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类中有鸳鸯择一偶终老,也有孔雀朝三暮四见异思迁。世上之人亦有万万千千。很多人都可以分开,譬如那些流连烟花之地的人,也不能爱上和他们云雨的每一个青楼女子。也有些人不能分开,心中无爱,身体上亦难得亲近。不过观念不同而已。只是料想观念一致的人成了夫妻便恩爱和睦长长久久。观念不一致的到了一处,自然矛盾横生鸡犬不宁。”
说到这里,岑沐风和沈慕瑶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岑侯爷和夫人,这就是观念不同鸡犬不宁的典型例子。岑沐风是岑誉宣的亲儿子,曾几何时,沈慕瑶也很担忧岑大人会不会像他爹几分,想着沈慕瑶问道:“那大人你呢?”
岑沐风托着沈慕瑶的脸庞笑着答道:“我从来就是生人勿近。再说了,能与公主相爱,已是天下其他所有女人都不可能再入得了法眼了。我一生中只会有一个女人,从前是你,现在是你,将来也只有你。”
沈慕瑶双手伸过来搂住了岑沐风的脖子凝视着他的双眸说道:“我也是,从一而终,生生世世都是你。”
“瑶儿你从未怀疑过我么?哪怕是满朝文武都视我为景王鹰犬之时?”
“从未。你是我在这世上除了爹爹和哥哥外,唯一信任得不需要理由的人。瑶儿只希望大人也能如此相信瑶儿,不论听到何种流言蜚语,大人应知,瑶儿心中始终都只有一个夫君,那便是大人你。”
洗去污名
第九十章 洗去污名
几日过后,沈慕瑶和岑夫人都可以下地行走几步了。在岑侯爷的一再坚持下,沈慕瑶和钟仪兰都被接到迁云涤墨苑休养。迁云涤墨苑则闭门待公主康复再开门迎客。
岑侯爷打的如意算盘,无非是想把公主与雍璘侯府之间的亲密关系散布出去,给沈家增加一点舆论压力。公主住进迁云涤墨苑后,淯王也不好意思再来,这招可真是一箭双雕,就是成本太高。
沈弘霁本就以探视公主的名义回的京城,所以回京后也住进了迁云涤墨苑,这便算是沈家把岑家的聘礼给验收了。只是沈时耘却没有这闲情雅致宿在京郊,只是过来匆匆看了一两次他这一对儿女。
徐殷茂那日晕倒之后便被太医诊断为中风,如今卧床不起,神志不清,全然看不到好转的希望。太子有意请沈时耘接替丞相之位,当下先令他暂代丞相之职。沈公如今要安顿沈徐两家门下的朝臣,还得忙着干丞相的活,已然累得生无可恋,恨不得吃住都在中枢台政事殿。
沈慕瑶自然还住在流云阁,岑沐风卧在外间,照看起来很是方便。有岑大人陪着,公主心情愉悦,身子也好得特别快。
这几日,岑沐风每天都去御缇司打个卯便回来陪沈慕瑶。
沈慕瑶看到岑大人进了屋就凑了过去,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脸都凑到了人家鼻子跟前,一脸坏笑。
岑沐风刮了刮沈慕瑶的鼻梁,责怪道:“想什么呢,傻丫头?还没有一个月,不可以。”
“这都无事了,别听那人胡诌!”说着,沈慕瑶就把嘴唇贴到了岑沐风的唇上,岑大人这都忍了几个月哪里招架得住,可他刚刚迎了过去沈慕瑶就猛地咳了起来。
岑沐风一脸惊慌赶紧抱住沈慕瑶:“如何?有没有咳出血?”
沈慕瑶随即就直起了身子笑得合不拢嘴:“逗你玩的!”
岑沐风无奈地笑了笑,将沈慕瑶逼到了墙角:“如今是看你身子尚未痊愈,拿你没办法。再过半个月,看我怎么收拾你!”
沈慕瑶这下有些害羞了,低着头都没抬眼。
岑沐风勾住了沈慕瑶的下巴道:“不是胆子挺大的吗?这便吓到你了?”
