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乐瑜看着李谨的侧脸,问:“猜出来了吗?”
“韦诚不会骗夏柠,其实不用猜,相信他就好。”
这句话乍一听没什么不妥,但话里总像是在映射,董乐瑜先问:“你这意思是夏柠会骗韦诚?”
李谨这时候开始打哑谜,说到时候就知道了,保密协议都签了,得好好遵守。
他笑一声,“你问什么我都直说,怎么到你这里,又把保密协议扯出来了。”转念一想,“你这是不信任我?”
这帽子扣得太大,李谨转过头就能看见董乐瑜的眼睛,诚挚的说:“怎么会不信任你,这是给你保留惊喜,首映当天我们一起看结局。”
因为李谨说了很多关于以后,所以董乐瑜没办法生气,他们还没真正在一起,她就能拿捏住他的软肋,在攻略董乐瑜这方面,李谨算得上天赋异禀。
李谨像是想到什么,转身在自己的包里翻找,她在视线注视下拿出昨天那块看上去有点浑浊的石头。像是一个惊喜,董乐瑜声音比刚才更温柔,说:“我给你展示一下。”
“一直等着呢。”
他站起来,拿着石头调整角度。正午的阳光灿烂,刚好有一束光可以透过石头中央。在第一次遇见李谨的一周年之际,单方面的纪念日,董乐瑜沮丧、失落,被各种负面情绪席卷,公司给他几天假期。听说李谨喜欢旅游,他就买了张票,随机出发,现实生活没那么多巧合,他依然找不到李谨。那天在小摊前停留,商贩极力推荐这块浑浊的石头,董乐瑜说这有什么稀奇的,不就是一块灰扑扑的碎石头,然后小贩展示这块石头,光穿过石头,小贩说这块石头看上去普通,但别有玄机。
董乐瑜买了这块石头,因为小贩说这块石头叫自在澄明,因为他当时一下子想到了李谨,不由得开心起来,想把这块石头送给她。
董乐瑜把石头调整到李谨的视线,她把头凑过去,听见他说:“虽然这块石头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其实里面有块澄清的部分,可以透光。”他把那块地方指给李谨看,实在不明显,也只能通过光线来验证它真的存在,人不像光线,口是心非,不自觉偏向曲线。
石头回到李谨手里,她攥在手心里,说:“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心里想的是买它的时候偷偷揣测你会不会喜欢,私心得出答案你会喜欢,只不过希望以后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有真正的宾语,让他可以光明正大的接受表白的话语,产生对应关系。
第20章
他们瞒着的事情没能瞒上几天,在片场看见背着包的吕燃逸,全体人员吃了一惊,他们想了一会反应过来不是探班,吕燃逸应该是来救场的演员。他还是先和导演打招呼,程风说多亏你愿意来,吕燃逸让他千万别这么说,是导演愿意带他。要是真有感情的话,后面几天少骂他几句就行。程风给不了许诺,让他先去打个招呼。
李谨看着吕燃逸向她走过来,背对着日落的方向,李谨先张开双手,他们拥抱了一下,吕燃逸小声说:“把你惊掉的下巴往回收一收,像是见鬼了一样,你也不能有了新欢就把协州湖畔的前夫忘得一干二净吧,不道德了啊。”
依然是玩笑的语气,他们上部戏在协州取景,路过所有河流,吕燃逸就要按照剧本里设定的那样,思考把李谨推下去却不被发现的可能。
吕燃逸和董乐瑜也象征性的拥抱一下,三个人面面相觑,两两之间不需要过多介绍,在娱乐圈的定义里面,他们都是熟人。
董乐瑜先开口,说:“你来演宁不折啊,真是巧了,我们算是有缘分。”
吕燃逸说吃饭那天是真不知道,他这是运气好,捡了个角色。
“别谦虚,风哥也是认同你的能力。”这话说的太像客套,这种社交方式他们都熟悉,吕燃逸笑着说:“没什么实力,只是赶上前段时间新戏杀青,头发还没来得及剪,有闲、有头发,捡漏而已。”这话说的过分谦虚,让人没办法往下继续,董乐瑜笑笑没说话。
化妆师过来给董乐瑜补妆,李谨今天的戏份结束,可以先收工。她和吕燃逸两个人站在不远处闲聊,其实他可以晚两天进组,现在还轮不到他的戏份,只不过最近闲着没什么工作,干脆提前进组适应环境,感受整部电影的氛围,当作旅游。
