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摆在眼前，你们都能这般狡辩，为的到底是国家安危还是什么谁都不知道。像是诋毁皇室，在孤脑袋上加一个蠢字。哪怕皇后不认，证据确凿，也不会因为你们那一两句话改变对她的处罚，你们张张嘴就恶心孤，觉得自己很难耐？”
皇帝这么说，就好像和那几个臣子宣告反目一样。
“你们之中要么年纪小，要么家族兴盛时间没多久，没了解、理解宫里的斗争，孤并未责怪。可事实摆在眼前，你们怎么能昧着良心说，皇后下毒是因为皇妃自己身体不好才导致失了孩子？要不要孤让人弄点毒药去给你们家里人吃吃，活不过来怪你们没能力？”
不要脸的狡辩停止。
以为皇帝和之前一样好拿捏，没想到翻脸这么无情，别真的赐一杯毒酒给家里老小，让他们自救。
“帮皇后说话的所有人，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从今天开始，朝堂之上再也不想听到废后任何消息。”
退了朝，没来得及换衣服回凤仪宫，李泉就收到了消息。
“北堂夫人在大门口，跪着求见陛下。”
北堂大人还在宫里，她的来意可能是和家里父亲几个有关。
“去请她进来。”
就在承乾宫见，别去脏了万思宁的眼睛。他这个母亲，过于执着，讨厌万思宁的执念已经成了一种病。
然而皇帝想错了，他正要说父亲他们几个在凤仪宫。甚至关于孩子，他都想要说，让母亲见一见。谁知北堂夫人开口第一句话就已经让他失望至极。
“你不该废后，万氏的孩子也不能留。”
到了今天，皇帝依然不明白自己的母亲这是为何。
“到底为什么那么讨厌思宁，母亲，你今天倒是同我说个清楚。”
他们很少见面，每次都不欢而散，这声母亲已时隔几年。
北堂夫人：“那我问你，你觉得一个女人混迹在男人堆里，她是怎么保的清白？”
那么多男人，不是每个都好。万思宁性格那般开朗，喝酒耍武，哪一样不是在男人堆里，睡觉都被一堆男人围着。就算她身边有婢女保护，也难保没有被人趁虚而入。
皇帝气笑了：“母亲的意思，军队里的男人们都想着怎么找女人，出去打仗也是看谁睡的女人多取胜？”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确实不知道你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偏见。但我知道，轩辕帝死前，他告诉我，他是思宁的第一个男人。这句话，到底是说给我听，还是让我说给你们听，相信母亲心里有数。”
“她做了那么多事，救了那么多人，功劳不比男人低，更不比皇帝小，你为什么非要用自己浅显的理解偏见去定义她呢？”
“军队都是男人，可训练时老将军大将军在，万氏军队在。谁不当万思宁是老将军心头宝，自己的小师妹，兄妹一般的感情。去打仗都在厮杀，空下来的时间巴不得能多一些吃的睡的，哪有心情去想着强迫一个女人？”
“儿子不知道，当初还没传出我俩有什么的时候，您对思宁也是有钦慕。为何后来，别人说什么诋毁什么你都信呢？”
今天不说个明白，别说皇帝不让北堂夫人出宫，就连夫人自己心里也过不去。现在是朝廷上下立后的最热时期，不能让万思宁捡了这个便宜。
“她有没有告诉你，有一次受伤，身边服侍的不在，是别的男人给她脱衣上药？你觉得都到了这一步，哪怕他们没发生什么，已经和别的男人有过亲密行为的，适合进入高门吗？”
“你说的那个男人是谁？”
见他表情阴沉，夫人还以为这件事他没听说过，便道：“具体是谁不清楚，那几日京中传得沸沸扬扬，不知道多少家族私底下开始算计千，万不要娶到她。皇帝感念万氏劳苦功高，太子又倾心于她，这才对外宣称是太子跟着去了战场。”
皇帝一怔，心中盘算着她说的这段时间。确实有那么一回事。太子去了战场只有他知道，那会还让他帮着隐瞒。
只是后来母亲喜欢王氏，以死相逼，自己心中那份欢喜也藏起来。再后来便是太子光明正大地追随军队打仗，归来后太子妃的名分就定下。
皇帝苦笑：“儿子说了多少次别人的话不可信，我们三人之间的事我最清楚。太子那会确实追随去了边疆，那伤也是他替思宁上的，他们遭了埋伏，为了不暴露太子在军营中让敌方盯着抓他，才隐瞒的真相。否则母亲认为，皇室真的会同意一个已经不算清白的女人成为太子妃？”
“万家是什么身份，敢同意让自己的女儿进入军队就有保她的能力。真以为打仗训练和你们平日里在后宅算计的一样？”
夫人不语，目光看着地面，不知在想什么。