沈慕瑶赶紧转移话题:“如今正是清理积弊之时,大人怎得如此空闲?” 这句话刚出口,沈慕瑶就后悔问了。多半是朝中还质疑岑沐风的清白,所以与景王有关的案件都未让他插手吧。事实亦是如此。这也好,落得个清闲自在,眼不见心不烦。
岑沐风却答:“自然是坐等当上沈家的乘龙快婿,娶了公主,有金山银山可以挥霍,哪里还想去御缇司挣那些辛苦钱。我在朝为官几辈子的俸禄加起来都没有瑶儿你去趟承栾阁求药花的金钱多。”
沈慕瑶笑了笑,环腰抱住了岑沐风贴进了他的怀里:“可又是那个多嘴的世子殿下告诉你的?”说着,她抬头看着岑沐风的双眸道,“大人放心,大朝会还有几日便开,届时爹爹定会为大人澄清的。”
岑沐风摸了摸沈慕瑶一头柔顺的秀发,笑道:“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
又过了半个月,眼见着荷花吐蕊,草长莺飞,已是五月初夏时节,大朝会终得召开。
这期间,御辖督察府、大内稽事司均忙得脚不沾地,争分夺秒日夜兼程地清理案件,彻查官员。终于赶在大朝会召开之前得了定论上报太子。
五月底,大朝会在勤政殿召开,此会事关日后朝中格局,甚为重要。太子主持,连梁王都赶回京参会。
一早,岑沐风和沈弘霁都穿戴整齐,两人相约同赴大朝会。为保持仪态端庄,两人乘了马车由迁云涤墨苑前往皇宫。
岑沐风先到马车旁候着,见到沈弘霁便行礼道:“沈将军,请。”
“淯王都比着我那个傻妹妹喊我一声兄长。你俩没羞没躁地日日同屋而眠,你倒是喊我沈将军。”说罢,沈弘霁登上了马车,岑沐风也跟着上来。
“流云阁有两间,我在外间不过为了方便照看公主,未曾有逾矩。”岑沐风被说得不好意思了。
“哦,不是我妹的风格啊,肉到了嘴边都不吃的?”
岑沐风无语,只有干咳两声以缓解尴尬。
沈弘霁笑了笑,这人还真经不起玩笑,便又开了个新的话题:“岑大人你这兵不血刃的计策玩得很转啊。变着花样玩了一次又一次,弘霁佩服。若是岑大人领兵,恐怕战无不胜。”
“沈……兄长过誉了。沐风全然没有带兵的经验,比不过兄长。这几次都是耍的小聪明,上不得台面。”
“岑大人谦虚了。这哪是小聪明,可以只牺牲少数人便免了生灵涂炭,又清除了积弊,乃是大智慧。我妹傻人有傻福,这眼光还是不错的。那个淯王,日日阳奉阴违,如何比得了你!”
“兄长似乎对淯王,有些成见。”
“你和我妹已经定了婚约,我便不拿你作外人。秦墨惜,我早已看他不顺眼。他母族无势,本是个无所依傍的皇子,大概率上不装病示弱难活到成年。可此人心机深沉,从小便懂得仗势借力。
我妹五岁时,我娘亲薨逝,爹爹情绪几经崩溃,连娘亲的画像都看不得。昔时,我和淯王还算有点交情。他便利用这个机会咬住我妹,从此将国公府和姚王府都拉作了他的靠山。
秦墨惜一方面劝圣上接我妹入宫,一方面劝我送我妹入宫好叫爹爹心情平静平静。我当时亦是被猪油蒙了心,竟为他说服在我妹最需要亲人关心之时,把她送去了冰冷的皇宫。”
此事恐一直是沈弘霁的心结,他停了许久才接着说道,“可是他并未信守诺言,照顾好我妹。我妹本就在娘亲去世那日受到惊吓。她去到皇宫,秦墨惜想尽办法把我妹留在了自己宫中。可他们得手后却不负抚育之责,竟在雷雨夜将我妹一人留在宫殿之中,她从此彻底患下心疾。”
岑沐风这才知道事情的原委。他想着,沈慕瑶对董妃还算感恩,淯王母子当时没有顾及沈慕瑶,也许不是故意而为。沈弘霁估计因此事内心愧疚,当是把这份愧疚化为仇恨全部转嫁给了淯王。
“不仅如此,这么多年来,秦墨惜一直利用我妹。他势单力薄,若想成事便需要有自己的人马。他便哄着我妹资助他建立风影暗卫。为维持暗卫运转,又设计让我妹把擎阳造让渡给他,依据擎阳造经营所得壮大势力。”
岑沐风突然发现沈弘霁还真是记仇,得罪不得。擎阳造之事,沈慕瑶也跟岑沐风粗粗提过。制造兵器一行,沈家之人都不擅长也没兴趣钻研。那几年擎阳造没用对人,这营生差点给沈家整黄摊了。刚巧淯王热衷兵器,又知人善用,不消几个月的功夫将擎阳造起死回生,沈慕瑶为表感谢才将这产业的经营权和大部分收益权让渡于淯王府。
沈弘霁本以为岑沐风对这个情敌同样痛恨至极,没成想岑大人并没有和他一起同仇敌忾,只得苦口婆心道:“淯王远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你要想和我妹把日子过好,一定不能让他得势。眼下你们只有一条路能走,便是倾心辅佐太子直到他继位登基。如若淯王取而代之,沈岑两家定不会有好下场!”