李谨说没想到是他来救场,吕燃逸反驳:“怎么,你也不相信我的实力,不就是个主场嘛,有什么难的。”即使提高音调,但是他笑着说这些话,没什么气场和说服力。
李谨实话实说,没看到他身上有乐队主唱的潜力,吕燃逸啧了一声,“你不能因为我上次演的是个变态,就门缝里看人,再说你上次不也演个变态。谁上学的时候没玩过几种乐器,我就是不想当歌手,要不然乐坛还能没有我的一席之地。”
李谨尴尬的嗯了一会,说:“你这话说的我都没办法接。”
“你表示认同就行。”
李谨说他刚才还虚怀若谷,一转头变了,大言不惭起来,他说这怎么能一样,刚才不是有外人,说话不能留下把柄,彼此之间留有余地和分寸,艺人的基本修养。
片场还是人多口杂,他们没再深入交谈,反而看起董乐瑜的表演,一场打电话戏份,电话是真实的拨通状态。
韦诚爸爸在电话那头说自己病情恶化,需要他回来一趟。这个时候董乐瑜脸上应该呈现焦虑担心和纠结,但他没办法很快入戏,他只是焦躁和不安,眼睛还时不时会往片场外面瞟。cut四遍之后,程风让他调整一下。
吕燃逸挑了下眉,小声说:“风哥这两天还挺仁慈,竟然没破口大骂。”
这话透露出一股子幸灾乐祸,李谨说:“过两天我们俩对戏,你就知道导演脾气变没变好了。”
吕燃逸吐槽李谨长他人威风,话里话外拉偏架,说话的意思是董乐瑜演的还行,远没到让程风大发雷霆的程度,“喜新厌旧啊,李谨,有了新欢还真是一点都不记得旧爱。”
调整时间不长,后两条程风表示满意。董乐瑜压抑着情绪,想:自己是专业的演员,李谨还没逃出他的眼睛,不需要着急。安慰自己他们只是在聊天,她有朋友,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董乐瑜下戏的时候刚好错过他们这最后一句,笑着问他们在谈些什么,李谨回答:“在说往后的日子凶多吉少。”
董乐瑜像是疑惑,说:“你们默契应该挺好,毕竟这是第二次合作,对吧?”
李谨说还行,吕燃逸调侃道:“差不多排第二名。”
董乐瑜问李谨是这样吗?那谁排第一。问出这个问题之后觉得不合适,像是非要李谨排出一个一二三,太无聊,而且咄咄逼人。但既然问出这个问题,他也不后悔,正面比较是少不了的。
“在戏里,这次肯定是你排第一。”吕燃逸问她标准是什么,李谨说戏份,多的排第一。整天磨合,默契度自然上升。
董乐瑜扯了扯嘴角,笑容没能挤出来,李谨给的答案诚实而且滴水不漏,一起拍戏的人对她来说没太多区别。
今天的任务完成,大家原路返回,以前李谨总是跟剧组的车回去,这次坐上吕燃逸的车。
董乐瑜坐在房车里用手撑着额头,无声叹息,丁豪杰还算有心眼。董乐瑜拍戏的时候就隐藏在角落里,偷听他们谈话。没听的特别真切,但大部分内容都很平常,问些最近情况,无关紧要,两人看上去只是朋友关系,没有亲密举动,没有刻意私心,坦荡自然。
可能即将陷入恋爱陷阱的人智商普遍会受到影响,丁豪杰把情况告知董乐瑜。他依旧闷闷不乐,丁豪杰说:“哥,我想不清楚你到底在难受什么?他们俩肯定不是情侣,充其量是关系好点的朋友。只合作过一部作品,这次碰巧再次合作,有什么好在意的。”董乐瑜没什么反应,丁豪杰继续说下去,“而且退一万步说,他们俩如果真想在一起的话,早都在一起了,你也管不了。”
这句话直戳董乐瑜的心脏,空气变得稀薄。不是吕燃逸的到来让他产生危机感和竞争意识,他没那么幼稚,成年人就应该掌控自己的控制欲以及其他欲望。不是因为外界产生的威胁,就像丁豪杰说的那样,他管不了,他没资格,这是致命的。杀青之后,李谨的生活和他将会再无关联,信誓旦旦的前期准备又会瞬间化为乌有,一切计划都泡汤。和很多人比起来,他都算不上真正了解李谨,他的胜算到底在哪儿?就像是吕燃逸随便说点什么,李谨都能发自内心的笑出来,他却做不到,他还处在试探阶段,他步步为营又风声鹤唳,掌握着该死的分寸,生怕一步走错,李谨又消失不见,他们原本就没有太多牵扯,为什么李谨会选择他呢?为什么产生有机会的错觉?