“本来儿子还想着你要是询问一句思宁身体，带你去凤仪宫和父亲他们聚聚，吃顿便饭，没想到你竟如此执迷不悟。”
“我来是想让你想好了，妻不能下堂。”大夫人声音毫无感情。
皇帝说道：“我的妻从未下堂，我们恩爱有加，感情甚笃，夫人大可不必操心。”
连母亲也不喊了，夫人瞧着他，“你原是我生出来的，为什么要喜欢别人，这般对我。”
“都说父母爱子，为其计深远。孩子开心幸福，过的好就是最大的欣慰。没想到母亲生我，是为了控制我的人生，我喜欢的不能要，不喜欢的必须要。只要是母亲你觉得不好的，我不能喜欢，你喜欢而我不喜欢的，我必须要。”
“母亲，我不幸福，你能替我过一辈子吗？说点难听的，我娶了你想要的儿媳，你开心了几年，我这一生都活的痛苦，你真的一点儿也不在意吗？”
夫人不语，缓缓起身向外走去。
“我不再管你的事了。”
皇帝坐在位置上，久久不语，缓了很久才平复下来。
算了，这世间已经不在安宁，还能安稳多久他自己也不知道。乱世之后，他是否活着也不知道，最重要的是，莫过于在有限的时间里，陪着自己最爱的、爱自己的家人度过。
原以为北堂夫人已经离开，皇帝去往凤仪宫的半路遇到慌张求见的凤青，才知道北堂夫人已经来了凤仪宫，并且和万思宁见上面，正在侧殿谈话。
皇帝着急跑去，心中惴惴不安，生怕自己的母亲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来。只是预想的危险没瞧见，进了偏殿看到自己母亲手里，抱着自己的小女儿。
“母亲。”皇帝还是喊出了声。
大夫人说：“我本是想看看她身子好没好，不曾想凑巧了，听到孩子的哭声。”
万思宁：“不知道怎么回事，哭的我心疼，我只能抱着，夫人就知道了。”
她摊手，表示自己无奈又无能为力。孩子哭的太是时候，藏不住，大夫人也不是蠢的。
看见母亲抱着孩子，目光温和了许多，皇帝提议：“母亲，在这里留一晚，多看看她。”
其实她早就做好了离开的准备，没想到皇帝竟留下她。
还是不喜欢万思宁，但不可能不喜欢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孙子。
第85章 命运 四
新的皇后由宸妃担任，下旨册封，不举行大典。
宸妃好像预感到了，没有任何要求。她的存在，只是为了家族荣耀，如今坐上皇后的位置，任务也算圆满完成。
她没有像之前的皇后那般，还要去给皇帝的宠妃一个下马威。没有皇帝的旨意，她只管在东宫生根，接受那些妃嫔的跪拜。
每天早上起来，就是聚在一起说说这个说说那个，日子也挺不错的。反正谁都不得宠爱，又有什么关系。
有时候新皇后不禁想着，为什么以前那么喜欢争来争去，有什么意思呢。
不过，如今想开了也不迟。
天师给的期限已到，天下动荡不安。和亲人接触了几天的小公主，不得不被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刚入夜，万思安和北堂家要离开的老弱妇孺已经在城门外等着小公主。万思宁亲手把孩子交给自己的父亲，很决绝地一句话也没说。
万思安道：“你要保重自己，无论如何要活着，才能再见到她。”
万思宁点头答应，却也没敢作保证。
北堂夫人从马车上下来，走到面前。
“有西瑶在，孩子你就放心吧。过去，终是我对不住你，不应该听信旁人，对你有诸多误会。我虽不喜欢你，却也明白你对允儿来说有多重要。如今都要分别，再见不知何时，再大的怨也该消了。希望你们保护好自己，全身而退，我们……”
“我们在那里等着你们，一切重新来过。”
北堂夫人的话，万思宁仅仅只是一丝感动，抵不过之前的伤害。作为她儿子的皇帝，已然是泪流满面。
或许，他坚持了那么久的真心，终于得到母亲的认可，确实很难不感动。
告别的时间不多，免得引起关注和怀疑。最后看了一眼小公主，就催促着他们离开。
万思安接过父亲手里的孩子，抱着她和万思宁告别。
“妇好，跟爹爹娘亲告个别。要祝你爹爹和娘亲能够平安。”
小妇好还不知道自己要面对分离，瞧着母亲就欢喜，压根不知道母亲现在多伤心不舍。
浩浩荡荡的马车驶出上京城，由万家的军队护送。直到某处，两支队伍分道扬镳，军队归位。那个小公主，算是在人前真正的死去了。
回到宫里，听说皇后送来了一大堆补品，说是让母家到处寻来的，给皇妃补身体。
万思宁和皇帝一样，看不懂这位老朋友到底想做什么。可宫里都检查了，无毒，也是养身体的好物。
“这……”
皇帝自己也没想到，和万思宁一样的疑惑。
刚刚他们不在宫里，没几个人知道，新皇后都来了，也不知道院里的人都怎么打发的。