岑沐风点点头:“那是自然,兄长安心,沐风定全力辅佐太子殿下。”
聊了许久,马车才到宫门口,两人下了马车又一同步行至勤政殿。一些消息闭塞的官员见到岑沐风来参加大朝会,居然还是跟着沈弘霁同乘,都有些讶异。
大朝会起,太子稳坐朝堂之上,目光如炬,精神康健。淯王、梁王分站太子左右两侧。朝台之下众臣之中,沈时耘位列群臣之首。沈弘霁站在武将前排,岑沐风跟在陆正贤大人身后立于大殿文官的右侧。
还和去年大朝会一样,太子先宣读了奖惩官员的名单。为稳定人心,一长串的名单,太子从头念到了尾,未曾停歇。大臣们这才放心下来太子的身体问题。
“对于以上奖惩事项,诸位可有异议?”太子问道。
站出来的又是郭瑞英,郭大人行过礼便道:“臣有异议。岑沐风身为御辖督尉府的副指挥使,不久前还为景王鞍前马后,查办了包括叶咏音大人在内的不少无辜官员。为何没有查处这岑沐风,反而将他列入嘉奖名录?”
去年大朝会,也是郭瑞英大人对岑沐风的晋级提出了异议。殿上的官员看不懂的便以为这郭侍郎是与雍璘侯府有什么深仇大恨,而看得懂的就知道上次郭大人提异议是真的不同意,而这次,明显是在设问引答罢了。
果然,答案很快来了。
第一个抢答的是岑沐风的直接上司陆正贤大人。陆大人站出来说道:“涤除景王一派逆臣贼子,岑沐风功不可没。”
太子也明知故问道:“陆爱卿何解?”
陆正贤:“岑大人不惜名节蒙污,明面上投靠景王,实则在替景王查办案件过程中收集了景王一派的大量罪证。岑大人就是趁着南下闽州查办叶咏音大人案件的机会,查到了郑家勾结净海帮违法制作百乐散的实证。”
如今太子高坐朝台,这景王流弊的罪责便都归于郑家了,有着七窍玲珑心的大臣们全把先皇后娘家莫家的所作所为选择性遗忘了。
叶咏音立即呼应道:“此言不虚。有老话说,世间百毒,五步之内必有解药。粟麻草与还灵草相生相克。咏音培植少量粟麻草不过是为了种出还灵草,制百乐散解药。我想尽办法种出还灵草,景王知悉即派了刺客要取我性命。岑大人将我入狱一是为了保护我,二也是为了请我回京,当面在朝堂之上揭发景王罪行。”
“岑大人在闽州所行,老臣也想上表一二。”说这话的是叶修年大人,叶总督居然为了给岑沐风站台,千里迢迢从闽州赶回平京参加大朝会。
待满朝文武皆看向叶修年时,叶总督说道:“诸位大人可能不太了解东南沿海的民情。东南一带,海匪横行,百姓多受其扰。尤其是净海帮制得百乐散毒害东陵百姓,弄得不少百姓人家因此致贫、致病。然净海帮一直以来有郑家庇佑,海防军难以除去,成为沿海多年积弊。
岑大人用了挑拨离间、釜底抽薪之计,引得东南海匪最大的帮派净海帮和海权帮内斗不止。两个帮派彼此消耗,我海防军坐收渔翁之利,未伤一兵一卒就解决了东南累积的匪患,同时一并翦除了百乐散的荼毒,安定民心,可以说功德无量。”叶总督在朝中算是德高望重的老臣,他这话一说出来,份量无疑是相当重的。
