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个角落,这一层相对安静,她一个人站在角落那里点燃香烟,身旁烟雾缭绕,点着之后,她只是拿着那根香烟,像是一根火柴,燃烧的过程重要起来,吸烟区在通风口,点燃的时候费了些力气。烟雾堆起来然后瞬间消失,这么来来回回,不到十分钟,一切静止。熄灭之后被没有犹豫的扔掉,她裹紧风衣,双手插兜,转身的时候叹口气,阴霾没有一扫而光,只不过能看出来她不会沉湎于过去。
当时几乎没认出那个人是李谨,看过很多电影,走马观花的看过几部程风的电影。无可否认,他是出色的导演。李谨是个天生的演员,刚出道的作品,就被打磨的看不出表演的痕迹,一举一动都自然。非要吹毛求疵的话,无法坦荡说出对程风电影的欣赏的原因是:电影的叙事风格以及最终的结局,很少能看到团圆的场面出现。最初的画面出现,最后的句点显现,对于这个世界的批判不加遮掩。
对这种冷硬的风格消化不良,看过的那几部电影藏在心里,不再拿出来欣赏。家境不错,即使父母的管教严格,丧失童年,但和大多数人比起来都称得上幸运,成为艺人的道路基本没有逆风的时刻,顺风顺水的度过这些年,赞美不屈的人格,但还是被偶像剧迷昏了头脑。成为徒有其表的演员,是行业的大忌。
风吹在李谨的身上,分了些许给董乐瑜,脑袋愈发清醒。
再次看那些电影,关注点改变,更多的放在李谨身上,是角色的多变,还是她的个人魅力没有止境,渐渐找到很多理由为电影中的角色开脱。第三遍看《不要这个孩子》,一边倒的认为她没有任何过错,世道不好,不是那个女孩天生应该承担的后果。
打掉孩子,看着肚子,恰到好处的发红干涩的眼眶,一抹轻蔑的笑,非常潇洒,不用刻意的音乐引导,看过之后,复仇的喜悦暂存,心脏一抽一抽的疼痛,那不仅是剧中人的感染力,有一部分属于李谨。
没产生相见恨晚的感受,他自信的认为时间不是问题,从遇见的那一刻往后计算。不要返老还童的那种倒退式样的人生,只会产生更多牺牲。岁月悠远漫长,或迟或早,他们会走到一起。
被各种激素麻痹大脑,忽略太多变量因素,圈子就这么大,他们前几年却能毫无关联。太多只合作过一次的同事,十多年过去再也不会提及对方。努力往李谨那边靠拢,钻研演戏技巧,他想总有一天会有一部他们两个一起参演的电影,相辅相成,为对方的成功助力。
试镜之前仍然有诸多顾虑,销声匿迹一年多,他怕他还是不能给李谨搭戏。幸好可以,或许没隔多远,没有谁配不上谁。
公司很满意他现阶段的情况,一心拍戏,追求事业高峰,感情戏份减少,不需要体会恋爱中的冷暖就能演好当下的角色。不用终日惶惶,思考应对恋情的对策,也不用特地找人监管,只待在剧组是对所有人最负责的做法。
进组照例是先受教训,他这段时间的颓丧很贴合赵家航,入职四年的初中语文老师。对教育谈不上热情,只是一份职业,是母亲口中的金饭碗,挣钱的同时还能受人仰视,何乐不为。带着一身的铜臭仍能说些崇高的话语,他们当真体面。
只不过现阶段的赵家航还没成为游刃有余的职员,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师。不当班主任,承担更多责任,当时他暂时也不能管理好一整个班级。上课的额外时间,在办公室备课,看课外书籍,积累随时能拿出使用的句子,偶尔可以听到学生嘴里的惊叹声。
这段时间的问题是太过板正,刻意的提着一口气像是为了彰显自己没有输给生活,杨冀望说那样太刻意,故事依然按照时间顺序发展着。第一场戏非常普通,站在讲台教授课文,知识点是环境描写的作用。在上面侃侃而谈,渲染气氛,承上启下,转折作用,实际上下了讲台呼吸的频率乱了一个节拍。
“你不用像在军训一样,松弛一些,整体状态不错,只不过还是不够自然。”
