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望眼欲穿了半晌,也不见再有人从车上下来了,不禁有些失望。
他有些沮丧的同克杨说道,“兄长,宛儿郡主还未回来。”
“……”不巧,克杨刚刚并未过多注意。
他掩饰的询问道:“那、那你可要去庙里看她?”
“不了吧……”克林有些犹豫,“佛陀净地,我怎能以儿女情长扰人清净,郡主她也该不喜我这样做才是。”
他如此安慰自己,“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也好,也好。”
这兄弟二人准备回去,却不知侯阳王府的门厮已经将他们来过的事一字不差的告诉了沈奚准。
沈奚准看了眼大门,也是巧了,正好看见两个身影灰溜溜的从门前跑过。
她问道:“你们是怎么说?”
门厮道:“奴才们就实话实说了,郡主去了庙里,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可能是没有准信,这公子前前后后跑了好几趟不止。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大公子也来了,刚刚奴才就问了一句有什么吩咐,他就开始不依不饶,看样八成是觉得我们在欺负公子,不肯让他见郡主,来为公子找场子来了。”
沈奚准轻笑,心想,这克杨倒是有意思。
“主持说与郡主投缘,便将郡主留在那里小住,兴许还要待上一半个月。下次他们再来你便同他解释清了,别真让他误会了咱们,若是他不肯相信,你就把他请进府里,让他自个儿找去。再不行你就让他自个儿去庙里头寻人,咱们不拦着。”
沈奚准要回自己的院子去,拟冬却犹犹豫豫,“娘娘,不如奴婢现在就去说罢,左右他们又没走远。”
沈奚准却摇摇头,“你随我刚回来,累了这一路,还是下次吧,他们来了再说。”
门厮也劝道:“对啊,拟冬姑娘,那人可难缠了,没理也占着三分理,且非常得理不饶人,你个姑娘家,应付不来那种世家无赖子弟的。”
拟冬担忧道,“正是如此,才要把话说清,免得他们传咱们王府欺负人。娘娘放心,我只与公子说,定不会同他们起冲突的。”
拟夏也觉得有理,“是啊娘娘,不如就让姐姐去吧,郡主还有日子才回来,也省的他们天天跑了。”
沈奚准想了想,沉吟道,“既如此那就辛苦你一趟,注意安全,早去早回吧。”
第27章 殿前椒开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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拟冬换了个二等丫头来扶沈奚准,便就走了。
她出门时果然见克林与克杨也刚走出建章巷,拟冬连忙追了上去。
“少爷!请您留步。”
克林回过头来,看到拟冬着实有些诚惶诚恐,他自是认识她的,侯阳王妃的贴身婢女。
“姑娘唤在下是有什么事么?”
拟冬虽自幼习武,身子骨比一般女子强些,可跑这一阵也难免微微带喘,但托福,脸色比从辎车上下来时红润了不少,看着委实温润动人。
“是这样的。”拟冬缓了口气才道:“刚刚门厮与我家王妃说您来过,王妃便让我来追您了。”
“……娘娘是有什么吩咐吗?”
“只是娘娘说这几日带郡主出门,走的太急,忘记差人去您府上告诉一声,还请您不要见怪。”
克林不可谓不受宠若惊,“怎、怎么会!”
拟冬淡淡一笑,道:“娘娘让我转告您,郡主还在庙中礼佛,主持将她留下了,怕是还要一半个月才能回来。
娘娘还说卫氏朝鲜国新向我大汉进贡了一出傀儡戏,因皇后娘娘不爱这些东西便赏给了侯阳王府,但府上无处安置这些人,所以只得归在城中的另一处别院里。想来郡主也还不曾看过,若公子感兴趣,待郡主回来,可以约了郡主一同去看。”
“好!好!”克林喜出望外,自然满口答应。
拟冬看话传达完毕,对两人又是一笑,才告辞离开了。
克杨犹在出神中,冷不防被大喜之中的克林拽住了袖子,他摇晃起来,激动的同他道:“哥!你听到了吗?!王妃娘娘许我带郡主看傀儡戏!”
“听见了,我当然听见了――”克杨被他晃的七荤八素,以前一直当他文弱,却不想也有这般大的力气。
“恭喜,恭喜。”
嘴上这样说,但他心中总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但要他说却又说不上来,就这样克杨憋了一路,直到家门口,他才忍不住试探的询问道:“刚刚来传话的那个,可是侯阳王妃身边的婢女?”
“正是。”
“嗯,那个……”
克林很认真的在听。
“我是说……呃……”
“兄长请讲。”
“咳!”克杨脸色破天荒的有些发红,连他的目光也有些慌乱了,“我是想问,她叫什么名字?”