“皇后进门了吗？”
小慧走上前解释：“没进门，奴婢说今天陛下事务繁多，陪着娘娘休息了。皇后说让奴婢拿着礼物进来就成，她一步也没进门。”
看来就是没有露出什么把柄。
“那就好，你们先下去吧，这些东西明天再说。”
“是。”
皇帝围着桌上的补品转了一圈，说道：“我本来也想去找这个药，谁只她竟比我先一步。”
万思宁看去，是一盒人参。
“这东西宫里不是挺多的吗？”
皇帝摇头：“这南边雪地里的人参，给女人补气血最好。只是物少，就极难发现，一年也没几株。先前你中毒，我悄悄给你用了，如今需要，我都没来得及让人去寻。”
“明天还是打探一下，这个皇后到底想做什么。”千万别和之前的一样，就为了显摆自己的身份给她一个下马威。
“有件事你忘记了。”皇帝提醒。
“什么？”
“慕容氏。是留在宫里还是送出去？”
万思宁道：“既然她家里如今那般不服气，那就送回去吧。”
“她可是想要你和孩子命的人，就这么放过她了？”
万思宁怎么可能这么大气，皇帝心知肚明。
“你猜猜，我大度饶她一命，送回慕容府，她下场会是什么？”
自然不得善终，被人指点。她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被赶出宫的废后，因为不想要了她的命，也不想留她在宫里，免得危险。
皇帝了然一笑：“我就说你没那么好心，会放过害你的人。”
“自然不会。过两天就让人送回去吧。”只是总觉得有哪里做的不够，“她在宫里的时候，应该没接触过什么重要的信息吧？比如说，那个。”
“没有。”皇帝十分肯定，“不仅她没说，之前王氏也不知道点滴，你放心好了。”
“那就好，免得到时候有个什么意外，宫里那些姑娘出不去。”
皇帝说道：“这两天我都有让李泉他们几个去检查，保证万无一失。”
万思宁忽然叹气，认真交代道：“不管发生什么，尽量活着。”
皇帝抚摸着她的脑袋，“这话应该是我叮嘱你。要活着，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寒冬腊月，又到了准备过年时刻。今年收到了其他国家使者来访的国书，皇帝不高兴却也没办法。
“我看他们不是想来这边过年，而是想来找事吧。”他气得丢掉了那些国书，脑袋疼得无法冷静。
万思宁捡起，给他收好。
“看来他们准备在这个时候闹点动静，或许是想趁着过年下手。”
皇帝气道：“不好好在家过年，非要出远门闹事，到底要做什么。”
“不过也好，他们无论是试探，还是在新年动手，我们都能提前准备。”走到皇帝身后，双手轻轻给他按着太阳穴，“那些家眷这两天应该都去往安全的地方了。百姓如今也在慢慢迁移，有些不愿走的，想尽方法告诉他们这个国家已经到了尽头。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一直安安稳稳的多好。我不想做皇帝。”
万思宁不语，心中各种想法。
“天下要乱，人心不团结，我们又能如何。都想当王，只能厮杀出一条路，只是苦了百姓。”
两人在屋里待久了，没发现外面已经白雪皑皑。
去年的初雪，凤仪宫一个人都没少，如今物是人非，想来这雪景也没什么好看的。萧嬷嬷想着，就没有进去打扰他们。
晚膳出门，入眼的便是一地清白，无缺无染。
这宫里，竟没有扫雪的。
萧嬷嬷拿了暖手炉来，“正殿那边已经准备好晚膳，只是皇后在门口求见，有好一会了。”
万思宁这才想起来，先前说要喊皇后问问怎么送那么多东西，后来又忙完了，倒让人家找上门来。
“可有说什么事？”
萧嬷嬷道：“就是先前说送慕容氏回母家，今天陛下都还没旨意。知道陛下可能在忙，所以来问问娘娘的意思。”
“这新皇后，也是好玩。她自己是皇后，后宫这种事不自己做主，倒指望起我来了。”只是她们还在吃饭，请进来也不是。“嬷嬷，你去跟皇后说，让她先回去吃饭，我等会就去东宫找她。”
萧嬷嬷没多问，立马去传话。
两人往正殿走，皇帝忍不住问道：“你真的要去东宫？我感觉那里与你不合，总是给你带来晦气。”
万思宁笑道：“是带给住在那里的人晦气，不是我晦气。”
“行吧，你都决定好的事，我怎么说都没用。”皇帝无奈，“那我和你一起，在门口等你。”
万思宁道：“不用，你在家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皇帝掩唇而笑，奈何万思宁没注意到。
吃了饭，没能跟着的皇帝只好又回到书房继续看奏章。
万思宁带着凤兰，一路来到东宫。去见皇后时，凤兰在门口守着，一如以往。
