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这是一种类似胸腔的地方发出的震鸣,每一下都格外有力,后来贺祁年才反应过来那是心痛。
贺祁年想笑,但露出的笑容格外惨淡,“喻麦冬,你真的没有心。”
“你走吧。”他突然就像是泄了气,发现这样的纠缠没有任何的意义,还不如就这样。
可能他们两个人的结局注定如此。
“算了,我离开。”
喻麦冬一直没有动过,她注视贺祁年离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才突然蹲下,“哇”一声吐了出来。
第60章 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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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媒学院的那位老师主动联系到喻麦冬,因为来找她的学生实在太多,想要看看贺祁年导的那部微电影到底什么样,喻麦冬还是想拒绝。
那位老师并不气恼,只道没关系,可以先将成片发给喻麦冬,最后想怎么处理都是她的事情。
老师将视频以压缩包发给她。
凌晨的时候喻麦冬睡不着,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最终还是选择点开那个视频。
【喻麦冬 贺祁年导演作品。】
短片的最开始,屏幕中间一行大字幕。她的名字要在贺祁年的前面。
进度条不断往后,剧情也在往后推,如今再看,喻麦冬发现她对这个故事还是异常的熟悉,脚本的内容剧情她曾经看过无数回,其实她都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但每看到下一幕都会有新奇感,有些镜头是她掌机,有些是贺祁年。
她还记得这部剧的男女主最后都见不到对方,然后在自己的世界里发疯一般地寻找证明对方存在的痕迹。
本以为到这里就会结束,但是喻麦冬瞄了眼进度条发现并没有那么简单。
还有几分钟的剧情,到后面的镜头是喻麦冬全然没有印象的,这些都是贺祁年拍摄的,而后所谓的剧情走向也是另一个意想不到地发展方向。
“喻麦冬……”贺祁年的声音从视频中传出,他是有台词的,但是距剧里的女主根本不叫喻麦冬。
在无人知晓的境地里,贺祁年同她说过啊……
拍电影是当初喻麦冬一时感兴趣的,但贺祁年却远比她做得多,在漫长的时光中喻麦冬摒弃了这个兴趣,但贺祁年远比她做的要好。
他如同特殊的媒介一般,连接着喻麦冬同这个世界微妙的联系。
喻麦冬,承认吧,你不愿放弃自己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有贺祁年这个人的存在,你根本舍不得他。
喻麦冬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般如此迫切地想要联系到贺祁年。
但是在看到他手机号的那一刻又归于异常地平静,她怀着献祭一样的心里划到拨通键。
几声漫长的“滴”声,熟悉的机械女声响起,“你拨打的电话对方已关机……”
……
年关的时候喻母让喻麦冬回去住几天,她的那间房子已经收拾好了,过年这几天住着全然没有问题,不然她来回也折腾。
喻麦冬没在这种事情上过多计较,她答应对方。
年三十的时候,喻麦冬在她的那个小房间里,她的大多数东西都还在,喻母没有扔,只不过都集中放在几个大纸箱子里。
她突然想起自己的旧手机应该也没有扔。
喻麦冬的旧手机里还有周毅的电话号码,她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换号码,毕竟很多年都没有联系,但是她还是发了祝福,加上自己的姓名。
这么多年过去,喻麦冬没有在愤世嫉俗又或者傲世轻物,她活得平平淡淡,跟众人没有什么不同,世俗的人情世故会强加在每个人的身上,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时光磨平了她的棱角。
淮西卫视晚间新闻上的举动,喻麦冬好像没有力气再做一遍,倒不是不敢,就是疲惫,觉得累,失去意义。
她同样给贺祁年发送了新年祝福,喻麦冬有种错觉,她这次跟贺祁年好像真的就像是彻底失联了,以后都不会再有交集。
当初分手时喻麦冬都没这样想过,但是这一次,她突然间也不确定。
不可能不在乎过往,她和贺祁年的过去所有都是种种堆积出来的。
喻麦冬过年不走亲戚,她打算初七就回北城,回去的机票已经订好,但一通电话让喻麦冬改变了原本的计划。
“贺祁年失踪了。”
格外突兀的信息,但是季末清没必要同她开这种玩笑。
半个月前。
季末清不知道第几次把醉死的贺祁年从夜店拖回家里后发出感叹:“他这样会不会喝死啊?”
赵曼表示很有可能,贺祁年这不是喝酒,分明就是酗酒。梁洛伊依旧不待见他,表示喝死跟自己都没关系。
“我年纪不小了,禁不住他这么折腾,赵曼,咱商量个事情,一三五你把他弄回家,二四六我来,周日我们一起。”
“不,我跟他不熟。”
季末清“嚯”了一声,这突然就变得不熟了,感情传了那么多年的绯闻的两个主人公的关系就是不熟啊。
“他到底是受什么刺激了?工作不顺吗?”