“……拟冬。”
拟冬,拟冬,好女如冬。
霜降前几日天气就变得变化莫测,乍暖乍寒,清晨夜晚湿气尤重,若一天里没出太阳,便是阴沉沉的让人难受。
沈奚准体贴侯斯年每日早朝,已着人开始早早的做新一轮的冬衣了。只是眼下新的还未送来,她只好翻出去年做的旧氅衣给他顶着。
但其实侯斯年并不觉得冷,只是不忍驳她一片好心才穿上了。沈奚准伺候他穿衣时他趁机攥了攥她的手,果然冰冰凉。便暗暗记下下朝后要从宫里要个御医回来。
早朝时左相升与侯斯年同座,两人隔的不远,所以他每一次叹气侯斯年都听得清清楚楚,也不知是怎么了愁成这样,侯斯年揣着疑惑看向他,却见升正叹息着冲他摇头。
“……”
侯斯年莫名其妙,正要问,却突然听内监传刘寡的车仪到了,忙伏谒迎接。
他揣着心事,等下了朝不忘叫住升。
“大人缘何故一直叹气?莫非勘察泾渭洛河之事大人不便前去么?”
方才朝上刘寡就开发泾渭洛等水系,与开凿沿秦岭北麓与渭河平行的人工运河漕渠之事同大臣商议,最后决定先由侯斯年与升两人做为特使带人去源地考察,回来后再行开凿规划。
升欲言又止,但不讲又憋的难受,犹豫了一番才道:“并非如此,只是不知你们侯阳王府,是给我们家下什么降头罢了。”
“嗯?”侯斯年一头雾水。
升既疲惫又诧异,“殿下、殿下不知么?”
“……大人请说。”
“唉,也是,陛下向来看重王爷,您事务繁忙,又怎会注意这些事。”
升愁眉苦脸,“不过是我那俩不孝儿子,一个爱慕贵府郡主,一个爱慕王妃娘娘身边的大婢女,日日去你们侯阳王府蹲着,街坊邻居传的我实在没脸见人了。”
“您也看见了,这一早有多少人都在窃窃私语。”
侯斯年一向没兴趣那些,他还当那些人是在说兴修水利之事,原来竟是这。
他摸了摸鼻子,不过倒是觉得这是好事,毕竟他一向看好克林,但身为父亲也不好直接过问侯宛儿对克林什么心思,她母亲又偏要孩子自己决定,不肯接受两家由父母定亲,所以他也是爱莫能助。
“这些事宛儿母亲兴许知道,我一直在外面,确实没怎么过问孩子的事。不过克林这孩子不错,两人多处处也好。”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升是理解的,他早就被家中的两个小子弄得焦头烂额了,“王爷大度,克林我倒也不担心,我愁的是我们家大小子,他看上的是王妃的婢女,天天求我去你们侯阳王府求亲,现在弄得我……我真的是……唉!”
“不知大人说的是拟冬还是拟夏?”
虽然不知道家大公子是怎么看见人的,但沈奚准常带在身边的只有这对姐妹花。
“是那位名叫做拟冬的姑娘。”
看着升期待的目光,侯斯年还真不好直接给他个准话,他虽是王府主人,有权决定下人买卖,但那毕竟是沈奚准的婢女,说给人也要先同她商量过才行。
不过就家家底而言,一个奴婢能嫁给公子,那必然是个好归处了。于是侯斯年便替沈奚准多问了两句,“那不知大公子是要娶妾还是填房?”
妻子的话,侯斯年都没敢想,像家这种高门更该讲究门当户对,侯阳王府虽不差,可拟冬到底是个婢子,为人父母的谁能同意给嫡长子娶个婢子为妻呢。再者若将来万一克林娶了侯宛儿,她贵为王府郡主,夫家长嫂却是以前伺候母亲的婢女,她甘与不甘两说,要传出去家与侯阳王府也脸上无光了。
可谁知升一脸生活无望,道:“正妻。”
“……”他可真敢开口。
侯斯年面色有些不虞,但升依然不得不硬着头皮解释,“下臣也知王爷心中所想,这也正是下臣与府内烦心所在,并非我们有意冒犯贵府,实在是家祖上有训,家儿郎只可娶妻不可纳妾填房,下臣也是不得已才向您开这个口啊!”
侯斯年不爱与人撕破脸皮,他只道:“大人不必如此,婚姻之事都是大喜之事,此婢子自幼就长在我府里,本王也算看着她长大,且奚准尤其喜爱她,品行自然是没得挑的,既然大人不嫌弃她身份低微,那本王与王妃自然更不会做出不肯成人之美之事,只是此事本王不能现在就答应大人,还要回去问过王妃,与她商量后再给大人准话。”
能得此话升已是知足了,当即对着侯斯年又是一顿千恩万谢。侯斯年还要去趟太医院,便没再久留,告辞先行。
然而他到太医院后却并未见到太医,里头甚至连个抓药药童都没有,侯斯年觉得新鲜,便询问当差的内监人都去了哪里?