扔粉笔头时眼睛瞟了一下,真实的老师永远势在必得,即使仍不进去也无所谓。但他目的性太强,这不是投壶的比赛,没必要统计数据。也不是小孩子样式的争斗,落在旁人身上的巴掌少一下都要以牙还牙。赵家航统统不在乎,父亲去世,母亲带着他咬牙生活,所有的一切都不止是为了自己,他们绑在一起。从不理解到拼命怀念,倒在黎明之前,得了治不好的癌症,没花太多钱,发现的时候医生已经说出:随病人心愿。她说这样也好,没太痛苦。说自己最受不了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只能坐吃等死。陪着他度过入职的第一年,撒手人寰,写了一封信,开头道歉“你爸爸走了之后,我对你管的很严,要求你优秀,让你别惹事情。你做的很好,我从始至终为你骄傲。”最终说“你始终是妈妈的骄傲,是我这些年活下来的支撑,后面的日子好好度过,你爸和我都不会走远。”
第一场戏拍的是对生活没什么热切希望的人,董乐瑜身上的颓废足够,但太挣扎,这个阶段,导演要求角色认命。他研究过剧本,看过很多遍,知道这个阶段的出世态度。不甘的情绪来自其他地方,消化一个晚上,默念原谅我,暂时忘记你,要不然我连工作都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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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标题中的元素全部出现,三个名词,琴起,烟落,戏生,心动。
第37章
李谨在家里整理前段时间写的文稿,重拾写作是件偶然的事情,休息的那一年时间里,几个剧本递到手里,甚至有个导演说这部片子非她不可,希望她能先看剧本再做判断,开出任何一个演员都会满意的待遇,依旧没去。人总有遗憾,李谨想尽可能活好自己,没法无私,辜负别人是常态。写作的欲望压抑不住,故事找上门来,没办法拒绝,她就四处走着,看见不同的人生,获得不同的感悟,完善那个寻上门来的故事。
学过太多的文学结构,分析过各个流派,真正动笔的时候还是深思熟虑,理解老师口中的天才作家,文思泉涌的时候舍不得睡觉,思绪被其他事情占据的时候,躺在床上静静的等待灵感归来。实际上她在外面游玩的时间并不算长,最多两三个月就会返程。驾照拿到手的时候,她父母不放心她一个人,然后她身体力行的接送他们上下班,获得技术有所增长的认证,获准一个人上路。
邓宸君说的那句话是对的,李谨的很多举动他们都知道,她还能一意孤行的原因,纯粹是他们放纵她自由,这是她真正一个人的时候想明白的,经常在一起会产生很多误区,错以为天衣无缝。她为了减肥,连续几顿不吃饭的时候,邓宸君从声音就能判断她是否在撒谎,但没揭穿,只是说饭后吃点水果。
为了让他们放心,每天都会发回来写的东西,让他们成为最初的读者,李乐山说还能再精简,邓宸君却说还少些铺垫,这不是论文,别那么死板。
李谨在电话那头笑着说:“你们要统一意见吧,你们这样,我都没头绪了。”
“你就在那里瞎说,你啊,也就是象征性的问问,实际上谁的意见都不会理睬。”
“爸,您这话说的,看来得按照您的意见更改啊,要不然你总是不会满意。”
邓宸君说李乐山是不满李谨完全没继承他的事业,成为演员可以把文字捡起来,却捡不了大块的医学书,他闹脾气。李谨笑着说还有这么多年,说不定哪一年就下定决心,努力学习,考个医师资格证然后开个小诊所,一鼓作气继承他的事业。
这段时间在家里重复过往的那些,只不过李乐山调整好了心态,会给出更专业的建议,这本书中有个主角是失败医生,李乐山给出的建议会调和小说和文献的比例。