赵曼冷笑,“为工作买醉,你也太看的起他了吧?”
“为情?不至于吧?”毕竟季末清舍命陪君子这么多天,都没听到喻麦冬这个名字。“他之前不在网上小火了一把?不还有人扒出他和喻麦冬的关系不简单?回忆往昔发现不甘心又过来买醉?”季末清推理。
赵曼一副你能别瞎扯的表情吗,“你还不如想他求复合,然后又被拒绝了。”
“卧槽,看不出来啊,喻麦冬那么有手段。”季末清很久以前好像还能跟喻麦冬说上几句话,到后来因为一些事的缘故,连最基本的交谈都没有。
说到底,他并不了解喻麦冬这个人。
他两在看贺祁年买醉的时候,有人联系到季末清。
“喂,栩哥?”
赵曼眨眨眼,朝季末清做了一个口型,“开外放。”
季末清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
“贺祁年跟你在一起?”贺新栩的声音从话筒里扬声传出。
“对,我还有赵曼都陪着他。”
对方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他还在喝?”
“嗯……”季末清看了贺祁年一眼,“也不在了。”大概马上就要喝倒了吧?
“过会我来接他,麻烦你们先看着他,稍等一会。”
“没事。”
“你说栩哥看到贺祁年这副模样会不会揍他?”季末清突然为自己的好兄弟担忧。
“不会,贺新栩以前就没管过贺祁年任何事情,顶多阴阳怪气嘲讽几句。”
赵曼说的挺有道理,“的确如此。”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贺新栩出现在几人面前。
“他最近一直着鬼样子?”
贺新栩十分嫌弃地看了趴在吧台上的贺祁年一眼,然后弯腰将他扶起,
季末清想遮掩,但是赵曼直接“嗯”了声。
贺新栩自己开车过来的,手上动作绝对不算轻的将他塞进后排。赵曼已经主动坐到副驾驶,最后没办法,还是季末清这个怨种在后面照顾贺祁年。
“你们知道他怎么回事?”贺新栩的眉头就没松开。
“失恋,被人甩了。”季末清说完就自觉说错话了,好像外人眼里贺祁年的女朋友还是赵曼,季末清抬头,小心地看向后视镜,驾驶位上的贺新栩没有多余的表情。
“也不确定,我也不确定哈。”
贺祁年那次被贺新栩带回去后总算消停了一段时间,没听说在跑出去瞎喝,但是人也逐渐联系不上。
人联系不上季末清到也担心,后来从贺新栩那里知道贺祁年是跟了一个国内大导演的剧组,跑到穷县僻壤的山里体验生活去了。
那货好像什么为了让内心回归平静,连手机都没带。
季末清只知道他大概的位置,也没打算去找他,毕竟感情这事吧得自己想通了才行。
“失踪?你们也联系不上他了?怎么回事?”喻麦冬抓紧手机。
“贺祁年之前跟剧组去体验生活,没带手机,但是昨天夜里川西阿坝发生了7.4级的地震,那个剧组就在震区,贺祁年也在,现在生死难测。”
想到贺祁年那副鬼样子,季末清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还是将这件事告诉喻麦冬。
失联的不仅是贺祁年,还包括了整个剧组。
“你要去灾区么?我跟你们一起。”
贺家安排了直升飞机,专门聘请了救援队,显然是不管怎么样都要找到他,只要有一线机会都不肯放弃。
震区的通讯还没有恢复。灾区的环境不好,喻麦冬和救援的工作人员住在帐篷里,她有些恍惚,白日里她没有让自己闲下来,给一群伤员做简单的伤口应急。
“这两天千万不要有余震。”晚上工作人员在帐篷里在祈祷。
这是地震后的第一夜。
地震突如其来,这一片是在地震带上,平常发生三四级的地震是常有的事情。除去住在这边的少数民族,如今很少有人住在这个区域。
而据可靠消息了解,当初剧组应该就在地震中心地带。
夜里喻麦冬睡不着,她坐在帐篷的外面,裹着一件长袄,静静地坐着。周围的嘈杂被她屏蔽在外。
去年夏天的时候,因为泥石流的缘故,贺祁年和她被困在山里。
那时候喻麦冬没有关于害怕的情绪,她有着一个卑劣的想法,如若跟他在一个地方一同赴死,好像也没有任何的遗憾可言。
她从前觉得自己可以正视任何人死亡这件事,没有道德标准地觉得这是从煎熬中解脱的唯一方法。
但现在发现并不是,她只想自私地让贺祁年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无论痛苦与否,只要活着。
“贺祁年,你不能死。”
不敬神佛之人,却祈求一人活。
第61章 有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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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援的黄金时间是七十二小时之内。现在是离地震发生后的第三天,如果今天还不能找到贺祁年,那么结果可想而知。