那内监答道,原是狗监宫人失职,忘记关闭狗室,惹得里头的一只猎犬跑了出来,冲进太液宫咬伤了庞夫人和一竿宫人,伤势惨重,御医全都赶过去救治了,至于什么时候回来还尚且未知,他们来换班时人就已经去了。
侯斯年明日就要启程去勘察黄河,一去少说也要月余之久,自是不能再前来请御医去王府的,而这些内监两个时辰一班,让其带话也是不可能。
想到沈奚准冰凉的手脚,侯斯年觉得还是得找个靠谱的御医瞧一眼才行,思忖片刻,便动身去了未央宫。
刘寡正在天禄阁批阅奏折,近期来民间安定,若非有燃眉之急,他也显少叫臣子来商议什么了。
只是往日日子安分,偏唯独今日不美,太液宫突然出了狗咬人的意外,那边没眼色的宫人正在未央宫外哭了几回,要他去看一眼庞子期,说的她们夫人快要死了一样。
明明太医院的人已来回禀说人只是受了惊吓,还这样一请再请,无理取闹的样子当真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
刘寡往日待女人还算温柔,但那也仅限听话懂事的,对于不知天高地厚的,他也向来没什么耐性。
于是他便着张玉出去打了那宫人二十大板子。
侯斯年到时天禄阁前正摆着刑具,那倒霉宫人腰以下的裤子都被打红了,惨叫声里还能听见张玉的训斥声,“陛下政务繁忙,今日还约见朝廷重臣来此议事,太液宫人怎么这么不懂事,陛下震怒,只赏你二十板子让你长长教训!”
那厚重刑木拍在皮肉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抬起时都隐约可见有血丝拉起,张玉掩住口鼻,指使行刑宫人,厌恶道:“打!晕了就给我泼醒,二十板子一个都不能少!”
他抬眼看见侯斯年,陡然间又换了一副嘴脸,“参见侯阳王殿下,是来见陛下吗?奴婢这就去通禀。”
“……有劳大人。”
张玉去的快,回来的也快,“陛下在里头批阅奏折,侯阳王请随奴婢来吧。”
此时二十板子已经打完了,那宫人已经疼昏了过去,看侍卫在地上拖行出的血迹,忍不住多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嗨!太液宫的那位早上被狗咬了,吵着要见陛下,只是不太有眼色,陛下便给她个教训罢了。”
张玉好心提醒他,“王爷进去了可莫要提此事,免得引火烧身。”
“多谢大人提醒。”
张玉尤爱他的没架子,笑弯了眼睛,“殿下客气,快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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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殿前椒开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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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木门开了又关,在侯斯年身后闭住时,门扇对阖发出的轻微摩擦声,让天禄阁内显得更加寂静。
刘寡不爱身边有人伺候,所以天禄阁中并无其他人在,侯斯年进去后偌大的藏书阁中也才有他们两人。
刘寡免了他的请安,赐其坐于下手,也暂且撂下了手中折子,问道:“侯阳王找朕是谓何事?”
侯斯年道:“臣想请一位御医去府中看诊,但方才去太医院时并未找到太医,臣想到明日就要启程去勘察水系,府中仆人又不便出入外庭,便斗胆请陛下一道恩旨,许臣带一位御医回去。”
“府内有人病了?”
“倒不曾。”侯斯年道:“只是近日天气变化莫测,奚准许是受了寒气,手脚总是冰凉。臣思及宫外郎中医术不及宫内精湛,便想请一位给她调理调理。”
“还有其他事吗?”
“便是没了。”
刘寡淡淡嗯了一声,而后重新拾起折子,说道:“那你回去就是,今日允你休假,勘察水系一事少则也要半月,明日启程也是为难你,回去好好休整。”
“是。”
刘寡又道:“至于御医,朕会让人过去的,也会交代太医院那边,下次再有这种事,你府中下人执侯阳王府玉牌,便可出入。”
“多谢陛下,那臣先告退。”
侯斯年谢恩便退了出来,门口处张玉正守在那里,见状忙迎上来,却不等他开口,就听见里头刘寡的传唤。
张玉歉意的冲侯斯年一笑,连忙进去了。
想必是刘寡现在就要给他安排,侯斯年了却一桩心事,心头顿时轻松不少。既然刘寡金口已开,他也不用再去部门当值,便就回家去了。
沈奚准果然诧异他为何回来的这样早,待听说是刘寡又支使他外出公办,顿时有点不乐意了。
“朝中又不止你一个王爷,怎么他事事都支使你?他那几个儿子十七八的都有了,还不肯扔出去厉练,到底是怎么想的啊他!”
侯斯年宠溺笑笑,“查勘黄河水域事关百姓民生,兹事体大,陛下自然不可能放心交给皇子们去做,且公办不止我一人,升也和我一同前往。”
可沈奚准还是难免心中不服,“那您要去多久?”
“明日午膳过后就要启程,少则半月多则一两月,咱们得要好久没法见面了。”
这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一想他要在外头跋涉受冻,沈奚准心里顿时一酸,眼眶就红了,“跟你去的必然都是军营将士,他们怎么可能细心照料你?”
“准准担心我?”
“您是臣妾的夫君,臣妾自然是担心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