前些年会反复想起董乐瑜,放弃之后不痛不痒的想起,现在依然会想起,窥探到别人的脆弱并不礼貌,这次只能装作视而不见。
这段时间看到他的很多情绪,订票时候的小心翼翼,离别时的不舍得,谨慎着期待,不吝啬给予。但她仍然不选择开始,这样就没有失去。二十一岁的李谨不了解一切,在窥见端倪的时候可以说服自己,只是时机问题。
二十六岁的李谨不能一叶障目,情窦初开一次,像是被荷尔蒙支配,时常怀疑那个时候到底是不是自己,凭着单方面的印象支撑信任。
春天终于来到,平静的生活依然充满期待。帮邓宸君批改试卷,说这些小孩死定了,这么简单的成语都出问题,少不了要再抄二十个巩固;听李乐山说罕见的病例,感慨人真渺小,战胜不了的太多,李乐山会淡淡的说这是他们到现在还没停止的原因之一,一路往前走,总能找到人迹罕至的小道,所谓的突破。旧剧本再看一遍,想着还真有缘份,前两年没开机耽搁到现在,导演仍旧开口说非她不可,决定找个时间试镜。人生诸多巧合。
过年的时候清闲几天,剩下时间快马加鞭,片子粗剪结束,石兰看到第一版。内容没有删减太多,看过完整的剧本,全程跟组,所有情节她都一清二楚,只是有些部分进行远景和模糊处理。看完全片依然会深觉残忍,满怀期待,火车上的光影刚好,太阳初升,他沐浴在里面,同一时间的夏柠也看到更广阔的山川河流。只不过程风向来如此,冷调才是生活的底色,不屈的是盛放的人格。不是每次和解都理所应当,斗转星移,生命向前流淌,过去的似乎只是埋藏在那里,带不到未来,旁人三言两语轻描淡写“不是都过去了,到时间走出来。”有些人哪都去不了,钉在原地,也死在那里。大团圆掩盖真相,一切都隔着烟花绽放的浓烟。不远的地方有人看着满地碎渣,放声大笑,虚与委蛇的世界,离开成为必然选择。
尤啸用周末的小长假去往董乐瑜拍摄的地方,打探董乐瑜的新消息。过年见了几面,董乐瑜人逢喜事精神爽,神采奕奕。问他怎么样,也只是笑笑说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剩下的他就不再多说。吊人胃口,实属扫兴。
他能猜到大概,无非是追求李谨这件事情有了进度。主人公是他猜测的,当项目敲定,他要演程风的电影,刨除以往的形象,客观分析,八成是奔着李谨去的,像道只有C的单项选择。不被过往印象拘禁的人都能笃定答案,而且他进组之后的种种举动都印证这个猜想。像是飞机降落,摩擦结束,他整个人难得这么安稳没有愁绪。在程风的组里面,还能神采奕奕,证明有远超故事的存在。战胜负面的人间,他拥有一切。
就目前的状况来看,没他说的那么好,贴合角色也好,食欲不佳也罢,整个人颓废到像是在停尸房工作一整天。不像个老师,拯救不了自己的灵魂,如何春风化雨。
拍摄有条不紊的进行,杨冀望很满意董乐瑜这个阶段的状态,直接进入教师团队也不会有人怀疑,流畅自然,不紧不慢,漂浮着、活着,在虚无中存在,普通平凡的每个人。
尤啸和丁豪杰在片场外面谈话,大致了解战况,无人生还,难得彻头彻尾的在哪里失败。
一天中实在没有好时机,等到午夜拍完今天的最后一场,在车上进行新一轮盘问,有话不能直说,拐弯抹角的开场白,“最近消瘦不少,哥,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假模假样的关心,董乐瑜闭上眼睛,往后靠,说:“你就直白点儿,问我是不是没追上人家,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
轻声笑笑,“哇,不愧是我哥,够直爽。只不过我是真心关心你,不识好人心就算了。”
话锋一转,“光凭你这个状态,只能是没追上人家,我又不瞎,一眼就能看出来。你别试图用什么塑造人物解释,拍程风的电影也不轻松,设定说不定还比不上这个,你年前不是依旧神采奕奕。”
