手腕,没有抬头。
“殿下,”谭锐抱着纱布外伤药之类的东西走过来,“你有没有哪里受伤,属下帮您清理一下。”
“不必了,”李煊靠在身后的矮墙上,似乎有些疲惫,“我没事。”
“怎么没事,”林音系好林芥手上的纱布,抬眼看过来,“你家殿下右手手腕处有伤,要小心处理。”
“我这边没事了,”林芥催促着自家妹妹,“你去看一下殿下,刚才他一直护着我们,自己才受了伤。”
林音顿了一下,微微点头,起身走向另一侧的李煊身边,俯身蹲下,小心地拿过他的右手,低头查看着伤处。
“疼吗?”她问。
“不疼,”他垂下眼睛看她,声音有点低,“小伤而已。”
林音没说话,继续小心地清理着他腕处的伤口。
是一道利器伤,伤口不深,但却足足有五六寸长,从手腕处一直延伸到手肘一侧。
林音撕开衣服布料,简单清理完伤处后,将谭锐递过来的伤药洒在伤口附近,再用干净的纱布轻轻缠上。
“好了,”她收回剩下的纱布,抬起视线看向黎承宣的方向,“我去那边......”
“手,”李煊慢吞吞地动了动手指,小声补充道,“还是有点疼。”
林音顿了一下,只好重新蹲下,将他搁在一边的披风取过来,帮他披在肩膀上,小心地盖住伤处的位置。
不让寒气侵袭。
“这样会不会好一点?”她问。
“嗯,”他点了下头,唇角微弯,“好多了。”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张通带人在矿场内外仔细搜查了一遍, 将所有大小管事统统缉拿至汝州大牢,又按照参与反抗劳役犯的指引,救出了依旧被困在矿洞底部做苦力的其他矿工。
做完这一切之后, 才火急火燎地赶回府内, 查看几位贵人的情况。
由于不愿让年事已高的安阳大长公主担忧,一行人便没有返回大长公主府, 而是直接拐去了张通的府上。
虽然都只是受了轻伤,且伤处也已经简单包扎, 但张通还是叫上了汝州最好的郎中, 仔细检查了几个人的伤口,重新做了细致的处理。
郎中虽不清楚几位贵人的身份, 但看张通的态度也能猜出一二, 小心翼翼地为林芥和孟长知处理好伤处之后,便拎着药箱走到坐在一侧休息的李煊身边。
李煊散漫地靠在身后的软枕上, 半垂着眼皮慢悠悠地把玩着右手腕间余出来的一截纱布。
手边的茶杯绕着袅袅的热气,散出一股淡淡的茶香。
“这位少爷,”郎中放下手里的药箱, 小声提醒道,“劳烦将手伸出来,草民处理一下伤处。”
李煊微顿了一下, 侧身执起案几上的茶杯,同时将右手收回衣袖内,慢声拒绝道:“不必了。”
郎中犹豫了一下,但又不敢坚持,只好又拎着箱子转向黎承宣的方向。
好在小黎大人很配合郎中的检查, 一边咔吧咔吧地吃着果子, 一边歪着脑袋乖乖让郎中检查伤口。
待郎中处理完所有人的外伤之后, 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晚膳后,林芥没有直接回房间休息,而是拎上几本旧书,拐去了林音的房间。
“这是我前几日查失窃案的时候,在古董铺子看到的几本古书,”林芥俯身坐在一侧的坐塌上,抬手将书递给了身边的人,“想着你喜欢,便收了回来,原本想带回上京给你,既然在这里碰到了,你就先拿回去吧。”
“多谢阿兄。”林音立刻接过那几本略显残破的旧书,低下头小心地翻看着,欢喜之色丝毫未掩,眉眼间难得带了几分孩子气。
“军粮的事情都处理妥当了吗,”林芥取过一侧的茶杯,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送粮时间和人选都定好了吗?”
“都处理妥当了,”林音依旧低头翻着书,心不在焉地回答道,“阿兄不必担心。”
“那你什么时候回上京。”林芥捏着杯子看了自家妹妹一眼。
林音:“不是说了吗,我这边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和你们一道回去,路上也安全些。”
“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吗?”林芥问。
林音翻书的动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面前的人:“没有了啊。”
林芥低头抿了口茶,没有答话。
“怎么了,”林音轻轻搁下手里的书,俯身坐在林芥身边,“阿兄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之前倒是没注意,”林芥瞟了一眼林音的左手手腕,“你什么时候也戴起手串了。”
林音自小跟随老侯爷习武,早已习惯了利落的武将打扮,几乎从没有佩戴过珠串手环之类的东西,因为影响出招,又觉得碍事。
但这次来汝州的时候,林音的腕间却多了一个沉香手串。
虽然不怎么起眼,但还是被林芥注意到了。
“手腕之前受过伤,每到雨天和冬季便会疼痛不止,”林音活动了一下手腕,道,“北疆的大夫曾说过,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在腕间佩戴一些可以去寒止疼的沉香。”
之前一直懒得找,便没有放在心上,后来被齐嬷嬷知道了这件事,便从库房里寻出这个手串,软硬兼施地让她带上了。
“这手串,”林芥问,“是谁送与你的吗?”