兵部尚书张立柏此前在易储一事中表现得不尽如人意。如今朝中有传闻,雍璘侯府的迁云涤墨苑闭门谢客便是为了给裕桢公主疗伤,公主许是要下嫁侯府。沈时耘眼看就要接替丞相之位,沈家权势如日中天。眼下,夸赞这未来的驸马才是拍对了沈公的马屁。
思索片刻,张立柏也站出来说道:“关于岑大人,臣也有事要禀。上次景王召集大朝会之时,莫怀同已带领二十万莫家军屯兵至京郊。岑大人有勇有谋,献擒贼擒王之计,在莫家军大帐之前先后斩杀景王和莫怀同,以儆效尤,顺利收服二十万莫家军,避免京城生灵涂炭。”
朝中听说岑沐风要做三公主驸马传闻的可不止张尚书一人,这大殿上几百号官员有眼力见的比比皆是。所以接下来,又冒出来不少大臣纷纷要一表岑沐风的功绩。
有的大臣说虽然此前因景王之乱曾经被岑沐风投入诏狱,但是岑大人对自己礼遇有嘉,从未严刑苛责。还有的大臣其实并不了解岑沐风,讲了一些虚头巴脑的颂扬之词。
沈时耘本打算亲自为岑沐风解释,未成想自己还没开口,这大朝会都开成了岑沐风的个人表彰会,他也是有些意外。沈时耘原只以为岑沐风有勇有谋,没想到他这准女婿在朝中人缘还这么好。
岑沐风其实很不爱交际,平京午夜的交际场子从来看不到他的身影。至于今日纷纷站出来颂扬他的这些大臣,他并不熟识。
岑大人有个优点就是人间清醒,不会因为一些吹捧之词便飘飘然。他知道自己不过借了沈公的势才得群臣如此称颂,只是自己年纪轻轻就在大朝会如此出风头,这难说不是一种捧杀。
岑沐风想着,赶紧站出来说道:“臣亦有事请奏。”
赐婚圣旨
第九十一章 赐婚圣旨
太子允了岑沐风进言。
岑沐风道:“方才诸位大人愿站出来为沐风证清白,沐风感激涕零。只不过诸位大人过誉了。方才诸位大人所言之事,皆非沐风一人之功。反间之计乃沈公所谋,沐风不过依命行事。沈公才是把控全局之人,睿智无双。
查出景王叛乱的诸多实证,那是御缇司诸位弟兄们戮力同心的共同成果,沐风一人断然难做到。
而剿灭海匪,沐风不过献出雕虫小技,裕桢公主、叶总督、叶咏音大人均功绩卓著。
至于平定二十万莫家军一事,乃是太子和裕桢公主,沈公、徐公等诸位大人的功劳,沐风不过有些勇气打出了最后一击。沐风所做皆不足挂齿,请各位大人莫再谬赞。”
沈时耘听过岑沐风一席话,很是得意,这岑沐风头脑清醒、进退有度,如此佳婿,还真是给沈家长脸了。
梁王虽来到京城还没几日,但是他脑子不笨,就这么听了一会大朝会,他也看出不少端倪,干脆随大流也卖给沈公一个面子。岑沐风说完,梁王问道:“禀皇兄,臣弟有一事不明。”
太子:“五弟请讲。”
梁王:“平息景王叛乱一事,这嘉奖名单中的官员皆有晋升或得赏赐,为何不见对沈公、三妹和岑大人有所奖励?”
太子:“不如先问问岑大人意愿。本宫记得去年大朝会上,岑大人连升三级。虽然这番岑大人功劳不小,理应晋升,但距离上次晋升尚不足一年。所以,岑大人,你想得的赏赐是加官还是赏银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