睁开眼睛,自嘲的笑笑,“那你专门来这一趟是为了嘲笑我。”这句话刺太多,自食恶果,只能伤到自己,反复循环,李谨不在这里。
说不过他,干脆破罐破摔,“bingo,猜对了。”
脑海中的记忆被强制启动,奇怪的是这个时候去想依旧是幸福一股脑的战胜痛楚,午夜梦回时还主动帮助李谨编织谎言,不说苦衷,只说时机未到,好事多磨。
尤啸来的目的有两个,当成小长假旅游,还有就是思考董乐瑜为什么这次那么死心塌地,事关李谨的一切都照单全收。他不是没谈过恋爱的毛头小子,以前进退自如,界限明确,随时抽身。还能维持绅士风度,这次一门心思进到死胡同里面,大有头破血流之势,依旧不依不饶,绝不抽身。他对他彻底收心感兴趣,畅想人在荷尔蒙的支配下果然愈加愚笨,不可救药。
尤啸还在盯着他,带着探究,在看什么奇景。
情绪早已稳定,平静的说:“等你自己遇到就会明白,那个人没办法定义,感情没办法定义,而且你没办法出来。”因为太过美好,所以沉沦到底,无怨无悔。
想起什么,温柔的笑,“我运气还不赖,找到她了,就目前而言,我比你们都多走了几步。”
尤啸和丁豪杰对视,感慨董乐瑜现在神志不清,自我安慰。也感慨他难得这么上心,说不定是件好事。
绅士风度实际上是疏离的表现,除了小提琴在进圈之前陪着自己,可以肆无忌惮挥洒。剩下的交往要秉持着防人之心不可无,泾渭分明,恋爱的时候也是如此。互相展露几分真心,说些无关痛痒的情话,快餐时代的最好交代。问过自己为什么李谨是特别的那个,为什么不能混为一谈,没有确切回答,非要说一个答案可能是一见钟情之后的连锁反应。但两三年后仍旧没办法缓解,可能有其他说法,他还没有找到。
尤啸在片场待了一天,家里交代的刺探任务完成,好奇心满足,几样董乐瑜钟爱的小吃一扔,专心享受小长假,留下一句,“哥,虽然感觉恋爱让你脑子不灵光,但还是祝你成功。毕竟可遇不可求,别留遗憾。”
不需要劝阻,不需要鼓励,只要李谨站在那里,他就勇往直前。非说意义的话,李谨是那座灯塔,在他漂浮,上升,离开人间,摇摇欲坠的时候说上一句:回到地面,回归真实的自己,不至于膨胀致死。
和上一部戏的背景完全不同,他们大部分在拍摄室内的部分,空间并不局促,但总显得压抑。
拍戏的时候都是愁眉苦脸的学生,下了戏倒都是生龙活虎。很多年轻人在组里面,他们这个年纪饰演学生正好。愁眉苦脸留在戏剧里面,现实中叽叽喳喳的讨论很多事情。
看见他们的时候,心情会些许放松,在乱糟糟的环境中想象李谨上学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她的私生活全是神秘,全是别人编织的似是而非的谜语,基本上不透露出任何东西。
只有在前两年李谨被骂的最惨的时候,很多人质疑她的身世、学历、五官,她所有的一切,仍旧不争辩,不在意,任凭捏造的谎言随风而逝。倒是其他人看不下去,好友放出几张从小到大的照片,同个学校的人甩出几张合影,质疑声未平息,但随时间人们慢慢健忘。
几张私照,更像是抓拍。时间洗涤,只剩那几张照片,留在手机的隐秘相册里。
摇摇头,姑且算了。却依旧控住不住遐想,李谨最近在忙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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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时候不知道怎么面对别人的看法,后来想想在乎他们干什么呀,自己开心就好。
第3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