每个问题都没有直截了当的答案,因为董乐瑜还没被选择。只能瞻前顾后,忧心忡忡。
关键时刻丁豪杰还是站在他这一边,以前他谈恋爱还能保持潇洒,这次的状态着实不对,他给出建议:“哥,我说实话,你要是真喜欢就追呗,想这么多干什么,我们这个圈子不是总喊着真爱无罪,你就往前冲,不用管剩下的。”
做不到像以前一样随意,董乐瑜闭上眼睛,说:“我休息会儿。”
车厢恢复安宁,恶魔在耳边低语,在道德的边界线前站定,不甘心的推着他往前走。真爱真的无罪吗?可惜,在李谨那里,用不正当的手段换不来真爱。反复黯然神伤,董乐瑜乐观的想:没关系,我已经百毒不侵。
坐吕燃逸的车回去,是因为他说生日礼物在车上,给李谨看看,下车的时候李谨可以顺手塞进自己的后备箱,省得拿来拿去。他说体谅李谨最近看上去严重营养不良,李谨说没那么惨,快杀青了。
吕燃逸还有其他问题,他笑眯眯的问李谨:“我们关系够铁吧。”
李谨笑笑,问他想问什么,有话直说。
“我问问你啊,你知道他喜欢你的,对吧?”
这都不算是一个问题,更像是验证自己的猜想,等着李谨给出笃定的答案,李谨没正面回答,反而问他:“你怎么知道他是喜欢的是我,更可能是夏柠,万一他分不清楚。”
吕燃逸不屑的笑笑,说:“他要是这都分不清楚,这么多年不是白干了。”
李谨说:“哦,我们上次合作,戏里戏外你不是都讨厌我。”
旧账很早之前翻过一次,吕燃逸的答案一直没变过,第一次演戏,经验不足,分不清楚戏里戏外很正常,而且当时李谨戏外不怎么说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谁都进不去,确实不好相处,他们俩各打五十大板,折中得到都有部分责任这个结果。
吕燃逸不了解董乐瑜的恋爱史,也没好奇心,只不过把和他的两次相处联系在一起来看,明显看出他的意图。他掩饰的还不错,吕燃逸把自己能观察出来归结于独具只眼,因为和两个人都单独相处过,感受到董乐瑜对其他人的攻击性,对李谨完全不同,只用温和的架势包围。
吕燃逸问出下一个问题,问李谨喜不喜欢董乐瑜,他有猜测,但不直说。
李谨靠着车窗,问他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吕燃逸wow一声,问李谨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含蓄了,以前不都是有话直说。
然后他感慨,“我以为我们是一路人,都是独身主义。恋爱多降智,享受世人皆醉,唯我独醒的感觉不好吗?”