大家都知道希望渺茫,但是谁都不愿意去想这个事情。这里聚集不少从外地赶来的家属,每个人的心都揪成一团,大概不管怎么样都想要知道第一手信息。
贺祁年的父母兄长都在,还有他的那几个发小。
喻麦冬之前是跟他们过来的,但是到地方之后没有任何交流,而且他们也顾不上喻麦冬。
她在这边能做的不多,她没法和救援队上山,并不能帮上忙,某种角度来说还是一种拖累。
灾区缺乏物资,只有最简单的密封罐头还有泡面,喻麦冬快两天没吃东西,但现在依旧不饿,旁人递来的食物她难以下咽。
那个电影剧组当初为了找到适合的实景,他们是到深山的腹地,剧组里的主演是几个新人,可能知名度最高的就是那个大导演,网上并没有人太关注这件事。
时间漫长又即逝。
“听说找到了!”不知是从哪传来的一声惊呼,它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喻麦冬注意到贺母掩面,要不是旁人将她扶住,恐怕站不稳。
救援队大规模的出发,“嗡嗡”的声响盘旋在半空中。
因为地壳运动,山体滑坡,到现在山路还没有清空,进去只能靠直升飞机。
直升飞机落地。
日色渐沉,天空的声响。
医护人员撑起担架,从上运下的人是昏迷的状态,转而送到救护车上,前往县城的医院。
周围围满了人,喻麦冬远远地观望着,没有凑上前。
“贺祁年。”
“回来了,回来就好。”
逐渐乱成一团,喻麦冬游离在人群之外。注视着那辆救援车驶出开往山下的路,她那颗悬浮的心脏才慢慢重新恢复平稳地调动。
稍作打听,喻麦冬知道整个剧组的人被转移到附近县城的医院治疗。
四十多人的剧组,在被找到时已经确定五人身亡,剩下的全部受重伤,贺祁年现在还在昏迷中。
贺祁年的父母、兄长在手术室外等待。
他们想直接将贺祁年转到省会的医院,但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根本经不起折腾,转而让待命的医生立即赶来。
喻麦冬没有进医院,她在外面,嘴唇上全是死皮,她无意地用舌头上下舔了舔,干涸的死皮划过舌尖,嗓子嘶哑。
她像一尊雕像,站在原地几个小时,一动不动地盯着那栋楼。
天空唯一的一丝光亮被暮色吞没,医院大门口往来的车辆络绎不绝,
她在恐惧。
这世界上让喻麦冬在乎的东西恐怕没有,人的话,只有一个。
如果没有他的话,她不会再有任何留恋。
“喻麦冬。”季末清没想到喻麦冬就站在医院门口,他是出来买晚饭的,贺父贺母毕竟年纪大了,怕到时候贺祁年没有醒来,他们又倒下。“他、咳咳,怎么样?”喻麦冬一句完整的话难以说出口。
“生死未卜,看能不能熬过今晚。”
贺祁年能坚持到现在是个奇迹,他被找到的时候,人埋在最下面,半个身子被压在巨石下,后脑勺有个致命的伤口,救援队为了不让他受到二次伤害,在救援还有搬运的过程中耽误了不少的时间。
“进去等吗?”
“不了。”喻麦冬摇摇头。
“会没事的。”
季末清不知道是在安慰喻麦冬还是在安慰自己。
喻麦冬后悔了。
这种情绪来的很突然。
后悔为什么当初会拿起那本关于电影的二手书,后悔想要跟他算清,其实他们根本算不清,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纠缠下去也无所谓。
“如果他醒了麻烦通知我一声,谢谢。”喻麦冬踉跄,靠在身后医院
“好,你没事吧?”
“我没事。”
喻麦冬的状态显然不对,但季末清无心管辖。
现在刚过立春,春寒料峭,山里的气温只会低不会高。
喻麦冬一直待在外面,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保持清醒。
大概夜里快十点多的时候,喻麦冬接到季末清的电话。
“从手术室推出来了,不过危险期还没有度过,就看今晚了。你也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嗯。”
县城医院的医疗硬件本就不行,再加上前几天地震,医院的空地上都扎起帐篷,用来收纳症状较轻的病人。
电话挂断之后,喻麦冬走近医院,她站在楼梯口处,没有走出去,楼梯道的门露着一道缝,icu外的长椅上的人她都认识,她没有走出去,只是在上面的台阶处坐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被推开。
“喻、麦冬?”梁洛伊压低分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