“不是,”林音本能地反驳,话说出口后又想起什么,“哦,好像是入秋的时候,珵王殿下送入府中的那个。”
林芥垂手搁下茶杯,抬起眼看向自己妹妹:“若若,你和珵王殿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林音搭在古书上的手指下意识抽了一下,又缓缓握紧,眼底依旧平静如常:“我与殿下又不熟,能有什么事情。”
林芥微顿了一下,缓缓开口道:“你自小便聪明通透,很多事情,想必不用我说,你自己也能明白其中道理。”
林音垂下视线,轻点了下头。
“殿下虽不问朝政,但也是当朝亲王,”林芥斟酌了一下措辞,道,“你担任朝中要职,又手握兵权,应该明白,陛下对你们都存了一丝忌惮。”
林音的呼吸微顿了一下,手指捏到骨节微微泛白。
“这便是横在你们之间,难以跨过的一座大山,”林芥道,“所以,有些事情,还是及时止损的好。”
林音眼底的情绪顿了,抬头:“......我们之间?”
“嗯,”林芥点了下头,看向林音的时候,眸中多了一丝心疼,“即便你们互有情谊,也只能为了大局,割舍掉小爱。”
“什么?”林音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我和谁......互有情谊?”
林芥迟疑了一下,问:“这件事连阿兄都不能说吗?”
“不是,”林音松了口气,略有些哭笑不得地靠在椅背上,“谁跟你说,我与珵王互有情谊的?”
“你手上带着的,不就是他送你的手串,”林芥道,“还有这次汝州之行,你不也是为了他,才答应与我们一同回去的吗?”
林芥自幼丧母,不到两岁时,便被林峥接回东府,和林音一起养在林母身边。直到后来林音母亲去世,才又被林家二叔接回了西府。
虽然中间和林音分开过几年,但兄妹俩一直有书信来往,十几年从未间断过。
林芥还从没有见过她会为了谁,去改变自己的计划。
依林音避世自律的态度,就算汝州一事不小心参与其中,也会很快脱身离去。
不会与他人有任何来往,更不会答应和他们一起回京。
如此明显的异常,林芥自然没有办法不多想。
更重要的是,珵王对林音的态度。
虽然表面上看,似乎没什么不同。但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晚膳的时候,珵王的视线有好几次都落在林音的手腕处。
看完之后还垂眸笑笑,似乎心情格外愉悦。
所以他才疑心那手串是珵王送的,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才算是落实了心里的猜测。
“手串虽然是珵王送的,但又不是私底下给我的,”林音解释道,“是初秋我回上京养伤时,珵王府总管事派人连带着伤药,一起入府中的。”
林芥微怔了一下,还是有几分迟疑:“是吗?”
“是,”林音再次肯定道,“我怎么会对他......阿兄,你真的想多了。”
“那就好,”林芥松了口气,“如果真是如此,那便是最好了。”
“是啊,”林音抬起取过一个杯子,慢悠悠斟满,“我虽暂时没考虑过这件事,但也知道和我最没有可能的那个人就是他,又怎么会有如此离谱的想法。”
窗外,隔壁。
李煊披着一件纯黑色的外袍,静静地立于自己房间的后窗处,听着隔壁兄妹低低的交谈,眸中没有一丝情绪。
许久,他抬手关上窗子,眼睫微垂。
是时候,该让她对自己有些想法了,李煊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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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张通便拟好了折子,将汝州发生的所有事情详细阐明,连同涉案人员的名单,一起快马递交中书省。
这件事很快便传至上京,立刻引起了朝野上下的轰动。
不仅因为此事让大周亲王和上京几大家族同时陷入危险,更重要的是,汝州匪徒面对官府查问时的猖狂和无所畏惧。
他们背后的势力到底有多猖獗,才能让他们有底气在明有亲王重臣在场的情况下,依旧毫不犹豫地选择动手杀人。
这简直是公然挑衅大周律法、蔑视皇家威严。
此事一出,昌国公、魏国公,连同其他有名望的老臣立刻联合上书,求皇帝务必严查此事,决不能轻易放过一个匪徒。
李烨也对这件事十分重视,收到消息的当天,便下令由黎承宣和林芥将人押回上京严审。
汝州煤矿暂时查封,后期再由朝廷派人前去监管。
黎承宣对皇帝的这个安排极为不满,但又不能多说什么,只好冷着脸收拾东西,按旨意押送犯人回京。
所有人都清楚,最好的办法并非千里迢迢将人送回上京,而是直接扣押犯人,就地审查。
越拖得久,这其中越是会出现问题。
但皇帝的旨意在这里摆着,明显是对汝州案的细节不放心,才想将人押回上京,亲自审问。
几个人因为此案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多多少少都受了伤,却依旧被皇帝疑心至此,心里自然不痛快。
更不愿意回京后,眼睁睁地看着犯人被敌手控制,伺机翻案。
毕竟矿场管事之所以能这么嚣张,就是因为上京有他们的靠山。
这个人的身份虽然目前还不能确定,但至少权利远在几大世家之上,甚至有可能超过了珵王本人,那些人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