“我可从没说过是独身主义,只不过真不是你说的那样,我们俩没有其他关系,只是同事。”全部是真心话,李谨不会撒谎。
到达目的地,看见董乐瑜站在民宿门口往他们这边望过来,吕燃逸欠欠的说:“你刚才那句话幸好没让他听见,要不然人家得多伤心,我去,同事这两个字也太伤人。”
他用头指了指方向,“看,你同事正等着你呢。”
李谨把VR眼镜放到后备箱,吕燃逸拉着行李箱,站在旁边等她,董乐瑜依旧站在门口。
“你千万别说他是站在门口吹风。”抬头看看,这个角度也没有月亮。
李谨摆摆手,叹口气说:“他思考人生,行了吧。”
“你自己相信就好。”
第21章
或许他真的只是吹风,看到他们只是笑笑,客套的打声招呼,没再说什么,没跟着他们一起上楼。董乐瑜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肩并肩上楼,吕燃逸的房间距离李谨更远,用随机的安排论证缘分深浅,精神胜利法让人满血复活。
他们又拍了两天在一起的戏份,属于他们的对手戏进入倒计时。戏外的交集更少,吕燃逸这两天也待在片场,像是充当李谨的助理。没有李谨的戏份就到处乱逛,拿着那几页台词反复背诵,李谨下了戏,他就迎上去,或是讨论上一场的情绪,或是和李谨说上一场的台词不是特别清晰,分享给李谨一个应对收音的妙招。
他这个时候跟着李谨显得理所当然,他们的对手戏排在后面,他和李谨原本就是朋友,在一起作伴合情合理,无可指摘。这个时候的董乐瑜便是彻头彻尾的外人,他很克制,不上前打扰,也没资格干涉。再进一步,即使以后李谨和他交往、结婚,他也不会想办法操控李谨的社交,他喜欢自由肆意的李谨,他喜欢永远做自己的李谨,没想过把她困在原地。
吕燃逸休息两天,轮到拍第一场戏,一场在空旷室内的拥挤混乱的冲突。夏柠和韦诚没去最近有诸多演出的城市,去了旁边的小镇,生活处处充满着戏谑的凑巧和不适。夏柠和韦诚安静的在候车,距离发车还有一个小时,只是他们习惯赶早。车站里的人不多,原本就不是旅游和放假的时节,零零星星的几人候车。有人把身子穿过扶手,抱着臂躺在座椅上睡觉,呼噜声闯到耳朵里。大多数人形单影只,拿着大瓶雪碧的老人,眼神空洞看着前方的女人,独自带着女儿的中年男人,拿着或多或少的行李。所有人看上去都很孤独,韦诚想自己已经足够幸福,成为这里的意外。
人群走来,在这里算不上是噪音,也引不起其他人的额外关注。直到四五个人停在夏柠面前,披散着半长头发的男人拿着把乐器站在夏柠面前,剩下的人坐在后面。
抬头,看见宁不折,一瞬的吃惊,很快恢复平静,这个时候遇见谁都不再惊讶,既然上天安排一场告别,夏柠不必畏惧,物是人非,早已不是从前。
装模做样的说句好久不见,过得怎么样。他们从检票口追到这里,凭借一个背影,坚定的指认夏柠。
夏柠眼睛微微向上抬,说:“很好。”
韦诚是唯一不清楚他们过往的人,不明就里,如果他们只是日常交流,无需阻拦。但他不是个好人,宁不折看夏柠无动于衷,瞥了瞥韦诚,再直直的盯着夏柠,准备伸手拽夏柠胳膊的时候被韦诚拦下。
韦诚把他的胳膊打了下去,顺势站在夏柠面前,问他:“你要干什么,离远一点。”
宁不折好像就是在等着这一刻的到来,给足他理由爆发,后退一步,晃晃被打的手腕。开始说那些刺耳的话,他指着韦诚,问夏柠:“这个是你新找的,看上去还行,现在喜欢养宠物了,从我哪里学来的吗?”
韦诚的拳头蓄势待发,零星的人也能形成齐刷刷的视线,世人最爱审判。夏柠站起来,拉住韦诚的胳膊,韦诚回头的瞬间,听到更不堪入耳的话,“哟,两个人关系还不错,跟他睡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